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五谢应渊小说(养阴骨,嫁蛇仙)-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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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五谢应渊是小说《养阴骨,嫁蛇仙》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歌怨写的一款悬疑恋爱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养阴骨,嫁蛇仙》的章节内容

林十五谢应渊小说(养阴骨,嫁蛇仙)-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在我十三岁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除了吃喝拉撒,能在小小的佛堂里活动之外,我一直睡在一尊高一米五,宽六十厘米的菩萨泥像里。

每当有香客到我家的佛堂烧香,爷爷都让我躲在菩萨泥像后面多吸两口香火,说这样是为了我好。

每次吸了香火,我都会在菩萨泥像后面睡上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的,像是魂魄被人抽走了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忽然发现,家里的那尊菩萨泥像,和我长得越来越像了……

我害怕极了,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却很避讳提及,总说是我和菩萨泥像待久了,才会和菩萨长得越来越像,而不是菩萨长得像我。

我听的脑袋嗡嗡,总感觉爷爷这话不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尊菩萨泥像也从与我三四分神似,长成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就连很久没来我家佛堂烧香的阿婆,都会问我爷爷这尊菩萨是不是重新塑像了?

爷爷一改常态,竟然笑着回答他们:“菩萨新面,见者迎福,吉祥如意。”

我气愤极了,想要出来拆穿爷爷的谎言,肚子却在这时疼的厉害,就连裤子也感觉有些湿了。

我躲在泥像后面脱掉裤子,看见上面红了一片,还以为自己得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

我把裤子藏在角落里面,想要瞒着爷爷自己偷偷等死。

到了晚上,爷爷还是发现了那条裤子,看着躲在泥像里面瑟瑟发抖,小小的我,却只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说:“十五终于长大了。”

爷爷的眼里带着几分失落,和对未来的恐惧,见到这样的爷爷,我的心里害怕极了。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爷爷喊来村里的婶婆,给我买了两包棉片教我用途,又交代了几句话后,我才懵懵懂懂地涨红了脸。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长大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的感觉,我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战战兢兢地过着,直到一天清晨,我被佛堂外面的争执声吵醒。

透过门缝,我看见了院子里来了一个梳着道髻,手握拂尘,仙风道骨,一脸严肃,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老人,正和爷爷争执些什么。

争执间,也不知爷爷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他,老人顿时放下脸来,指着佛堂勃然大怒地斥责道。

“林青云,是不是疯了?当年我就和你说过,水里飘来的这个女娃娃是个祸害,绝对不能捡!”

“你倒好,不仅把她捡了,还欺师灭祖地为她修堂立像?你真以为靠这破佛堂的香火,就能把这女娃娃养成淫骨菩萨,改了她的命数?”

“我告诉你!她的命,谁都改不了,你再这样冥顽不灵,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害死的!!!”

老人的声声斥责,压得爷爷喘不过气,爷爷却也不敢反驳一句,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缩着身子低着脑袋,任凭老人如何责骂。

仙风道骨的老人被爷爷气得够呛,扬起拂尘就要朝他身上打去。

爷爷苍白着脸抬起头来,只道一句:“师……师兄……”

老人手中的拂尘生生定格在了半空,终是不忍落下,拂着袖子扬长而去。

老人走后,我赶忙推开佛堂大门,心惊胆战地望着爷爷问出一句:“爷……爷爷,淫骨菩萨是什么东西呀?”

爷爷的身子僵住,像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眼神发虚地回我道:“他瞎说的,没有什么淫骨菩萨,十五是要变成小菩萨,不会变成淫骨菩萨的。”

我好奇地又问:“变成小菩萨能干嘛呀?我的存在真的会害死爷爷吗?”

“十五乖,十五是爷爷的小福星,怎么可能会害了爷爷呢?”爷爷伸出微微发颤的右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对我强挤出一抹笑容,哄着我道。

“十五只要安心长大,等十五长到了十八岁,等十五变成了小菩萨……在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来找十五的麻烦了……”

我听不懂爷爷在说些什么,总感觉爷爷有事在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但我相信爷爷肯定不会害我的。

或许只要我多吸点香火,早点变成小菩萨,就是对爷爷最好的报答。

往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位老人留下的话语。

我越来越好奇佛堂里的菩萨泥像和我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联系?

直到这年的七夕,我家门前忽然出现了一盒缠着红布,套着小红花的木箱。

爷爷一见到它,好似如临大敌般,立马将它拿到后山里丢了,不让我碰它,也不肯说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从七月初七,到七月初八、初九初十……一直送到七月十四,每天早上天一亮,这个被丢掉的木箱子,都会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前。

七月十五又称七月半,是盂兰盆节,鬼门大开的日子……

这天早上,那个木箱没再出现在我家门前,我却更加提心吊胆,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就连爷爷也表现的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到了下午,爷爷破天荒地跑到镇上,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摆的家里到处都是。

爷爷在家门口铺了一层生石灰,还在石灰底下撒了三把糯米。

又拿了一根十米长的红绳,在上面挂满了铃铛,把大门缠的像蜘蛛网似的。

之后还床铺地下,找来三张压箱底的黄符,贴在了门上。

做完这一切后,爷爷用酒精撒了两条路,一路径直撒到了菩萨泥像前,用香炉压住。

另一路则撒到了墙根,放了个和我一样大小的稻草人。

还将一张写有我生辰八字,沾了我指尖血的红纸,贴在了稻草人的后脑门上。

随着天越来越黑,爷爷提着一把桃木剑,像个守门神一样,挺直腰杆地坐在小院里面。

爷爷告诉我说:“十五,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你都躲在菩萨泥像后面不要出来!”

“能不能挺过今晚……全看你的造化了!”

我懵懵懂懂地对爷爷点了点头,瑟瑟发抖地躲在菩萨泥像后面,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夜越来越深了,院子外面刮起的阴风也变得越来越大。

我提着心跳,在菩萨泥像后面紧张地等了好几个小时,外面除了刮风之外,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以为是爷爷的神经太过mg,今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差点儿就要靠在泥像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咚——”

一阵诡异的敲锣声,却在这时,犹如一道惊雷忽然从远方响起,吓得我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爷爷在听到这道敲锣声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好似红事白事掺在一起的锣鼓声,与那阴森的唢呐声……

下一秒,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一阵诡异的阴风狠狠撞开,门边缠着的铃铛,立刻发出那“叮铃咣当”清脆的响声,好似午夜奏响的幽灵,听的让人不寒而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支穿着红衣,抬着花轿的迎亲队伍,缓缓从前方走来,没过一会儿,另一支穿着白衣,抬着黑漆棺材的送葬队伍,竟然也出现在了迎亲队伍的边儿上。

且不说哪有人深夜迎亲的,就说这红白喜事不能办在一起,两支队伍一红一白同时在夜幕下出现,别提有多么诡异了……

就连爷爷见了,都惊得瞪大了双眼,身形微微一晃,不可置信地道出一句:“红白双煞……”

“红白双煞,冥婚送葬,生人回避,见者即死……”

爷爷赶忙上前,想要关上被阴风吹开的大门,奈何这扇大门,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墙壁一样,无论爷爷怎么使劲都无法将其拉动。

爷爷赶忙背过身去,面色发白地找来铁盆,将那早就准备好的纸钱,一沓一沓地丢进火盆里面,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在那念道:“生人误视,拿钱消灾,收钱快走,收钱快走……”

今天本来就是七月半盂兰盆节,鬼门大开家家户户烧纸钱的日子。

盆里的纸钱忽然被一阵诡异的阴风吹起,转着圈地朝着外面飘了出去,像是真的有“人”在外面收钱一样。

可是随着爷爷烧出的纸钱越来越多,这支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跳着欢快又诡异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朝着我家走来……

直到下一秒,“嘭”的一声忽然传来。

一只裹着红布,套着大红花的木箱,忽然落到了我家门前。

这是……这是接连几天,不断出现在我家门前的那只木箱……

爷爷在见到这只红木箱的那一瞬间,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腿脚yr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被爷爷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小声地问了句:“爷爷……?”

