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璃秦玄妄是小说《豪夺深宠:被疯批摄政王强制爱》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梦香夕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豪夺深宠:被疯批摄政王强制爱》的章节内容
“就这么想侍寝?”
朦胧的纱幔中,男人冰冷的嗓音,打破了沉静的夜。
“不是……”
少女极力向后挪动着身子,声音发颤,泪眼婆娑。
“不是?”
未等少女回答,她的腰肢就被两只大掌扣住拉到他的身下。
男人的力度让少女知道,这次与以往不同,他是毫不怜惜的。
“既然你不想嫁,那也不用等到与你成婚那夜了。”
音落的一瞬间,仅剩的小衣被撕破,沈若璃下意识去抓旁边的丝被,试图遮在胸前,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按压在床榻之上。
他的吻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沈若璃摇着头想摆脱他,漂亮羽睫上浸着破碎的泪。
男人冰冷的指尖轻抚着她眼角的新泪。
“就这么不情愿?”
言罢,冷白的手指将泪珠碾碎。
然后低头咬在沈若璃的侧颈,疼痛之感由此蔓延开来。
“疼……”
男人微抬起脸,冰冷的眸子看着她。
“这就受不住了?一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
话音未落,男人的唇压了下来,发狠地吻她。
沈若璃想伸手去抓一旁的丝被,却被一双因怒而青筋暴起的手抓住双手手腕,扣压在头顶。
那一瞬,少女的瞳孔紧缩。
“不要……”
她胡乱地摇着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两鬓的发丝黏在白皙的脸颊上,纤细的颈上已然留下斑驳红痕。
“不要?”
男人冷到极致的嗓音,满是怒意。
“今夜由不得你!”
“啊……”
沈若璃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额上和背后已经浮起一层薄汗,心还未定,紧张慌乱感依旧。
怎么又是这场梦,沈若璃不敢再阖上眼睛,她怕再重现刚才的情景。
听闻呼声的云依赶忙跑了进来,撩开纱幔,见此情景担忧道:
“小姐又做噩梦了?”
沈若璃松开紧抓着被角的手,捋着粘在脸侧的鬓发,点了点头。
“许是小姐要入宫了,太过于紧张。”
云依将纱幔绑好,搀扶着沈若璃起身。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沈若璃深呼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小姐该起床梳妆了。辰时宫里的人就要来府上接小姐了。”
今日是北凛的新帝册封皇后之日。子时开始,如羽的大雪便簌簌落下。
北凛的臣民都没有想到,吏部左侍郎沈忠砚的女儿会在先帝临终时,被亲指为新帝的皇后。
沈忠砚,区区三品官,又是南郑的叛降之臣,他的女儿哪有资格做皇后?
这样的声音已经响彻了上京城,自然也传到了沈若璃的耳朵里。
这些年来,她总是听到一些人诟病父亲,纵使他已得到先帝信赖,可依旧少不了有人拿他的过往说事。
公务上的不配合,私下里的风言风语,就连沈忠砚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也是表面客客气气,私下里没少让他背黑锅。
可两袖清风的沈忠砚并不在乎这些,他从未抱怨过任何,总是谦和有礼。纵使沈若璃替他抱不平,他也总是笑呵呵地告诉她不用在意旁人。
而如今,要嫁给她从未见过的皇帝,沈若璃自然是不情愿的。可皇后的身份,又让她打定主意要进宫。
她不是贪图富贵,只是有了皇后的身份,父亲从此就能够直起腰板,不再受别人的白眼。
她又想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虽然至今未见过皇帝尊容,可她笃定,梦里那个人,就是她要嫁的人。
沈若璃涂了蔻丹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她感到胸中又剧烈的翻腾起来,想到梦里的情景,也许是她今晚就要经历的,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
“小姐,宫里的人都到了。”
云依的话提醒了沈若璃。她深吸一口气,从铜镜里看了看已经穿戴好的嫁衣和精致的妆容,起身对着宫里已经前来迎接的宫人点了点头,便由着宫人指引,上了凤轿。
凛冽的风吹着如羽的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
皇宫,启元殿。
殿内温暖如春,四个精雕细刻的铜制暖炉,在大殿四角散出阵阵暖浪。
群臣皆穿戴崭新朝服,齐刷刷地站在大殿两侧,中间以红毯铺路。
沈若璃恭恭敬敬地跪在最前面,她身着大红色金丝绣凤织锦霞披,如鸦羽般的发髻上不着任何朱钗玉簪。
待内监总管高德海宣读完册文和宝文之后,皇帝会亲自帮她戴上属于皇后身份的珍宝点翠凤冠。
说来可笑,今日就要嫁人,她对未来夫君的印象却是梦里的那个男人。
她听父亲说,陛下年轻俊朗、温润如玉,可梦里的男人却是那样强势霸道。
按理说来,自家女儿要被册立为后,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做父亲的应该开心才是。可自从礼部纳彩开始,沈忠砚便整日坐在书房里闷闷不乐,唉声叹气。
沈若璃只道是父亲舍不得女儿出嫁才如此,一段时间里想着法陪父亲说话,逗他开心。
跪在沈若璃身后左右两侧的女子,皆身着紫红色织锦霞披,发髻上朱钗碧翠,脸庞上施以适宜的粉黛,衬托出二人姣好的容颜。
萧清梧,姜宁欢。
沈若璃一个月前见过她们,是在皇帝选妃那日。那日她遵照教习嬷嬷的嘱咐,自始至终,她也未抬头看皇帝一眼,倒是对秀女中这两位光彩照人的美人印象深刻,她们在这次册立中也会被册立。
一后二妃,对于刚登基一年的年轻皇帝而言,是适合的,往后每两年还会有陆续的选秀充盈后宫。
沈若璃低着精致如玉般的脸庞,静静地等待着高公公宣读册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沈氏,吏部左侍郎沈忠砚之女。性秉温庄,度娴礼法。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沈忠砚之女沈若璃为皇……”
突然,启元殿的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打断了高公公的宣读。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转头望去,呼啸的冷风裹挟着雪片和冰晶灌入大殿,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踩着刺骨寒风,一步步向殿前走来。
那人身着墨青色蟒袍,黑色毛领大氅下,一把雕龙宝剑悬于身侧,乌发半束,面如冠玉,修长笔直的眉下一双丹凤眸子,幽深清冷。
高傲矜贵的脸上,带着微怒。
沈若璃微微回首,只见一双黑靴大步走至身侧,骤然停下。沈若璃赶紧正过身,低首不语,垂眸斜瞥着那双靴子上的青龙图纹。
四爪龙,沈若璃心想,这制式看样是某个王爷了。她微微向上看去,一柄佩剑,当朝能佩剑上殿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摄政王,凌王秦玄妄。
沈若璃瞬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抬头看看这位独揽大权、阴翳狠辣、杀人如麻,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到底长得什么样。
她斗着胆子抬起头,正对上那双似乎能摄人魂魄的深眸,他正居高临下地看向她,那张冰冷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是他!
沈若璃的眸子颤动。
梦中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他,秦玄妄?
四目相对,秦玄妄身上的寒气,侵袭着她,她的身子轻颤一下,慌忙低下头去,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怎么会是他?
沈若璃垂着眸子,眉心紧皱。
秦玄妄看着她的慌乱,唇角似笑非笑。
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几步便上了台阶,立于皇帝面前。
“摄政王不是在北域大营吗?怎么回上京来了?”
皇帝未开口,萧太后的声音就从珠帘后传出,沉沉的语气中竟丝毫无怪罪之意,反倒有些惶恐。
“北域战局已定,孤已布局,太后无需牵挂。陛下大婚,孤怎有不参加的道理?”
