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陆经年是小说《车祸死后,我成了陆总心头白月光》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傅大川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车祸死后,我成了陆总心头白月光》的章节内容
隆冬的夜晚。
连着几日下大雪,蓉园院子里的金桂树压垮了几棵。
窗外冷风阵阵。
一窗之隔的室内暖气融融,玻璃上倒映着一双人交织的身影,陆经年的动作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宋瓷有些承受不住。她纤细的胳膊攀上男人肌肉耸立的肩胛,回应着对方热烈的吻。
陆经年是个儒雅的人。
性格温和。
八年前两人初次相遇,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斯文优雅的,像极了老照片里旧京派时期的贵族公子哥。结婚五年,他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半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
亲密事上是个例外。
尤其是今晚这个日子,1月17号,他和她的结婚纪念日。陆经年性情格外不同,力气也大,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往身体里嵌。宋瓷最后是累晕过去的,意识消散前夕,还听见他伏在她耳旁痴痴呢喃着他给她的爱称。
十七。
十七。
一遍又一遍,仿佛这个名字已经被他刻入灵魂深处,是他心底的挚爱。
……
宋瓷醒来是一个小时后。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乌黑的秀发伴随着她的动作慵懒地耷在后背,有几缕贴在瓷白的脖颈处。她垂眸看了眼身上更换的干净睡裙,陆经年很细心,事后会抱着她去洗澡,再拥着她入睡,无论何时宋瓷睁眼,都可以第一时间看见他。
此刻卧室里没有他的身影。
宋瓷环顾四周,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阳台的门这时被打开了,刺骨的冷风随着陆经年一块儿进了门,那风毫无征兆地扑在宋瓷身上,半分准备的机会都没给她,就把她冻得打了个寒颤。
陆经年连忙把门关严实。
一边快步往大床方向走,一边把屋内的暖气调高了几度。宋瓷最怕冷了,她的心愿就是去南方沿海的城市定居,过温暖舒适的日子。为了帮他创业,两人就留在了京城,每年冬天都是她最难捱的时期。
陆经年在床边坐下,待身上的寒气散去,才伸手去抱妻子,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哄道:“对不起老婆,冻着你了。”
宋瓷依偎在他怀里。
隔着不厚不薄的情侣款睡袍,她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她永远都记得他和她告白的日子,他裹着明媚的阳光,带着一颗真心站在她面前,说:“宋瓷,今天以后我的心脏是为你跳动的。”
这些年他确实做到了。
专一又忠诚。
就算现在他已经是身家十几亿的陆氏珠宝企业的总裁,迎来送往的应酬数不胜数,却还是会准时回家,节假日早早为她准备好惊喜礼物,凡是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都会费尽心思去买来,高高捧起送给她。
大家都说陆总是上流圈子里一股清流。
没见过比他更爱老婆的。
宋瓷也是这么觉得的。
“老婆,我得出去一趟,股东刚给我打电话,说公司有点急事。”陆经年忽然开口。
“十点多钟了。”宋瓷从他怀里离开。
“嗯,所以今晚我不回家了,处理完公司的事我就在办公室将就一晚,明早回来陪你吃早餐。这个,结婚纪念日礼物。”
他说着,不知从哪拿出个绒盒。
打开盖子。
一枚美式粉宝石方钻的戒指映入宋瓷眼帘,她怔了半拍,这个戒指上个月出现在京城酒庄的拍卖会上,她中意它,但被点天灯的王太太抢先了一步。
临近年关,公司事情本来就多,一想到陆经年还要挤出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去弄这枚戒指,宋瓷眼眶湿润了:“经年——”
“就是多参加了几个酒局,王总夫妇就把这枚戒指让给我了,不是什么大事。”陆经年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语气极尽温柔:“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找来送给你,因为十七是我最爱的人呢。”
陆经年离开了蓉园。
宋瓷站在窗前目送丈夫车子走远,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她才收回视线,折返回大床,缩进暖和的被褥里。她畏寒,每年京城入冬,陆经年无论多忙夜里都会回家,抱着她睡觉。
今年也是太忙了。
他事业正值上升期,公司发展得好,宋瓷能理解。
宋瓷翻了几个身也没能睡着,她再度坐了起来,伸手拾起床头柜上的黑色绒盒,打开盖子,捧着这只粉钻戒指,拍摄了几十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她处在背光处,即便脸上被打上了阴影,也难掩她眸中的喜悦。
她挑了一张最好看的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是:“五周年结婚纪念日。”
一瞬间的功夫。
漫天的祝福涌入她手机。
全都是祝她和陆经年百年好合,幸福长久的。只有一条突兀的评论,是她好友温千颜:“人比人气死人啦!你在家里点着蜡烛吃着结婚纪念日蛋糕,我在医院做牛马。”
宋瓷点进与好友的聊天框,敲字问她:“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温千颜:“半小时前送了个孕妇来医院,情况危急要做保胎手术。听说这个女人是京城某位大老板的情人,院长就把妇科和产科所有的医生都召了回去,连我这个休假的都不放过。阿瓷你说,是哪位大老板这么声势浩大的?”