爷爷听到我的声音,好似惊弓之鸟般,赶忙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比严肃地嘱咐我道:“十五,还记得爷爷交代过你的话吗?今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躲在菩萨泥像后面不许出来。”

“可是……”我动了动嘴唇,还想说点什么,那支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却已经停驻在了我家门口。

我吓得腿脚yr,竟也直接瘫坐在了菩萨泥像的后头,浑身上下都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冷汗给打湿了……

“叮铃铃……叮铃铃……”

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停在门前之后,门边绑着的那串铃铛响的更加大声了,好似午夜中的催魂曲一样,不断挑战着我的感官。

一个低头穿着红衣,一个低头穿着白衣的“人”,抱着分别被红白布匹包裹着的木箱,垫着脚尖,浑身僵硬地朝着我家走来。

他们将这两个木箱放在我家门前,被他们踩过的糯米石灰地,立刻冒出一阵黑烟,留下两双黑漆漆的脚印。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迎亲队伍和送葬队伍里,不断有“人”抱着木箱走到我家门前,将那一只只诡异的木箱子放下,好似是队伍的主人给出的聘礼一样。

直到最后一只箱子落地,门前摆着的木箱已经有整整十九只箱子,地上的糯米石灰地也黑了一片,布满了诡异的脚印。

爷爷之前洒在院子里的两路白酒,却在这时忽然“咻”的一声,凭空烧起来一路。

那只被放置在角落里,脑袋后面贴有我生辰八字的稻草人,竟在下一秒,忽然动了……

稻草人一步步地跨过白酒燃烧着的路,朝着大门外面走了过去,地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竟诡异地烧不到它分毫。

就连门前缠绕着的红绳铃铛,也被它神奇地穿了过去。

稻草人跨过门前摆放着的聘礼,走到了红白双煞送葬队伍的跟前,队伍里立马出现一红一白两个媒婆打扮的“人”,将一身大红的嫁衣,直接套在了稻草人的身上,垫着脚尖一蹦一跳地就要往队伍里赶。

哪知,她们三个还没走进队伍,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嗤笑声。

“呵。”

下一秒,这只披上红嫁衣的稻草人,竟与那两个媒婆打扮的“人”,居然在走路的途中,忽然凭空燃烧了起来。

巨大的火焰里,立马传出两个女人尖锐的哀嚎声。

一道的男音,也在这时,再次从黑暗中传来:“拿只破草人就想糊弄我?”

“十五,过来。”

十五,过来……

十五,过来……

他、他他……

他怎么知道我叫十五?

男人根本没给我害怕的时间,另一条被爷爷洒在菩萨泥像前的白酒路立刻燃烧了起来。

我不受控制地直接从菩萨泥像后面站了起来,浑身僵硬地踏上白酒路,一步一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爷爷见状,赶忙开坛做法,将那黑狗血洒了一盆在我身上,浇灭了我脚下燃烧着的火焰,却依旧没能抑制住我的行动。

爷爷又拿出黄符做法,一张张的拍在我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眼瞧着我已经走到了挂着铃铛的红绳边,看清了红白双煞送葬队伍里那一张张鬼脸,我吓得魂都快飞了,只能哭丧着对他喊道:“爷爷……救我……爷爷救我……!”

“十五别怕,爷爷一定能救你的!”爷爷苍白着脸对我回道,而后赶忙取下门上挂着的铃铛红绳,将其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我的身上,那股被操控的感觉立刻减弱了不少,我赶紧转身,飞快地朝着身后的佛堂内跑去。

可我才跑没几步,身上忽然传来“砰砰砰”几声,竟是缠在我身上的红绳,凭空碎裂了开来,一只又一只细小的铃铛随之落地,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我再次浑身僵硬,不受控制地朝着外面走去。

爷爷见状急的额间溢满了冷汗,正要拿出其他法器试试,却见我的右腿已经迈出了门槛,他再也顾及不到那么多,只得用蛮力死死将我拽住,想要将我拽回家里。

可是人的力量,哪能敌得过这些脏东西啊?

不一会儿,爷爷便被我拖拽着到了外面,急的他抬起头来,对着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咬牙质问:“这世上的女子那么多,你怎么连个十几岁命苦的女娃娃都不肯放过?”

回应他的,却依旧只有男人阴冷的那句:“十五,过来……”

十五,过来……

十五,过来……

男人阴冷的声音,就像一道道魔咒般,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的脑袋越来越浑,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快,口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对他回应出一句:“来了……十五来了……”

爷爷见我这样,知道我是彻底中招,再也顾及不上那么多,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了桃木剑之上,又拿出一张紫色的符箓抛向空中,踏出罡步迅速结印做法。

只听“哗”的一声,桃木剑上立刻烧出熊熊烈火,爷爷竟只身提剑地朝着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直接杀了过去……

男人见此,又是一声轻蔑的嗤笑。

“呵。”

“不自量力。”

没等爷爷靠近,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爷爷击飞几米之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颤抖着身子想要为我拼命。

我意识模糊地不断默念着“十五来了……十五来了……”,马上就要走进红白双煞的队伍里面。

爷爷再也顾及不了其他,疯了一样地冲到我的面前,将一口舌尖血喷在了我的脸上,无比焦急地摇晃着我的身子,对我喊出一句:“十五,醒醒!十五,你快醒醒!”

我的瞳孔这才聚焦地看了爷爷一眼,却也只是一眼,便生硬地推开爷爷,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爷爷见状,猛地将一根银针直接插入胸口,正要用心间血唤回我意识之际,那道阴冷的男音才再次于黑暗中响起。

“念你照看她一十三年,我饶你一命。”

“再要捣乱,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面对男人的威胁,爷爷却是冷脸回出一声:“今日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你将她带走!”

语落瞬间,爷爷猛地将银针推入胸口,拔出带血的银针之后,立刻将其插进我的头顶,我那涣散的意识立刻清醒,停止了向前的步伐,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爷爷趁热打铁,猛地朝着自己的心口一拍,吐出心间血的那一刹那,将其喷吐在了桃木剑之上,直接杀进了红白双煞的队伍里面,想要为我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可是爷爷这些年来为了替我塑像成佛,早就散尽了半生修为,红白双煞本就是至阴至邪的玩意儿,他又怎么会是这些邪物的对手?

不消一会儿,爷爷便被打得倒地不起,眼瞧着一柄鬼剑马上就要刺入爷爷胸口,我慌不择路,满眼泪花地急忙喊道:“不……不要……!”

“不要杀我爷爷!我走,我走,我跟你走!”