沈若璃睫毛轻轻闪动,心想凌王见皇帝和太后不拜,不称“臣”而称“孤”,这个摄政王真的是只手遮天,狂妄至极了。
秦玄妄轻瞥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他的侄子,当今北凛朝皇帝秦予澈。
秦予澈面如静湖,浅笑说道:
“皇叔能来参加朕的大婚,朕深感喜悦。赐座。”
听闻陛下发令,站在一旁的太监忙搬上来一把黄花梨雕龙椅,铺上厚厚的锦垫,请摄政王坐下。
高公公自刚才宣读册文被打断起,就凝视着皇帝和凌王的神情,最后听谁的,那可要审时度势,思考慎重才是。
见皇帝向他点头示意大典继续时,高公公又偷瞥了坐在龙椅侧方的凌王,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打开册书,接着念道:
“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沈忠砚之女沈若璃为皇……”
“嗯?”
这幽沉的质疑声音未落,高公公的宣读便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
短暂的沉寂后,那幽沉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
“你刚才说,立谁?”
群臣鸦雀无声,秦予澈和萧太后也被秦玄妄这突如其来的打断骇住。
高公公在宫里伺候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神色间多了几分惶恐。
他见秦玄妄正冷冷地等他的回答,便挤了一个笑,谦恭地说道:“回凌王殿下,是沈忠砚之女,沈若璃。”
“一个叛降而来的臣子,他的女儿也有资格母仪天下了?”
秦玄妄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秦予澈。
听闻此话,沈若璃内心好似被狠狠地揪住,细嫩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角,低垂着头,牙齿紧咬住下唇。
坐在龙椅上的秦予澈唇角微动,不缓不急地说道:“先帝驾崩前曾亲口交代,让朕娶沈忠砚之女。”
秦玄妄怒色俱涌。
萧太后的声音从珠帘后侧传来,似有安抚之意。
“先帝只是口头交代并无遗诏,今日也无法核验。礼部既已验查了皇帝和沈氏的八字相配,大典也即将完毕,也许这就是二人的缘份,凌王也不必过分在意沈忠砚的身份,毕竟他来北凛已经许多年了。”
秦玄妄嘴角噙着冷笑,并不理会萧太后,将目光看向群臣。
“十几年了吧?沈忠砚?”
听闻摄政王叫他的名字,沈忠砚连忙从大臣的队列中走出,跪在正中的红毯上,规规矩矩地叩了一个头,抬起身说道:
“回凌王殿下,十二年了。”
他看向女儿跪在那里的背影,看到她的身躯在轻轻颤抖,狠了狠心向着宝座上的皇帝说道:
“凌王殿下提醒的是。臣自知身份,不敢玷污了陛下盛誉,请求陛下收回册宝,另择世家贵女为后。”
秦玄妄坚挺的身躯向椅背靠紧,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瞥向站在左侧最前排的几位大臣。
面对着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他们谁也不敢站出来,那简直就相当于抻长了脖子等着刀砍下来一样。
于是几个人几乎同时跪下,齐声说道:“请陛下收回册宝,另择贵女为后。”
站于右侧以右丞相张嵩为首的一干大臣,虽未附和,却也没有持反对意见。
权倾朝野的凌王之势,可见一斑。
秦予澈已经习惯了这些臣子们如此附和凌王了,他登基一年,几乎所有的朝政事务,均由凌王把控,就连几个月前出征北域,所有的奏折也是直接发送至北域大营。
可娶谁为后是他自己的事,凌王竟也要干涉,这让他感到愤怒。
从见到沈若璃的第一眼那一刻起,秦予澈就喜欢上了沈若璃。
沈若璃貌美倾国,即便是先帝那位美绝天下的祯贵妃,在她面前也会逊色。
他喜欢她不仅因为她美,而是她单纯,美好,让男人有一种想去保护她的冲动。
“皇叔,朕属意于沈若璃,先帝称沈忠砚为大才,在北凛为官十年,恪尽职守,未有任何逾越之举。望皇叔准许,让朕和沈若璃完婚。”
秦玄妄听到秦予澈说到“属意”二字,嘴角狠狠地抽动一下,修长的手指紧握住雕龙扶手,似乎要将其碾碎。
他冷笑起来,站起身,走向一旁托着凤舆的太监,将册封后即将授予皇后的金如意从凤舆内拿出。
秦玄妄一步一步,走至沈若璃面前。
“抬起头。”
他的命令如同淬了冰。
沈若璃抬眸看向他,秦玄妄此刻已俯身,薄唇贴着她耳侧:
“孤想要……”
他故意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邪魅坏笑,缓缓说出最后一个字:
“你!”
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沈若璃瞬间眸色慌乱起来。
只见秦玄妄此刻已直起身,伸手将金如意递到沈若璃面前。
沈若璃恍惚抬手想要去接,却见那金如意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送到了她身旁的萧清梧手中。
萧清梧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如意吓了一跳,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一双眸子看向沈若璃。
只见沈若璃眼圈瞬间红了,那眸子里的薄雾已然化作几滴泪珠,在眼眶中翻滚,她强忍着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秦玄妄勾唇轻笑。
“记住孤说的话了么?”
沈若璃想起梦中发生的事,难道那都是预兆?
“凌王!”
秦予澈见金如意被送给了萧清梧,霎时起身。
沈若璃转目看向秦予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马上要成为她夫君的人。
是的,他正如父亲所说那样,光风霁月,温润如玉,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秦玄妄缓缓转过身,挑衅地看向这个年龄只比他小四岁,几乎与他同时长大的秦予澈,一字一句地说:
“左丞相萧领,萧太后之弟,其嫡女萧清梧,乃与薛太师之女所出,天生聪慧,品德兼备,俱母仪天下之姿,陛下立此女为后方为最佳人选。”
秦予澈一手支在龙案上,另一手紧紧握住那枚雕龙玉玺。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咬着后牙冷冷地说:
“军国大事均交由凌王处置,朕的后宫之事就不劳凌王费心了。”
“册立皇后可不单单是陛下的后宫之事,乃关乎国本的大事。”
群臣也齐声说道:“关乎国本,请陛下三思。”
萧太后见凌王将金如意给了自己的侄女萧清梧,心中欢喜。
萧太后并非秦予澈的生母,秦予澈的生母乃先帝的皇后,因病早逝,由萧贵妃抚养。
萧贵妃早年无子,因为抚养了秦予澈,母凭子贵,登上贵妃之位,统领六宫。结果几年前突然有孕,为先帝又生一子,秦予清,今年刚满十二岁。
萧太后对萧清梧视同己出,希望她能有朝一日凤凰栖梧,成为皇后。
见到凌王和皇帝僵持不下,萧太后借机说道:
“既然众位爱卿们都认为沈氏不宜为后,陛下也不要过于坚持了。先帝也曾多次跟哀家说,陛下未来的皇后一定要是世家贵女。所以先帝弥留之际所说之话,未必是清醒之言。依哀家看,就按照凌王的意思办吧。”
秦予澈自然明白萧太后的用意,因为那个金如意现在是在萧清梧手里,如果是在姜宁欢手里,她是断然不会这样说的。
摄政王,果真手段高明。这一步棋,直接拉拢了萧太后和萧领。
秦予澈冷笑一声,缓缓坐下。
他自嘲地摇着头,许久,他抬眼看向沈若璃,眼神中充满忧伤,低声说道:
“就依凌王的意思,立萧清梧为皇后,沈若璃为璃妃,姜宁欢为宁妃。”
“不妥。”
那个冰冷阴翳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若璃不宜留在宫中侍奉,待大典完毕,即刻出宫。”
群臣一片哗然。
沈若璃的泪已然沾满羽睫。
凌王已经将她极尽羞辱,而他还嫌不够。
秦予澈知道在大殿上公然与凌王对抗,不是明智之举。当下权宜之策,是用先帝口谕压住凌王。
“朕深知皇叔对朕之关爱,可先帝临终口谕,朕若不从,就成了违背礼法之不孝子孙了。不如听听二位丞相是什么意见。张丞相,你觉得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右丞相张嵩俯首:“先帝遗命,不可不从。”
秦予澈满意地颔首,又看向另一侧:“萧丞相,你觉得呢?”
