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陈靖元郭敬仪的小说,《我在宋朝当王爷》全文阅读完整版

齐齐小baby

陈靖元郭敬仪是小说《我在宋朝当王爷》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林深有路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在宋朝当王爷》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陈靖元郭敬仪的小说,《我在宋朝当王爷》全文阅读完整版

南宋,祥兴二年。

福建路,漳州府。

城东大街一处两进宅院,东厢房内。

年方四十的张贵元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毕恭毕敬的朝眼前的端坐在案首的少年报着近几个月来的账目。

这少年是漳州府五家陈记大浴室的幕后老板,更是福建路一带抗元义军首领陈吊眼之子陈靖元。

此刻,陈靖元微闭双眼,一言不发,像是沉思,又像是假寐一般。

身后一位穿着青衣长裙的少女轻轻推了一把陈靖元,趴在他耳边细声道:“少爷,张掌柜还等你回话呢!”

“啊?”

陈靖元缓缓睁开眼睛,歉意的朝张贵元笑道,“贵元叔不要介意,最近有点疲乏,六月姐姐,给贵元叔搬个圆凳过来,站着怪累的!”

张贵元受宠若惊,接过圆凳正襟危坐,道:“少爷,这几个月来,我们在漳州府开的几家大浴场进项下滑,实在是让人头疼,不过幸亏少爷搞的那个威,威什么屁制度,不然真就像其他那些行家一样,关门歇业了!”

“是VIP!”陈靖元纠正道。

“对,对,是威哎屁!小的听少爷的吩咐,从人贩子手中买来北方逃难来的娼妓,更是高价搜罗来一帮西域女人统一培训,进入浴室替给威哎屁客人按摩敲背,洗身擦背陪浴,靠着这个奇招,这才硬生生的将几家浴室撑到现在!”

张贵元像倒着豆子一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昨天,漳州府的元朝大官又派人送来帖子,说是福建路大军要清剿宋室余孽,向各家商户征收大军开拔税,这,这——真是闻所未闻啊!”

陈靖元眼中凶光一闪,哼声道:“你是说漳州府的耶律达鲁?”

张贵元道:“就是这个老货,听说他天天嚷着要进山剿灭咱们山寨上义军,说什么要想维护地方治安,必先剿灭陈家山匪!呸!老货!”

陈靖元轻敲着案桌,笑道:“就凭他那几百士卒,还想进攻我陈家红竹山寨,那是痴心妄想!”

张贵元道:“我听说福建路还驻扎着征南大元帅张弘范近十万大军,不可小觑啊!”

陈靖元摆摆手,笑道:“贵元叔,张弘范那狗汉奸的大军哪里有时间围剿山寨啊,他现在估计都忙着收拢沿海一带的船只吧!”

张贵元一愣,心道确实如此,这少爷天天在山寨里待着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靖元像是看破他的心思,道:“贵元叔,我早前安排你们下山开设浴室除了赚些钱贴补山寨外,就是让你们充当山寨在漳州的暗桩打探消息。张弘范这一举动,我也是根据之前的种种消息推断出来的。至于耶律狗贼要来征税,你们上交就是了,别跟他起冲突,钱财是小,安全第一。”

张贵元起身微微一躬,表示答应。

陈靖元颔首微笑,道:“好了,太阳落山前我还得赶回山寨,这山下几家浴室还得劳烦贵元叔多多操持,记住,安全第一。六月姐姐,替我送下贵元叔!”

身后青衣长裙少女盈盈起身,陪着张贵元走出了房门。

陈靖元看着二人走出门外,端起桌上的茶碗,叹声道:“看看人那小说,穿越回来不是造枪造炮,拉起军队,就是皇家子弟,富贵如愿,我陈靖元穿越南宋一年半了,累的屁颠屁颠的,也就开了几家洗浴中心。说是义军首领之子吧,手下连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哎。”

一句话叹出了陈靖元的辛酸。

他本是后世一名搏击格斗馆的教练,薪水颇高,生活富足。

他还是一名军事发烧友,通晓军事历史,对古今大小战役更是如数家珍。下班后,他会上网登录一个军事论坛,兼职当版主,跟军事发烧友们纵横历史,阔谈军事。

所以,他每天上班下班的日子,都过得贼开心。

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户外探险中,突遇山洪爆发,陈靖元为救几名户外写生的学生仔,被卷入山洪,瞬间湮灭。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南宋末年,重生在了漳州府红竹山的山寨头领之子身上。

这是一位十六岁的山寨少头领,与他同名同姓,因为小小破伤风丢了性命,最终被陈靖元重获新生!

庄周梦蝶?

蝶梦庄周?

这么一晃,陈靖元重生南宋末年,已有一年半了!

……

陈靖元起身甩甩头,妄图挥去旧日阴霾,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有日暮西山之象,便冲门外喊道:“六月姐姐,咱们该回山寨了,不然,可真要在城里宿夜了!”

“听少爷的,奴婢这就去准备!”屋外传来侍女六月清脆的声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红竹山山寨练功广场内,陈靖元硬扎马步,手持木制长枪,与木桩前重复着一个动作:突刺!

手中长枪一收一放,又一个突刺。

“少当家,少当家!”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陈靖元的晨练。

来人是与他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王来宝。

陈靖元放下长枪,轻声道:“来宝,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叫少当家,咱们是义军,这少当家听着跟土匪似的!”

“嗬,嗬嗬!”王来宝猫着腰,喘着粗气,讪笑道,“晓得了,少头领,我是来告诉您,山下的张掌柜派人来信说元军在沿海一带征召的船只已经集结完毕,好像这几日就要出海剿灭残留宋军!现在大头领和诸路义军首领都在聚义厅相商这件大事呢!”

准备开战了?

陈靖元心道,是了,如今已是一月,历时二十来日的崖山海战可不就是在二月开始的吗?不行,我得去找父亲,宋军一灭,接下来元军的剿灭对象可就是我们这些义军了。

一想到此,陈靖元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地朝山寨聚义厅赶去。

不过一会儿,他就到了聚义厅前,还没踏进厅门,就听见一声咆哮。

“他奶奶的,这帮蛮货欺我大宋无人?俺满安愿领二千义军,与元军决一死战!”

陈靖元就是不进大厅也知道这破锣嗓门便是他父亲的义弟,满安。

陈家义军,又叫虎翼军,起兵红竹尖,多为福建汉人,陈靖元的父亲陈吊眼为首领,自领四千义军。

陈靖元的二叔陈阿龙领二千义军。

陈吊眼的结拜义兄满安也领二千义军。

陈靖元的祖父陈文桂虽辈分最高,却不领军,只管后勤粮草。

满安话音刚落,陈阿龙便附和道:“对,干他娘的!咱们三路义军,合起来也有两万人,海上的宋军有二十万,元军虽然号称二十万,但真正能上马征战的也就九万余人,根本不足为虑!”

客家义军首领吴三官也鼓掌赞道:“二位首领,所言不虚,击退元军,协助朝廷收复福建各地,召集四方义士,驱除鞑虏,北上恢复河山,指日可待!届时,你我各路义军,封官进爵,荣华富贵,萌阴子孙,啧啧,真是天大的喜事!”

吴三官说到此处,双眼泛光,人已飘飘然。

畲家义军首领许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抗元义举,广为流传。只见她此时背靠着大椅,微微颔首,显然也是默许出兵海上,协助宋军,抗击蒙虏。

听罢众人的意见,陈吊眼心中些许笃定,他也是赞同出兵,于是,便要做出决定。

“不可!”

陈靖元一声大喝,阻止了陈吊眼的拍板。

陈吊眼见自己儿子突然就闯入了聚义厅,气得拍案喝道:“臭小子,你不在寨中勤学武艺,跑这儿来瞎胡闹,还不赶紧退下!”

陈靖元这时也顾不得自己老爹了,昂起头颅,辩驳道:“事关我陈家义军存亡,事关我陈家祖孙三代兴衰,孩儿岂能不闯?”

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还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夫人,先开了口:“陈大哥,靖元已经十六了,虽然还没及冠,却也是你陈家的长子嫡孙,以后这山中基业也得交付于他,就让他说完吧,”

许夫人朝陈靖元招招手,和煦道:“来,靖元,到许家姑姑这儿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众人一听许夫人开口,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娘们整日在老爷们队伍中冷冷冰冰,几时有过这么柔声细语的时候?