宋瓷:“不清楚。”
宋瓷又说:“不管是哪家企业的老板,他很爱这对母子,就会格外紧张。”
手机另一端。
温千颜倚在墙壁上正打着字,信息还没发出去,就听见远处有护士喊:“病人家属过来了吗?”
“来了,刚进医院。”
对话传入耳廓的那瞬间,温千颜本能抬头,走廊的尽头电梯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帘。在看见陆经年那刻,温千颜整个人都僵直了。她定睛许久,直至看见陆经年担忧地跑到护士长跟前,拿起笔在风险单上签了字。
护士问他和病人的关系,他回答说:“我是她老公。”
模样是他。
声音也是他。
这一刻,温千颜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急救室外的男人就是陆经年。她缓缓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中的聊天界面,宋瓷又发来了新消息,她问:“我和经年备孕半年多了,还是没怀上,我需要额外吃点什么来助孕吗?”
手机这端的宋瓷等了两三分钟,没收到好友的回信。
考虑到对方今晚加班忙碌,她就没再继续问。
温驯乖巧的小猫这时跳上床,软乎乎地叫唤了几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宋瓷的掌心,粘人地趴在她手边。
宋瓷摸了摸它的小尾巴,“这个月底就是咱们十七的生日啦。”
猫猫仰头:“咪奥~”
“五岁了哟。”
“喵~”
她说想养一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猫,结婚的当月月底,陆经年便推了所有工作,专门空出一天时间陪她走遍京城的猫舍,选到了这只金色的猫儿。
取个什么名字呢?
她思考许久。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陆经年搂住她,说:“就叫十七吧。”
她和他之间所有的浪漫都叫十七,大家都说很少有男人像陆总这样不吝啬表达爱意,宋瓷也这么认为。至少在她人生的二十六年里,没有人比陆经年更爱她了。
-
雪下了一整夜。
蓉园花架上的多肉都被冻死了。
这是宋瓷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养出来的,冬日里老放在暖气房里不利于它们生长,需要定期放户外呼吸新鲜空气,每次都是陆经年帮忙收进来,佣人们也习惯了男主人去收捡女主人养护的小多肉。没曾想昨天晚上陆经年夜里出门急切,他忘记了。
此刻。
宋瓷拾了几片枝叶,又翻了翻土壤里的新芽,都死了,没有办法救活。
身后的佣人低着头:“抱歉太太,是我工作不到位。”
“没事,过了年开了春我再养就是了。”宋瓷向来好说话,这事追根究底是她自己的责任,以为陆经年出门前会收好这些盆栽,就没再下楼去看顾。
宋瓷回了屋子。
管家正端着做好的营养早餐过来,摆在她面前,注重介绍了一下那碗浓汤:“太太,这是先生的母亲特意吩咐我熬制的,有助于您备孕。”
梅女士一直很想抱孙子,刚结婚那会儿就催着他们俩备孕,全都被陆经年以“创业初期工作繁多”为由拒绝了,他护着她,让她专注在职场上忙事业,自己去应付他妈。公司发展迅速,这两年日趋稳定,这个借口也就不成立了。
宋瓷也想着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两人毕竟结婚五年了。
自从得知她备孕,梅女士到处求偏方,隔三差五便送各种药膳来蓉园。长辈东奔西跑弄来的东西宋瓷也不好意思拒绝,主要是她和梅女士关系不是很好,公司本来就忙,她不想陆经年再夹在她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可是。
这浓汤味道实在太难闻。
口感也酸苦。
喝了半碗,宋瓷便忍不住捂着嘴进了盥洗室。折返回餐厅时,宋瓷脸色有点苍白,恰好这会儿公司设计部的员工发来信息:“姐,这是部门递交的设计稿,用它做新一季上春款您觉得可行吗?”