萧领此刻还不敢相信女儿就这样得到了皇后之位,听到皇帝叫自己,慌忙应道:“臣以为……”
他迅速整理了思绪:虽然女儿萧清梧是凌王推到皇后宝座上的,但今后她日日要面对的是皇帝,两面都得罪不起,冒然站队只会留下后患。
想到这,萧领开口说道:“臣以为,北凛朝开国以来,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均遵照《太祖遗训》行事,今沈忠砚之女留在宫中,并无弊益;但若不留宫中,却是违背了先帝遗命的大不敬。如果凌王认为沈忠砚之女资质不配,可降低名分,以此为戒。”
萧太后见弟弟萧领如此说,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说道:“如此甚好,那就给个嫔位吧。凌王,你是先帝最信任的弟弟,莫要辜负了先帝的遗愿。”
秦玄妄知道事情至此,已是皇帝、太后和一众朝臣们能接受的最底线了,他们把《太祖遗训》都搬了出来,若是一味强压,恐怕就要失了人心。
他脸色阴沉,揉捏着指上那枚青玉扳指,阴翳冰冷地说:“沈更衣,这个名分更合适。”
众人哗然,从八品更衣,后妃中最低的名分,好歹沈忠砚也是正三品,给她女儿从八品名分确实有点不妥。
“看来,各位对孤的决定颇有微词啊?”
顿时,群臣鸦雀无声。
“朕准了。”
秦予澈知道,无论再低的名分,只要将她留在宫中,终究可以慢慢将她的名分提上来的。
太后见状,忙说道:
“好,这样甚好。既然皇后的位置更迭,那礼部就重选帝后大婚的吉日吧。”
——
大典结束,朝臣散去。
凌王府,典竹阁。
这间藏书上万本,名家绘画书法数不胜数的王府书房,阁楼雕梁画栋,古韵非凡。
装潢置物,皆配得上摄政王的身份。
一二层为藏书房,三层是凌王的书房。
书房阔大,三面环窗,因大雪未停,所以窗门紧闭。
秦玄妄斜坐在书房内的暖榻上,如丝黑发披散在肩侧,冷白的脸庞带着一丝倦意。
贴身暗卫景辰上楼通禀:
“殿下,沈忠砚求见。”
秦玄妄略微颔首,景辰便走下楼去。不一会儿,就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越走越近,直到沈忠砚出现在书房里。
“你的信来的太迟了,沈大人。”
那声音冷到冰点。
“臣不知先帝遗命,所以一听说陛下要立璃儿为后,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给殿下送信了。”
秦玄妄轻笑一声,“快马加鞭?孤三天前才收到信。”
沈忠砚默默垂手而立。
三天前?这么说秦玄妄从北域策马回来只用了三天,北域大营距上京的路程那么远,想必是日夜兼程,丝毫也没停歇。
他想了半晌方开口说道:
“臣知凌王殿下对璃儿的情意,可如今璃儿已经入了陛下的后宫,凌王殿下您就……”
“陛下的后宫?”
秦玄妄邪魅一笑。
“除了孤,谁都上不了她的床。”
整个北凛都知道,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至今未娶,别说正室的王妃了,连妾室通房也不曾有过。
有多少世家贵族甚至邻国公主想攀上这门亲事,但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丝毫不理会,他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朝堂之上上。
北凛也从不缺少传闻。
据说,凌王当年在先帝病重时期,独揽北凛军政大权,借以肃清朝廷为由,拉拢群臣的同时,清除了许多与他意见相左的大臣,从此朝中无人敢公然反对凌王专政。
两年前与西淮的那场大战,秦玄妄率兵二十万大破西淮五十万大军,在最后紧要关头,他以一敌百,攻下西淮都城大门,大肆屠城,西淮全军覆没,西淮王被杀。
当他浑身沾染着鲜血站在西淮皇宫城墙上,提着西淮王的头颅,高举利剑,墨黑色的披风和高束起的黑发在风中飞扬而起之时,所有将士热血高涨,高呼“凌王万岁”。
“万岁”,非一国之君谁敢称“万岁”
他秦玄妄敢!
西淮国破,归属北凛,从此北凛的疆土又向西扩张了一大片,尽管那里尽是戈壁,荒漠。
西淮侥幸活下来的人藏匿到了这片戈壁和荒漠之中,他们不敢再听也不敢再提“凌王”、“秦玄妄”这几个字,取而代之的是“人屠”二字。
从此,“人屠”秦玄妄成了北凛朝各个邻国的噩梦,也成了北凛朝臣们的噩梦。
各种传闻不胫而走,凌王“不近女色,只爱杀人”的说法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但沈忠砚知道,秦玄妄绝不是不近女色。
因为,他看上了沈若璃。
秦玄妄自沈若璃及笄那日起,就与沈忠砚提了亲,要娶沈若璃为凌王妃。
沈忠砚始终以璃儿年纪尚小、心智不成熟、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为由,一拖再拖。
秦玄妄等她长大,待她及笄,默守着她长成女人。
可突然,她却要变成他侄子的女人。
那个从小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的侄子?
那个跟他只差了四岁,却当上了皇帝的侄子?
怎么可能,他秦玄妄看上的女人,休想躺在别人的床榻上。
他从暖榻上轻轻起身,端起茶几上一盏莲花瓣茶盏,轻抿一口。
“怎么不说话了,沈大人?难不成你从未想将沈若璃嫁给孤?”
秦玄妄抬起垂着的眸子,目光直刺沈忠砚。
沈忠砚忙作揖说道:
“凌王殿下是知道臣的心思的,殿下之恩,臣绝不会忘。”
秦玄妄颔首轻笑。
“那就好。”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她还是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吗?”
沈忠砚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想不起来也好,臣倒是希望她永远想不起来。”
秦玄妄默然。
沈忠砚看了一眼秦玄妄,谨慎地说道:
“今日殿下在大典上如此对璃儿,她如果因此记恨殿下,以后殿下想得到她的心,恐怕……”
沈忠砚踌躇一下,没有往下说。他与凌王名分有尊卑,导致他无法像一个长辈那样,告诉他应如何对待女子。
秦玄妄剑眉微皱,将手中茶盏放回茶几上,坐直身子,紧盯着沈忠砚。
“记恨?”
沈忠砚自知话说多了,连忙改口说:
“是臣心疼女儿,她受了这样的屈辱,心里肯定很难受,她又不能回来了,就在那陌生的后宫里,不明所以,无人安慰。此刻一定在哭鼻子呢。”
沈忠砚眼眶微红。
秦玄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她敢记恨孤?”
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威压却有千斤重。
沈忠砚忙解释说:
“给璃儿更衣这个名分,臣知道殿下的用意,可璃儿不知,她只会觉得殿下在……”
沈忠砚不敢继续说下去,激怒了凌王可不是明智之举。
“说下去!”
“璃儿只会觉得殿下在戏弄她。”
秦玄妄眉头微皱,眼神如一道寒光看向沈忠砚。
沈忠砚忙低下头。
见沈忠砚沉默不语,秦玄妄也无心再问。
让景辰将沈忠砚送走后,秦玄妄低垂着眼眸,眼神凝固,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慢慢轻弹。
他沉思了许久,起身披上毛皮大氅,走出典竹阁。
“殿下要去哪?”