陈靖元是打心眼里尊敬许夫人这位巾帼英雄,朝她微微一鞠躬,然后 站在许夫人身旁,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父亲,二叔,还有各位长辈,孩儿也是同意出兵救宋!”

话音一落,叔父陈阿龙先听不下去了:“黄口小儿,我们就是在这里商量出兵的法子,还需你同意?笑话!”

众人也是纷纷议论,都有点暗恼陈靖元的不懂事。

唯独许夫人除外,轻声问道:“靖元,那你为何阻止你父亲立即出兵呢?是不是另有后话?”

巾帼英雄果然不是盖的,闻音便知三分浅!

陈靖元微笑着对许夫人赞道:“许家姑姑果真是女中豪杰,一听我的话音就知道暗存端倪!”

一记小小的彩虹屁,轻轻的拍到了许夫人的心窝窝里,乐得许夫人掩嘴含笑,望着陈靖元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陈阿龙不知自己的侄儿何时变得如此口舌伶俐,怪气道:“靖元,你倒是比你爹强,平日里你许家姑姑可没少给你爹冷脸子看!”

“二弟,这是聚义厅,商讨的是抗元大事,插科打诨成何体统?”陈吊眼青年丧妻,对寡居的许夫人颇有点意思,但是这么直白的调侃,他的老脸也是挂不住,喝道,“靖元,有话快说,有.....”

刚想说出一个“屁”字,见许夫人一计白眼过来,顿时萎了下去。

陈靖元整理下思绪,继续道:“宋军虽号称海上拥兵二十万,但是诸位长辈别忘了这二十万人中,最少有半数以上的太监、宫女、文官!抛开这些人数,以大宋禁军的战力,是否还有与元军一战之力?”

此话如晴天霹雳般,环绕在大厅众人心中。

满安虽脾气暴烈,却也是知晓轻重,细想一番,道:“如果属实,那宋元两军人数相当,但是宋军流亡海上,终日惶惶不安,气势已输一半,再者此次是投降将领张弘范率兵,这人精通水战,这样说起来,宋军是必败无疑了!”

满安这番分析极为中肯,在场中人皆暗暗点头。

“宋军能战之兵确实只有九万,我曾让来宝去泉州城里打听过,不少宦官都会暗中来内陆采购宋室皇廷在海上的给养,所以这个消息无误!”

陈靖元信誓旦旦,十分笃定地说道。

“那照靖元的意思咱们义军出兵,也是白白送死,那还救啥?不出兵,俺老吴是不出兵了!”吴三官这人虽好名利,但却不糊涂,要是手中的义军都没了,还搞毛线。

“不。”

陈靖元手臂一挥,“我们出兵不是助战,而是助宋廷撤退!赵氏皇家不能灭,南宋朝廷不能亡!一旦朝廷亡了,那么元军接下要做的就是合兵剿灭我福建各路义军。”

“再者,往后若要收复汉家河山,还要高举朝廷的大旗。咱们义军尽管起兵抗元,但是在北方士族眼中,仍然是师出无名!仅凭我们这些无名之师,想收复汉家河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奶奶的,那些读书人就是弯弯绕绕的太多,大宋江山就是毁在这帮腐儒手中!”

满安重重地拍了下案桌,气道。

“满大哥,你别打岔,让靖元继续说下去。”陈吊眼阻止了自己的结拜义兄。

陈靖元点了点头继续道,“按照当下的情况,只有出兵一条路可走。但这次出兵我们首要的人物是要保住海上的南宋朝廷,崖山海战,如果宋军强迎,必将全军覆没,咳咳,”陈靖元面北而望,躬身一拜,叹道,“诸位长辈,到时,崖山之后,便再无中国,慎思啊!”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

短短数字,如万钧之石,激起千层浪!

陈吊眼呼出腔中一口浊气,道:“靖元,爹问你。我们福建义军既不是去宋军营前助阵,那又要如何出兵襄助赵氏皇家?”

陈靖元在聚义厅中侃侃而谈,却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少年,就连身体抱恙,卧于榻上的祖父陈文桂也由侍女搀扶,来到了聚义厅中。

“我有两个计策,可以保全宋室朝廷还有那二十万人。也可以保全我福建各路义军不被蒙元大军所灭!”

陈文桂含笑捋须,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问道:“哦?有何计策说来听听?”

陈靖元朝祖父一躬身,道:“好的,阿翁,我这第一策是从义军中筛选一部精锐士卒,化整为零,潜入山下,悄悄到达元军驻海口岸,火烧沿海元军船只,断掉元军出海灭宋的途径。”

“第二策是遣使能人,出海找到流亡于海上的南宋朝廷,晓以厉害,希望他们先在海外找一岛屿,休养生息,以待来日,切不可意气用事。”

“只要宋军遁走,哪怕元军造出再多的船只,也无济于事,蒙元朝廷虽然攻下了中原各地,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定人心!只要宋庭还在,皇上还在,这就够忽必烈那老贼酋头疼的了!”

噼里啪啦,说完这么一堆话,陈靖元干渴难耐,抓起他爹的茶碗,咕咚咕咚一阵猛灌。

“兵者,诡道也!靖元,不错!”许夫人颔首笑道。

“不愧是俺们陈家千里驹,跟你满家叔父一般,天生的将种,哈哈!”满安击掌大笑。

“满安,你可真是不要脸,靖元姓陈可不姓满!就你还将种?是谁之前嚷嚷着要带兵与蒙虏决一死战的?我看你呐,也就一愣种!”陈阿龙讥讽道。

“哼,就算靖元姓陈也是长房长孙,跟你陈阿龙这个棺材瓤子没多大干系吧?”

满安也不示弱,毫无客气的还击了下陈阿龙。

“好啦!”

只听辈分最高的陈文桂打断道:“满安,阿龙,别再这里做那口舌之争。靖元,你说精锐士卒需要多少?有什么要求?还有遣使能人去游说南宋朝廷,谁能胜任?”

“火烧船只,人数宜精不宜多,不然难以通过山下城中元军的关卡,先选出部分武艺高强的,再从中筛选出懂得翻墙、潜水、放火、偷盗等等江湖手段的好汉,嗯,五百人差不多了。”

陈靖元所谓的精锐士卒,说白了就是照搬后世的特种部队雏形。有这样的精兵在手,又怎能干不成事?

一旁扫耳挠腮的吴三官皱眉心道,破掉蒙虏船,南宋朝廷也还得飘零海外,能有多大好处?

况且,烧掉蒙船,还不被蒙古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可不摊这浑水。

随即他朗声道:“我客家军近日一段时间要操练,粮食也是短缺,红竹山寨兵多将广,我们就不来抢功了,嘿嘿!”

众人面目一变,心中暗啐,娘的,吴三官这狗才贪生怕死,好不要脸!

陈吊眼狠狠地瞥了眼吴三官,闷哼一声。

陈文桂并未搭理吴三官,而是继续问道:“那什么人能够出使海外朝廷?我听说左丞相陆秀夫和太子太傅张世杰都是主战派,恐怕不好游说吧?”

陈文桂这一询问,陈靖元有点心虚了。

因为他在后世隐约记得,许夫人的亡夫与张世杰是至交好友。

但是,在许夫人面前提起亡夫之事,不是揭人伤疤吗?陈靖元犹犹豫豫的看了眼许夫人。

“陈老太爷,我去吧!”许夫人起身朝陈文桂一抱拳,毛遂自荐道。

陈靖元咯噔一下,转头怔怔看着许夫人,九十度诚心一躬,道:”多谢许家姑姑!”

许夫人面带笑容,颔首道:“靖元,你的心思,姑姑懂!家都没了,国都灭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言罢,朝厅中众人微微一躬身,道:“诸位,小妇人先回我畲家山寨安顿一番,明白启程,定不辱使命!”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回应,自顾自起身,将案桌边得蛇鞘弯刀提再手中,大步向外走去。

一群大老爷们,还需要一个寡妇出面,场面一度又凝固了。

“咳咳!”

