陈九胡眉最新章节内容_陈九胡眉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齐齐小baby

陈九胡眉是小说《阴阳先生:绝美师娘是狐妖》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咸鱼君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阴阳先生:绝美师娘是狐妖》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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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杯毒酒,在婚宴上杀死了六十岁的师父,年轻美貌的师娘一袭红装,投入我的怀抱,她在我耳边轻喃:“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人了。”

望着趴在我怀里的美丽师娘,我不禁陷入回忆。

我叫陈九,是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在我出生的第一天,他们就把我遗弃在牛栏村的村头。

冬天的深夜特别的冷,我的哭声引来了狼,要不是起床撒尿的师父听到了哭声,我很可能就被狼吃掉了。

师父叫陈田,是附近三乡六村唯一懂风水算命的阴阳先生,他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妻无子。

陈田捡到我的那天是正月初九,于是他给我起名陈九。

陈田把我拉扯长大,却不许我喊他爹爹,而是让我拜他为师,喊他师父。

师父给我算过命,他说我天生九转煞运,很难活过十八岁。

为了能让我活下去,每个月的初一,他都会让我去荒山的乱坟岗待上一夜,说是让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吸走我的煞运,我才能健康成长。

每次从荒山上下来,我都会发一场高烧,可说来奇怪,只隔一天,我就会重新变的生龙活虎。

就这样,我在师父身边生活了十七年。

我学习不好,高考落榜,村里同龄的孩子都外出打工了,但我必须留在师父身边,他说我的十八岁是个坎,只要迈过去,日后我便无灾无难。

师父还说,为了消解我的煞运,这个家必须得有喜事冲运,然后他就给我找了个师娘。

我感动极了,师父已经六十岁了,这个年纪娶妻,肯定会引来不少风言风语,他为了我,把老脸都豁出去了。

这事儿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因为师父给我找的师娘,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师娘进门的那天,村子里的老少都堵在我家门口,一个个翘着脚尖往院子里打量。

师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材玲珑有致,她穿着高开叉的旗袍,一双笔直的白腿,让人看的直咽口水,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张不输明星的脸,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无疑是仙女下凡。

我听到有村民小声嘀咕。

“好漂亮的小媳妇,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就老陈这身板,吃的消嘛!”

“怕啥,他不是还有个徒弟嘛!大不了师徒两人齐上阵。”

村民们放肆的笑了起来,师父笑骂着把人撵走,他一边撵人一边跟乡亲们说,婚礼会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举办,欢迎大家来喝喜酒。

等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人,师父向我介绍道。

“她叫胡眉,以后就是你的师娘了。”

我赶紧向师娘问好。

“师娘你好,我是陈九,叫我小九就行了。”

师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空洞无神,不带一点感情。

晚饭时,师娘几乎没动筷子,只喝了一点点粥,师父喝了点小酒,红润着脸拉着师娘回了房间。

我在厨房收拾碗筷,有些心不在焉,眼前总是浮现师娘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上学时被男生们封为校花的女生,跟师娘一比,简直就是个丑小鸭。

我在想,以后我能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甚至在想,如果师娘嫁的不是师父,而是我该多好……

我被自己萌生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个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要是让师父知道我敢这么想,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慌乱间,我手中的盘子一滑,掉在地上。

啪!

盘子摔的粉碎。

我一下屏住了呼吸,往常师父听到我打了盘子,肯定会跑过来骂我几句,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脚步声传来。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声。

这个声音,带着七分痛苦,三分委屈,前调高昂,又急转直下,声响渐弱,像是忍不住出声,又怕别人听见。

我脸蛋发烫,我已经十七岁了,男女间的那点事虽然还没有经历过,却也懵懵懂懂。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心里像是钻进一只耗子,七抓八挠的。

我匆匆忙忙的收拾完碗筷,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的卧室和师父的卧室,中间隔着一间房,那边动静再大,在这里也听不到。

可不知怎么回事,刚刚那一道婉转的声音,始终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

我用被子把头蒙上,翻来覆去许久,才成功睡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娶了媳妇,正是洞房花烛夜。

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坐在床边,红色的嫁衣,将她玲珑的身段衬托的凹凸有致。

我使劲咽着口水,有些不知所措,这时红盖头下,传来一个让我全身酥麻的声音。

“相公,快来掀盖头呀。”

“好!好!”

我大步走到新娘面前,满怀激动的掀起新娘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璀璨的夺人心魂。

然而我却傻了眼,结结巴巴的问道。

“师……师娘,怎么是你?”

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师父刚娶进门的师娘,还能是谁?

师娘脸上带着媚笑,声音勾人。

“什么师娘,陈九,我是你的新娘啊。”

说着,她伸手拉了我一把,我身体向前倾倒,刚好压在师娘的身上。

师娘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可就在下一秒,我被吓得不敢动弹。

只见师娘身上满是青紫色的伤痕,仿佛爬满了丑陋的蚯蚓。

“师娘,你怎么……”

师娘充满怨恨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陈九,你为什么不救我?”

她伸出双手,抬起我的头,让我与她对视。

我看到师娘精致的脸蛋上长满了白毛,一对湛蓝色的眼瞳,正死死的盯着我。

……

“啊!”

我尖叫着惊醒过来,缓了好久才发觉这是一场梦,我使劲扭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我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前洗脸,刚胡乱的洗了两把,就听到师父卧室的门响了。

我扭头一看,师父穿戴整齐的走出房间。

“我出门一趟,中午才回来,你做好早饭,给你师娘送屋里去。”

我说了声好,师父就离开了。

我煮了面条,盛了满满一碗,又窝了一个鸡蛋,端着给师娘送去。

师父的卧室房门虚掩,我以为师娘已经起床,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师娘,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我左脚刚迈进门,右脚就停了下来,推门的手更是僵在了半空中。

房间里,师娘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我。

她上半身没穿外套,只有一件吊带小背心,露出大片的后背。

然而吸引我的,不是师娘如脂如玉的肌肤,而是她裸露的肌肤上,一条条青紫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望着师娘满身伤痕,我久久回不过神来。

昨晚的梦,难不成是真的?

恍惚间,师娘的恼怒的声音从我身前响起。

“看够了吗?”

我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师娘已经穿好衣服,走到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的问道。

“师娘,你身上的伤……”

师娘眼睛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她咬牙切齿的对我说。

“别假惺惺了,滚出去!”

师娘使劲把我推出门外,我脚下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面条撒在胸口上,烫的我呲牙咧嘴。

嘭!

卧室的门关了。

我收拾好碗筷,回到厨房,脱下外套一看,胸口的皮全烫红了,火辣辣的疼。

我赶紧拿凉水冲了冲,可治标不治本,一不冲水,依旧火辣辣的疼。

我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是一种用药草榨的汁,不管是跌打扭伤还是烫伤烧伤,只要涂抹上去,很快就会好。

我一边抹药,一边思考。

师娘身上的伤很新,一看就是刚被打的,难道是师父干的?