守在门口的景夜看秦玄妄出了门,忙跟上前问道。
“进宫。”
“殿下从北域匆忙赶回来,三天三夜未停歇,还是休息一下再出去吧。”
“闭嘴。”
景夜忙住了口,让景辰备车,二人随凌王入宫去了。
——
从凌王府离开的沈忠砚回到府里,想到沈若璃今日起就不在府里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和失落。
以前每次下朝回来,女儿总是能欢欢喜喜地跟他聊上半天。可如今,空荡荡的沈府里,只有几个下人,他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若璃自记事起,父亲沈忠砚就是一个人,他没有妾室,甚至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沈若璃从未见过母亲,只听父亲说她的母亲是病故的。她每每想多问些关于母亲的事,沈忠砚总是不肯多说,只说她母亲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待沈若璃越长越大,她渐渐地不再提起母亲了,因为她发现每次提到母亲,父亲的脸上总会涌起巨大的悲伤。
沈忠砚将所有的心血都用在女儿身上,他亲自教沈若璃读书,历史典籍、兵书策论、诗词歌赋,所读甚广。他还请来身为武将的挚友石坚,教沈若璃剑术和骑射。
相比这些男孩子才学的本领,沈若璃更喜欢琴棋书画、舞乐茶绣这些姑娘家才应该学的。
沈忠砚也允许她去学,可他并不放在心上,随便女儿学成什么样子,他都毫不在意。
每当沈若璃扯着父亲的袖子,糯糯地问为什么非要她去学男孩子才学的那些东西时,沈忠砚总是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璃儿,你喜欢的那些都是用来取悦男人的,而为父让你学的才是能让你安身立命的真本领。”
到头来,纵有一身本领,在这朝堂之上,她终究是个连说话资格都没有的弱女子。
沈若璃自册封大典结束后,就搬入了沁芳宫。
沁芳宫是名分低的嫔妃所住的宫殿,进门一正殿,东西各有一间寝宫。
沈若璃住在东边的屋子里,屋子很大,但陈设简单陈旧,除了一张木雕大床,一面立有铜镜的梳妆桌,一个放置衣物的木柜子之外,只有窗前这张小小的木桌了。
西边的屋子则是给侍女们准备的,云依是沈若璃从沈府带入宫的丫鬟。云依比沈若璃小一岁,从小就在沈府里,虽是主仆关系,可也情同姐妹。
沈若璃趴在窗前,窗户大开,她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想起大典上的事,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小姐,这样开着窗小心惹了风寒。虽说小姐习过武,可终究女子的身子不及男子,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从外面回来的云依一进屋,看见这情景,赶忙跑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她低头看见沈若璃细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忙用帕子帮她拭去,愤愤地说:
“这凌王真是可恨,一个堂堂摄政王,竟然这样为难老爷和小姐,也不知小姐做皇后到底碍了他什么事。老爷是连先帝都很器重的人,他反倒要揪着十几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云依说着,伸出手要将沈若璃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沈若璃一开始也不知究竟父亲到底哪里得罪了凌王。父亲善于审时度势,为人低调,而且并不是吏部最高的尚书,并没有吏部的决策权,他是不可能得罪到凌王的。
也许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摄政王善于玩弄权势,一拉一踩,拉拢萧家的同时,还要踩一下沈家。
沈若璃扶着云依的手缓缓起身,擦了擦未干的残泪,对着云依莞尔一笑,温柔地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许这就是凌王专权的一种手段罢了。”
“也难怪,善于专权的人能有什么好人,老爷可是三品官呢,竟然给了小姐那么低的一个名分,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算了,别想这些事了。云依,陪我出去走走。”
“嗯,小姐从小就喜欢看雪,咱们出去散散心。”
云依拿来一件藕紫色带有兜帽的丝绒斗篷给沈若璃披上,又从炉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手炉,用软帕包住,塞到沈若璃手里。
两个人一起走出沁芳宫。
沁芳宫离皇帝的寝宫很远,几乎是靠在皇宫最西南角,这里来往的宫人很少。
今日下了半日的大雪,厚厚的雪将地面全都都覆盖住,白糯糯一片,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像一张大大的、软软的棉花毯。
“这进了宫是不是就得改称呼了,以后我是不是得管小姐叫主子了?”云依轻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你我私下里叫什么都行,只是在人前确实要改口了。”
云依点头答应。
能有云依在宫里作伴,沈若璃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初雪未停,霜华漫天,风也是冷的。
走了一会,云依就已经冻得有些发抖。
“你穿得太少了,先回去吧。”
沈若璃摸了摸云依的手,已经冻得冰凉泛红。
“我不冷,我在这陪着小姐。”
云依使劲搓了搓手,在嘴前呵了一口气。
“还说不冷?快回去暖和会儿,我再走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见云依还不肯走,沈若璃想起方才云依不在时,内务府差人来让去领炭的事,于是对云依说道:
“刚才内务府让去领炭,刚好我看炭盆里的炭不多了,你快去取一些回来,不然雪停后,就该挨冻了。”
云依一听,连忙答应着往回跑。
“先回屋里加件衣裳再去,仔细冻伤了手脚,开春时该痒了。”
云依边跑边答应着,留下一趟小小的脚印。
看着云依的身影消失,沈若璃捂着手炉,慢慢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走入了一个开阔的园林,怪石嶙峋的假山,藤蔓缠绕的回廊,远处高低错落的树木环绕着一座小丘,如果到了春夏季节,这里不知道该有多美。
小丘之上有一间紧闭着门窗的小亭,悬挂牌匾题着“观沧亭”。
沈若璃很想去那里看看,她向前快走了几步。
因为看不到路,她只能凭着感觉向观沧亭的方向胡乱走过去。
雪很厚,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音让人心情舒爽。
沈若璃想到在启元殿见到的秦予澈,他年轻英俊,风姿秀逸,是她喜欢的样子。
但是他喜欢她吗?她并不知道。
也许他对她只有一点喜欢,并没有那么多,不然为什么他会同意只给她封个更衣?
或许,他是碍于摄政王的权威,无法自主吧。
一个小小的更衣又怎样,日子还长,只要他喜欢她,名分总会一步步升上去的。
沈若璃边走边想,脸上不知不觉漾起了暖暖笑意。
眼看着就快走到小丘了,只见小丘四周很大一圈都是极其平坦的雪面,让人不忍随意留下脚印,破坏这完美的画面。
这里视野开阔,风更大一些,吹得她身上有些发冷。
她裹了裹斗篷,心想得赶紧走上小丘去,到那个亭子里看一看。
沈若璃衡量了到达小丘最近的距离,迈开脚走了过去。
可当她的脚刚踩到平坦的雪面上时,就听脚下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显然是冰面破裂的声音。
怎么会有冰?
难不成……这下面有水?
还来不及细想,沈若璃就感觉一只脚已经浸入冰冷的水中,整个身子向着那边倾倒过去。
原来这是一面环绕着小丘的镜湖,小丘的那边有桥,可以越过湖面走到小丘上的观沧亭去。
可恰巧在沈若璃这个位置,看不到那座桥,加上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恰好被雪覆盖,根本看不到这下面是湖。
沈若璃就这样毫无察觉的踩入湖中。
外沿的湖水并不深,可淹没一人足矣。
“啊……”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却在同时,手臂被一只结实的手攥住,继而腰肢被死死揽住,整个人就在那双手的掌控中,被拉了回来。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一件黑色丝绒大氅,遮在她脸旁。
她的脸被埋在他的怀里,一股幽幽的松木香味浸润到她的心肺中。
那分明是一个男子的怀抱。
沈若璃慌忙将身子与那男子保持一定距离,却看见那淡青色的四爪龙纹。
她仰头看去,那双幽深的、摄人的眸子正看向她。
“凌……凌王殿下。”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腰身却被搂得更紧。
“许久不见,一晃竟长大,成了女人了。”
他幽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唇角勾起一丝邪魅地笑。
沈若璃的瞳仁紧缩起来。
什么意思?
许久不见?