陈文桂轻咳几声打破尴尬,道,“若我汉家儿郎都如夫人一般,那元贼怎能进我国土,破我家园?”

众人纷纷颔首称是,唯独吴三官斜着脑袋望着厅外,若有所思。

见时机已成,陈靖元走至大厅正中,朝陈吊眼道:“父亲,孩儿愿领五百我山寨儿郎,一举尽毁蒙虏船只,请父亲成全!”

这个机会陈靖元盼了一年多了,如果他能率五百精兵一举成事,那他陈靖元在三路义军中名声尽显,而且更多的兵权掌握手中,是活在这个乱世最佳的依仗。

“你?”

陈吊眼略微迟疑,道,“靖元,你虽然自幼习武,但之前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虽然好一些了,你也应该勤练武艺,多读韬略方才是!”

陈靖元自然不肯,执拗道:“父亲,这计策是孩儿定的,我想军中应该没人能比孩儿更了解此次行动了。况且这一年多,孩儿习武有成,自保不成问题,自古哪里有英雄的老子,绣花的儿?”

最后一句正好打到陈吊眼的软肋之处。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起兵抗元的举动,陈吊眼可是得意得很,英雄的老子,这个形容到位!

“这......”表面上,陈吊眼还是有些犹豫。

“好啦,雏鹰长大了,也该学会自己出去觅食了。靖元,五百士卒,陈家八千义军随你挑选。阿翁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将元军船只一举烧毁,凯旋之日,阿翁亲自给你斟酒!”

老太爷一锤定音。

……

红竹尖山寨,练兵广场。

当天傍晚,广场四周插满了火把,照亮着在场五百余人的面庞。

临时搭筑的点将台,陈靖元一袭黑色披风,尽显英姿勃勃。

只见他大手一挥,王来宝几个抬着三个硕大的红木箱子朝这边徐徐走来,走至台下众人前,轻轻放下。

即便轻放,大箱子落地之声还是甚为沉重,伴着零碎几声哐当之声。

“打开!”陈靖元道。

“哐!”“哐!”“哐!”

三个大箱,应声而开。

晃眼,白灿灿的晃眼,这是台下五百人的第一反应。

我靠!

全部是十两重的银铸大元宝,色泽白亮,大小相一。

顿时,台下众人站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

陈靖元从众人眼中看到的是贪婪,还有丝丝的狂热!

如今出征在即,陈靖元觉得跟这群莽夫谈什么汉家天下,国家大义,那都是扯淡!

唯有重赏,才有勇夫。

“咳,咳!”陈靖元轻咳几声。

台下王来宝立马会意,大声道:“肃静,肃静,少头领有话要说,都安静啦!”

见台下趋于平静,陈靖元道:“各位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本少爷问你们,喜不喜欢银子?”

“喜欢!”五百余人,异口同声。

“好!”

陈靖元点了点台下几个木箱,道,“本少爷明日就要率军下山,办一件大事,凡是跟着我下山办事的人都能预得赏银十两!你们愿不愿听从本少爷调度差遣,一起下山办成这件事?”

嘶,十两银子?

台下众人纷纷抽着冷气。这年头,一家四口,省着点,从年头到年尾,都用不了十两银子。这下一趟山,办件事儿就能捞着十两银子?

傻子才不愿意去!

“我愿意!”

“我也愿意,哪怕下山替少头领抢个小媳妇,我们都愿意!”

“哈哈,我们愿意!”

“愿意!”

众人纷纷高举钢刀长枪,大呼愿意,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好,来宝,发银子!丑话说前头,按着顺序来,别乱了规矩!如若坏我规矩,哼,陈家的军棍可不是拿来摆设的!”

哗,台下又是纷纷嘈杂,却不见有人乱闯乱挤。

……

广场之外几百米处的一处塔楼,陈文桂,陈吊眼,陈阿龙,父子三人自始至终的看完了广场这一幕。

“嗬,咱家少爷可真够大方的,五千两银子说发下去就发下去,啧啧!”一旁的陈阿龙酸溜溜的嘟囔道。

“老二,散五千两银子,却得五百忠心悍卒,我看靖元这笔生意做得不赖,况且这一年来,靖元回山给咱们带回的银子可比五千两多多了。”

陈文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阿龙,“老二,你膝下无子嗣,陈家以后的家业不还是要交由靖元的吗?”

老爹都说话了,陈阿龙还有怎么的,只能闭了嘴,不再说话。

而陈吊眼也只是说了句“军心可用”,转身而去。

广场上看着众人眉飞色舞般领着银子的陈靖元,也是心中暗喜,这五百人,可是我陈靖元第一支自己的部队。

陈靖元一行五百余人下山之后,化整为零,易服化妆,潜藏兵器,一路过漳州,海丰,惠州,进入肇庆府。

八日后在距新会崖门镇五十里外的一处山坳里会和。

入夜之后,天气微凉。但这也抵不住此时陈靖元心中的那团热火,站在山坡之上,眺望远处。

“少头领,齐盛与其他几个探子回来了!”王来宝轻着脚步,来到陈靖元身边,细细耳语。

陈靖元将这支精锐分为二营,他自己领一营,而齐盛与沐春合领一营。这两个人是陈靖元在五百悍卒中挑选出来武艺最强的。

不一会儿,齐盛快步走到陈靖元跟前,单膝着地,抱拳行礼道:“少头领,属下幸不辱命,探得崖山海边蒙虏船只的情况,前来回禀!”

“齐大哥快快起来,具体情况如何?”陈靖元匆忙上前,轻抬齐盛的胳膊。

“好。”

齐盛整整衣衫,道,“崖山海边,共有蒙虏船只八十余艘,十艘千石舟(大型战舰),二十艘赤马白鹤船(大型战舰),余下的都是多浆飞江船,船只全部一字排开,停靠在海边。”

陈靖元听罢,颔首道:“与我料想的差不多,那守兵如何?”

齐盛道:“船只上面并未留人,岸上只有一小队巡逻兵丁,差不多五十来人!”

“天助我也!”陈靖元大喜,这机会真是难得,只要暗中干掉巡逻士兵不引起动静,火烧蒙船就能大功告成。

“齐大哥,做得好,回山之后,我定要大大赏你!”

“多谢少头领,”齐盛忽然一阵扭捏,小声道,“属下只盼少头领能将五虎断门刀法传授与属下,属下定当以师礼敬之!”

五虎断门刀法,明朝年间云州秦家寨的独门刀法,以霸道绝伦著称,后世的陈靖元对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有或多或少地涉及。

前些天的清晨,陈靖元兴趣使然,耍了几下,就被齐盛盯上了。

“师礼就免了,等回了山,我抄录一份给齐大哥,你我一同切磋!”陈靖元大方道。

“少头领当真如此大方?”齐盛没想到陈靖元答应地这么爽快,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陈靖元也是爱武的人,自然理解齐盛的想法,笑着道:“真啊!比珍珠还真!大家都是兄弟嘛。”

齐盛赶紧深深一躬,沉声道:“多谢少头领,以后少头领有什么事,我齐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齐盛不擅长溜须拍马,这一表忠,不为别的,就为他传武授艺之恩。

“少头领,俺沐春回来了!”一声破锣嗓音传来。

“沐大哥,事情办得怎样?”陈靖元急切问道。

“俺老沐出马,肯定能成!肇庆府这个地界,俺熟着呢!”

沐春拍着胸脯道,“照你的吩咐,花了高价在肇庆地界四处购置猛火油,足有二百大桶。俺想起少头领是要在崖山海边火烧蒙船,就找来劳力趁夜把猛火油运到距离崖山海边不足五里的破庙中。那边有咱们的兄弟守着,误不了事!”

陈靖元听完,赞道:“沐大哥为人豪迈,但细节处就拿捏地死死的,真乃三国虎将张翼德也!”

沐春再傻也听得出这是句夸奖,倒是愣愣的说道:“那张翼德使得是丈八蛇矛,俺沐春使得是短柄大板斧,哪有他老人家威风,使不得,使不得!”