可我印象里的师父,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并没有暴力倾向啊,我犯了错,他也只会骂我几句。

我想不明白,心里想着要不要等师父回来问问他,可一想到我要是问了,师父肯定会知道我看了师娘的身体,他脾气再好,也得拿棍子抽我。

涂抹好药,我正准备把药瓶放回原位,不知为何,我眼前浮现师娘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犹豫了一下,跑去厨房重新下了一碗面条,依旧是满满一碗,还盖着荷包蛋。

我本是不想管她的,可一想到年轻的师娘嫁给六十岁的师父,多少与我有点关系,我有些于心不忍。

我再次来到师娘门前,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敲响了门。

我连敲三次,门才打开。

师娘一脸怒气的盯着我的眼睛,我不敢与她直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师娘,你昨晚就没怎么吃饭,还是吃一口吧!”

师娘没有回话,气氛尴尬的让我倍感煎熬。

我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是……治疗外伤的药……可……可管用了。”

师娘终于是开了口。

“放桌子上吧。”

我赶紧跑进屋,把面和药都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低着头跑出去。

“师娘,等你吃完了,我再来收拾碗筷。”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

说完,屋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这时我才敢抬起头来,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中午做饭时,厨房的台面上,摆着一副水渍未干的碗筷,垃圾桶内没有食物残渣,想来那碗面师娘吃了个干干净净。

我中午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做好后,我把两个菜拼到一个盘里,又从蒸锅里取了一个熥(tēng,加热的意思)好的馒头,一起给师娘送了过去。

这一次,我只敲了两下,师娘就把门打开了。

跟早上一样,师娘让我把菜放到屋内桌子上,但说话的语气,比之前好了许多。

与师娘擦肩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

傍晚,师父回来了,他买回来一根崭新的马鞭,还有一只雄壮的公鸡,放在院子里养着。

师娘终于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但吃过晚饭后,她又被师父带回了屋。

收拾好碗筷后,我回屋睡觉,睡着睡着,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师娘指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面目狰狞的质问我。

“陈九,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再次惊醒过来,跑去厨房找水喝时,我再次听到那个压抑的呼声。

是师娘,她的声音非常痛苦,仿佛是在经受某种折磨。

师父和师娘,到底在房间里做什么?

我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悄悄来到他们的卧室门口。

啪!

啪!

啪!

房间里传来鞭子挥动的声音,此刻我终于知道师娘满身的伤从何而来,虽然我看不见屋内的情景,但我能想象的到,师父一定是拿着新买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师娘。

他一边打,还一边用发狠的语气喊。

“我打死你个狐媚子!”

我震惊极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狠的师父,这些年来师父在我心中树立的和蔼形象,轰然倒塌。

听着师娘的惨叫,我心中不忍,很想冲进去阻止师父的暴行,可面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师父,我胆怯了。

况且师父说过他娶媳妇是为了保我性命,我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我只能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声音我是听不到了,但直到天亮,我也没能睡着。

师父一大早就出门了,我起床后先去村医那买了些药草,回来自己熬成药膏,又煮了一碗面,一起给师娘送了过去。

离开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师娘,她脸上还有昨夜哭泣留下的泪痕。

接下来的几天,师父都是一大早出门,天黑才回来。

他每夜都会虐待师娘,有时打到半夜才没了动静。

我心疼师娘,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对这么漂亮的媳妇下这么狠的手,可我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在师娘进门的第七天,我照例在师父走后,给师娘送饭送药,这一次,师娘叫住了我。

“我自己没法给后背抹药,你帮帮我吧!”

我惊的说不出话,帮师娘抹药,那岂不是要……

师娘把药瓶放到我的手中,然后背对着我,脱去了衣衫。

一个伤痕累累的后背,映入我的眼帘,师娘的后背上,仿佛趴着几十条蚯蚓,非常吓人。

旧伤已经发紫发黑,新伤还带着血印,看的我拿药的手都在颤抖。

师娘的声音响起。

“别愣着,帮我抹药。”

“G!”

我把药膏倒在手指上,轻轻涂抹在师娘的伤口上,我力气很轻,但手指碰到她的时候,她依旧是疼的颤抖了一下。

“师娘,你忍着点。”

此刻的我,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只有心疼,还有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娘又怎么遭受这样的虐待。

抹好药后,师娘穿上了衣服,这个时候,我该离开了。

我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师娘说。

“师娘,要不你跑吧!出了村子就有公交车站,师父傍晚才回来,你跑快一点,他肯定找不到你。”

师娘的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她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盯的我脸蛋都有些发烫。

她伸出右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

“你倒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只可惜,是个替死鬼……”

师娘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替死鬼?

“师娘,你在说什么?”

师娘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初。

“没什么,你回去吧!”

我哦了一声,准备离开。

“等等!”

“师娘还有什么事吗?”

师娘轻咬着红唇。

“你真想让我跑?”

我用力点了点头,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的苦难就该自己来承受,而不是让师娘代替。

“那你帮我个忙,今晚午夜,你偷偷把院门上挂的那个铃铛摘下。”

我应了下来,却满心疑惑,院门上有铃铛吗?我怎么没见过。

离开师娘的房间,我走到院门前,抬头一看,门梁上还真挂着一枚铜铃。

这铜铃我认识,以前村里谁家闹鬼遇妖,师父都会用这枚铜铃做法事,这铜铃是他的宝贝,向来不离身,怎么会挂在院门上,又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我伸手想要把铜铃摘下来,忽然想到师娘是让我午夜再摘,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时间点,但我还是决定按师娘的安排来。

傍晚,师父回来了,他问我。

“小九,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初一,我要去荒山上的乱坟岗过夜。”

师父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用和蔼的语气对我说。

“这是你最后一次去荒山了,再有一周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只要过了这个坎,你以后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我心中感动,虽然师父从来不让我喊他父亲,但他待我与亲生无异,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正直慈祥,可一想到他打师娘的事情,我心情变得很复杂。

“小九,你去把厨房拿一把锋利点的刀,再拿一个碗来。”

我询问道。

“师父要刀和碗做什么?”

师父笑呵呵的回答。

“把我买来的那只公鸡宰了,放血给你喝!”

师父以前教导过我,说公鸡是家禽中最阳刚的品种,它的血能驱邪避煞,我明晚要去荒山与野鬼为伴,他大概是怕我身体撑不下去。

我跑去厨房,把刀磨快,又拿了碗,走到院子里。

师父正在满院子里捉鸡,他上了年纪,腿脚不太方便,鸡被他追的满院子扑腾,却始终抓不住。

我挽起袖子上前帮忙,很快就把公鸡摁在了地上。

师父一边抹汗,一边感叹。

“还是年轻好啊!”

师父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羡慕,但还掺杂了其他的情绪。

“要不我来杀鸡.吧!”