“十五——!”爷爷痛心疾首地对我吼道,不断用眼神示意我离开。

刺入我头顶的那根银针却在这时,忽然“啪嗒”一声,自动掉落在地,男人那阴冷的声音,也随之轻蔑响起。

“乖,十五,过来……”

身体上的僵硬感再次消失,我拖着沉重的躯体,咬着牙朝着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里走去。

爷爷浑身颤抖,好几次想要爬起,都被这些邪物狠狠摁下,也只得不断地对我摇头,怒喊着:“走啊,走啊!十五,你快走啊!”

“你捡起那根银针,跑回佛堂里面,将银针插进菩萨像里,他就带不走你了!”

“十五!你快走啊!”

我泪流满面地对爷爷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想……不想那个老人的预言成真,更不想害死爷爷。

如果今晚一定要死一个,那我情愿是我……

“十五……”眼瞧着我已经走进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爷爷无力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已经变得无比沙哑。

红白双煞的队伍里,再次走出一红一白两个“女人”,手里捧着张红布,马上就要在我的身上披上,一道清澈的磬音,却在这时忽然从远方传来……

“嘡——”

穿着红白衣服的这些人,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好似中了定身咒般,齐齐僵在了原地。

“嘡——”

又是一阵磬音响起,犹如魔咒一般,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立刻倒作一片,无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人仰马翻地打起了滚来。

“嘡——”

第三声磬音响起,这些“人”的身上立刻冒起了白烟,不断发出痛苦地哀嚎。

我赶忙捡起地上的银针,朝着爷爷的方向跑去,一把将爷爷拽起,朝着队伍外面逃去。

结果我才跑没几步,竟然看见了一名穿着白衣,面色茭白,身形清瘦,五官棱角分明,长着一双剑眉,英气十足,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和尚,手持圆磬出现在了月色之下。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好似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神圣而庄严,肃穆地好像佛童临世般,圣洁地想要让人对他顶礼膜拜。

方才救了我和爷爷的那三声磬音,正是从他手中的圆磬中传来。

没等我对这和尚道出一声谢意,方才差点杀了爷爷的男人,好似认得他一样,于黑暗中发出一道阴冷的怒音:“是你——!”

年轻的和尚满身佛像,踏着月光,走到了我的身旁,却是对着前方的黑暗,清冷地吐出一句:“前尘往事,已然淡去,她已转世轮回,你又何必揪着前缘不放?”

黑暗中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嘲弄般的冷笑:“哈哈哈哈哈——”

“前尘往事,已然淡去?说的倒是轻巧。”

“她曾欠我的,即便轮回十世都还不清!”

“而你——沈知初,你若能忘记,又何必出家?”

“既已出家,又何必在这深夜,迢迢千里来到山野,只为救她一命?”

是啊,若是已忘前尘,又何必再来?

年轻的和尚似乎并未被他的言语所激,面色淡然地对他回道:“身死债清,今晚,你带不走她。”

“你——!”男人怒音响起,周遭立刻刮起一阵阴风,那些在磬音下倒地不起的红白双煞,如有神助般立刻从地上站起,重整了队伍。

面对眼前这排厉鬼,年轻的和尚不过扫了一眼,再次提起木棍,手中的圆磬便要敲下。

男人似是知道,圆磬四响,这些厉鬼便要被其度化,又是一阵阴风刮起,偌大的迎亲送葬队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只留下男人阴狠的一句:“沈知初,这一世,你只能护她这一次!”

鬼物消散,就连周遭的阴霾都因此消散了不少。

我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大半,失力地差点带着爷爷一起摔倒在地,年轻的和尚立即上前扶了我一把,待我站稳之后,却又立刻抽手。

爷爷拽着我赶忙对着年轻的和尚直接跪下,正欲对他磕下响头,却被他轻轻拦下。

爷爷这才抬头,对其问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我与小女不知该何以回报?”

年轻的和尚淡淡摇头,轻道一句:“不必报答。”

“敢……敢问大师尊姓大名,可与……可与小女曾为旧识?”爷爷接着问道。

年轻的和尚望着我愣了半晌,只道一句:“不曾相识。”

不曾相识。

如有过往,黄泉一遭,前尘已了。

“珍重。”年轻的和尚对我和爷爷行了个佛礼便要转身离去。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他的背影,赶忙问出一句:“敢问大师姓氏几何?”

年轻的和尚驻足片刻,身形微颤,并未回头。

只道一句:“法号戒心。”

法号戒心,再无姓氏。

我和爷爷跪在原地,跪拜了很久,很久,久到戒心的身影在我们的面前模糊成一个小点,爷爷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将我带回了家里。

说来可笑,我在这方寸天地,生活了整整一十三年,从未踏出过佛堂,就连外面的院子都没去过。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外面,却也是唯一的一次。

从前,我一直不解,爷爷为何一直对我管教如此森严。

直到这一次,爷爷望着家门口这一十九箱化成灰的聘礼,与眼前这副破烂不堪的景象,爷爷终于迫不得已,将所有的真相全都告诉给了我。

爷爷说,他曾经是个拜师在齐云山玉虚宫里的小道士,那天来到家里的那个老人,是他曾经的师兄——无尘子。

他的师兄天生与道门有缘,无论学些什么都学的很快,是道门百年难遇的一大奇才。

而他拜师三次,师父都选择避而不见,说他前缘未了,此生并无道缘。

他素来不信这些,在门前跪了整整七天七夜,才惹的师父心软,愿意收他为徒,授予真传。

他在玉虚宫中拜师整整三十余载,直至十三年前,他与师兄无尘子一同下山,在洛水河边,见到水面上飘来一个破旧的竹筐。

竹筐里放着一个唇红齿白,笑容可掬,长得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娃娃。

爷爷见到女娃娃,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前尘的画面,只是这些画面快到他根本无法抓住。

一股强大的业力牵引着他,让他忍不住地想要接近这个女娃娃。

也让他在这一刻,恍然大悟一般地理解了师父话中曾经的深意。

他此生,确实与道门无缘。

爷爷当即就想将我从水中救起,却被他的师兄无尘子拦下。

原因无他,无尘子为我起了一卦,只道红颜祸水,命比纸薄,业力深重,因果难缠,一旦长大,定是鳏、寡、孤、独、残,五弊全占,缺福缺禄又缺寿的极贱之命。

鳏、寡、孤、独、残,是修道之人才会有的五弊,福禄寿则是三缺。

但凡入了修门必占一项,却也没听过有谁八项全占,如此命贱的,更何况那时的我,还是在襁褓里的婴孩。

无尘子当即就想将我溺死,给我一个痛快,却被爷爷拦下,佯装交给山下的农户收养,实则自己悄悄背离师门,来到山中为我建庙塑像,将我养育成人。

那日我在门后偷听到的,无尘子问我爷爷是不是想要将我修成淫骨菩萨,说的虽然不对,却也对了一半。

因为爷爷是想让我修成阴骨菩萨!

传说,阴骨菩萨悲悯众生,割肉剔骨,以身教化众人。

而淫骨菩萨慈悲喜舍,故以殉身满足世俗之欲,化形为娼,欲渡众生,洗涤人间。

淫骨菩萨与阴骨菩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相差了个天差地别!

稍有不慎,阴骨便会化为淫骨。

从以身渡人,变成以色渡人。

爷爷也很害怕我会变成淫骨菩萨,所以在为我塑像之时十分小心,凡沾色字者,绝不可为我上香!

就怕我修不成阴骨,反变成了淫骨。

可我还是不解,反问爷爷:“我既命比纸薄,命格极贱,和这修不修成菩萨,又有什么关系?”