话音一落,引得众人畅笑。

笑毕,陈靖元将众人聚拢,做出安排,令齐盛带着一百名好手,暗中解决掉巡逻兵丁;再令沐春、王来宝众人与自己率领剩下四百余人,携带猛火油,加紧赶到崖山海岸,只要齐盛这边一得手,就进入船场,火烧蒙虏船。

……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接连从崖山停船海边传来阵阵鸟鸣,趴在草丛中的陈靖元冷不丁一起身,低声喝道:“兄弟们,齐盛已经得手,咱们行动!”

哗啦,哗啦!

草丛中起来众多汉子,呜呜泱泱,个个手提油桶,朝靠岸的船只跑去。

不过一会儿,众人都爬上了船只,从桶中倒出猛火油,将船只上下浇淋个遍。

王来宝站在岸边感慨道:“少头领,这么好的战船烧掉,真是可惜了!这得糟蹋了多少贯钱财啊,啧啧!”

“是啊,但是不烧不行啊!”

陈靖元也是感叹,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崖山海战之后的惨状,“来宝,退路可曾准备好?”

“少头领,放心吧,后山有条小路,小的亲自查过,无须经过蒙虏的驻军防线,咱们从那里撤退绝对万无一失!”

“好,通知兄弟们点火吧!”

“是,少头领!”王来宝扯起嗓子,叫道,“奉少头领令,点火!”

话音一落,艘艘船只亮起一到两个火把,火光熠熠。

“嗤嗤!”

一艘,两艘,三艘……八十艘。

每艘战船上都燃起火星,由小变大,甲板,船撸,帆布,四处燃起熊熊烈火,一片红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远处晃动起点点火光。

估计是元军的增援到了,陈靖元大声喊道:“兄弟们,撤!”

众人纷纷整队,随着陈靖元,王来宝,齐盛,沐春等人前往后山,顺着后山小路撤退出肇庆府。

……

远离陆地数百里的海外,隐约能看见一个漂浮移动着的小岛。

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岛,而是由近千艘战舰连成的大型连环船。

此时已近深夜,船的正中心却宫灯明亮,硕大的明黄龙旗在风中飒飒作响。

一艘偏船上,张世杰与畲家义军首领许夫人正是品茗夜谈。

“弟妹,陆丞相与皇帝,太后娘娘在后殿说话,无暇相见,还请见谅啊!”张世杰道。

许夫人和声道:“张太傅,关于暂避元军锋芒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张世杰尴尬地笑道:“在下之前与国舅爷、陆丞相商讨过此事,国舅爷认为元军虽来势汹汹,却不精海战,不足为虑,丞相这边的意思是要先看看陈家义军是否能销毁蒙虏之战舰,再做定夺!”

“张太傅,陈家少爷曾说过,撤退并非示弱,与元军玉石俱焚也并不能彰显我大宋气节。如果朝廷都没了,你觉得仅靠义军反元,还有什么用?再者说了,仅靠九万宋军,如何能是元军的对手,张太傅与元军来回作战多年,我想心中早已定夺了吧?”

张世杰眼中略显仓惶,道:“我张家世代忠良,我张世杰定与朝廷共存亡!”

许夫人慢慢起身,叹道:“可惜陈家少爷的一番心意了!”

听许夫人屡次提及陈家少爷,张世杰也暗暗点头,道:“陈家少爷,不过才十六,竟有如此的见地,确实是个人才,有机会,我张世杰一定要见一见。”

“报!急报!”

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进船厅,朝张世杰行了一礼,道:“太傅,前方哨船传来急报!”

张世杰眉头一挑,道:“呈上来!”

士兵从背后所系竹筒中倒出一张军报,恭敬的递了上去,悄然退出门外。

摊开手中的军报,张世杰粗粗粗一览,忽然,喜上眉梢,雀跃道:“弟妹,成了,大事已成,蒙虏船只被陈家义军尽毁一旦!”

许夫人一听,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走,走,弟妹,随为兄前往觐见皇帝陛下,与丞相相商暂避一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也让太后娘娘高兴高兴!”

张世杰高兴的语无伦次。

这也难怪,憋屈了这么久,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而且,军报上写:火烧战船近千艘,烧死蒙虏兵将不知凡几。

如此泼天之胜,确实令人振奋。

在福建路上有首流传甚广的童谣叫作:泉州蒲老爷,富甲福建路。

这蒲老爷,就是提举泉州市舶司蒲寿庚。

陈靖元从后世的典籍中得知,这个蒲寿庚是个出尔反尔,暗中降元的变节小人。

历史上,崖山海战之后,是他把潜藏在山中继续抗元的许、陈义军,诓骗至漳州府,致使许夫人最后生死不明,不知所踪,而陈吊眼虽在部下拼死护卫逃离漳州,却元气大伤,两年后被元军所擒,斩首于漳州城内。

月黑风高,杀人夜!

隐匿在夜中的陈靖元暗暗发狠:蒲寿庚,今夜老子就要把你这个小人解决掉。

微微提起手中钢刀,虚空一挥。

五百悍卒纷纷异动。

不稍片刻,五百悍卒皆已入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解决掉巡逻之护院。

陈靖元环顾院子。

假山,园林,池塘,凉亭,应有尽有。

这是陈靖元来宋之后第一次欣赏到如此巨富的豪门大院,总的概况就一个字:豪!

“齐盛,你带队去左院,来宝,你带队去右院,沐春,你们就在这儿外宅把守,我带一队去内宅,直接将蒲寿庚这杂种干掉!记住,男的一个不留,女眷押回山寨,金银珠宝一律带回。”

“遵命,少头领!”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特别是沐春,满脸兴奋之情不予言表。

“叮!”的一声,陈靖元抽出钢刀,高高举起,狠狠一挥,低喝道:“动手!”

霎时间。

全宅内外,刀光剑影,血水四溅。

而陈靖元率了百人,直接扑往内宅主卧。

屋外乱哄哄的一片,蒲家主人以为是遭了贼了,赶忙起床。

因为家中富贵,时常遭贼惦记,所以,主人家也不惊慌,而是披着外衣,提起卧室内的长剑,匆匆打开房门。

刚一打开房门,便被迎面而来的陈靖元一脚踹到地上,摔得天旋地转。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英武的少年站在自己跟前。

“你就是蒲寿庚?”陈靖元问。

“那是家父,我是蒲家长子蒲旭宗,诸位好汉千万别伤小人的性命!”见来人气势非凡,蒲旭宗秒怂,告饶道。

一听不是蒲寿庚本人,陈靖元顿时黑了脸,这张贵元搞的什么情报?不是说这里是蒲家正宅,蒲寿庚居所吗?怎么蒲家主卧睡的是蒲寿庚的儿子?

陈靖元狠狠踹了蒲旭宗一脚,逼问他爹的下落。这才知道,蒲寿庚已经搬到了福州府的大宅,那里有元军驻扎,他觉得住得踏实。

陈靖元面色铁青。

“好汉爷饶命啊,府上的金银细软,全归好汉,但求活命!” 蒲旭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哈哈!杀了你,满院子的金银财宝不都是我们的吗?”陈靖元不屑一笑。

蒲寿庚顿时脸色煞白,忽然他眼珠子一转。

“好汉爷,饶命!我爹现如今是镇国大将军张弘范,张将军门下,只要您饶了小人一命,索官还是要财,小人皆一一听从吩咐!”

张弘范?

陈靖元眉头紧锁,没想到汉奸跟狗贼还勾搭在了一起!

蒲寿庚见对方沉默,以为是惧怕了张弘范这尊大佛。连忙趁热打铁道:“如今大元朝廷求贤若渴,若是好汉肯投入张将军门下,一官半职不在话下,到时候再协助朝廷剿灭福建境内义军,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

说起蒙元朝廷,蒲旭宗口若悬河,尽显汉奸风采。

陈靖元脸色肃穆,低头凑着蒲旭宗耳边,冷声道:“投降变节,该杀!”

话音一落,银光一闪。

薄如蝉翼的刀锋划破了蒲旭宗的喉咙。

蒲旭宗双手紧紧捂着脖子,瞪大眼珠望着陈靖元,露出绝望与疑惑,。

须臾片刻,双眼暴瞪,双腿一翘,嗝屁了。

而床上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言语的蒲旭宗第十八房小妾更是抱着被子一劲儿发抖。陈靖元头也不回,淌血刀尖虚点女子,吩咐众人道:“带回山寨!”