师父拒绝。

“杀生损阴德,在你成年前,这活不能让你干。”

师父提起了公鸡,又拿起了刀。

他看了我一眼,笑骂道。

“还不去烧水?难不成你想吃带毛的鸡肉?”

我赶紧回厨房烧水,水还没烧开,师父就走了进来。

他把已经放完血的公鸡放在灶台上,然后把装了大半碗的血递给了我。

“趁热喝了。”

我捏着鼻子把鸡血喝进肚子里,又咸又腥,喝完之后,我呕了一声,差点又给吐出来。

师父高兴极了。

“这碗血下肚,保你明天无忧!你快点做饭吧,今儿有下酒菜,师父出去买瓶酒。”

师父走后,我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才把嘴里的腥味冲淡,水烧开了,给鸡褪毛的时候,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疑惑。

村里的屠夫以前跟我说过,一只鸡二两血,可刚刚我喝的血,半碗还多,最少也得有四两,这只公鸡也不肥啊,哪来这么多血?

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也没多想。

褪完毛,我把公鸡剁成块,又削了三个土豆,以前炖鸡都是削两个,这不家里多了一口人,得够吃才行。

等我把菜端上桌,师父也买酒回来了,他嘴馋,手都没洗,坐下就吃。

“这肉炖的真香,小九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我用围裙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向着师父的卧室走去。

“我去喊师娘吃饭。”

谁知我才走了两步,就被师父叫住了。

“别去了,她已经睡了。”

师娘这么早就睡了?我心有疑惑,但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问。

师父喝的有些多,走路摇摇晃晃的回了屋,不一会儿,他的呼噜声都传到了院子里。

我在心中为师娘庆幸,至少今晚她不会再被打了。

收拾好碗筷,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没上床睡觉,因为到了午夜,我还要去院门上摘铃铛。

我等啊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甚至打起了哆嗦。

师父不是说公鸡血补阳吗?喝完应该全身暖烘烘的才对呀!怎么会冷呢?

院子里传来风声,还挺大,我关窗时闻到了潮湿的气味,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终于,午夜到了。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院门前,师父的呼噜声依旧震天,这让我很是安心。

我踮起脚尖,轻轻把挂在门梁上的铜铃取了下来,我本想着把铜铃揣进兜里,想了想又把它放在了地上。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又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刚把门反锁,门外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我越发的冷,冷到不停打哆嗦,我赶紧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就看到师父手里拿着铜铃,铁青着脸站在院门前。

见我起床,他质问道。

“这铃铛是你取下来的?”

我假装惊讶。

“师父,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我装的很自然,师父打消了对我的怀疑,他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昨晚风大,铃铛被吹了下来?”

我心中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师父咬牙切齿的回答。

“你师娘跑了!”

我装作大吃一惊。

“师娘跑了?她为什么要跑?师父,我帮您去把师娘找回来。”

师父拒绝了我。

“我自己去找,你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去荒山过夜,这才是你的正事,可千万别耽误了!”

说完,他回屋披了件外套,急忙忙的跑出了家门。

看着师父有些踉跄的脚步,我心中愧疚,可想到师娘以后不会再被虐待,我并不后悔。

我给自己熬了一锅粥,吃一碗,剩下的装进保温饭盒里,又背上一个大水壶,临走前又从厨房揣了两块硬邦邦的馒头。

今晚我要在荒山上的乱坟岗睡一整夜,得多带点吃的才行。

从村子出发去荒山,要走大半天的时间,我十二岁之前,师父带着我爬山,十二岁后,我都是独自一人前往。

以前我也曾图省事,偷偷牵着家里的驴,让它驮着我走山路,没曾想那驴在山上陪了我一夜,疯掉了,回去的路上,差点带着我一起跳崖,从那之后,我就老老实实自己走路上山。

昨夜下过雨,乡路格外的泥泞,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山中夜间多雾,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一米开外的景象,已经是看不清了。

我啃了两口馒头,喝一口水,顾不得休息,准备爬山。

我知道,天气越凉,雾气越大,如果天黑了我还没到达目的地,很有可能会被困在半山腰。

谁知才走几步,我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啊啊”的声音。

这个声音很尖细,有点像小奶狗的叫声,这声音有些凄凉,我猜是某种小动物中了猎人的陷阱,正在哀嚎。

我心中好奇,寻着叫声找了过去,最终在山路旁的草丛中,见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我以前见过不少狐狸,有黄毛的、红毛的、黑毛和灰毛的,但全身雪白的狐狸,我还是头一回见。

这狐狸跟冬天里的雪一样白,毛茸茸的,像是一只精灵。

白狐蜷缩着身子,闭着眼睛,呜呜的悲鸣,我仔细一看,她的右前腿,有一片红色。

“你受伤了?”

我把白狐从草丛里抱了起来,它很乖,并不挣扎。

我仔细检查了白狐的伤口,伤口整齐,像是被某种利器割破的。

伤口有结痂的痕迹,想来是这只白狐没等伤口愈合就四处的跑,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不忍心留它在这等死,想要救它。

我脱掉外套,铺在地上,把白狐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

“你乖乖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我一头扎进草丛,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多少都认识一些药草。

找到能够止血的药草后,我回到白狐身边,全身都被露珠打湿了。

我把药草放进嘴里使劲的嚼,然后用清水冲洗了白狐的伤口,再把嚼碎的药草敷在它的伤口上,最后我从衣角处撕下一块布,将伤口缠好。

经过我的救治,白狐止住了血,睁开了眼睛。

我给它喂了水,又给它掰了点干粮,白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此时天色渐黑,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其实我很想把这么漂亮的白狐抱回家当宠物养,可一想到当初那头跟我在荒山过夜的驴,我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我对白狐说。

“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小心点。”

白狐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听村里的老人说,狐狸通灵性,有恩必报。

难道这只白狐想要报恩?

我正想说不必了,白狐忽然扑向了我,它对准我的脚腕,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

我惨叫一声,等我回过神来,白狐已经一头扎进雾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时候我特别的想骂娘,这简直是现实版本的农夫与蛇,好人没好报啊!但我没时间骂,再不走,天就真的黑了。

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白狐咬的不算深,只流了一点血,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伤口处特别的冷,像是敷了一块冰。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走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乱坟岗,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要不是我每年都要来这一趟,上山的路早已熟记于心,说不定真会迷失在浓雾中。

奇怪的是,乱坟岗内雾气并不重,几十个东倒西歪的石碑尽入眼中。

这些没人祭拜的旧坟,来历不明,有人说是民国时期闹饥荒饿死的流民,也有人说是战争时期被日寇乱枪打死的无辜百姓。

师父告诉过我,这片乱坟岗位于荒山的背阴面,日夜积煞,必有游魂恶鬼寄居于此。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个凶险的地方,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地方。

师父说,我八字软、命格怪,九阴聚体,体内自生煞气。

如果没有人帮我把煞气从身体中吸出去,不出两年,我必会暴毙。

所以师父才会让我每年的今天在乱坟岗中睡上一夜,让寄居在这里的鬼魂吸干我体内的煞气。

我把背包里剩下的干粮都取了出来,又拿出三根香,点燃插在地上。

夜很静,我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

我扯起嗓子,大声喊道。

“四方游魂,八方阴鬼,小儿陈九,在此问安!