在沈若璃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秦玄妄,甚至她从未听父亲跟她提起关于秦玄妄的任何事。
关于凌王的一切,她都是听府里的下人们说的。
“我从未与殿下见过面,殿下认错人了。”
“是吗?”
秦玄妄低头凝视着怀里这个香软娇嫩的女人,薄唇勾起一丝戏弄的笑。
“在册封大典上不是刚见过吗?沈更衣。”
“你……”
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没想到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又碰到了他。
而他,还在羞辱她。
可是,这是后宫啊,他?
“放开我,这是陛下的后宫,凌王殿下不可来这里,这逾越了规矩。”
沈若璃使劲推着秦玄妄的胸膛,想从他的手中挣脱。
“呵……规矩?”
秦玄妄轻笑出声。
“这天下的规矩都是孤定的,你说,孤能不能来呢?”
他的手在她的腰间掐得更紧了。
沈若璃不敢反驳,她只是紧绷着身体,身上的每一寸都在使着劲想要逃离他。
“殿下是陛下的皇叔,我是陛下新封的更衣,伦理纲常,男女有别,还请殿下放手。”
听到沈若璃提到皇叔,提到伦理纲常,秦玄妄的眸色一沉,神情比冰还要冷。
“已经把自己当做他的人了?”
他嘲弄勾唇,眸子里妒色聚涌。
沈若璃不置可否。
秦玄妄的手缓缓松开,沈若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刚想退后,却被秦玄妄打横抱起,踏着雪,一步步向小丘上走去。
“放开我,快放开我。”
沈若璃惊叫起来,她被吓到了。
她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更何况,她现在是陛下的后宫,若被人看到,她的名节就毁了。
秦玄妄丝毫不理会沈若璃的挣扎,他带着怒意,步子重重的压在雪上,留下深深的足迹。
很快,他就走到了观沧亭前,不由分说,一脚将门踹开,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可以观赏到整个镜湖的亭子。如若是夏季,四边的门均可以折叠式的形式打开,毫无遮挡,有凉风阵阵。到了春秋季,又可将门关上,门上有窗,小窗一开便可看见湖面旖旎风光。
而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自然是门窗封闭,可依旧不会感到局促,小而雅致,更添了暧昧之感。
亭内正中是一张软榻,榻前遮以一面锦丝屏风,榻上有几张软软的蒲团和靠垫,旁边摆放一张精致檀木镂空茶几。
秦玄妄抱着沈若璃,绕过屏风,走至榻前,将她放在软榻上。
此时的沈若璃已经不叫了,她知道叫也无用,除了能招来宫人,惹人非议,别无用处。
沈若璃见秦玄妄将她放下,便要起身,却已来不及,他的双臂早已支在她的身体两侧,俯着身,高挺的鼻梁贴近她小小的鼻尖,凝视着她。
眼前这女人面容明媚,长发轻挽,肤色光耀,气息娇柔,他心中那些怒意,好似被这女人水润的眸子化开,变得平静柔软。
他看着她那件藕紫色斗篷衬托下如珍珠般光洁的肌肤,忽闪着羽睫,那慌乱而想要逃离的眼神,让他产生了某种冲动。
他感觉血液在翻滚着、充盈着。
她宛如一个粉嫩的蜜桃,惹得他想一口咬下去。
“凌王殿下……”
她的声音轻颤,慌乱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秦玄妄笑了,他并没有忘掉她说的那些话。
“这么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更衣?”
什么?心甘情愿?这难道不是你给的吗?沈若璃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这样说。
她可不知道摄政王的脾气是什么样的,惹怒了他,会不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回答孤!”
沈若璃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
“能做皇后,谁想做更衣啊?”
此话一出,沈若璃的委屈又涌上了心头,嘴唇微微嘟起,垂着眸子不看他。
秦玄妄沉默片刻。
“那你知道孤为什么非要给你个更衣的名分吗?”
沈若璃摇摇头,“可能因为殿下看不起我父亲和我。”
秦玄妄一怔,可瞬间他又笑了起来,那嘲弄又玩味的笑让沈若璃不懂。
“看不起?这天下没几个配让孤看得起的。”
他用手轻抚着她细腻润滑地脸蛋,似笑非笑。
“是因为孤,不想让秦予澈宠幸你。既然孤无法让你出宫,那只能让秦予澈忘了还有你这样一个名分低微的更衣。”
沈若璃的眸子闪动起来,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究竟是哪得罪他了。
她争口说:
“即使陛下暂时不宠幸,也不代表永远不会宠幸我。”
沈若璃想,只要陛下能想起她,早晚都会宠幸她。
可是,陛下还能想起她吗?
想到这,她明白了。
秦玄妄是想让她永不受宠,老死宫中。
这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恶毒的行径啊。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得罪了殿下?”
沈若璃要问个究竟。
“因为……”
他的身子压向她,薄唇在她耳边幽沉地说:
“孤想要,你。”
沈若璃的瞳仁紧缩,嘴唇惊讶地张开,她想起他在大殿上对她说的话来。
他想要,她?这是乱了伦理纲常的事,是秽乱后宫的大罪,她从未见过他,怎么就会被他看上呢?难道他只是想玩弄她一次就丢掉?亦或是杀掉?
想到这,沈若璃浑身战栗起来。
“在怕孤,嗯?”
沈若璃骨子里的不服输,让她决定:她不要他心理满足,不让他知道她怕他,她偏不要他得逞。
“不怕,我冷。”
她缩了缩那只踩进湖里的脚,鞋面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布袜湿哒哒的,让她很难受。
他嘴角噙着笑,伸手抓住她的脚。
“你做什么?”
沈若璃身上一颤,使劲将脚往回缩,却被秦玄妄用力抓住,厉声说了句:
“别动。”
即便是装作不怕的样子,可沈若璃心里真的好怕,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究竟要对她做什么?
见她不再动,秦玄妄将她被湖水浸湿的鞋袜脱下,沈若璃那只被冰水刺红的脚,就那样被他捂在手心里。
那双手并不温暖,也同样的冰冷。
秦玄妄将双手放在面前使劲搓了搓,又对着手心重重地呵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只娇嫩的脚重新捂在手心里。
堂堂北凛摄政王,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屠”,竟然在帮她暖脚?
不对,他在册封大典上所做的一切,那样针对她,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
他那样羞辱她,他要她永不得宠。
他随意践踏她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难道?他有某种癖好?
某种对脚的癖好?
沈若璃越想越怕,如果秦玄妄真的是迷恋女子玉足,那保不齐一会儿就要兽性大发,在这四周无人的封闭空间里,她……
沈若璃脑海里浮现出男人接下来要做的事,顿时浑身紧张起来。她将那只脚使劲往回缩,可她越缩,那双手就抓得越紧。
秦玄妄捂着那只冰凉的脚,发现怎样也捂不热,尽管他从不关注女人的事,可也知道女子受凉会伤了身子,他索性将腰间玉带松开,打开衣襟,想要将那只脚放进怀里捂热。
沈若璃一见,这男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立刻确定了自己的怀疑都是真的。
这位摄政王不仅爱杀人,他,还爱脚。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紧张,紧张到极点时,那只脚不听使唤地踹了出去,直接脱离开秦玄妄的掌心,踹到了他的左肩上。
秦玄妄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尽管这一脚力度不小,他也只是晃了一下身子。
一道凌冽的目光瞬间投向沈若璃。
不好了,这下可闯了大祸了,她竟然踹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他本来就要让她在宫里孤苦一生,这下子,她怕是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沈若璃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嘴唇张了张,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
她再也隐藏不了她心中的恐惧了。
秦玄妄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
“这天下,还没人敢这样踹孤。”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身,将她往他的身前按。
沈若璃从秦玄妄的眼神里看到了欲燃的火。
再不抗拒,就来不及了。
沈若璃用力将他的手拨开,重重地说了句:“殿下请自重。”
听到沈若璃说出这句话,秦玄妄的脸霎时阴暗下来。
自重?他如果不自重,早就将她从沈府强行接走幸了她,怎会眼睁睁看她入了皇帝的后宫?