走到院子,踩着满地的血水,陈靖元心思,可惜搞了乌龙,跑了蒲寿庚。

但是再一见院中堆砌的如小山一般高的银箱,成块成块码在一起的私铸金砖,杂乱堆落的珍珠玛瑙,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连他娘的金铸的痰盂都被从房中搜罗出来。

陈靖元不由暗暗咋舌,又想到这些钱都是他的了,当下就乐了起来。

看着个个衣襟染血,蓬头垢面的士卒,陈靖元意气风发,笑道:“弟兄们,回山!”

众人纷纷转身搬箱,只听陈靖元又道:“回山之后,分赃!”

轰的一声,五百余人尽欢笑。

趁着夜色,将几十个大箱子放上骡车,将近百个女人捆绑好塞住嘴巴放上马匹,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泉州通往云霄山的便道赶去。

……

漂浮海面的千艘连环船。

正中心这艘战舰最为奢华,船内还有一个大殿。

大殿右侧角落中,宫廷乐师敲着编钟,吹着长笛,弹着古筝,挥着琵琶,一首《春江花月夜》听得众人如痴如狂。

殿内百官喜笑颜开,相互推盏,觥筹交错中不时对高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山呼万岁。

宫乐奏毕,舞姬尽退。

丞相陆秀夫轻了轻嗓子,起身朝八岁小皇帝与杨太后一躬身,道:“臣有事启奏!”

八岁小皇帝赵昺一怔,朝身边的杨太后可怜兮兮的看去。

杨太后轻启玉唇:“丞相免礼,有何事启奏?”

陆秀夫道:“数日前,福建路抗原义军首领陈吊眼之子陈靖元,亲率五百悍卒火烧蒙虏战船,实乃大功!陈氏一门虽栖身内陆,却忠义无双,心系大宋皇廷,臣斗胆请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厚赐此等忠义之士。”

“哦?军报哀家也看过,确实是难得的大胜,那丞相认为应该如何赏赐?”杨太后轻拢鬓角,问道。

“臣认为应该将义军招安,大赏金银,资助其继续与元军相抗!”陆秀夫道。

杨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刚要表示同意,只听见:

“启奏皇帝陛下,太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原来是杨太后之长兄,当朝国舅,枢密院枢密使杨廷玉。

红竹尖山寨外有两座塔楼,是日常瞭望警戒用的。

今日轮到陈七当值警戒。

抱着弓箭蜷缩在塔楼里偷懒迷瞪了一会儿的陈七悠悠醒来,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轻轻揉拭了下倦意渐散的双眼,不经意地朝远处眺望了一眼。

只见山下黑鸦鸦,乌泱泱一大群人,又是骡马,又是马匹,朝山上赶来,不时还发出嬉闹怒骂之声。

不得了,陈七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是敌袭?

那匹匹大骡马上至少驮着两个大木箱,乖乖,怎么着也有二三十匹骡马。

再看那马匹,金黄的鬃毛,矫健的迈蹄,不时发出“呼呼”的鼻鼾声,真是好马!

老天,陈七拼命擦拭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马匹上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驮着一到两个捆得跟粽子似的女人。

再仔细看领头之人——

这,这不是少头领吗?

陈七立马反应过来,不是敌袭,赶忙朝着山寨内扯着嗓门嘶喊:“少头领回山啦!少头领回山啦!”

转眼间,喊话此起彼伏,山寨内纷纷异动,闻者相互转告,都匆匆朝寨门跑来。

当陈靖元等人到达山寨门口之时,密密麻麻的人群早将山寨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陈文桂,陈吊眼,陈阿龙三人站在最前面,陈文桂笑意吟吟的望着陈靖元,陈阿龙望着队伍后面的财宝女人双眼喷火冒光,而陈吊眼却只是臭屁的点了点头。

陈靖元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来,道:“孩儿幸不辱命!阿翁的美酒可曾备好?”

陈文桂扶起陈靖元,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打两下,连连说好。

陈靖元道:“阿翁,阿爹,咱们先回聚义厅吧?”转头对着王来宝道,“来宝,率人将马上这些女人先关进山寨后头空置的房屋,安排好吃住,吩咐底下下不要虐待这些女人,我自有安排!”

王来宝领命。

陈靖元又对齐盛,沐春道:“齐大哥,沐大哥,你二人率人将骡马上之木箱都抬到聚义厅去,让刘管家带人盘点数目。”

两人也领了名,各行其事。

陈靖元又朝余下五百悍卒道:“弟兄们,大家先行解散稍作休息,今晚我阿爹要杀猪宰羊,美酒佳酿犒赏大家,我陈靖元说了,回山之后必有厚赏,今晚酒宴之时,便是履行诺言之日!”

众人又是一番山呼。

陈靖元搀着陈文桂,随同陈吊眼一行浩浩荡荡的朝山寨聚义厅走去。

半盏茶的功夫,陈靖元就声情并茂的将如何火烧蒙虏船,尽屠蒲寿庚之事说得详详细细,滴水不漏。

听罢陈靖元的赘述,陈文桂率先言道:“这蒲家深受大宋皇恩,却出干这种事,这蒲寿庚真是该杀!”

陈吊眼也是一脸的肃杀,哼道:“确实该杀。”

陈靖元道:“可惜让蒲寿庚那狗贼跑了,只抓了条小鱼!”

只有陈阿龙隐隐担心,朝着陈文桂道:“父亲,既然这蒲寿庚投了张弘范门下,现在他的长子被杀,府宅又遭洗劫,我们陈家义军会不会遭到元军的报复啊?”

陈靖元不以为然。

“二叔大可放心,这次战船尽毁,恐怕已经够张弘范喝一壶了的。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空管我们?”

“老太爷,属下等已盘点清楚了!”这边大厅之上,陈家老管家,襄助陈文桂管理义军后勤的刘喜拿着账簿说道。

“哦?有多少?”陈文桂问。

“回老太爷,银子约为三十万贯,金子约为九万八千两,玉器、翡翠、古董字画五箱,这个价值就不好估算了!”

嘶,众人暗暗抽了口气,虽说知道这次所获颇丰,却未曾想到竟有如此之巨。

而陈靖元心中也暗叹:我靠,这海外贸易竟然这么赚钱!这还不算房产地契呢!

正当陈靖元发呆的时候,陈阿龙又开口了:“父亲,我那两千义军已经好久没打过赏了,能不能给我拨点银子,也好给下面的弟兄打打牙祭?”

以前山寨并不富裕,也就罢了,再伸手也没多少油水,如今百万巨财放在眼前,陈阿龙不伸手分一杯羹就说不过去了。

满安也大大咧咧道:“是咯是咯,孔子曾经曰过,皇帝不饿差兵嘛!”

“扑哧!”

陈靖元笑道,“满家伯伯,孔子他老人家可没讲过这话!”

“管他什么子,有钱就是老子!”满安不为意的挥挥手,跑到银箱跟前。

陈文桂深思一番,问陈吊眼道:“吊眼有什么意见?”

陈吊眼毫无思索,开口道:“当兵吃饷,天经地义。”

“暂时不可以!”

陈靖元阻道,“阿翁,阿爹,当兵吃饷的确天经地义,但是咱们是义军,可没有粮饷一说。如果就这么发下去了,没有个名目,发了等于白发,士兵也念不着咱们的好!”

“可咱们以前不都这样的吗?手上银子宽裕了,就给弟兄们打点赏钱!你这才领军几天呢,就想坏了规矩?”陈阿龙横了眼陈靖元。

“二叔别急,侄儿觉得,想要手下的士兵好像猛虎一样勇锐,除了从严治军,勤加操练之外,还要让他知道究竟是为谁在效忠卖命。”

陈阿龙当然知道这话说的没错,却又不愿意服软,道:“我不懂你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只知道要让手下的人拼命就得时不时的打赏,不然光图那一天两顿饭,谁愿意给你家玩命?”

众人也听出陈靖元话中含义,义军打仗全凭心中一股锐气而已,这锐气要是受挫,军队也就溃散了。

“靖元的意思是,咱们也学官军,整日操练,每月发饷?”满安道。

“没错!”

“没错!”