陆氏珠宝是宋瓷和陆经年一同创立的,他擅长工商管理,做的就是领导层的工作。她主攻珠宝设计,是陆氏创办至今实至名归的首席珠宝设计师。
因为昨天是她和陆经年结婚纪念日。
两人每年这个日子都会推掉所有工作,休两天假,过二人世界。既然他提前去加班了,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宋瓷敲字回复道:“设计稿还需修改,一个小时后我来公司。”
宋瓷放下手机,喊了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说:“吴叔,您去额外准备一份早餐,我等会儿去公司带给经年。”
蓉园距离公司很近。
十分钟车程。
抵达陆氏写字楼大厦,天空飘着雪花。门口的安保见到她的车,热情地撑着伞跑过来迎接。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陆经年是夫妻,因为陆总将她写进了员工手册里,除了法定节假日发福利奖金外,就是总裁先生太太结婚纪念日当天会额外发一次喜钱。
“太太,您今天不跟陆总在外庆祝纪念日吗?”
“临近年关公司事情多。”宋瓷进了大厦,徐徐朝电梯间走,她又问:“经年在办公室吗?还是在开会?我来的路上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
“陆总他——”
不在公司。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忽地有人从后方拉开安保,横到宋瓷跟前,及时打断了对话:“太太,先生昨晚参加了一个酒局,喝得太多刚醒过来,五分钟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让我等会儿去俱乐部接他。”
说话的人是陆经年的助理。
宋瓷点头,进电梯前叮嘱了他一句,“天气预报半小时后有大暴雪,开车务必慢点,注意安全。”
“好的太太。”
盯着电梯门完全合上,见红色的楼梯数字不断增加,确定宋瓷走了,许特助才长舒了口气,一边擦冷汗一边转头与后方的安保说:“别记岔了,先生昨晚来了公司,中途外出参加酒局,不准在太太面前胡说,听到了没?”
安保似懂非懂:“明白。”
-
21楼总裁办。
宋瓷很多时候会在陆经年的办公室处理工作,员工们也就习以为常地将需要她过目的设计画稿放在她常躺的那架贵妃椅沙发上。
宋瓷推门进来。
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茶几上。
扫了眼陆经年的办公桌,走上前将桌上的文件捡拾起来,整齐地往收纳盒里放。有条银色的链子忽地从某个文件夹里掉了出来,咚地一声砸落在桌面上。
宋瓷拧眉。
捡起项链仔细看了几番。
这坠子底端刻有一个很小的数字,时间太长已经磨损,看不清了。左半边还有磕碰留下的凹痕,银坠边缘很是光滑,足以想象到陆经年有多宝贝它,定是拿在手里多次摩挲。
什么时候的链子?
她没见过。
玻璃门从外边推开的声响传来,宋瓷本能抬头,还没等她看清来的人,对方箭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老旧银坠,陆经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命令式的冷意:“别动我的东西!”
空气静了半晌。
两个人都各自产生了怔愣。
许是从认识到结婚,八年时间里他说话都很温柔,看她的眼神也是软和到骨子里,头一次听见他这般生硬冷漠的话语,宋瓷那刻大脑空白了数秒钟,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吸进鼻腔里的空气却无比冰冷,连带着她悬在半空,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指都蜷缩了几下。
注视着她略白的脸,陆经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朝她靠近,伸手去搂她的肩膀,放缓声音解释道:“这条坠子是年少时我妈送给我的,老婆你知道的,我父母离婚早,我妈一个人抚养我,小时候日子很拮据,这条银链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财富,我很珍惜,保存至今。”
换做是平时,宋瓷早就点头宽容了。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里莫名发涩。
仿佛被塞了一块积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就算他这一刻声音放得再轻再温柔,进入到她耳朵里,她也只会第一时间想起他刚才进门时那道冷厉的警告。
宋瓷深吸了口气,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挪开,没抬头看他,只目光示意了一下他的办公桌面,开口时声音很轻:“我是看你文件没收拾,帮你整理一下。”
“我知道。”陆经年连忙接话,这次不给她推开的机会,弯腰把人抱进了怀里,“对不起,可能是昨晚应酬太久,进门那会儿态度就不好,我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陆经年比她高一截。
他弓下身子揽她入怀的时候,宋瓷侧目就能瞥见他的眉眼。如他所说,他确实很疲惫,应该是昨晚一夜没睡,眼下乌青尽显。
宋瓷抿了抿唇。
她抬起手,葱白柔软的指腹拂了拂他额前的头发,得到她的关心,陆经年愈发加大力气把人搂紧,贪欢似的将脸埋入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安心也很舒服:“老婆,我好困,陪我睡会儿吧?”