他自嘲地笑着,将她的脸仰起,一字一顿地问:“你在记恨孤?”
那个声音冷得仿佛淬了冰。
记恨?是的,她确实记恨他,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就是北凛的皇后了;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和父亲在朝堂上受那样的屈辱。
他还阴险到不想让陛下宠幸她,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想起这些,她委屈的泪水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漂亮的眸子瞬间蒙上一层雾。
为了不让他看见她流泪,她狠狠咬着下唇,深吸着气,努力想把眼泪收回去。
看到她这副模样,秦玄妄瞬间明白了。
是的,她是记恨他了。
她粉腻的脸蛋上还有旧的泪痕,新的眼泪却又要流下来了。
沈忠砚说的果然没错,她会记恨他,她会难过,她会哭鼻子。
他收回眸子,苦笑着站起身。
“孤最讨厌女人哭。”
他何曾在乎过别的女人哭?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哭。
他转过身去,盯着那面屏风的目光变得晦暗。
“沈忠砚有没有与你提起过孤?”
他想知道,沈若璃究竟知不知道他想娶她。
这次沈若璃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一女子,不了解朝堂之事,所以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殿下。”
原来她竟丝毫不知他的心意。
“既然如此,也好。”
秦玄妄的嘴角勾一个邪魅地笑。
“那,孤和你,就从今天开始。”
沈若璃一怔,未等她多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秦玄妄解开披在肩上的黑色大氅。
大氅霎时脱下,挺拔修长的身型展现无余,乌发,漆眸,墨青色的蟒袍,腰间白玉束带,若不是听说过那些血淋淋的事,谁会相信这样一个玉质高洁的男人双手竟沾满鲜血。
他用大氅将沈若璃裹住,不让她的脚露在外面,又将她丝绒斗篷上的兜帽深深戴上,最后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沈若璃不想与这个践踏别人尊严的摄政王有任何瓜葛。
“你若不想被人看见,就乖乖听话。”
说完,秦玄妄抱着沈若璃,走出了观沧亭。
外面的雪已停,阳光映着雪,折射出斑驳璀璨的光。那光映在秦玄妄的脸上,勾出侧脸完美的轮廓。
北凛秦姓皇族男子,自太祖以来均是美男。
没想到传言中狠辣到敲骨吸髓的摄政王,竟是如此金相玉质、鹤骨松姿,他那冷峻白皙的面庞竟那样好看。
可惜,这张俊美的皮囊下,竟藏着那样阴险恶毒的心。
沈若璃将脸藏在兜帽里,紧缩在秦玄妄的怀里,心里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孤和你,就从今天开始。
开始什么?他已经将她踩到脚底了,难不成,他还要把她在脚底碾碎
弄权、嗜杀、掠夺、爱脚……
天啊,他该不会是想要她给他某种刺激吧?
可是他拥有整个北凛,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为什么非要是她?
难道,他已经疯狂到了只要是皇帝的东西他就要抢的地步?
可皇帝还剩下什么了?权利已然被他拿走,唯一剩下的,只有后宫新进的女人了。
所以,他要开始祸乱后宫?
他把她当做向后宫浸淫的第一人,所以他要她名分低,低到他可以随意蹂躏她而不被察觉,也不会被任何人在意。
即使陛下知道了又怎样,一个未宠幸过的更衣,既然摄政王喜欢,赏到王府里做禁脔也是极有可能的。
沈若璃越想越真,越想越怕。
她想起史书里讲的滔天权势,没想到那些权臣相父寝龙榻、睡后妃的故事,如今竟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怎么办?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她拿什么跟摄政王抗衡?
她感觉胸口发闷,闷到要无法呼吸了,恍恍惚惚之间,听见云依喊了声:“小姐。”
沈若璃轻轻掀开遮在脸上的兜帽,发现已经到了沁芳宫。
秦玄妄将她放在床上,云依赶忙跟过来,看见沈若璃光着一只脚,也不好多问,伸手拽过来一条锦被,盖在她的腿上。
“给你主子熬一碗红糖姜汤去。”
秦玄妄命令道,云依见这主子模样的男人,在后宫里,除了皇帝,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男人了。
她不敢迟疑,赶忙应了一声,跑出去烧水。
“殿下请回吧。”
沈若璃不想招惹凌王,更不想跟他再多待一分一秒。
秦玄妄环视屋内,紧皱眉宇。
“这沁芳宫是谁安排的?”
无人回应,这屋里除了他两人,没有其他人。
“景夜!”
秦玄妄唤了一声,余音未落,景夜就从门外飞快的跑了进来。
“一会儿回府后去查,是谁给沈更衣安排的沁芳宫,带他来见孤。”
景夜应声抬头,看见坐在床上的沈若璃,不禁吃了一惊。
秦玄妄沉眸看着沈若璃,她下颌抵在膝盖上,双臂抱在胸前,一句话也不说。
“孤先回去,明日再来。”
听到秦玄妄说再来,沈若璃惊惶地看向他,可他已经转身离开,景夜紧紧跟在其身后。
云依端着一个热好的汤婆子正要进屋,看见秦玄妄和景夜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云依赶忙低头行礼,虽然宫里的礼数还没学全,但行礼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恭送陛下。”
“恭送景公公。”
她刚才在外面听到秦玄妄唤景夜,便心里暗暗记下皇帝的随行太监姓景。
秦玄妄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云依,又看了一眼同样盯着云依看的景夜,唇角勾笑说道:“景公公什么时候净的身,孤怎么不知道?”
云依恍然抬眼,看见眼前身着类蟒飞鱼纹锦衣,腰间配七杀刀的男子,这分明是宫中的暗卫,哪里是太监公公啊。
云依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低着头吓得话都说不出。
景夜被眼前这丫头莫名其妙叫了声“景公公”,又被主子揶揄,一时语塞,顿了顿说道:“殿下,这丫头看着不怎么聪明,待属下让内务府挑两个机灵的送过来伺候。”
秦玄妄嗯了一声,大步离去。
看二人离去,云依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听见“孤”这个字眼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根本不是皇帝,而是王爷。
哪个王爷竟敢私闯后宫?
云依慌忙用手捂住嘴,难不成刚才那位,就是今天被她在心里骂了几百遍的摄政王?
她跑进屋里,把汤婆子塞进被子下面。
“小姐,仔细别烫到。”
云依将锦被掀开,帮沈若璃将另一只脚上的布袜脱掉,问道:“小姐,刚才那位是……摄政王吗?”
沈若璃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姐怎么遇见他了呀?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若璃转过头看向云依,绝望的眼神让人心疼,她似乎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说道:“云依,我是不是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想起近日来梦中的男人竟然跟秦玄妄长得一模一样,连强迫她的感觉都是同样的,沈若璃似乎有些绝望。
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云依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就见沈若璃身子向后倒下,长发如海藻般散于枕上,轻阖双目,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
她做了一个悠长而熟悉的梦,在梦里,她见到一名般俊朗的少年,他似皇帝秦予澈少年时的模样。
少年气度不凡,风姿冰冷,一身银甲,骑在白马之上,他俯身向她伸出手。
“璃儿,跟我走吧。”
她仰望着他,如见皓月当空,她把手放在他手中,被他轻轻一拉,翩然跃于马上。
她坐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在耳边轻声说:“璃儿,别怕,有我在。”
回首看他时,那双清澈如湖的眸子里,是她小小的身影……
——
景夜随秦玄妄回了凌王府,一刻也没停歇就去了内务府。内务府当值的人一看是凌王的暗卫景夜,忙上前问好:
“景大人,怎劳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们来就行了。”
“李总管在吗?”