陈吊眼,陈靖元父子二人一口同声道。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陈靖元莞尔释然,而陈吊眼还是很臭屁的点点头。

陈阿龙道:“咱们又不是朝廷军队,咱们是义军,何来军饷一说?这以后每月发饷,可不把陈家给吃穷了?”

话音刚落,负责塔楼瞭望警戒的陈七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道:“大,大首领,朝廷,朝廷天使来广场,宣,宣圣旨了!”

咯噔,众人纷纷起身。

几人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一步赶,很快就到了广场。

山寨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一名手托明黄锦布的宫廷宦官。

宦官身边护着四名身穿铠甲,手持红缨枪的宋兵,宋兵后面还有四个木箱一字排开。

许夫人此时也站在其中,正陪着宦官轻声说着话。

“都围着干嘛?赶紧散啦,散啦!”陈阿龙准备驱散人群。

“圣旨到,哪位是陈文桂陈老太爷?”一声公鸭似的声音从宦官嘴中冒出。

“老朽陈文桂接旨!”

陈文桂正准备跪下接旨,那宦官赶忙跑过来,扶住陈文桂。

“老太爷千万别跪,太后娘娘有口谕,陈文桂教子有方,先是长子陈吊眼起兵抗元,再有长孙陈靖元,孤军深入元军大营,火烧蒙虏,陈家一门三杰,特赐免跪接旨!”

这一番说词,感动得陈文桂倜然泪下,颤颤巍巍的站着身子,朝大海方向,恭恭敬敬的遥遥一拜,道:“老朽谢太后娘娘的体恤之恩!”

而一旁的陈阿龙暗暗腹贬:他娘的,一门三杰,老子不是陈家人?

宦官对陈文桂的表情很满意,转而又斜着眼睛朝陈吊眼等人一瞧。

“诸位,跪下接旨吧!”

众人纷纷跪倒。

“圣旨,敕福建路陈氏义军诸将:蒙虏入侵,国祚濒危,朕虽孤悬海外,却常闻卿等义举(中间省略几十字)现敕封……”

跪在地上的陈靖元听着一串串的封赏,又是品衔,又是官职,又是勋爵的,他娘的,就是没听见赏金银布帛,暗翻白眼:真够抠的,就光给一些虚名,毛都不送一根!

什么叫兵器战甲,就地制宜,粮食军饷,卿自筹措?

说白了就是,战你是要打得,敌你是要杀的。

但是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

而一旁跪地的满安、陈阿龙跟陈文桂一般,都是激动的瑟瑟发抖,老天谁曾想到当年穷山恶水的刁民,如今竟然能够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陈吊眼倒是没那么激动,还是那么臭屁的点点头。

宣罢圣旨,众人山呼万岁。

宦官抱拳朝陈文桂恭贺道:“制置使大人,恭喜恭喜,银光青禄大夫,那在朝堂上也是响当当的品衔,陈氏一门更是三将齐封,真是皇恩浩荡啊!还有呐,陈家幼虎,轻车都尉,世袭勋爵,制置使大人,这可是萌阴子孙的大好事啊!”

制置使大人?陈文桂稍稍迟钝一下,赶忙反应过来,道:“多谢,多谢,这位内侍大人,敢问如何称呼?”

宦官轻笑一声,躬身道:“制置使大人面前怎敢称大人啊,奴婢姓李,贱名敬忠,添居内侍省从六品右班副都知!”

陈靖元心知,不能小觑了李敬忠这个从六品的右班副都知,在数万太监中,那也是四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手中的权利可不是一般的大。

见李敬忠如此谦卑,陈文桂道:“哦。原来是都知大人啊!老朽,哦不,本,本官这就安排大人去休息休息,一路辛苦,待晚上,本官好好宴请大人!”

李敬忠摆摆手和声道:“制置使大人无需如此。奴婢宣完圣旨,也算大功告成。瞧奴婢这记性,敢问哪位是陈靖元陈少将军?”

陈靖元起身,微微拱手道:“我便是陈靖元,贵使可有差遣?”

李敬忠打量着陈靖元,颔首道:“啧啧,少将军果真年少英才,国之良将,小的一个内侍怎么敢差遣,太后娘娘有口谕,陈靖元虽年少,却深明大义,公忠体国。望你多多杀敌,报效朝廷,哀家与皇帝定不吝赏赐。”

太后的话其实很简单,无外乎就是告诉他只要立功,就有封赏。

陈靖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朗声道:“臣定为我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少将军果然是国之栋梁,太后娘娘也是慧眼识人,好了,奴婢旨也宣了,口谕也传了,这便赶回复命了!”

陈阿龙道:“那怎么行?大人是朝廷天使,我等一定要款待一番!”

“不再耽搁了,时局艰难,奴婢要与官家共度时难,望诸位大人奋勇杀敌,也替奴婢多杀几个蒙虏贼酋,一颗蒙虏人头更胜美酒千杯!”

陈靖元一愣,这话像是一个太监说的吗?怎么听着还是个大忠臣哩!

陈文桂拱手道:“臣等不敢不从!”

说完朝后头挥挥手,早就得到吩咐的老管家刘喜抱着一小箱金子走至李敬忠跟前,陈文桂道:“些许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李敬忠一见金子,脸露不悦,双眉轻皱。

陈文桂心里不免忐忑,啥意思啊?金子少了?

却听李敬忠朗声道:“诸位大人,奴婢出身内廷,无妻妾,更无子孙,要金子有何用?金子便赏给英勇杀敌的将士吧!制置使大人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告辞!”

说完,一转身,率领几名宋军士兵,牵着马匹迈步朝着山寨外离去。

众人见状,傻了,彻底傻了。

不都说阉人宦官专权弄国视财如命吗?

这一下更是彻底颠覆了陈靖元的认知,太监也有好人啊,样板戏害死人!

望着离去的身影,臭屁的陈吊眼蹦出一句话:“虽为阉宦,却也是个忠义之士。”

顿时,引起众人的共鸣,不住点头。

而一直站立人群中的许夫人也适时站了出来,道:“老太爷,恭喜恭喜了!以后福建路义军就归老太爷的节制了,我畲家儿郎还得多多仰仗您!”

“啊?许夫人!”

陈文桂看见许夫人,道,“陈氏一门能获此殊荣,还有赖于许夫人此次出使行在,老夫拜谢了!”

陈靖元对这位巾帼英雄也是深深一躬,道:“多谢姑姑!”

众人皆拱手称谢,唯独陈吊眼看着许夫人,讷讷半天,道:“消,消瘦了!”

迎来的,又是陈阿龙,满安二人的一番扯笑,还有许夫人的白眼,心道,这个憨货!

“父亲,全是官服,金印!”

陈阿龙打开地上箱子,一边伸手扒拉,一边激动叫道。

整整八个箱子,除了几匹绸缎,余下都是众人的官服,将印,看着五颜六色,品衔不一的官服,陈靖元心道,这就是正规军了!

见满安这粗汉竟然当众试穿起官服了,陈靖元立马阻止道:“满家伯伯,打住打住,何必如此心急呢?”

陈文桂也道:“许夫人,莫要理会此等憨货,我等聚义厅再做相谈,请!”

许夫人微微颔首,一提裙襟,道:“老太爷,请!”

几个御赐箱子交由刘喜收拾打理,几人陆续回到聚义厅。

见到厅内摆放整齐的几十口大红木箱子,许夫人诧异地看着陈靖元,赞道:“少爷真是本事,竟然能搜罗如此多的钱财!”

“姑姑谬赞,运气好罢了!”陈靖元谦逊道。

许夫人打量了陈靖元许久,似乎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霍然起身道:“老太爷现在贵为福建路制置使,节制诸路义军,小妇人有个不情之请!”

陈文桂面色一正,道:“许夫人请讲!”

许夫人笑道:“小妇人一介女流,自知之明尚有,平日里小打小闹还成,如若真要领军打战,攻城略地,那就不成了,所以我想请求将畲家二千五百余义军并入虎翼军,不求一官半职,但求畲家儿郎能够人尽其用!”

咯噔,众人心中一愣,这可是好事啊,有了畲家义军的并入,那虎翼军可就是福建境内最大的一支抗元军队了。

陈文桂,陈吊眼都忍不住赞叹:“夫人高义!”