“我还要看设计图稿。”
“睡醒看。”陆经年说着,轻易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亲吻她的唇,犹如打了胜仗的将军,大步流星抱着人往内室去了。
……
宋瓷醒来已是中午。
内室静谧。
身旁床褥的位置空落,床单微凉,他离开有一会儿了。宋瓷掀开被子下床,动作自然地拾起丈夫放在床尾的外套披上身,她走到门口,握住把手刚开了一条缝,就听见外头陆经年与许特助说:“这是京城所有绿植店铺里的多肉?”
“是的先生,对照着您给的图片,我去了三十几家店铺,才找到这几盆相似的多肉。先生,您怎么忽然要买多肉了?办公室里那几盆不是长得正精神吗?”
陆经年仔细看着桌上新购买的多肉。
折了几片枝叶。
勉强与妻子种植的那几盆相像。
他小心翼翼将这几盆绿植放进纸盒里,语气带有几分自责:“昨天晚上出门太急切,忘记收家里花架上的多肉,今早全冻死了。阿瓷去年开始养,从它们还是绿芽养到发满整个盆,费了不少心血。”
“你把这几盆送去蓉园,然后再去私人花店看看还有没有与照片上相似的,只要有三分相似,多少钱都买下来。”
许特助应着:“好的。”
一门之隔的内室。
宋瓷站在门后良久,才拉开门出去。她抬眸便对上陆经年如水的眼睛,男人即刻起身朝她走来。在一起这些年,只要她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总会立马放下手里头的事情,第一时间向她奔赴,就好像世界万物在他眼里都不及她重要。
“睡醒了?”陆经年动作熟练搂上她的腰。
“嗯。”
“我让吴叔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几分钟前刚送来。”陆经年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等她坐稳了,自己才挨着坐在她身旁。
他打开食盒。
依次拿出汤羹和菜肴。
将碗筷都放到宋瓷手边,习惯性贴心地给她倒好温水,“吴叔跟我说,今早你又喝了妈送去蓉园的药膳,喝吐了。难怪我看你脸色有点白,那些补药味道太差,咱们不喝,世界上没有哪对恩爱的夫妻生孩子是靠女方喝药喝出来的。”
宋瓷淡笑点头:“好。”
……
今天陆经年又加班。
宋瓷处理好设计部的画稿,同员工一起准时打卡下班,陆经年还在会议室开会。原本想等他一起回家,许特助却说他晚上应了梁总的酒局。
宋瓷离开了陆氏大厦。
她没有直接回蓉园,中途绕路去了趟IFS商场,去一家百年老字号的西装铺子取上个月为陆经年裁定的西服。结婚后他的衣服都是她亲自选的样式,挑的版型,她是这家店的老主顾,裁缝李叔见她进门便热忱迎了过来:“宋小姐。”
李叔又往她身后看了几眼。
照常来说,她后方应该还跟着一个人,陆先生是出了名的疼爱妻子,老婆走到哪他跟到哪,两口子形影不离,今日倒是没在。
“陆先生没来吗?”李叔随口问。
“他加班。”
“快过年了大公司确实忙,您是来取陆先生的西服吧?早就给您包好了,全套的,按照您的吩咐,面料都做了改进。”
陆先生穿纯羊绒毛的衣服会过敏。
他的太太特别关心他,每一个细节都落实到位,给他做的衣服都要经过她好几次检查,务必保证他穿上身舒服。
宋瓷双手接了过来,“谢谢。”
手机这时震动了几下,宋瓷低头,见好友千颜发来的讯息:“阿瓷,你现在有空吗?能来一趟医院吗?我遇上难事儿了!”