我天生煞命,孤苦伶仃,望诸位阴仙大发慈悲,吸我煞气,救我性命!”

喊完之后,我对着乱坟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结束,我只需在这睡上一觉,等到天亮就能回家了。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加绒军大衣拿了出来,穿在身上,然后倚在一棵老槐树下,闭上了眼睛。

虽然周围气氛很阴森,但我心中并不怎么害怕。

这样的事情,之前我已经经历了十七次,就算真的有鬼我也看不到,安心睡觉就行。

可不知怎么一回事,这一晚,我死活睡不着,越是闭眼,越是精神。

我心中烦躁,干脆不睡了,瞪着眼数石碑玩。

数着数着,我觉得自己的脚腕冷的厉害,就撩起衣服查看,只见被白狐咬的地方,已经发青了。

我骂了句晦气,重新抬起头,这一抬不要紧,差点把我的魂儿给吓飞了。

不知何时,我的面前多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四人脸色惨白,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面粉,可若仔细去瞧,惨白的脸上,还有大片的黑斑。

这种斑我以前在村里过世的老人身上见过,是尸斑!

再看他们的身体,第一个男人没了双手,两条胳膊的断茬正不停的往下滴血。

第二个男人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他两只手正拿着从肚子里漏出来的肠子,不停的往里塞。

第三个男人赤裸着身体,全身都是惨烈的烧伤,满身流着黄水。

而那个女人,则是从嘴里吐出长长的舌头,脖子上还有一道紫黑色的勒印。

我的视线继续下移,这四人的脚下,都没有影子!

毫无疑问,这四人……是鬼!

我吓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忽然能看见鬼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心中也越来越恐惧。

可越是这样,我越想睁开眼睛,亲眼看一看鬼是怎么吸走我煞气的。

我在心中挣扎了许久,鼓足了勇气,默数“一二三”,然后猛的睁大眼睛。

四只鬼还在,可他们此时的行为,让我无法理解。

只见四只鬼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他们张着嘴巴,有黑色的雾气正源源不断的从他们嘴巴里冒出,飘向我的胸口……

望着四只模样恐怖的鬼,我背后冷汗直流,腿肚子不停打颤。

虽然我知道自己来荒山就是为了见他们,可以前我眼不见为净,自然不会害怕。

可现在……我偏偏看到了!

师父跟我讲过,能看见鬼的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和他一样的阴阳先生,第二种是天生阴阳眼的人。

可我既没有天生阴阳眼,也没学过师父的本事,怎么忽然就能看到鬼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被白狐咬过的脚腕,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我心中萌生出一个猜测,白狐咬我一口是有目的的,它就是想让我见到鬼!

至于原因……再仔细看四只鬼所做的事,我心中咯噔一跳!

四只鬼嘴里吐出的黑雾,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煞气,这东西对人体有害,也正是我原本活不过十八岁的原因。

可师父让我来乱坟岗,是为了让鬼吸走我体内的煞气,可现在怎么看,四只鬼都是在往我体内灌煞气。

我本能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我心中慌了神,是留下来过夜,还是……逃?

犹豫了三秒后,我起身就跑,头也不敢回。

在弥漫的大雾中,我跌跌宕宕的下了山,期间不知摔倒多少次,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

直到跑到山脚,我才敢回过头。

我身后空荡荡的,四只鬼并没有追上来。

山下的雾气比山上淡了许多,我下意识的往回家的方向走,走在路上,我不停的思考。

以往我每次下山,都会发烧一日,与这些鬼往我体内灌入煞气有没有关系?

这四只鬼的行为,与师父所说的相反,是鬼自己的主意,还是师父的安排?如果是师父的安排,那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出于对师父的信任,我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思考,可一想到师父最近反常的举动,我心中隐隐不安。

我好像在无意间,揭开了惊天阴谋的一角。

等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我轻轻推了一下,大门反锁,我正想敲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我没有按照惯例在荒山上过夜,师父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是担心,还是……生气?

我犹豫了,心中思考要不要等到天亮再回家。

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时,一声非常轻微的痛呼声,透过门缝,传进我的耳中。

我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是师娘!

她不是逃掉了吗?怎么又被师父抓回来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恼羞成怒的师父正用力挥动鞭子,将师娘打的遍体鳞伤。

我心中生出一股冲动,一定要阻止师父的暴行!

我没有敲门,而是从背包中取出一把柴刀,这把刀本是上山开路用的,如今刚好能派上大用场。

门缝很宽,柴刀能轻而易举的插进去,我把柴刀压在门栓上,一点一点往右拨动,几分钟后,我收回柴刀,轻轻推开了门。

走进大门,我抬头往上看,原本被我摘下的铜铃,重新挂在了门梁上,还打了个死扣。

进了门,师娘痛苦压抑的声音变的更加清楚,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师父卧室窗前。

屋内还亮着灯,我悄悄的露出半个头,刚好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师娘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师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新买的鞭子,像是在抽打畜生般,用力挥舞。

啪!啪!啪!

师父抽的特别狠,狠到师娘的衣服上,都浸出了血。

他一边打,一边怒骂。

“好你个狐媚子,还敢跑,信不信我打死你!”

师娘用手臂护住大半张脸,露出来的嘴巴,正紧咬牙关。

我正考虑要不要出声阻止师父,师父似乎是打累了,把皮鞭扔在地上,端起茶杯,把杯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

喝完水,他大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对师娘说。

“我再让你多活几天,等小九过完了生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娘从地上艰难的坐了起来,用满是怨恨的语气回应师父。

“你个阉货,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师娘这话犹如火星点了爆仗,瞬间就激怒了师父,师父冲到师娘面前,一脚把她踹倒在地,这还不解恨,又狠狠的补上了几脚!

认识师父十七年,我从未见过他拥有如此恐怖表情的模样,他仿佛一只快要失去理智的野兽,恨不得把师娘撕成碎片!

他解开了自己的裤子,用手指着胯下,愤怒的嘶吼。

“你个挨千刀的畜生!都是因为你!让我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这一幕,让我瞪大了眼睛,胸膛里的心脏,扑腾扑腾的狂跳。

此刻我才明白,师娘为什么叫师父“阉货”,因为师父和古代皇宫里的太监一样,是无根之人……

师娘盯着师父,忍不住大笑起来。

“陈田,你活该,哈哈哈哈……”

我以为师父会被再次激怒,对师娘拳打脚踢,但师父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愤怒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他用三分讥讽,七分兴奋的语气对师娘说。

“你也就只能再笑几天了,等小九的生日一到,他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你放心,我不会杀掉你的,听说狐狸变的女人,身子骨最为柔软,我会好好享用你,折磨你,来消解我这些年因你积攒的怒气。”

师娘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陈田……我……咒你不得好死!”