而满安更是袖子一撸,喊道:“许家嫂嫂,俺老满带兵的能耐,那可不是盖的,将你那两千儿郎交给我老满大可放心!“

陈阿龙看着满安自夸,不屑地嗤笑一声,朝许夫人道:“许夫人,将你那两千儿郎交到我手里,我陈阿龙定视畲家儿郎如己出,倍加爱护!”

许夫人轻笑摇头道:“二位将军不用争了,畲家儿郎交由谁手,我早有主见。”

说着,许夫人看向陈靖元。

“靖元带兵赏罚有度,军纪严明,诸如齐盛,沐春等人,在各位军中也只是个悍卒而已,到了靖元手中却成了猛将,所以我决定,把二千五百余儿郎交给靖元,靖元你可不能亏了我畲家儿郎!”

陈靖元此刻已经被这天大的馅饼给砸晕了。

乱世何以保命?无它,唯军队耳!

二千余名经过战火洗礼的士卒,更是难能可贵!

陈靖元好容易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朝许夫人拜谢道:“请姑姑放心,以后这畲家士卒便是小侄的袍泽兄弟,小侄肯定不会亏了他们。”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吊眼也不例外,整日冷冰冰的他也难得笑道:“现如今我等义军被朝廷招抚,近万名弟兄也算是有个出身了,那这个发饷的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

众人在聚义厅中细细讨论,直到厅中点起了蜡烛,关于发饷的事才初步有了个结果。

各府厢军士卒每月按三两四钱以粮食或钱币折算军饷。

各军将领三天内整编麾下部队,制定花名册,提拔麾下各都都头校尉,上交福建制置使陈文桂处,由制置使大人报禀上书朝廷枢密院,转交兵部入册在典。

同时,各府厢军后勤粮草的事,交由许夫人打理。

陈靖元从蒲寿庚家抢来的百万之财也都充入后勤粮草中,归许夫人统一调度。

这也是陈靖元,陈文桂等人竭力要求的,既然人家都能毫不在意的将几千人马交由自家,那陈氏一族更是不能失了气量,让人家小看了去。

对于钱财之事,唯独陈阿龙闷闷不乐。

自此,陈靖元手中所掌握的军队人数,俨然成为福建路诸军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抬头看向厅外,夜色骤黑,浓如泼墨,陈靖元猛地一惊,提醒陈吊眼道:

“爹,咱们今晚应该在山寨广场上设宴犒赏破元军贼船的五百悍卒!可千万不能失了约,寒了将士们的心!”

深夜,山寨内宅,陈靖元的卧室。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四周,陈靖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不时地囔囔道:

“小爷年方十六,统兵三千,可当英雄否?”

“来,接着喝,天下间哪有醉死的好汉!”

“如果不是小爷,什么狗屁皇帝,什么狗屁国舅爷,早就统统葬身海底了!”

“哐当!”

似是桌椅倒地的声音。

叮的一声,利剑出鞘。

酣睡中的陈靖元闻声猛地惊醒,抽出床头的宝剑,喝道:“谁?”

“少将军息怒,是我!”一个惊慌的女声在漆黑的屋内响起。

“点亮烛台!”

片刻,一个女人从屋外把着烛台,又重新走进了陈靖元的卧室。

二十三四的年纪,杏眼柳叶眉,嫩滑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慌张。

可能是准备入睡,女子仅穿着贴身粉红亵衣亵裤,一头青丝垂在颈间,徐徐走近,说不出的慵懒娇媚。

陈靖元眼中不觉惊艳一闪,隐约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六月姐姐呢?往日不都是她在隔壁小屋睡觉的吗?”

“奴婢姓桑,单名一个柔字,少将军叫奴婢柔娘便可。”

柔娘将点亮的烛台轻轻放在床头桌上,道,“少将军忘了吗?昨夜少将军与一干将士在山寨广场喝酒吃肉,直到深夜。后来喝到起兴,就把从蒲家所携的女眷分赏给了诸位将士,奴婢就是其中一个,少将军嚷嚷着要奴婢侍寝,奴,奴婢就被人安排到了这里。”

说到“侍寝”二个字时,柔娘的脸上起了一抹娇羞。

“靠,谁安排的?天,那帮臭小子灌了小爷多少酒?”

陈靖元敲敲脑袋,恍然道,“嗯,我想起来了,你是——是蒲旭宗的那个第十八房小妾?我杀那狗贼的时候,你就在边上?难怪有点眼熟”

“是,是的!”柔娘想起当时画面,身子冷不丁一颤,显然是心有余悸。

话说到这里,陈靖元的酒也醒了,脑子里多少还有些记忆。他看了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柔娘道:“差不多丑时了!”

才凌晨2点多?

陈靖元打了个哈欠,这酒是醒了,但人还是困的,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陈靖元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打趣道:

“蒲旭宗平日里应该很疼你吧?本少爷杀了蒲旭宗,你该不会暗中记恨我吧?”

柔娘被这么一问,整个人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她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抬头望着陈靖元道:“奴婢不敢,少将军昨夜的虎威,奴隶历历在目!”

陈靖元看着柔娘小心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你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害你性命,只要你乖乖听话,他蒲旭宗能给你的,本将军也能给你,”

说着,陈靖元走下床来,轻轻捏了捏柔娘的脸颊,低声道,“记住,乖乖听话!”

“谢少将军垂爱!”言至于此,柔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即盈盈一拜柔声道。

陈靖元重新又坐回了床上,望着跟受了惊的小猫一样的柔娘,愈看愈是心痒痒,他朝柔娘勾勾手。

“来,今夜你陪小爷说说贴己话。”

“啊?”

柔娘一愣,望着半躺半靠在床上的陈靖元。

这少年虽然年方十六,却长得英武俊俏,长年习武,更是练得一身好肌腱,愈显孔武有力,比起蒲旭宗那软脚蟹病秧子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柔娘双颊飞红,轻轻坐到了床边。

她才坐定,陈靖元一个熊抱,直接将柔娘搂入怀中,作势要亲柔娘,柔娘紧绷身子微闭双眸,颤着睫毛,等着陈靖元的一亲芳泽。

谁知,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道娇声。

“少爷,你睡了没?今晚的天气闷热,奴婢睡不着觉,你给六月讲讲上次没讲完的《西游记》,可好?”

原来是陈靖元贴身侍婢六月。

这侍婢六月比陈靖元大上一年,因为是十几年前的六月时节老管家刘喜在山下捡来抚养,便取名六月,稍稍懂事之后便跟在陈靖元身边一直服侍。

特别是一年多前,陈靖元刚刚魂穿附身那会儿,如果没有六月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早就见了阎罗王了。

所以对于六月,虽然名为奴婢,陈靖元却打心眼里当她如亲人一般,爱护有加。

听着六月一打岔,陈靖元什么兴致也没了,什么天气闷热,俺的六月姐姐,现在都还没开春呢,哪里来的闷热?

想着六月今晚的古灵精怪,陈靖元稍稍明白一些,不禁好笑,轻声对柔娘道:“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我去给六月姐姐讲讲故事!”

说完,自顾自地穿了衣服,也不理柔娘的哀怨叹气,出了门去。

转眼过了两个月,到了开春时节。

山寨上下家家户户忙着春耕播种,而被收编招安后的各府厢军也在山寨各个山头加紧操练。

今日又是轮到陈七把守塔楼,听着后山传来的操练齐吼声,陈七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靠在塔楼栏杆上,陈七扯着破嗓朝对面的守兵李顺叫道:“顺哥儿,这福州府的厢军操练的也忒大动静了吧,搅得俺想偷摸睡会儿都难!”

守兵李顺挺直着身子,警戒着山下,爱答不理的朝陈七道:“陈老七,警戒之时还敢偷懒睡觉?你莫非忘记了咱们已经不是普通义军,而是福建路厢军了?咱们是有饷银的,一个月足足三两四钱的饷银呢?”

陈七道:“那又怎样?我陈七跟随老太爷,大首领起兵抗元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刨食呢?”

“什么老太爷、大首领?咱们是朝廷官军,你晓得不?要叫都指挥使大人,都虞侯大人,这是军纪!”

“军纪?俺陈七不识字,不懂什么军纪,就晓得拿刀砍元贼!”