“李大人已经散值回去了,今晚轮到微臣当值,景大人有什么吩咐就跟微臣说,微臣明日转告李大人。”
“嗯,那就明日让李大人来一趟凌王府,凌王殿下要见他。”
那人一听摄政王要找李大人,深吸一口气,谄着笑问道:“景大人,能不能跟微臣透露一下是关于什么的事,微臣跟李大人也好说,您也知道,李大人对我们是很严苛的。”
景夜身材高大,武艺高强,一身肌肉健硕结实。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刚才被人叫成了公公。
景夜这一肚子火没处发,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此刻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剑眉竖起,厉声说:“长了几个脑袋,凌王的事你也敢打听?”
那人脖子一缩,向后退了几步,笑眯眯地说:“微臣多嘴,景大人在此稍等片刻,微臣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景夜手扶着七杀刀,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就见那人捧着一个盒子笑灿灿地回来了。
“这是长白进贡的高丽野山参,是百年老参,极其罕见。景大人常伴随凌王殿下在外征战,用这参滋补身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景夜掀开盒子看了看,果真是芦头细长、根须密长的好参。
“那就多谢了。哦对了,后宫是不是有一个沁芳宫啊?”
“啊……是是”
“嗯,名字起的不错。”
“景大人好品味,好品味。”
二人相视一笑,景夜有力的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拿着盒子走出内务府。
回到凌王府,景辰在凌王寝殿门口把守。看见景夜回来了,笑着说:“大哥又搜刮了什么好东西?”
“喂,你小子说话注意点,你大哥我还用搜刮?”
“那叫什么?以权谋私?”
“这是交换,懂吗?你没事多读点书。”
景辰是景夜的弟弟,两人相差三岁,同是凌王的贴身暗卫。
五年前,凌王亲自挑选了他们二人。二人是经过秘密训练的,武功不相上下,尤其擅长暗杀监视。
二人的分工也很明确,身为哥哥的景夜帮凌王处理与朝廷各个官员、部门的沟通往来,而弟弟景辰更多的是负责凌王的日常生活,吃穿住行,人身安全。
景夜身材高大魁梧,用刀更是利落无影,手起刀落,刀锋回鞘时,人头还在空中翻滚。
景辰身材则修长敏捷,擅长用剑,剑影所及,见血封喉。
景氏兄弟,在北凛朝是夜叉无常一般的存在,昨日里还与人笑脸相迎、称兄道弟,没准今日就送那人去见了阎王。
“殿下在做什么?就寝了吗?”
景夜向寝殿内看了看,灯还亮着。
景辰叹着气说道:“还没呢,殿下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合眼。你说,陛下册立皇后,跟殿下有什么关系,他跑死了三匹马从北域返回来,到底为了什么呀?”
景夜想起在沁芳宫看见的貌美女子,若有所思地说:“可能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景辰瞪大眼睛,他跟随凌王五年,从未见凌王为了哪个女人这么上心。
“什么样的女人?好看吗?”
他凑在景夜的脸边问,眼中满是期待。
景夜一脸严肃,丝毫没有犹豫地说:
“好看,像仙女一样。”
兄弟二人陷入了沉思,凌王看上一个女人这事儿,对于他们而言,好像有点难理解。
“不过我总觉得,那沈更衣好像在哪里见过。”
景夜若有所思,喃喃说道。
“更衣?皇帝的后宫?你是说咱们主子看上了皇帝的女人?”
景辰眼睛睁得圆圆的,妈呀,这凌王殿下的品味也太独特了,竟然喜欢别人的妻妾!
景夜不再说话,试图从记忆里翻出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半晌,他才想起手里还拿着内务府给的人参。
“你在这等我,我把这个给殿下送进去。”
他晃了一下手中的盒子,景辰笑着说:“大哥,不至于吧,这点东西还用给殿下看啊?”
“还有别的事要禀报。”
说完,景夜走至门旁,恭敬禀报:“殿下,景夜求见。”
听到屋内传出“进”的声音,景夜推门而入。
此时的秦玄妄已沐浴更衣,倦意汹涌,他斜靠在暖榻上,手持一本兵书,眼神困倦。
见景夜进来,他慵懒地问了声:“是沁芳宫的事吗?”
“是的,殿下,属下去了内务府,因为天色已晚,总管李泰初已经散值,只有一个当值的在。属下已经告知他让李泰初明日来王府见殿下了。”
秦玄妄轻“嗯”一声。
“殿下,这是内务府给殿下的百年人参,据说能补气,殿下近几日劳累过度,可以嘱咐膳房给殿下熬制出来。”
景夜欲上前将盒子放下,秦玄妄挥了挥手说道:“你拿回去吧,你和景辰随孤从北域赶回来,也是辛苦了。”
景夜知道这点东西凌王是看不上的。以前凡是有官员想要巴结景氏兄弟,他们都是义正言辞的拒绝,直到后来凌王授意,他们才开始收受。
凌王允许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不收,怎么跟那些官员拉近关系呢?
再则,有些事靠武力和权力可以解决,但有些事,只能靠钱来解决,例如:收买人心。
在皇宫中,最富的要数内务府,内务府的收入来源有很多,北面的金矿、鹿茸人参、南面的织造、瓷器官窑、皇庄等。另外,内务府还把持着五个关卡,这些所收关税的盈余银两,全部进入了内务府的口袋。
而内务府总管李泰初,自然成了凌王要笼络的对象。
凌王对于拉拢关键位置官员的策略是:能笼络就笼络,笼络不了,就换掉。
换不掉的,就杀掉。
李泰初能得到内务府总管这个官职,那也绝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脑子反应极快,伺候皇帝、太后、后妃、王爷等这么多性格各异的主子,都能做到左右逢源,让主子们满意。
所以面对着手掌实权的摄政王,李泰初自然是当做头等重要人物来对待。凌王府里吃穿用度,完全超过了皇帝,就连进贡而来的贡品,也是先挑好的送到凌王府。
其实宫里这些收入对秦玄妄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秦玄妄在多年东征西讨中,暗地里也操控垄断了北凛朝所有的优质马匹和皮革生意,以朝廷的名义购买大量军资,赚得钱袋鼓鼓。
单是灭掉西淮国就抢掠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交给朝廷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都进了凌王的金库。
凌王的封地凌州,那是北凛最富庶的鱼米之乡,凌州所有收入,均归属陵王。
更不用提数不尽的房产、店铺了。
尽管秦玄妄属意景夜、景辰收受官员的贿赂,但有他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坚决不卖官鬻爵,坚决不克扣军士们的军饷。
因为这朝廷,是他秦家的。
卖官扣饷,无疑是自毁社稷。他非常重视人才的筛选和任用,也坚决不允许官员之间贿赂,不允许影响官员任用和升迁的事发生。
“这个属下确实用不上,不如,送去沁芳宫吧。那位主子今日看起来好像受了凉。”
景夜不是贪婪之人,他若有用的,他便会收下,可无用的,他也不会因为物件有多珍贵而留用。
秦玄妄眸色深沉,颔首说道:“你明日替孤送去吧,顺便再送一个人过去。”
——
第二日,李泰初上朝后回到内务府时,听说凌王要见他,是关于沁芳宫的事,脸色一变,戴上官帽,急急忙忙跑去了凌王府。
当李泰初跪在面前时,秦玄妄刚起床,正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漱口,又用热腾腾的巾帕敷了脸,眼底依旧有些因睡眠不好泛起的微青。
他昨夜没睡好,尽管身体极度疲惫,可心里依旧想要那个女人来暖榻温身。
那个鲜笋一样的女人。
他想起她鲜嫩细腻的肌肤,还有慌乱躲闪的眼神,一种无法自已的感觉就在浑身游走,惹得他心痒难耐。
“沈更衣住沁芳宫,是你安排的?”