爷爷这才告诉我,当年无尘子为我占的那卦,除了看穿了我的命格之外,却也发现了我命里有些机缘,连他都无法看清。

只道我前世作恶多端,从出生时便被人打下烙印,是带着前缘情债来到这个世界上还债的。

前世欠下的债,是我此生命贱的因!

但我若是能在十八岁之前,修成阴骨菩萨,用菩萨命来渡债,那些想要找我讨债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这债还敢不敢讨!

我震惊不已地对爷爷又问:“我所欠的情债,欠的就是带着红白双煞前来讨债迎亲的男人,和那个叫戒心的和尚吗?”

爷爷叹息地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我前世究竟欠了谁,又欠了多少,身上才会有这么重的业力。

他本以为,他能护我到一十八岁,等我成了阴骨菩萨,他方能功成身退。

可是现在看来,以他的能力,只能渡我短短的一程。

究竟是变成阴骨菩萨教化众生,还是成了淫骨菩萨化形为娼以色渡人,全看我往后的一念之差了……

听到这里,我只感觉爷爷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我害怕极了,忙问爷爷:“爷爷……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爷爷眼含泪水地对我摇了摇头,说:“乖十五,是爷爷老了,太不中用,即便豁出性命……也护不住你。”

随后爷爷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制的平安扣交到了我的手里。

“十五,这是我捡到你时,从你身上的襁褓中找到的,上面刻了十五二字,我本以为是你的生辰,直至那天夜里他们这样喊你,我才知道这是你的名字。”

“这个平安扣看似普通,却随你一同出现,我不知道是你前世之物,还是你今生父母所留,但能出现在襁褓里,我想……应该是对你极为重要之物,我替你保管了整整一十三年,今天也该还给你了……”

我握着尚存一丝温润的平安扣,呼吸莫名地有些发颤,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却是如鲠在喉,连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我是真的害怕,害怕是不是自己的存在,真的会害死爷爷?

害怕从此以后,在这世间,只剩下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后来的几天,我浑浑噩噩地过着,甚至睡到半夜,都要爬到爷爷的床边,用手探探他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每一天都活得心惊胆战,生怕石头落地的在那活着。

直到这天清晨,几个月前来到家里训斥爷爷的老人,他那高风亮节的师兄无尘子,忽然带着两个面容稚嫩的男孩,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我的家里。

爷爷将我从菩萨泥像里面喊醒,端了一杯茶水放在我的手里,将我拉到了无尘子的面前。

爷爷冷着脸,对我喊出一句:“十五,跪下。”

我没懂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迟疑地看了一眼爷爷。

爷爷却说:“十五,敬了茶,磕下三个响头,以后无尘子就是你的师父。”

“爷爷……您真的不要我了吗?”我的眼里含泪,握着茶杯的双手颤抖不已。

爷爷眼尾泛红,将头扭到一边没有回答。

无尘子冷脸哼出一句:“不想害死你爷爷就跟我走!”

我害怕地浑身一颤,我不知道无尘子这样讨厌我,爷爷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回心转意,来到佛堂里收我为徒。

可若我的存在会害死爷爷,那我宁愿离开,离的越远越好,只要爷爷能够活着!

我赶忙将茶水奉上,重重地对着地面磕下三个响头,认了无尘子为师。

拜完了师后,爷爷将我的行李都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编织袋里,我的衣物不多,春夏秋冬的衣服加起来只有六套,爷爷将它们叠的非常整齐。

可就在爷爷收拾好了一切,要送我走的时候,一直隐忍着情绪的他,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十五,是爷爷没用,是爷爷没用,才要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十五,离开之后,你要乖乖听话,做个……做个好孩子。”爷爷一边哭着,一边摸着我的脑袋对我嘱咐道。

我那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扑进了爷爷的怀里。

“爷爷……”

爷爷浑身颤抖地抱住了我,安慰道:“乖,十五不哭,爷爷就在这小小的佛堂里,等十五修成菩萨命平安回来。”

这时,无尘子带来的那两个男孩,已经将佛堂里的菩萨像装进后备箱里,催促着我赶紧离开。

我被迫与爷爷分别,眼瞧着爷爷站在阳光下,目送我离开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儿。

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膝盖上低低地哭出声来。

车里坐着的三个人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人出声安慰我。

他们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被无尘子带去了杭州,安顿在了一个位于山中,魏晋时期留下来的道观里。

这座道观曾于明末废弃,直至八年前,无尘子离开齐云山玉虚宫,来到此地自立门户,将其重新修缮续上香火,成了他的道场。

我的菩萨泥像则被放置在道观后面,一处覆盖着杂草,连门都没有的破旧砖瓦房里。

我心疼的想拿个木板挡着,却被无尘子制止,说是这种野佛,曝晒在日光之下,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之后又拿了个缺了角的香炉放在佛像前,递了一把香给我,让我每天睡醒过来给菩萨泥像上一炷香就行了。

无尘子带在身边的两个男孩,是他除了我之外,唯二的两个徒弟。

大徒弟许清临男生女相,样貌阴柔俊美,性子与无尘子很像,为人性冷,少言寡语,不近人情。

二徒弟名叫谢思焰,生的五大三粗长了一身腱子肉,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却是个用鼻孔看人傲娇的主儿,一样对我冷冰冰的。

我战战兢兢地在道观里住了整整三个月,无尘子师徒三人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半点要教我本事的意思。

更没告诉我,这菩萨命还修不修了,到底应该怎么修?

我在他们师徒三人的眼里,就像个不存在的空气人一样,日子过得十分痛苦。

为了不继续过这种日子,我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讨好他们。

无论是洗碗擦地,还是砍柴烧火,所有爷爷没让我干过的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去干。

时间一长,最先绷不住的是谢思焰,他在我无数次喊他二师兄之后,头一次郑重其事地主动和我说话。

说的却是:“林十五,你不要再喊我二师兄了,二师兄是喊猪八戒的你懂不懂啊?”

“那……那我喊你什么?”我小心翼翼地对他问道。

谢思焰“嘿嘿”一笑,说:“那当然是喊我小师兄啦!”

就这样,我和谢思焰逐渐熟络了起来,在这山野之中,总算有了个能说句话的人。

时间一长,我在他们师徒三人做科仪的时候,也有了可以旁观和打下手的机会。

虽然无尘子依旧什么都不肯教我。

好在谢思焰看在我喊他一句小师兄的份儿上,不时为我讲解一二,我也算略懂了些许东西。

这样平静的日子,我在山野里整整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我没再见过那个名叫沈知初,法号戒心的和尚,也没见过带着红白双煞到我家门口“提亲”的那个男人。

唯有每年七月半,盂兰盆节的那一天,我总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座门前挂着两个写了喜字的大白灯笼,院子挂满红布,古香古色的诡异古宅里。

我好似被困在了那间古宅里一样,无论怎样奔跑都逃不出那间古宅。

耳边更是响起一个熟悉的男音,不断地喊我:“十五,过来……十五,过来……”

我害怕地想从梦里醒来,却只有第二天天明,鸡叫声响起的时候,我才能满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我害怕的跑到无尘子房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无尘子的回答只有一句:“你欠他太多,终有一日,他还会找上门来。”

此后的每一天看似平静,我都战战兢兢地过着,既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又很想当面问问那个男人,我到底欠了他什么,能让他这般缠我,死都不肯放手?