李顺看了眼后山,道:“你说人的命咋就不同,那王三皮,跟我一个村的,平时就会些偷鸡摸狗,翻墙爬树的把式,前两个月竟然跟着少将军下了趟山,就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银,还差点分到一个女人,女人啊,细腰肥臀的女人,可把小子神气坏了!”

说完,他咕咚一声,咽下一嘴口水。

陈七抠了把鼻屎,刮到栏杆上,道:“你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一说到这个就火冒三丈,凭啥他福州厢军就三天一顿大肥肉,凭啥每月比咱们多上一两军饷,都他娘的在红竹山上混,凭啥我们低人一等?”

“凭啥?就凭人家是少将军的兵,你晓得不?这军饷一事就是少将军提出来的,咱们拿到的军饷还是人少将军从山下劫上来的,就你这样的孬兵,人福州厢军还不稀罕收呢!”

说完也不理陈七,自顾自的笔挺站着,认真警戒着山下的动静。

陈七吃了个瘪,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哈”的一下,捣鼓出一口浓痰,暗中朝着李顺吐了过去,差点吐到李顺的后脑勺。

低声道:“呸,什么玩意?敢说老子是孬兵?哼!”

与此同时,山寨后山的一个小山头上,黑鸦鸦的列着一个硕大的方阵与一个较小的方阵,较小方阵约为五百人,是原先跟随陈靖元火烧蒙船的五百悍卒,前面立着一杆大旗,黑面红边大旗,旗面上绣着“破虏军”三个斗大的字。

而硕大的方阵则有两千余人,衣着五颜六色,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有的甚至还拿着竹竿,榔头,令人哭笑不得。

陈靖元站在高处,朝着底下吼道:“弟兄们,咱们福州马步军组建以来第一次见面,咱们军中成分也挺混杂,有原先的畲家军,陈家军,客家军,还有一些江湖好汉,但是如今咱们要打散整编,只允许存在一个名字,那这个名字叫什么?”

“福州马步军!”“福州马步军!”“福州马步军!”

如此底气十足的喊话来自陈靖元原先那五百悍卒。

而畲家那二千多义军像是事先串通了一般,或坐着挠痒痒,或躺着晒太阳,还有的抱着水烟竹筒,咕噜咕噜抽个不停,自顾自都不理陈靖元这边。

陈靖元面无表情,又吼道:“没错,咱们就是福州马步军,一支要让元贼闻风散胆的铁军。那么我问弟兄们,如何能让元贼闻风散胆,一听我破虏军之名,就抱头鼠窜,望风而逃?”

“杀敌!”“杀敌!”“杀敌!”

五百悍卒又是一阵呐喊齐宣。

而畲家方阵那边,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也有小部分年轻汉子,随那五百悍卒附和喊着“杀敌”二字。

陈靖元还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以为杵,继续道:“如今我等已经是隶属朝廷的地方厢军了,自然不能与以前一样了。现在,我们讲的就是一个令行禁止,法度深严。所以,现在把各位兄弟打散整编,共分为五......”

话还未说完,就有士卒打断他的讲话,问道:“少将军,我们畲家军是不是真的和那些跟随你下山的士卒一样,每月四两四钱军饷?”

又有人喊问道:“少将军,咱们畲家儿郎入了破虏军是不是真能一视同仁,一样的军饷,一样的赏钱,一样的升官发财?”

还有人喊道:“少将军,是不是真的三天一顿大肥猪肉?”

“少将军,咱们弟兄进了福州马步军是不是也能换兵器和衣甲?这世上哪有穿的跟叫花子似的官军啊?”

畲家军中一个接着一个插问,声音连绵不绝。

而那几个畲家军中的几位首领也不出来阻挠,像是想要暗中考校陈靖元的意思。

不过,陈靖元倒是一点都不恼,反而暗自庆幸。

如果军中都是阿谀奉承,讪媚之辈,那又怎么攻城掠地?

眼看着陈靖元迟迟不表态,齐盛、沐春、王来宝几个人也是暗暗着急,再这么闹腾下去,可怎么收场啊?

终于,提问声逐渐少了。

陈靖元这才从容地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兄弟,我陈家本来是地方大户,可以说是祖祖辈辈衣食无忧,但是元贼入侵中原,逼得皇上遁走海外,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家。所以,我们陈家散尽家财,起兵抗元。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是勇武汉子,我陈靖元自然也是个汉子,咱陈家汉子说话就兴一口唾沫一个钉。所以诸位,稍安勿躁,请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绢,拿在手中,晃了晃。

陈靖元不紧不慢地打开纸绢,朝底下看了眼。

“这是早上本将军从都指挥使大人那里讨来的委任封赏,里面写明了招抚福建路畲家义军编入福州府马步军,粮饷与其他各府厢军一般无异。并且将合并后的福州马步军划为六都。”

陈靖元清了清嗓子,又从怀中掏出六张黄帛告身,拿在手中扬了扬。

“封齐盛,沐春,贺纲,雷五六,钟魁山五人为正八品宣杰校尉,兼福州马步军各都都头。”

话音一落,人群里议论纷纷。

因为五人中,后三人都是畲家义军的各队首领,在畲家义军中威望颇高。

陈靖元不顾底下众人的议论,而是不经意看了眼王来宝,只见他微微昂首,面色激动。

“加封王来宝,正八品宣节校尉,自领一都,提举福州马步军中粮饷物资,后勤补给。”

正八品宣节校尉,王来宝心中一阵激荡,列祖列宗,我王家现如今也出了个官身了。

而畲家军三位将领对此也甚为满意,想想看,福州马步军下辖六都,而他们畲家军旧人就占了三都,虽说陈靖元原先手下三人也占了三都,但是王来宝那个都只是负责后勤粮饷而已,只能算是辅助兵种。所以,陈靖元对畲家军真的是够仁至义尽了。

“另外——”

陈靖元很满意现在的效果,“福州马步军因前有缴获,而且数目惊人,所以,我特恳请都指挥使大人,都虞候大人,给我们福州马步军士卒月饷多加一两,每月五两四钱,如若不幸马革裹尸,阵亡抚恤百两,一分不少地发到你们家人手中。”

哗,这下军中可炸了窝!

倒不是因为军饷之事,而是抚恤之厚,这年头,十两银子能维持一个普通家庭一年开销,而百两银子呢?置地买屋,更是不在话下。

不知道谁喊了句:少将军仁义!

霎时间,三千将士杂乱纷纷,众口不一的喊着:

“少将军英明!”

“少将军威武!”

“......”

三位畲家旧军首领,新晋八品校尉,三都都头,都跪地抱拳,沉声道:“少将军如此高义,属下等愿牵马坠蹬,为少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破落的,衣不裹身,仅能够三餐温饱的义军小首领,转眼间,成了厢军一都都头,有了正八品的官身,还有如此厚饷,手下弟兄衣食无忧,又能惠及家人。

三人当然不是蠢人,再加上许夫人之前的教诲,皆知道这次朝廷并没有拨运一粒粮草,一两碎银到山寨,弟兄们吃的,喝的,用的,拿的,都是出自陈靖元之手。

如果还再不识趣,诚心与陈靖元作对,就说不过去了。

陈靖元受了他们一礼。因为这是下官拜上官的礼。

礼毕,陈靖元垂下腰身,扶起三人,道:“诸位都头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三人起身,又朝沐春,齐盛,王来宝三人拱手招呼,沐春三人也是热情回应。

陈靖元朝底下士卒道:“诸位兄弟,既然入了我福州厢军,那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今、明两日放大家休沐,回去与家中老幼团聚一番,手头拮据的,也可以向王校尉先做预支,给家中的老人、孩子买上点肥肉果脯,打打牙祭!”

这王校尉,自然指的当然是掌管厢军粮饷后勤的王来宝。

此话一出,军中沸腾!

“少将军仁义”的呼声又是一番此起彼伏。

陈靖元不以为意,朝几位手下校尉道:“诸位都头,和我一同去屋堂,商讨一下如何分营,如何操练的事吧。”

“谨遵少将军令!”

众将都拱手称喏,规规矩矩,不急不慢地尾随陈靖元,朝陈靖元歇息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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