师娘咬着红唇,眼圈泛红,神情绝望。

我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很快,师父刚刚那话什么意思,等我生日一到,我的身体……就是他的了?

恍惚间,我看到师娘伸手抹泪,她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整齐的伤疤。

我死死的盯着师娘手腕上的伤口,忽然想到昨日傍晚师父端给我的那碗温血。

难道说,师父给我的喝的,不是公鸡血,而是……师娘的血!

一想到我喝了师娘的血,我的肠胃立即变得翻江倒海,我捂着自己的嘴巴,蹑手蹑脚的跑出家门,然后扶着墙角“哇哇”吐了两大口。

吐完之后,我渐渐冷静了下来,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想到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师父有事瞒着我。

我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跑到师父面前去质问他,师父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就一定会隐瞒到底。

我走回家门口,把门重新合上,再用柴刀将门闩归位。

办完这件事,我悄悄的出了村,溜进隔壁王叔家的蔬菜大棚里睡了一晚。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平日里和蔼慈祥的师父变成索命恶鬼,双手用力的掐着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气来,意识越来越弱。

“啊!”

在我即将“死”去的时候,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我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

太阳出来后,我离开大棚,钻进附近的树林里继续等了几个小时,临近天亮,我才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师父正在用铁铲收拾我昨晚的呕吐物,他一边铲一边骂骂咧咧道。

“哪个不长眼的,半夜喝多了在我家墙角吐,一点素质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在师父面前露出马脚。

我走到他面前,喊了声师父。

师父停下手中的活,高兴的问道。

“回来啦?感觉怎么样?”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

“有点烫,我想先去睡一觉。”

以往我从荒山上回来,都会发烧,因此师父并没有产生怀疑。

他关心的对我说。

“快回家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我说了声好,往家门口走去,可谁知才走了两步,师父突然喊住了我。

“等等!”

我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难道师父已经发现我昨夜没待在荒山上?

我咬了一下嘴唇,靠疼痛让自己别慌,我扭过头,用假装平静的语气问。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哦,跟你说一声,中午我要出门一趟,可能很晚才会回来,晚饭做你和师娘两个人的就行,不用给我准备了。”

“G,知道了。”

我进了家门,回到自己的卧室,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但我没有真的睡,而是装成睡着的模样。

过了片刻,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脚步声有些重,是师父。

师父走到我的床边,我没有睁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一刻,我很怕他伸手摸我的额头,因为这样,他立马就能发现我在装病。

好在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师父在我身边只停留了几秒钟,似乎是在确认我有没有睡着,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他走出了房间,很快又走出了家门。

当我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后,我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走到大门前,把门闩插好,这样就算师父突然回来,我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现在,我有半天的时间,去调查真相。

知晓真相的方法并不困难,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问师娘。

我走到师父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像是没有人一样。

但我知道,师娘一定就在里面。

我开口喊道。

“师娘,我是小九,我要进去了。”

我轻轻一推,嘎吱一声,门开了。

我看到了师娘,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师娘从衣袖里露出的手臂上,有两条深红色的鞭印,可见昨夜师父打的有多狠。

师娘仿佛是丢了魂,她保持着蜷缩的动作,呆呆的望着地面,连我进来都没发现。

我径直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右手,拉到我的面前。

相比于昨晚灯光昏暗,此刻我看的更清楚了,师娘的手腕上,的确有一条结痂不久的伤疤。

伤疤附近的皮肤,微微泛绿,我低头用鼻子闻了一下,闻到了熟悉的药草味。

“你在干嘛?”

师娘终于是惊醒过来,飞快的抽走自己的手。

我看着惊慌失措的师娘,心中五味杂陈,我问她。

“你是昨天傍晚我在荒山脚下遇到的那只白狐?”

师娘眼神闪躲。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

“你手腕伤疤上有药味,和我昨晚给那只白狐狸包扎伤口用的药草味道一模一样。”

此刻我终于明白,师父之所以喊师娘“狐媚子”,并非她的名字叫胡眉,而是因为她是一只狐狸精。

我仔细打量着师娘,师父是村里的先生,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我不是没见过妖怪,但化人形的妖怪,却是头一遭见。

师娘见没法抵赖,承认了。

“没错,我就是那只白狐。”

仿佛是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师娘的裤子里钻出一条毛发洁白的狐狸尾巴。

望着毛茸茸的尾巴,我又惊又骇,但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冷静。

“你不是跑掉了吗?怎么又被师父捉回来了。”

师娘懊恼的说道。

“你师父会养鬼,我跑的太慢,被他养的鬼追上了。”

这个答案,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师父会养鬼,我怎么不知道?

可联想到昨夜我在荒山上碰到的四只鬼,师娘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继续追问。

“你跟我师父有什么仇,他为什么要打你?”

师娘语气发狠。

“我和陈田有杀母之仇,四十年前,陈田上山捉妖,杀了我的母亲,还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

母亲把我藏的很好,陈田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等他喝的酩酊大醉,悄悄靠近。

当时他蜷缩着身子睡觉,双手护住了脖子,我找不到地方下嘴,就冲他裤裆的位置咬了一口。”

讲到这,师娘畅快的笑了起来。

“从那之后,陈田就变成了阉货!他恨透了我,追杀了我四十年。”

师娘这话能验证我昨夜看到的事实,应该不是假话。

我问她。

“师父既然恨透了你,为什么不杀了你?”

师娘呵呵一笑。

“陈田不杀我,一是要日夜折磨我,报这四十年煎熬的仇。

二是贪图我的美色,我们狐族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他一辈子没碰女人,怎可能会放过我。”

说到这,师娘与我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她的眼神让我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猜猜,一个阉货,怎么才能得到我?”

师娘的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人不像壁虎,断肢还能重生,师父既然没有那玩意儿,自然没办法和女人行云雨之事。

除非……

师父昨晚对师娘说的那句话,从我脑海里响起。

“等小九的生日一到,他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我表情变了又变,一句话脱口而出。

“他想要我的身体!”

师娘再次开了口,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

“你还不算太蠢,陈田他就是要夺走你的身体。”

我不太相信师父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自师娘入家门,我遇到的怪事一桩接一桩,由不得我不信。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师娘。

“他要怎么做?”

师娘摇头。

“我哪会知道,我只知道,夺你身体,需要用我的血。”

师娘给不了我答案,我只好自己找。

我仔细回忆十七年来,我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为何不肯教我除鬼祛邪的本事。

之前他说我天生煞运,不适合学他的本事,如今重新思考,应该是怕我学会之后,发现他密谋的事情。

我走到了师父的书房,他的书房我来过不止一次,但我记得有一次,他因看书入迷,没有听到我的敲门声,在我入门时,师父神情慌乱的把手中的书藏在背后,还臭骂了我一顿。

那本不让我看到的书,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师父的书橱,我先是把书籍的摆放顺序牢牢记在脑海,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检查。

然而哪怕我把书橱搬空,也没有任何发现。

会在哪呢?