事态的转变,总是悄无声息。

那是一个雨夜,无尘子外出未归,山门却被人拍的“砰砰”作响,就连平日里睡的像头死猪一样的谢思焰都被吵醒。

我赶忙披上外衣前去开门,却见周家的管家徐达,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一脸焦急地候在外面,小心地问:“道爷……道爷今天在观中吗?我们家里出事,出大事儿了!”

没等我回答,谢思焰的声音已经从我身后响起:“师父外出未归,再大的事儿,也等明天再来吧。”

徐达看见谢思焰身边的许清临,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等不到明天了,再等下去,我们家少爷就要没命了,小道爷,您也继承了不少道爷的神通,要不您今晚先去看看,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周家是杭州大富,当年无尘子来到余杭修缮洞天观时出了大力。

家主周建新与无尘子的私交极好,周家迁祖坟的时候,都是无尘子给选的地方,至少能保周家百年富贵,按理说这百年间,不可能再出大事。

许清临诧异地问:“你们家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达看了眼站在许清临身边的我和谢思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许清临的耐心被逐渐耗尽,只道一句:“你若不肯明说,就算是我师父来了,也帮不了你。”

“谢思焰,送客。”

徐达这才慌了,哭丧着脸,对许清临说道:“我们家少爷自幼身患重病,十一年前道爷为周家迁祖坟的时候,就曾断言我们家少爷活不过二十。”

“可是老爷就少爷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少爷死了,周家可就绝后了!”

“这些年来,无论老爷开出什么条件,道爷都不肯帮忙,眼看着少爷身体越来越虚,说句话都要咳血,老爷被逼无奈……也只得用那乡野里找来的偏方试上一试了……”

“什么偏方?”我好奇地问了一嘴。

徐达有些没脸地低下头,说:“一个月前,老爷认识了个云游的方士,说少爷的阳寿将近,却是个福大之人,只要找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未成年女孩,和少爷结婚冲个喜,再做场法事,便可从那女孩身上借寿,给少爷续命二十年……”

“可这婚才刚结,法事都没来得及做呢,那女孩就在新婚夜暴毙了,少爷也吓得进了医院,刚缓过来一口气儿,那女孩的尸体忽然就不见了,紧接着宅子里就开始闹鬼,不仅是佣人们总在夜里听见有女孩儿的哭声,时不时看见一个红影闪过,就连……”

“就连少爷也看见了那个女孩,总说有人在半夜掐他脖子,今晚脖子上更是出现了一双黑手印,掐的少爷直接休克了过去……”

“小道爷,求求您了,快去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徐达说着说着,竟然跪在门槛前,对着许清临直接磕起了头来。

许清临不为所动,眯起狭长的眼睛,只问一句:“要你们家冲喜的那个方士呢?”

“那个方士……那个方士在少爷新婚夜当晚,就吓得收拾行李直接溜了,老爷到现在都找不着人,又没脸来求道爷,今晚实在是走投无路,找不到其他法子了。”徐达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

许清临将徐达从地上扶起,并未急着作答,而是转过头来看了我和谢思焰一眼,像是在询问我俩的意思。

面对许清临的这个举动我有些惊讶,根本不敢表态,赶忙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谢思焰的意思。

谢思焰却把我拉到墙角,小声地对我问了句:“小师妹,你有没觉得这个徐达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了?”我问。

谢思焰说:“周家向来很有规矩的,虽然周建新很想给他那半条命的儿子续命,却一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连个云游方士的话都信,不太像周建新那谨慎的性子。”

“而且那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又未成年的女孩,说的可不就是你吗?”

“我感觉周家这事儿,可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但是周家出事,我和师兄不能不管,要不你别去了?我和师兄过去瞅瞅就好了。”

我本来在徐达说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未成年女孩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这会儿听谢思焰这么说,心里更是发毛的厉害。

我赶忙对他点了点头,说:“那我……那我在观里等你们回来。”

“师父不在,你可千万不要乱走。”谢思焰对我小声叮嘱道。

谢思焰从祖师爷的香案下,提溜出一个布包袱,跟着许清临一起去了周家。

我本想回到房间里继续睡的,结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感觉心里发毛的厉害,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最后没了办法,将枕头被子卷起,躲到了祖师爷的香案底下,还把师父留在旁边黄符贴的浑身都是,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缓缓进入梦乡了。

我睡着睡着,睡得正甜的时候,外面竟然再次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砰砰砰——”

我眉间一皱,被这敲门声吵醒。

“砰砰砰——”

我烦的捂住耳朵,将身子转了过去。

“砰砰砰——”

我烦的都想要骂人了,徐达的声音却在这时,再次从门外响起。

“道爷,道爷,您回来了吗,出事了!周家出事,您的那两个小徒弟也快招架不住了!”

我吓得立马坐了起来,问:“我师兄们出什么事了?”

“两位小道爷到了周家,将我们家少爷救醒后,想以绝后患,拿我们家少爷当引子,想把那女鬼骗出来,结果被那女鬼引到了后山,连带着我们家少爷一块儿失踪了!”

“道爷到底在不在啊?这黑灯瞎火的,两位小道爷和我们家少爷,可千万别出事啊!”徐达焦急道。

许清临和谢思焰到底有啥本事,我没见他俩使过,我自个儿心里也没底。

可他俩毕竟是我师兄,我自然是不想他们俩有事。

我顿时也急了起来,赶忙对徐达回道:“你等下,我给我师父打个电话。”

刚按下拨通键,徐达便说:“没用的!道爷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来之前我就给道爷打了一整晚的电话了,要不然也不能一晚上来两趟呀!”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无人接听的“嘟嘟嘟”声。

我不信邪的又给师父打了两个,依旧是无人接听。

之后又给许清临和谢思焰分别打了两个电话,他们俩的电话竟然也打不通!

这下,我彻底懵了。

周家老宅我随师父师兄去过一次,是个建在半山腰上,连泳池都有的豪宅,山里的风水很好,后头更有一座山脉很广的后山。

当时师父还打趣儿说,山管人丁水管财,前有流水财不断,后有靠山人不绝。

周家这祖宅至少能保他们三代富贵,就算周家少爷寿不长,周建新也能老来再得子的。

那山周围的地都被周家买了,旁人根本无法进山,和荒山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在里面迷了路,三天三夜都未必走得出来。

如今周家闹鬼,师父联系不上,倘若真的出事……

等师父回来人都凉了。

在我愣神间,徐达急切地声音再次从门外响起:“小道姑!小道姑!您也是道爷的徒弟,身上应该也有些本事,要不您也过去看看吧!”

“我……我不行的呀……”我慌忙摇头道。

徐达却问:“小道姑,现在人命关天,您到底还在犹豫些什么?我们周家就少爷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少爷死了,周家可就绝后了!”

“而且,您的两个师兄也在山里,您……您要是害怕,实在不行就看看道爷有没有什么留在观里的法器,带去帮帮忙,出份力也行啊!”