他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寒意。
“是。”
这不承认是不行的,后妃们的宫殿安排一向都是内务府总管负责的。
李泰初是完完全全经历了册后大典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摄政王在排挤沈氏父女,他自然也紧随摄政王,让沈更衣住远一点,不要总在皇帝和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出现。
但他确实没有落井下石,沁芳宫就是给八品和从八品的主子们住的,从皇宫建成以来,都是如此。
他到底哪做的不对了呢?难不成摄政王要让她住的再差一些?可再差就是宫女们住的地方了,总不至于一个主子跟宫女们住在一起吧。
李泰初来时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他决定到了凌王府看看凌王的意思再说。
“沁芳宫自太祖以来,都是留给名分低的主子们住的,不过现在陛下后宫不充盈,空闲的宫殿还是很多的……”
他故意不说下去,等着凌王发话,他再视情况而接。
“既然有空闲……”
李泰初立刻听出,摄政王果然是嫌沁芳宫不好,于是急忙接上话,说道:“空闲的很多,臣将皇宫各个宫殿的布局舆图带来了,都标注好了各个宫殿现在是哪位主子在住,哪些是空闲的,请殿下过目。”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张舆图,双手托着举于额前。
打断主子说话,是大不敬,可他这领悟主子心思的能力和万事多想一步的态度,任凭哪个主子都不会怪罪于他。
“呈上来。”
李泰初松了口气,起身呈上舆图。
“宁栖宫、玉芳宫这两座宫殿离陛下的寝宫很近,设施陈列是最好的。承欢殿、逸林殿离陛下寝宫比较远,但是较新的宫殿,所有陈列用物都是新的,也是极好的。”
秦玄妄唇角噙笑,细长的手指指向舆图偏右的位置。
“就这个吧,承欢殿,孤喜欢这个名字。”
李泰初吃了一惊,承欢殿是先帝为最爱的祯贵妃所建的。自祯贵妃逝世之后,再无人入主承欢宫,空置多年。
承欢殿是皇宫里最新也是最豪华的宫殿,先帝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祯贵妃,所以当初在建造时是极其考究的。
可是让一个从八品的更衣,入主从一品的宫殿,太逾越了。
“殿下的意思是,让沈更衣入主承欢殿?”
李泰初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摄政王的脸色,接着说道:“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承欢殿好过太后的坤宁宫、皇后的椒房宫,恐怕沈更衣入主的话,逾越了规矩,日后对沈更衣不利。”
秦玄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却极致冰冷:“谁敢对她不利?”
李泰初一怔,当即明白了秦玄妄对沈更衣的意思,语气和缓地说:
“殿下不知后宫女子,名分低却得偏宠的话,容易遭妒。沈更衣如果入主了承欢殿,众人定会以为是皇帝陛下所赐,恐怕会引来萧太后的不满和后宫的嫉妒,到时候沈更衣恐怕不好自处。”
秦玄妄倒不在乎后宫那几个女人是否满意,但当他听到“皇帝”和“偏宠”这几个字眼时,心中妒意翻滚,他的声线中,冷厌霜色浓重。
“那这承欢殿,就留给孤做寝殿吧。”
李泰初知道摄政王经常处理朝政到深夜,所以时常会留宿宫中。
按照礼制,亲王留宿宫中要皇帝批准,可摄政王还需要谁批准呢?
李泰初不敢不应,忙笑着说:
“臣回去就安排人将承欢宫打扫出来,恭候殿下。至于沈更衣的沁芳宫,除了位置偏远,其实宫殿大小尚可,只是宫中陈设细软少了些,粗糙了些。臣会安排人将沁芳宫内外部重新布置,保准让沈更衣住着舒心。”
秦玄妄凝眸看向李泰初,此人甚会领会主子意思,做内务府总管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
“李大人就多劳心了。对了,李凉在军中表现甚佳,屡立战功,这次北域平乱后,孤会给他晋封。”
李凉是李泰初的长子,去年入了摄政王的凌军大营得到重用。李凉骁勇善战,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泰初一听,心中大喜,忙跪下磕头。
“犬子全倚靠凌王殿下栽培,誓依殿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秦玄妄颔首挥手,示意他退下。
从凌王府出来,李泰初心中就有了定数,今后内务府要对沈更衣百般好,他的判断准错不了。
——
沈若璃一直睡到晌午,云依见她醒了,端着一盆温水过来帮她洗漱。
云依瞧着沈若璃的脸,凝脂红润,气色好了很多。乌黑的青丝垂过肩头,沿着她娇嫩的背弥散开来。
“看样小姐昨晚睡得很好。”
云依可爱娇俏的脸蛋上,一双眼睛笑成了月儿。
“昨日不知何时睡着的,就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一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若璃用巾帕擦了脸,将身后的长发捋到胸前,用一把角梳梳理后,用一根发簪随意挽起一个发髻。
云依想起昨天的事,怯怯地说:“小姐,昨天我可能闯了祸了。”
沈若璃心中一惊,忙问云依怎么了。云依将她昨日把秦玄妄当成皇帝,把景夜当成太监的事告诉沈若璃。
沈若璃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若真是祸,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吗?别担心啦。不过,那景大人一定是要气坏了,好端端的大男人被你当成了太监。”
两人嘻嘻地笑起来。
“对了,小姐,昨日你说,逃不出他的掌心了是什么意思呀?他是谁啊?凌王吗?”
沈若璃愁容又展,她摇着头说:“我不记得昨日里都说了什么了,许是累糊涂了瞎说的。”
她不想让云依担心,没有跟她说昨天发生的事,可又不得不嘱咐道:“云依,这宫中可不比府中,万事一定要小心。那凌王殿下阴绝狠辣,他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视你我更如同草芥。他要你我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所以,说话办事一定慎重小心,千万别惹到他。”
云依看沈若璃这样认真凝重地对她嘱咐,使劲地点了点头。
用过午膳,内务府的官员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来了沁芳宫。
太监们抬着几箱子器物细软,宫女们手持清理用物。
“请沈主子回避,去别处散散心,奴才们两个时辰就能将沁芳宫打理好。”
说罢,一行人就各自忙活起来。
沈若璃和云依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问,两人披上斗篷,出了沁芳宫。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亮,映着积雪,到处洁白璀璨。
她们沿着宫墙,说着话,慢慢走着。绕过几个门廊,转过几座宫殿,两人已不知走到了哪里。
两人走进一道圆型拱门,眼前呈现出一座宽阔的园林,园中东西两殿并尊,两殿以长廊相连,开敞贯通。
两殿地势端正,檐牙高啄,重檐相连,更显庄重。
“这恐怕是靠近陛下和皇后的寝宫了,咱们别再往前走了,还是回去吧。”
沈若璃拉着云依的手,扭头就往回走,却一下撞入一人怀中。
那人衣着华贵,玉树临风,笑如皎月。
沈若璃的眸子闪动,他眉眼俊朗,鼻梁直挺,唇角漾着暖笑,深邃的眸子中翻涌出无限深意。
她倏地红了脸。
“沈若璃。”
他在叫她的名字。
这时沈若璃才从恍然如梦间清醒过来,她忙跪下。
“参见陛下。”
云依紧跟着沈若璃跪下问好,这下遇见的可是真的皇帝了。
“起来吧。”
秦予澈温柔地的声音消除了沈若璃心中的紧张。
她站起身,羞涩得不敢直视秦予澈。
云依见此情景,忙起身向后退去,站在远远的地方等候。
他眉眼含笑,关切地问她:“听内务府说,给你安排在了沁芳宫?”
“回陛下,是住在沁芳宫了。”
沈若璃抬起头,淡雅的妆容,无繁复钗环点缀的发髻,美人就是这样的,浓妆淡抹总相宜。
秦予澈颔首,他长身玉立,沉默片刻,语气涩然地说:
“册封那天,朕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