对于朋友,宋瓷向来仗义:“我马上来。”
这边。
见宋瓷回复的信息,温千颜抿了抿唇。她靠着拐角的墙壁,再次抬头看向远处01号高级病房,三分钟前陆经年抵达住院部,她亲眼看见昨晚那个被送进抢救室做保胎手术的女人站在房门口接他,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一同进了屋子。
温千颜昨晚就想跟宋瓷说这件事。
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
怎么说陆经年和宋瓷八年感情根基深厚,他对内对外好丈夫的形象深入人心,她贸然去跟宋瓷说陆经年出轨,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在造谣,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只有宋瓷来看。
要宋瓷亲眼见到陆经年不忠。
雪下大了。
雪粒被冷风呼啸卷起,宋瓷来得匆忙,一路小跑着进了门诊大楼,连衣服上的白雪都没来得及收拾,直奔温千颜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栋与医院主楼相隔甚远的高级VIP楼栋病房。
很安静。
环境清幽。
宋瓷出了电梯,入目便是站在外头的温千颜,她三步并做一步跑了过去,握着好友的胳膊,仔细检查着,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又有病人找你麻烦了?”
前两年发生了医闹。
温千颜坐在诊室给病人看病,险些被某个家属用刀砍死。那件事之后,宋瓷就挺担心她,每天都要发条信息问问对方今日工作怎么样。
看着挚友担忧的模样,温千颜内心很不是滋味儿。她和宋瓷是大学校友,认识至今七八年,她是一路看着宋瓷和陆经年恋爱到结婚,宋瓷付出的真心和情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陆经年他怎么敢的?
他又怎么能背叛这么好的妻子?
“阿瓷,其实我——”
“经年?”
温千颜与宋瓷的声音一同响起,听到她的呢喃,温千颜即刻转了头,看向刚从01号病房走出来的陆经年。原以为还要多下点功夫才能让宋瓷“偶然”见到陆经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主动出来了。更令人惊讶的是,陆经年也望了过来,还温柔笑着喊了宋瓷:“老婆,你怎么来医院了?”
几人相互走近。
宋瓷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好友,“千颜有些事要处理,我来找她。许特助说你应邀了梁总的酒局,你怎么没去赴宴?”
陆经年:“听说梁太太病了,所以就在去赴宴的路上顺道看望她一下。”
闻言。
温千颜瞪圆了眼睛,她快步走向病房,“不可能,这屋子里根本不是梁太太,是昨天晚上送来医院的那个——”
一张中年女人病态发白的脸装入温千颜视线里,惊得她瞳孔短促紧缩了数秒钟,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看见陆经年和那个怀孕三个月的女人进了房间,怎么突然变成梁太太了?
“临近年关,医院加班比较严重,温小姐最近是太累了吧?”陆经年从她身旁走过,走到宋瓷后方,将妻子搂进怀里,心疼地看了看她微微发白的脸:“老婆,你畏寒,到了冬天身体也不太好,还这么匆忙跑过来,伞都不打,衣服和头发都被雪打湿了。”
“阿瓷——”
“温小姐。”陆经年打断她的话,礼貌道:“我每年都给京城医院捐赠器材,给与资金方面的支持,医院的高层也是卖我面子的。日后你在医院遇到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第一时间帮你解决。阿瓷近期身体真的不太好,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温千颜是个聪明人。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陆总现在成了大资本家,人脉关系深厚,不是她区区一个主治医生可以抵抗的。只要他一句话,医院上下都可以配合他颠倒黑白扭曲事实,你看见我跟别的女人相会,你倒是拿出证据,拿不出来你就是在造谣,见不得你的好友过得比你好。
“话说多了。”宋瓷开了口,指责了丈夫两句:“我和千颜认识时间长,我了解她,没有要紧事她不会开口请我帮忙。”
病房门口梁太太的身影又在温千颜视线里晃了一遍。
温千颜攥了攥手,“抱歉阿瓷,我最近加班压力太大,想着你要是得空,陪我出去吃个饭的,就给你发了信息,没曾想让你误会了。我没事,医院里也没什么事,我先去工作了。”
女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宋瓷注视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等她深思,身旁的陆经年弯腰吻了吻她的脸颊,温柔哄道:“人工作久了是会有心理压力,年后院长请我吃饭,我到时多给温小姐说几句话,争取明年让她年薪百万。”
半小时后。
陆经年在医院东门送走宋瓷,望着车影进入街道中央。身后的许特助小声说:“先生,温小姐真的不会乱说吗?”