我压根儿不认识周家少爷,他死就死了,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可若是师兄们出事,我一点忙都没帮上,那我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毕竟这三年来,许清临虽然话少,对我却也还算不错,谢思焰就更不用说了,是这洞天观里最照顾我的人了。

犹豫片刻,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对徐达回道:“你等我一下,我看看师父留下来的法器,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我在香案下胡乱的找了一通,是真不知道什么法器厉害,又能有何用途。

毕竟这三年来,无尘子只有在殿堂里做科仪的时候,能让我在边儿上看看,正儿八经要出门办事的时候,从来没带过我去。

我不仅是不知道许清临和谢思焰有啥能耐,就连无尘子的本事我都没见过。

我将睡觉前贴在身上的黄符收集成一沓,又将谢思焰之前告诉过我,能驱邪的玩意儿全都带在了身上。

之后挑了一把看起来很厉害的铜钱剑,一块被师父用红布裹着,一直压在祖师爷神像下的铜镜揣在布包里。

又不放心的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别在腰上,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才走到门边,一脸就义地打开了大门。

徐达见我开门,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激动的险些老泪纵横。

“小道姑,你人真好!我们家少爷的命就靠你来救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右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这徐达根本没给我犹豫的机会,一把将我拽了出去,连道观的门都没来得及关,便被他拽上了副驾,将油门踩到底地朝着周家赶去。

去的路上我心里特别发堵,脑海中更是想起了谢思焰临行前那句:“师父不在,你可千万不要乱走。”

可正是因为师父不在,他俩又在山里失踪,我才放心不下,硬着头皮也要过来看看。

车子晃晃悠悠地很快便开进了周家老宅所在的那处山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虽然什么都不会,进了周家这山,还是感觉周围雾蒙蒙的,处处透露着些许诡异。

徐达将车子停在了周家老宅前后,便马不停蹄地将我从副驾驶里拉出来,拽着我一路小跑地朝着宅子后头的那座山里跑去。

周家少爷失踪,在周家是天大的事儿,不仅周老爷子穿着睡衣,顶着满头白发在山边指挥。

就连周家里的那些个佣人和安保,全都整装待发地拿着火把,灯火通明地在山里跑来跑去。

见到我被徐达拉来,周老爷子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忙上前作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我哭诉道。

“小道姑啊,现在道爷不在,您的两个师兄又不知所踪,我们周家只能……只能指望您了!”

在来的路上,徐达已经将道观里的情况和周老爷子说得一清二楚了。

看我鼓囊囊的背了一堆东西过来,他估计以为我真带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器过来。

我硬着头皮对他说:“那啥,我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尽力看看,能不能找到师兄,给我的师兄们打个下手。”

“刚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是在哪里失踪的?”

周老爷子想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脸色忽然变得一片煞白,也不知刚刚在这周家老宅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他吓成这样。

可这毕竟事关他那宝贝儿子的性命,周老爷子虽然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亲自带路,对我说道:“哎,这事儿啊,就说来话长了……”

“两个小道爷一到周家,就说我们这宅子有些不太对劲,明明才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的怨气?当即就拿那桃木剑架我脖子上,问那女孩到底是暴毙死的,还是我们周家杀了人?”

“我虽然很想救我儿子周望之,却也没胆子大到去杀人呀!”

“况且,让这女孩给望之冲喜,续个二十年的阳寿,也是和她父母说好了的,聘礼都给了八十八万呢!谁知道会突然死人啊!”

“可这俩小道爷根本就不信我,最后还是看到望之脖子上的掐痕很不对劲,才说我们周家肯定是惹上了什么人,否则那女孩才刚死,是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化成鬼煞的……”

周老爷子这话一出,我吓得后背都起毛了。

这些年在洞天观里,虽然本事没学会几个,可我耳濡目染了三年,鬼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人若刚死,魂魄是灰的,之后会变成白色,有点吓唬人的本事,却也惧怕活人身上的阳火。

只有跳楼、自杀非正常死亡,变成黄色的黄杉鬼,甚至是死得极凶的红色厉鬼,才会有很深的怨气能够害人。

这上来就带了个煞字,没死个十年八年,又死的极凶,害过几条人命,压根儿就不可能成煞。

也难怪师兄们会在山里失踪了。

而我连黄杉鬼都对付不了,藏在山里的还是个鬼煞……

我对付个屁呀!

我当即就有些腿软,转过身想溜,却被周老爷子摁着肩膀,又给拽了回去……

“小道姑,您转身做什么?进山的方向在这边。”周老爷子指着前方乌黑麻漆的山路对我说道。

我望着前方这黑黢黢的林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身体微微发颤,硬着头皮对周老爷子接着问:“你……你们周家到底惹了谁?那个要给周少爷续命的方士,该不会就是别人派来害你的吧?”

徐达嗤鼻地“哼”了一声,自豪地抢话道:“我们周家向来仁义,连狗路过周家,都能赏根带肉的骨头,谁人不知我们家老爷子是杭州大善?又怎么可能会得罪人呀!”

“那……那你们周家这些日子,还有死过人吗?”我继续问道。

周老爷子和徐达对视了一眼,俩人脸色难堪地对我说:“人是没死,但是自从闹鬼之后,倒是失踪了几个佣人,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噗通——”

他俩这话一出,我腿软的当即就要跪下了。

没有杀过人的鬼,是绝对不可能化煞的。

这鬼,开过荤。

周家还不止死了一个人。

我要是进了山,给那这群恶鬼开荤都不够,还救个屁的人啊!

我咽了口唾沫,对他俩问:“你们周家厕所在哪?我忽然有点尿急,能不能先去上个厕所?”

周老爷子和徐达满眼疑惑地问我:“小道姑,现在人命关天,您上什么厕所?要不还是就地解决吧?”

“……”

我现在是真想上厕所,恨不得赶紧找个小角落里先藏起来!

见我神色难堪,徐达这才小心心地问我:“小道姑,您到底是害怕,还是真的尿急?”

当然是——

我硬着头皮,从牙缝里蹦出俩字:“尿急。”

我知道,来都来了,人都快被架在火堆上烤了。

我要是这时候打了退堂鼓,丢了师父师兄的颜面是小,师兄们可能真的出事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干脆豁出去道:“算了,不尿了,先憋着吧,你继续说,我师兄们发现这女孩成了鬼煞后是怎么失踪的?”

“他们有说周家失踪了的那些佣人,是被这鬼煞给害死的吗?”

周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才对我说:“两个小道爷倒是说了,周家失踪的那些佣人大概率是没了……”

“所以救醒了望之之后,他们才那么迫切的想要把那女鬼引来,防止她继续害人。”

“结果……结果他们拿望之做引子,确实是把那女鬼引来了不假,奈何准备工作没做到位,让那女鬼给溜了!那女鬼跑的时候,还把我儿子给带走了!”

“两个小道爷当即就追了出去,我带着周家的保镖们也赶紧跟上,可是跟着跟着,没跟一会儿就跟丢了……”

周老爷子说着说着,指了指前方的一棵大树,缩了缩脖子对我说:“这就是我们跟丢小道爷们的地方,再往里走就真的进了深山了,保镖们也害怕,最多就敢停在这儿,再往里走没人敢去了。”

我顺着周老爷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棵树下生了一堆篝火,旁边确实站了几个拿着火把和家伙什儿的保镖。

再往里看,已经乌漆嘛黑的,半点烟火气儿都没了。

要知道,来的这一路上,我还时不时的能碰见不少三五成群,拿着火把和手电筒四处寻人的佣人和保镖。

就这我都感觉后背发毛。

要是真往深山里走,还就我一个人的话,我绝对没走几步就要尿。

我“咻”的一声,将腰间别着的那把菜刀拔出来壮胆。

周老爷子和徐达被我这架势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两步,心惊胆战地对我问出一句:“小……小道姑,您这是要做什么?”