我扫视师父的房间,然后目光落在师父的书桌,我走过去打开书桌的抽屉,同样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我心中一动,蹲下身子,把头探进桌下。

我盯着书桌下的地板砖,有那么一块砖,和周围的板砖不太一样,四周的缝隙更大一些。

我伸出手,用指关节在这块地砖上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咚!

地砖下有轻微的回声,说明下面是空的。

我不敢直接把地砖掀开,因为地上有灰尘,我一伸手,很容易留下痕迹。

我跑去厨房拿来了刀,用刀锋插进地砖的缝隙,轻轻一撬。

咔哒一声,地砖被我撬了起来,我把左手探了进去,手指传来了粗糙的触感。

将东西取出,正是我记忆中的那本书。

书的封面上,写有书名——《纵鬼箓》。

看着手中古老泛黄的书籍,我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我有预感,书中的内容,将会揭示师父隐藏十七年的真相!

翻开第一页,书页上赫然写着——鬼匠绝学。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师父所学流派,名为鬼匠。

书本的第二页,是整本书的目录,这本古籍总共分为三部分,分别是纵鬼、扮神和养身夺舍。

我快速翻阅,所谓纵鬼,就是控制鬼魂,我在荒山上遇到的四只恶鬼,应该就是被师父用此法操控。

所谓扮神,则是将鬼魂注入神像之中,让鬼魂假扮神灵,实现人的愿望。

至于养身夺舍,顾名思义,抢夺他人身体,重活一世。

关于此法的第一条描述,让我不寒而栗——欲夺他人肉体,先寻天生煞运之人!

我继续往下看,第二条描述,让我如遭雷击。

单纯的煞运并不满足夺舍要求,要以天生煞运之人双亲性命为祭,将普通的煞命改为最为邪恶的九煞命格。

看到这,师父在我心中高光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随后,我心中升起无法遏制的愤怒!

一直以来,师父都说我是被亲生父母弃养的,如果不是他恰巧听到我哭声,我早就冻死在冰冷的雪地里。

可按照书中的记载,我的九煞命格,只有将双亲血祭,才能形成!

师父他骗了我,他不是救我性命的大恩人,而是杀我亲生父母的凶手!

此刻的我,恨不得把书撕成碎片,然后去找师父拼命,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冲动,否则师娘遍体鳞伤的模样,就是我的下场。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书。

按照书中描述,当我的九煞命格形成后,师父要每年往我身体里注入一次煞气,以削弱我体内魂火。

除此之外,在夺舍之前,师父还要给我喂九阴之血,一般取蛇、狐狸、蟾蜍之血,如果能抓到蛇精、狐狸精、蟾蜍精,用它们的血效果更好,这正是师父要给我喂师娘鲜血的原因。

最后,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师父会举行夺舍仪式,喝我的血,毁我的魂,占我的身。

看完《纵鬼箓》最后一页,我心中豁然开朗,这些年师父在我身上做过的事情,一一对上了号。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注阴气与喝妖血都已经完成了,现在的我,如同快要成熟的果子,即将被师父摘取。

还有六天,就是我的生日,我马上就要死了。

可我不想死,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更不想师父用我的身体重活一世,逍遥快活。

这个贼人,这个杀害我亲生父母的凶手,该死的应该是他!

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我要为惨死的父母报仇!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虽然我内心怒火滔天,但我并没有冲动的去找师父对峙,师父谋划了这么久,肯定想过有一天被我发现该怎么办,所以我不能冲动,我需要帮手。

我将《纵鬼箓》放回原来的位置,又仔仔细细检查没有留下任何翻动的痕迹后,退出了师父的书房。

一出门,我迎面碰上了师娘,她站在门外,一双水灵的眼睛,盯着我看。

这是自她进门以来,除了吃饭和如厕,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间。

她问我。

“你发现什么了?”

我实话实说。

“你没撒谎,师父他的确是想夺走我的身体。”

我直截了当的问师娘。

“你是不是也想杀他?”

师娘拉开衣服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触目惊心的鞭痕。

她眼神如刀,散发着一股狠劲。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把他撕成碎片!”

从师娘的神情和语气不难判断,她没有撒谎,她对师父恨之入骨。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要摆脱师父,改变自己的命运,师娘就是最好的帮手。

我问了师娘一个问题。

“你是故意被陈田抓住的吧?”

师娘的眼神变了,满是惊讶。

“为什么这样说?”

我给出了答案。

“你刚刚说,师父已经找了你四十年,这么久的时间他从未成功,说明你有躲避他追杀的方法,可偏偏这时候你被他给捉到了,这解释不通。”

师娘哼了一声。

“是我大意,才中了他的圈套。”

我摇头。

“不,你是故意的!你不甘心师父杀了你的母亲,还能重新变回正常人,你更害怕师父重新变年轻后道行更深,到时候你无路可逃。”

师娘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她幽幽的问道。

“你真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吗?为什么我感觉,你更像一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

被一只狐狸精说成老狐狸,我就当师娘是在夸奖我了。

从小到大,我的心智异于常人,不管遇到多么紧急和危险的事情,我都能让自己保持冷静,或许这是我天生的性格。

师娘继续道。

“你猜的没错,我们妖怪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这四十年来,我一直在等陈田老去,只有他老了,我才有机会杀他,为母亲报仇。

可如今他已经学会了夺舍的方法,他能夺你的身体,日后就能再夺别人的身体,说不定他可以一直保持年轻,甚至是长生不老。

这样下去,我这辈子都没机会亲手报仇!所以我故意让他捉到,想在他夺舍你之前将他杀死。”

我接着往下问。

“你没成功?”

师娘摇了摇头。

“你师父身上藏着一只厉害的恶鬼,我不管试过暗杀,也试过下毒,但都被它给发现了,我每失败一次,陈田就毒打我一顿,最后我无计可施,想要逃走,却被恶鬼给追上了。”

我心中暗惊,这恶鬼连师娘这个妖怪都打的过,我如果来硬的,肯定也不是它的对手。

“你给师父下的什么毒?”

师娘抬起左腿,脱下了脚上的绣花鞋。

当她抽出鞋垫,我才发现鞋垫下面,藏着东西。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米粒,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一颗碎钻。

“这叫蛇毒妖晶,是我从一只修行六百年的蛇妖手中借来的,一颗就能要人命,吃下它的人会有一种身陷烈火的错觉,最后活活痛死。”

师娘叹了口气。

“我总共借了两颗,第一颗被我下在陈田的水杯里,可惜被他身上的恶鬼发现了。”

我陷入了沉思,师父不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对我几乎没有警惕。

所以不管我把蛇毒妖晶放进他的饭碗,还是投入他的酒杯,都是轻而易举。

可近乎透明的蛇毒妖晶,混入水中都能被他养的恶鬼发现,换做我来,成功率也不会太高。

“服下蛇毒妖晶,多久发作?多久会死?”