昨晚他们就发现温千颜在急救室外。
猜着她看见了陆经年和韩时柒。
陆经年眯了眯眼睛,“她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人都是自私的,她和阿瓷的感情还没要好到她能为阿瓷豁出一切的程度。”
许特助有点疑惑:“先生,您和韩小姐只是朋友,那么让太太知道,太太应该也不会生气的,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呢?”
陆经年沉默了。
他少时的初恋是时柒,她就像天上洁白的月光,烙印在他心底。他曾深深地、热烈地爱过她,最痴迷的那段岁月,将她送他的那条银坠贴身戴着,握在掌心反复摩挲。
没有人知道昨晚得知机场有孕妇出事,听见病人名字是时柒的时候,陆经年内心翻起了多大的汹涌。他甚至忘记昨日是他和宋瓷的结婚纪念日,忘了他和妻子才做完亲密无间的事,扔下她就赶去了医院。
他承认他会情不自禁地关注时柒。
她一回来,他的目光就会下意识地往她身上落。许是初恋情节,又或许是因为当初是她扔下他去了国外,他的执念。
可是。
他和阿瓷结婚五年,两人携手并进,从什么都没有打拼到现在的财富地位。他当然爱阿瓷,每次下班回家看见她为他留的灯,见她在院门口接他,出门上班穿着她亲自去为他订做的西服,心里就很暖,很安定。
陆经年想维持住这种平衡。
他不能失去宋瓷。
他又舍不得立马将目光从时柒身上挪开。
手机响了提示音,宋瓷和韩时柒的信息先后发了进来,陆经年没有丝毫犹豫率先点了韩时柒的头像:“阿年,我好久没回京城了,这座城市变得好陌生,我好害怕。你这栋私人别墅太大了,冷冷清清,我闭上眼就会做噩梦,梦到有人欺负我。”
陆经年立马拨了她的电话。
一边快步往地下停车场方向走,一边放轻语气温柔哄着电话那头的人:“十七别怕,我马上过来。你乖乖待在屋子里别出门,外头冷。”
奔驰GLS行驶在繁华的中央大街。
宋瓷半垂着眸子。
手机屏幕的白光映照在她脸上,她注视着与陆经年的聊天框许久,看着自己发过去的信息从八分钟前变成二十八分钟前,他迟迟没有回。
公司的事真有那么忙吗?
他从前都是秒回,即使在开会,他也会抽出几秒钟时间给她回一句话。不知等了多久,车子已经驶入蓉园林荫道,手机才叮咚响了声,陆经年说:“老婆,我在开车,刚看手机。春节的对联样式你决定就好,不用问我。”
宋瓷微怔。
盯着这行字好半天,直至司机从外边打开后车座的门,冰冷的北风灌了进来,令她打了个寒颤,她才回过神。
她下了车。
走在管家撑起的伞下,进入别墅屋内。
小猫坐在玄关门口的高柜上,摇着小尾巴,歪着脑袋冲她喵喵叫。宋瓷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毛,一人一猫往客厅走。
厅里已经摆放着几幅不同款式的新春对联,在回来的路上,吴叔就发给了她,她第一时间转发给陆经年,同他商量今年家里的大门挂哪一幅。
他似乎是忘了。
婚后四年他们俩过了四次春节,每一次都是共同去挑选挂件来装饰两人的家。大到户外的红灯笼,小到给十七的猫窝贴的迷你版对联,都是他们俩一起选的。
“太太,您打算留哪一幅对联在家呀?”管家问。
出神片刻,宋瓷将视线收回来,许是今早被梅女士那碗药膳喝得身体不舒服,她心情也不太好,便哪一幅都没有选。宋瓷抱着猫上楼去了,走时回了句:“茶几上的对联都不是很好看,明天我自己去商场看看。”
……
陆经年一夜未归。
宋瓷晚上也没有睡好,几次被噩梦惊醒,索性没有再继续睡,起了床,在客厅贵妃椅沙发上窝了半夜,晨起才在猫咪的叫唤下懒懒地去衣帽间换了衣服,下楼吃饭。
入冬后她的胃口就不太好。
喝了半碗粥就饱了。
趁着司机去备车的过程中,宋瓷打开手机,进到朋友圈,滑了几页就看见陆经年的好友秦白十几分钟前发的动态,配文:“柒姐万岁!(鼓掌礼花)”
配的图片就是他口中的柒姐。
这个女人宋瓷没见过。
长得挺好看,是男人喜欢的那一挂,清纯可爱类型的。
宋瓷触摸着屏幕往下滑动,不小心点开了这张配图,图片忽地放大,刚好就放大了女人的眼睛。不知道是秦白的手机像素太好了,还是宋瓷看错了,这女人的眼睛里有一个模糊的倒影,依稀是陆经年的模样。
不太可能。
经年去参加梁总的酒局,昨晚梁总喝多了,他就陪梁总在茶馆住下了。怕她担心他的安危,夜里还专程给她打了电话回来。
可是。
这个影子真的和陆经年很像。
本着多年夫妻的信任,宋瓷叉掉了图片没再多看。
“叮!”