“一会儿,是我一个人进山,还是你陪着我去?”我挺直着腰杆,转过头去对周老爷子问道。

他轻轻擦了把额间溢出的冷汗,对我说:“那、那啥,我和徐达倒是想跟着进去找人,但是这山还没有开过荒,山路难走,我俩又上了岁数,就怕跟着进去拖了你的后腿。”

“前面那些保镖虽然自个儿不敢进去,但是有小道姑带路,我一人给了十万的壮胆钱,还是能给小道姑打打下手的。”

听着有人跟着,我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将从道观里带出来的几张辟邪符,交到了这些保镖的手里,让他们贴在了里衣的胸口处。

这符是师父师兄平日在道观里练手画的,到底能有多大用处,我心里也不太有底儿。

但是挡挡寻常的鬼物,避避邪什么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整装待发后,我让两个保镖走在了我前面,两个一左一右地与我并肩走着,另外两个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让他们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将我保护在了中央,还把铜钱剑也给拔了出来,一手拿剑一手拿刀,心里的害怕这才压下去不少。

进山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周围的温度好像都低上了不少。

瑟瑟的阴风从我身边刮过,就像有什么“人”,从我的身旁经过一样,将我身上的寒毛全都带了起来。

山里不时响起阵阵蝉鸣,飞鸟扑翅的声音,还有小动物在暗中跑动的古怪声响,都在不断冲击着我的感官。

我的每一步,走的都非常小心,稍微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停下脚来观察着四周,直至没了动静才敢继续。

可我走着走着,眼瞧着都和这六个保镖,在山里至少走了一两公里,别说是活人的影子了,就连半点活人留下来的脚印,或者是路过的痕迹都没见着。

想在夜间的茫茫山中找人,难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不少。

出于无奈,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四下无人的深山,大喊起了两个师兄们的名字。

“许清临——谢思焰——你们在哪?”

“大师兄,二师兄,我来找你们了,你们没出事就应我一声呀!”

“许清临——”

“谢思焰——”

我一路走,一路喊着他们的名字,高高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在山谷里传了很远很远,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前方的保镖却在这时忽然停下了脚,一脸惨白地指着前方,对我说:“道、道姑,前面那棵树上好像挂着个人。”

我惊得立马抬头,果然见到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好像正吊着什么东西,看着——确实挺像个人的。

只是我们离它太远,夜里的山中又起了些许大雾,若不凑近,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我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带着保镖一块过去看看。

结果才到半道儿上的时候,我们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原因无他,吊在树上这个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周家佣人的统一制服实在是太像了!

难怪周家失踪的那几个佣人,到现在都没找着尸体,难不成全吊死在山里了?

就在我疑惑之时,也不知是哪个保镖忽然大喊了一声:“树上的人动了!人还没死,我们赶紧先把人给救下!”

人若上吊,不到十分钟就会颅内出血,舌骨骨折,连阎王爷都救不回来!

在树上吊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我刚想出声制止,这些保镖们已经全都跑了过去,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结果没跟几步,就见到那已经腐烂,只剩下一层皮吊在绳子上的尸体,忽然“啪嗒”一声,从树上落了下来。

保镖们被吓得纷纷后退,地上的女人却在这时,猛地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姿势,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鬼……鬼啊——!”保镖们吓得大喊大叫,一下子全都跑到了我的身后,将我当成了肉盾。

我也吓得腿脚发软,想跑的时候才发现……

一旁被雾气遮住的几棵树上,竟还吊了四具女尸!

此时也跟着“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五面夹击地朝着我们包围了过来。

“嘻嘻嘻——”

“嘿嘿嘿——”

一阵诡异的怪笑,忽然在暗夜中响起。

我再想跑,已经没有路了。

保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谁,忽然高喊了一句:“小道姑!靠你了!”

下一秒,我竟被这几个保镖给推了出去。

“啊——”我吓得大叫了一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才发现!我居然直接被推进了这具女尸的怀里!

“c!”

她立刻将我抱住,张口就要朝着我的脖子上咬来。

我赶忙拿起菜刀阻拦,却发现剁肉的菜刀,根本没有杀猪刀那种煞气。

虽然塞进了女尸的嘴里,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菜刀却也在下一秒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被其一口咬碎,而后再次朝我扑了过来。

我赶忙闪身躲过,刚想对着这几个保镖喊出救命,却发现他们六个人里,已经有三个逃之夭夭,早就不知所踪了!

剩下的三个,一个被两具尸体缠住,脖子和胸口被尖锐的指甲划出深深的口子,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着救命。

另外两个也早被女尸扑倒在地,拿着电棍挡在身前,却也岌岌可危地马上就要被咬。

我不是不想过去帮忙,朝我扑来的那个女尸,根本没给我喘息的机会!

她怪笑一声,便再次缠到了我的身上,我赶忙抬起铜钱剑朝她身上刺去。

她的尸体就像被人施过法一样,除了冒出“滋滋滋”的白烟之外,就像铜墙铁壁似的,没有道行的我根本就无法刺穿!

我一个偏头,躲过女尸扑来的头颅,也只能用尽全力,徒手摁住她那近在咫尺的脑袋,而后哭丧着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许清临,谢思焰,你们到底在哪?”

“你们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咬死了啊啊啊!”

我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山中不断响起阵阵回音。

我也只能祈祷着,两位师兄能够过来救我!

眼瞧着我马上就要体力不支,女尸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巴,已经贴到了我的面前,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下一秒,耳边忽然响起“啪”的一声。

一团散发着恶臭的脑花,忽然炸开的溅到了我的脸上。

前一刻还一身牛劲,差点把我咬死的女尸,像是卸下了一身力气似的,被我一把推开。

一个长相清秀,一脸病态,身形消瘦,穿着病号服,好似冷风轻轻一吹就要吹倒的男人,双手抬着一块沾满污秽物的大石头,一脸呆滞地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你……你是谁啊?”我瞪大双眼地对他问道。

反应过来之后,还没等他回答,我又看了眼那具脑袋开花的女尸……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惊呼出一句:“我拿铜钱剑都刺不穿的女尸,你拿这么一块破石头,就把她脑浆都给砸出来了?”

“我……我……”男人放下大石头,还没把话说完,一旁的保镖们,赶忙大声地对他喊道。

“少爷!少爷救命啊!少爷!”

周望之赶忙转过身去,抱着那块大石头朝着其他女尸砸了过去!

只听“砰砰砰砰”四声响起,周望之一连四下,砸死了四具女尸。

除了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两具女尸扑倒的保镖,早就已经嗝屁,连尸体都被吃了不少之外,剩下的两个保镖立刻获救。

这俩保镖像是见到了亲爹似的,赶紧跪在地上对他磕头喊道:“少爷!少爷!是少爷来了!”

“少爷您没事就好,我们终于找到少爷了!”

我在一旁看的人都傻了。

要知道,人死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诈尸的。

这几具尸体上没有魂,要么是被人施了法,要么是被那鬼煞给控制了。

我拿铜钱剑都破不了它们身上的术法,这周望之,一个被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阳寿都没剩多久的病秧子……

拿着块破石头,就把它们身上的术法全给破了?????

这开的什么玩笑?

在我震惊的目光下,周望之脸上的红晕都快红到了耳根上,一脸害羞地朝我走了过来。

“小道姑,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您是过来救我的吗?”