“一分钟发作,最迟十分钟毙命。”

“那如果有人喝了服下蛇毒妖晶后,其他人又喝了他的血,会怎么样?”

“当然也会死……”

师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我。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这蛇毒妖晶,有没有解药?”

师娘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没有解药,但我可以消耗一身修为,帮人把毒逼出体外。”

我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师父夺舍我之前,要先喝我的血,只要我提前服下蛇毒妖晶,就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等师父死后,你再救我,如何?”

听完我的计划,师娘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她眼神闪烁,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肯定是在思考,如果事情真的成了,她要不要救我。

我没有拆穿,因为我另有打算。

最终,师娘答应了下来。

“好!就这么做!”

但很快,她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从中毒到死亡,有十分钟的时间,陈田肯定不会等死的。”

我问她。

“你能拦下那恶鬼十分钟吗?”

“拼命的话,能!但陈田怎么办?别说由你来对付,他虽然老了,可收拾你,跟杀个小鸡崽没什么区别。”

我笑了,说了一句师娘听不懂的话。

“他有恶鬼保护,我也可以找恶鬼帮忙。”

师娘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我没有全盘托出,因为我现在谋划的事情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我换了一个话题。

“我在荒山上看到了鬼,是不是和你咬我的那一口有关?”

“没错。”

“那我现在还能见到鬼吗?”

师娘向我解释。

“你能看到鬼,是因为喝了我的血,只不过陈田为了不让你发现他的秘密,在我的血里动了手脚,我咬你那口,破了他的手段,所以你现在依旧能看见鬼。”。

“那我能不能听到鬼说话,能不能与它们交流?”

“能是能……你要做什么?”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找帮手!”

……

夜里,师父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高兴的喊道。

“好香啊!小九,你做了什么?”

我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一手炖排骨,一手红烧鱼,都是师父爱吃的菜肴。

师父流了口水。

“今儿怎么这么丰盛?”

我故作感恩的说道。

“师父为了我,整日忙东忙西,做徒儿的,当然要孝敬您,我还给您买了酒,是您最爱喝的牛栏山。”

师父喜笑颜开。

“小九真是长大了,我去洗把手,咱吃饭!”

和师父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我把他的习性掌握的一清二楚。

比如师父爱饮酒,每次喝酒,都要喝到酩酊大醉才能尽兴。

再比如,他只有一斤的量,而我今天给他买了两斤酒。

吃饭的时候,我不停的给师父劝酒,当第二瓶酒下了半瓶后,师父往饭桌上一趴,呼噜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师娘,放下了碗筷,盯着我看。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师父。

师娘开了口。

“那只鬼他藏在了身上,没放出来时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不过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那只鬼护主,你要是现在想趁机做点什么,它一定会出现的。”

说着,师娘撸起自己的袖子,她洁白的手臂上,除了鞭印,还有三道爪印,显然她之前已经尝试过了。

“放心,我没那么傻。”

我扛起师父,把他送回房间,出来时,我对师娘说。

“我要出门一趟,如果师父半夜醒来,你想办法拖住他,千万别让他发现我不在家。

当然,你要想跑,我可以帮你把大门上的铃铛摘下来。”

师娘摇了摇头。

“我跑不掉的。”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也跑不掉的。”

我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想跑。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溜出家,径直往荒山赶去,今日没有浓雾,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乱坟岗。

乱坟岗依旧是那般荒凉,一阵阵凉风吹过,吹的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我从随身带来的背包里,掏出四个碟子,分别放上苹果、点心、猪肉和一杯酒,这四样是我们当地祭祀鬼神时常用的祭品。

摆好祭品后,我又掏出一个香炉,点上三根檀香,插在香炉里。

这些年来,虽然师父从未教过我什么,但我耳濡目染,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召鬼的口诀。

我冲着身前的乱坟岗大声喊道。

“天地无极,四海平壤。今招妖鬼,令到形显!”

我的声音在乱坟岗中回荡,我的心脏则是噗通噗通跳的用力。

我喉咙发干,用力的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第一次召鬼,鬼会不会出现,出现后会发生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我等了足足半分钟,乱坟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我壮起胆子准备再吼一嗓子时,一道沙哑阴森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小子,你在找我们?”

我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四张恐怖的鬼脸,映入我的眼帘。

这四张鬼脸我很熟悉,我昨晚见到的,就是他们。

四只鬼都盯着我的眼睛,盯的我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断了双臂的男鬼把脸凑到我的面前,他的鼻子里,没有一点气。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师父曾经说过,人无信,鬼无情,但凡是鬼,都可能会有害人之心。

断臂鬼张开嘴巴。

“小子,我问你话呢,你在找我们?”

“对!”

我心一横,反正我已经离死不远了,被师父夺舍而死,和被鬼害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么想着,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是在找你们。”

破了肚子的鬼,两手托着自己的肠子,摇摇晃晃的走到我面前。

他问我。

“你是什么时候,能看到我们的?”

我实话实说。

“昨天晚上。”

全身烧伤的鬼接着我的话茬。

“你不怕我们?”

“怕,当然怕。”

吊死的长舌女鬼吐出长长的舌头,扫过我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那你还敢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不找你们,我死路一条,找你们,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长舌女鬼似乎是四只鬼中的主心骨,她推开其他三只鬼,与我面对面。

“什么意思?”

“我已经知道师父想要害我。”

长舌女鬼面露惊愕之色。

“你昨天才看到我们,今天就知道真相了?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

长舌女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问了我一个问题。

“知道陈田要害你,你还敢来找我们?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他豢养的鬼吗?”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不是真心实意在给陈田做事。”

长舌女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为什么这样说?”

我回答道。

“很简单,煞气对于鬼来说,是修为,也是性命,哪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性命,送给别人?”

我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在《纵鬼箓》中看到了相关知识,二是我记得很清楚,上次来乱坟岗时,他们向我灌输煞气时,表情异常的痛苦。

长舌女鬼沉默了,但从她的表情不难判断,她被我说中了。

“我猜你们给陈田做事,是他许诺以后给你们刻像扮神吧?”

“刻像扮神”这个词,我是在《纵鬼箓》里看到的,属于第二卷“扮神”的内容。

鬼匠纵鬼的目的,不是让鬼成为自己的手下,伴鬼如伴虎,再高明的纵鬼术法,也有失效的风险。

鬼匠纵鬼,是为了让鬼假扮神明,达到神迹降临的效果。

想要实现这一点,鬼匠要雕刻神像,让鬼居于其中,供人祭拜。

从此之后,假扮神明的鬼,可享受凡人香火祭拜,无需历经地狱煎熬之苦,待到功德圆满,可自入轮回,投胎好人家。

鬼匠的本事,深受生前大奸大恶之人的欢迎,我眼前这四只鬼皆是凶恶面相,所以我才问他们是不是得到了师父的许诺。

长舌女鬼眼睛里满是怒火,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陈田那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他明明答应我们,会满足我们的愿望,把我们扮成神明,可我们刚刚答应服从,他就背叛了我们!”