手机这会儿响了铃,屏幕上方弹出特别专注联系人发来的信息,宋瓷点了进去,经年:“起床了吗老婆?”
【宋瓷】:“起了。”
【经年】:“今天起得真早,好棒。”
【经年】:“我听人事部的经理说你今天请假不去公司上班,是有什么事吗?”
【宋瓷】:“没什么事,只是想休息一天,你什么时候回家?”
【经年】:“我在公司,今天不加班,晚上会准时回来的。”
【宋瓷】:“嗯,我晚上等你吃饭。”
两人又发了几条亲昵的内容,宋瓷接了佣人递来的毛呢绒大衣,迎着外头的冷风出了门。蓉园离市中心很近,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到了商场。
宋瓷去了一家精品店。
导购领着她看了一圈春节新品,她挑中了两款对联,付款后给了店家蓉园的地址,对方会送货上门。
逢年过节她和陆经年都会互赠礼品,仪式感给足彼此。今年也不例外,宋瓷早在一个月前就订好了一款百达翡丽的机械表,今天顺道去拿。
她走出精品店。
沿着人群熙攘的一楼大厅过道往前走,打算去乘坐电梯。没走几步,途经某处热闹喧哗的开业店铺,许多人在玩商家的扔飞镖游戏。
一道熟悉的声音令宋瓷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秦白的身影。再侧眸,与她同床共枕多个日夜、丈夫陆经年的脸装入她的眼眸。
他们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女人。
从宋瓷的角度,只能看见女人的侧脸,就是秦白朋友圈里发的那位柒姐。隔得比较远,宋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看见,女人扔中了飞镖高兴地蹦起来,抬头与陆经年诉说喜悦,陆经年动作自然地低头看她,眉宇间温柔尽显。
陆经年还帮她拿着一个小雪糕。
两人肢体接触,她从他手心里拿过那支雪糕,自己吃了一口,抬起胳膊将雪糕递到陆经年嘴边,男人先是推脱了一下,架不住女人的撒娇卖乖,他服软地弯了腰,笑着在她吃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宋瓷不知道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她缓了许久,才忍着颤抖的指尖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陆经年的电话。
听着手机里系统拨号的声响,远处的男人怔了一下,他拍了一下秦白的肩膀,示意自己去接电话。过了十来秒钟,电话通了,陆经年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老婆?”
宋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平时的声音:“你在公司吗?”