我久久回不过神来,痴痴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两个师兄呢?”

周望之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我解释道:“那个女鬼对我的怨气很大,将我带走之后,想要将我折磨致死,好在两位小道爷及时出现,将我从女鬼手下救了出来。”

“但是他们俩也因此被女鬼缠上无法脱身,就在这块石头上施法让我先走,说是抱着这块石头,山里的其他邪祟就不敢近身了。”

“结果我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还喊了两位小道爷的名字,这才壮着胆子过来看看……”

听到是师兄们在那石头上施过法,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周望之天赋异禀,也不是我太废物。

我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捡回被打落在地的铜钱剑和小布包,对着周望之继续问道:“我师兄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哪你知道吗?”

周望之指着前方更深的山里,一脸害怕地对我说:“他们应该还在那里被女鬼缠着,我……我可以陪你过去!”

“少爷!”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制止道:“少爷,前面那么危险,您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

周望之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指着地上的尸体,对他们说:“你们还是先把他的尸体带出去吧,最厉害的女鬼在小道爷他们那边,我有这块石头,还有小道姑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再说了,他们进山也是为了救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的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少……少爷……”两个保镖还想说点什么,周望之已然拉着我的袖子,朝着两位师兄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挑着眉毛,高看了这病秧子一眼。

真没想到,这周望之虽然出身大富之家,为人倒还挺不错的。

可我高看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

周望之与我一同没入黑暗后,忽然借着月色,痴痴地看了我一眼,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嗯?”我一下没听清,转过还沾着脑花的脸蛋看了过去。

周望之竟在这时,悄悄地牵起了我的手,接着害羞地又说:“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姐姐,我爸一直很想我能快点结婚,之前娶进门的小翠已经死了,要不然你嫁给我吧,做我的老婆好不好?”

周望之这话一出,我瞬间条件反射地一把将他推了开来。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连忙拿出铜钱剑挡在身前自保。

他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被我轻轻一推,竟然直接摔倒在地,连手掌心都被磨出血了。

周望之像个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委屈巴巴地看着我说:“姐姐,你对我好凶啊,我只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做老婆,你为什么要推我呀?”

这周望之一副我见犹怜的傻白甜模样,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甚至都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这周家真有这么简单吗?

来之前小师兄吩咐我的,和我对周家的猜疑,总不可能是我们把人想得太坏,太多虑了吧?

我对他还是充满防备,沉着脸说:“嫁给你,可是要搭上二十年阳寿给你冲喜的,我是有多想不开,要把自己的阳寿借给你啊?”

“还有,周望之,你马上二十,我只有十六,我比你可小了快四岁呢,你喊什么姐姐,装什么可怜啊?”

他可怜兮兮地对我赶忙摇头道:“那……那我以后喊你老婆,你也不要把阳寿借给我了,我可舍不得你少了二十年阳寿。”

“……”

我被这周望之都给整无语了。

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是真想敲开他的脑瓜子看看,周少爷这副单纯的模样,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我实在懒得和他废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提着铜钱剑,自顾自地朝前继续走去。

“行了,天命不可违,反正你是个短命鬼,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你快带我去找师兄们吧。”

周望之一脸讨好地跟上,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笑吟吟地凑到我的身旁,回了一句:“好的,老婆。”

我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被他恶心的掉在地上了。

我朝前大跨一步,提起铜钱剑朝他眉心指去,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出一句:“姓周的,你再敢喊我老婆,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砍下来?”

“我……我也可以不姓周。”周望之委屈地低下头。

他还想往前,我是真的忍不住,狠狠朝他踹了一脚。

“滚——!”

“咱俩保持一米的距离,你上前一步,我就踹你一脚!”我凶狠地瞪向他道。

这周望之脸皮厚到像是不知道我在骂他,像条哈巴狗似的对着我笑:“一米就一米,一米的距离我也能保护老婆!”

“……”

我无语到抬起手来,都想给他一个巴掌了!

但他这副贱样儿,要是我真想打他,他估计都能主动把脸伸过来给我打。

我气得将手收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时在地上用力的跺了两脚。

“晦气!!!”

周望之虽贱,说话倒也算数,答应了保持一米的距离,稍微走快了一点,多靠近十厘米都会主动后退。

我被他气的忘记了对于山里的恐惧,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左右,还没走到周望之说的那个地方,我已经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在一旁的草堆里,看见了一滩新鲜的血迹。

还在附近的树干和石头上,见到了被刀砍过,和利爪抓过留下来的痕迹。

我立刻紧张了起来,飞奔地朝着前方跑去。

才跑没一会儿,一团烟灰色的雾气挡住了我的去路,我隐约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在雾气里飞来飞去。

还有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人影,挥舞着长剑,和这红色的影子你来我往地打斗在了一起。

我激动的跑进迷雾,掏出自己带来的那些法器,对着许清临高喊出一句:“大师兄!我来帮你们了!”

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那个穿着红衣的鬼煞都扭过头来看我。

下一秒,倒在地上的谢思焰,忽然瞪大双眼,对我大吼出一句:“师妹!小心!”

竟是那红衣鬼煞双手握爪,猛地朝我飞了过来,速度快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那细长的指甲,已经抓到了我的面前。

我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瞪大了眼儿。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竟是跟在我身后的周望之及时赶到,一把将我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红衣鬼煞气得怪叫一声,还想继续动手之时……

周望之眼眸发冷,轻轻地瞪了她一眼。

这红衣鬼煞好似被威胁到了一样,打了个寒颤的将手收了回去,立刻替换了目标,朝着地上的谢思焰扑去。

我顿时有些呆住,不可思议地朝着周望之看去,却见他早就恢复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舔狗模样。

周望之关切地检查着我的身体,焦急地问我:“老婆,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你……”我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谢思焰那边忽然响起一阵惨叫。

“啊——!”

竟是谢思焰的脖子被红衣鬼煞直接抓破,连伤口处流出来的鲜血,都被怨气浸染成了黑色!

许清临立刻提剑,再次与红衣鬼煞扭打在了一起。

之前还和许清临打得不分上下的红衣鬼煞,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忽然变得非常厉害!

不过一会儿,便将许清临逼到了角落,眼瞧着许清临马上就要体力不支,我也顾不得害怕了。

我连忙从周望之的怀里跑了出来,抬起铜钱剑朝着红衣鬼煞的脑袋上砍去!

结果,红衣鬼煞的脑袋没砍下来,自己反被红衣鬼煞那身强大的怨气给撞飞了出去。

摔落在地的时候,我带来的那些法器更是散落了一地。

“师妹!”

“老婆!”

两道担忧的声音同时对我响起,一声是谢思焰的,另一声,是周望之的。

听见周望之喊我老婆,谢思焰无比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那红衣鬼煞被我砍了一剑,竟然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便继续朝着许清临抓了过去。

这红衣鬼煞不打我了!!!

眼瞧着大师兄就要无力还击,我随手抓过掉落在身旁,那个用红布盖着的铜镜,一把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朝着红衣鬼煞砸了过去。

“不许杀我大师兄!”

铜镜砸过去的刹那,一道白色的倩影忽然从铜镜里面飞了出来。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这道白色的倩影,竟然直接把这红衣鬼煞给吞进了腹中……

谢思焰看得直接呆了,我也傻在了原地。

谢思焰不可思议地对我问道:“卧槽,师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驭鬼术,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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