长舌女鬼凄惨一笑,她扒开自己的长发,只见她的额头上,刻着一个血红色的“陈”字。

其他三只鬼则是撩起自己的衣服,他们身上也有相同的“陈”字。

“这是陈田留在我们身上的字,只要他一念咒语,我们身上就会燃起无法熄灭的阴火。

从一开始,陈田就没打算满足我们的愿望,他只想着奴役我们,为他办事!”

四只鬼身上的“陈”字,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昨日偷看《纵鬼箓》时,我已经知晓了师父控制恶鬼的方法。

看到四只鬼皆是恨不得把师父大卸八块的模样,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们想不想报仇?”

长舌女鬼指着额头上的“陈”字,凄惨的说着。

“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拿什么报仇?”

我严肃的回答道。

“如果我有办法让师父念不出咒语,你们帮不帮我?”

长舌女鬼眼中冒出精光,她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我有没有在撒谎。

“你有什么办法?”

我反问道。

“你们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让你们给我灌输煞气吗?”

“不知道,陈田那家伙从来只告诉我们要做什么,却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做。”

我实话实说。

“师父想夺舍我的身体,就在六天后,夺舍的过程中,我有办法让他念不出咒语,你们只要帮我,他必死无疑!”

长舌女鬼的眼神变了,但她没有立即答应帮我。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陈田道行很深,跟他做对,风险很大!而且就在几天前,他向我们承诺,等他夺舍了你,就会实现当初的承诺!”

我讥笑着问她。

“你自己相信吗?”

长舌女鬼默不作声,我接着说道。

“对于鬼匠来说,纵鬼扮神本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交易讲究公平公正,陈田已经食了言,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你们还敢信他吗?

相反,我已经找到了陈田的绝学秘籍,只要你们肯帮我,我一定会信守承诺,把你们扮成神明,受香火供奉,免受地府审判之苦。”

长舌女鬼眼中情绪波动的厉害。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和陈田是一丘之貉,也在骗我们呢!”

我坦荡的回答。

“你们仔细想想,如果我能成功活下来,陈田对你们的束缚必然已经消失,我道行浅,无法控制你们,如果我敢食言,你们完全可以把我五马分尸!”

这句话,打消了四只鬼最后一点担忧。

断臂鬼开了口。

“长舌妇,我觉得这小子说的在理,咱心里清楚,陈田不会信守承诺的。

陈田要是真夺舍了这小子,咱就没利用价值了,陈田知道我们对他有怨,绝不可能放我们离开,到那时……”

听了断臂鬼的话,长舌女鬼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小子,你最好别学你师父,否则我们一定让你死的很惨!”

“一言为定!”

我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听完我的计划,长舌女鬼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那狐狸精最后若是不肯救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当然想过。

“很简单,她不救我,我就会死,我死了,你们的愿望就无法实现,所以,你们一定会逼迫她救我的!”

长舌女鬼盯着我的眼睛,她眼中的鬼火上下跳动。

她幽幽的说道。

“希望我们与你合作是正确的选择,直觉告诉我,未来的你会比陈田更加可怕!”

协议达成,我该回去了。

临走前,我对四只鬼说了一句话。

“你们最好盯紧其他人,万一你们当中有陈田的人,他一旦告密,我们都得死!”

我看到四只鬼的表情同时发生了变化,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满是警惕。

……

借着夜色,我悄悄的回到家中,师父依旧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接下来几天时间,师父总是早出晚归,我知道,他是在准备自己与师娘的婚礼。

按照村里的习俗,在结婚那天,新郎要在自家院子里摆十桌酒席,乡亲们会拖家带口的前来吃席,搞的热热闹闹。

时间过的飞快,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师父给我和师娘各自带回一件衣服。

给师娘的,自然是明天结婚用的喜服,红色的衣服上纹有金色的凤凰,又喜庆又漂亮。

可没想到的是,师父给我准备的,同样是红色的衣服。

“小九,你去把衣服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我回自己的卧室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刚好看到同样换好衣服的师娘,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华丽的喜服,把师娘衬托的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我不由得看呆了。

此刻的我,同样是一身红,我和师娘站在一起,好似正准备拜堂成亲的小夫妻。

师娘貌若天仙,但师父并没有看她,师父的眼神,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他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脸上洋溢着沉醉的表情。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还有……迫不及待。

这一刻,我明白他为什么也要给我准备喜服了,他计划着明日夺走我的身体,与师娘举办第二次婚礼——庆祝他获得新生的婚礼。

“不错,不错,很合身!”

师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九,明天是师父大婚的日子,也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真是喜上加喜啊!”

我笑着说“双喜临门”,心中却是冷笑。

如果我什么都没发现,明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吃完饭后,师父让我早点休息,我在床上坐了一夜,没有丝毫的睡意。

距离师父动手只有半日的时间了,我紧张的手心里不停冒汗,但与此同时,我对自己的计划,充满着信心。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我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天亮了,该赌命了!”

我走下床,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正用毛巾擦着脸,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扭头一看,是师父。

师父已经换好了喜服,他容光焕发,一改往日邋遢的模样。

他心情似乎很好,走路时,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师父来到我面前,打量了我一眼,疑惑的问道。

“小九,你眼圈怎么这么黑,昨晚没睡好觉吗?”

我故作兴奋的说道。

“一想到过了今天,我就能摆脱煞运,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师父哈哈大笑。

“说的也是!”

他问我。

“摆脱煞运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真诚,好像真的是在关心我,恍惚间,我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错怪师父的感觉。

“当然是出去打工赚钱了,我以后还要给师父养老呢!”

师父更开心了。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快去做早饭吧!司仪和厨子一会儿就来,我们今天会很忙的。”

“G,好!”

我走出厨房,还没迈出房间,就听到师父再次哼起了小曲儿。

这次我听的真切,师父哼的是京剧《真假美猴王》的片段。

我心中一冷,好一个真假美猴王,如果师父计划顺利,过了今天,他这只六耳猕猴,摇身一变,就成了孙大圣。

我攥紧拳头,心中发狠,今日我和师父,只能活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以往做早饭,我都是捡着师父爱吃的做,今日我却是煮了自己最爱的玉米面条。

吃饭的时候,我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三碗。

我的想法很单纯,万一今天我没能斗过师父,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坐在我一旁的师娘,没怎么动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时不时瞄我一眼,似乎想问些什么,但师父在旁,她不敢问。

正吃着,有人走进了门。

“新郎官,我们来了!”

是今天主持婚礼的司仪。

他的身后,还有负责今日婚宴的厨子,一众人搬着桌椅,来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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