“在办公室呢。”
“我好像听见有吵闹声。”
“秦白来了,他在看电视剧,是里头的背景音乐。”
“我听说IFS商场新开了一家烘焙坊,里面的桂花糕味道不错。我正在去商场的路上,等会儿买一份糕点拿去公司给你。”
“老婆不用了,我——”
“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了,我半小时后就能到公司。”
宋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视线里,去而折返的陆经年与秦白说了几句话,匆忙迈开步子离开了大厅。随着他的离去,站在原地的柒某显然不高兴,秦白哄了她好一会儿,她也没给对方好脸色,扔了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了。
宋瓷没有即刻离开商场。
她原地站了许久。
事情发生到现在三五分钟,她还未完全接受自己亲眼所见的男人是与她恩爱多年的丈夫。他从来没对她撒过谎,编织了谎言,只为陪同另一个女人逛商场。
陆经年出轨了。
宋瓷是个孤儿。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第一次见陆经年是在一个雷雨夜,宋瓷记得那天晚上下了特别大的雨,京城好几条街道都被水淹了。十七岁的她趁着休息日在机场奶茶店做兼职,下了班,走到外头的广场,遥遥望见倒在水泊中的人影。
她走了过去。
将自己那把并不算大的伞匀了一半给他。
借着被大雨模糊了的路灯光影,陆经年俊美的脸倒映进她的眼眸里。那一瞬间着实把她惊艳到了,她承认自己活了十七年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异性,就像是按照她的审美长出来的五官和脸部轮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长成她喜欢的样子。
她拨了120急救电话。
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宋瓷就那么握着伞柄,安静地蹲在他身旁给他撑着伞。医护人员十几分钟后抵达,将晕倒的他带上车,她目送救护车离开便转身折返福利院。
再见到他是三天后。
宋瓷敲门进到福利院院长办公室,就看见他坐在宾客椅子上,他带了许多礼品,还制了旗帜,说是来感谢她那天晚上在机场的救命之恩。
她存了他的号码。
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手机联系人里打出的备注,那一刻她知道他叫:“陆经年。”
那天后他们俩的交集就变多了,她总会时不时地遇到他。比方说在机场的奶茶店,在去兼职的路上,回福利院的途中。见面的次数多了,宋瓷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每次出门就会下意识往身后看,每次都能看见他。
他无意间看到她随手涂鸦的画稿。
他说她很有设计天赋,可以通过内部渠道帮她做推荐,去京大设计院念书,以后毕业了做一名珠宝设计师。
他就是京大的学子。
十四岁就考进了京大的少年班,与她相遇时他十九岁,跳级在读,硕士都快毕业了。他说她若是跻身进入京大设计院,他就再读个博士,陪她一起把本科读完。
于是。
在那一年里,陆经年带着她混进京大,到处去蹭设计院的课。她就像一个全新的海绵,拼了命地汲取知识的养分。白天学习,夜里画稿,从珠宝市级赛、省级赛,过关斩将跃入国家新秀珠宝赛,2017年的元旦节公布赛事名单,她和陆经年就近找了个网吧,两双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直播,大气都不敢出。
直至冠军宋瓷的名字在大屏幕上出现,兴奋至极的两个人全然没了平日里刻意保持的礼貌距离,喜悦上头就抱在了一起。双方冷静下来后他却没松手,他说:“阿瓷,这座冠军的奖杯就是你进入京大的破格录取通行证,最迟明天京大招生办老师就会亲自联系你。你来京大念大学那天,我想在校门口接你,以男朋友的身份,你考虑一下好吗?”
宋瓷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他的了。
只记得自己耳朵有点烫,心跳速度有些快,从网吧出去的时候飘起了雪,那是17年京城的初雪,陆经年忽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深深地记得他掌心里的温度。
……
此刻。
宋瓷站在IFS商场门口。
呼啸的冷风迎面扑在她脸上,凶猛地往她身体里钻。她抬着头望着屋檐外的飘雪,伸出手,掌心朝上接了几片雪花,还没等她看清雪的形状,就只剩一滩水了。
浑身冰凉。
手掌里那滩水更凉。
“太太,桂花糕买好了,咱们现在去公司吗?”
司机的声音令宋瓷回过神,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点头轻声应了句嗯,拢了拢身上那件看着挺暖和却一点都不保暖的大衣,迈开步子扎进了大雪寒风里。
陆氏门口的安保一如既往的热情。
见她下车,撑着伞过来为她遮挡风雪,领着她去了电梯间,帮她按电梯。抵达21楼总裁办区域是两分钟后,宋瓷提着装有桂花糕的盒子,沿着静谧的过道往前走。
路过的员工纷纷与她打招呼。
她也一一回应。
许特助就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她的身影,立马迎了过来:“太太,您今天休假还来公司探先生的班呀?”
“嗯。”
“先生刚开完会不久,就在办公室里,我给您开门。”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就好。”说完这一句,宋瓷步伐停顿了半拍,注视着许特助,又问:“他今天上午一直在公司开会吗?”
“是的太太,昨晚梁总在局会上喝醉了,先生就留在茶馆。今早回到公司,简单洗漱之后就去开会了。”
宋瓷淡笑点头。
听他这话,陆经年估计不是今天才出轨,应该有些日子了。她记得前几天来公司,许特助也是这样打掩护的。
秦白是他的挚友。
许特助是他工作上的心腹。
他们都知道,就她这个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床共枕的妻子不知道。宋瓷没再和许特助多说,她径直走去办公室,推门就走了进去。
进他办公室不敲门的只有宋瓷,几乎是在她进来那刻,陆经年就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她的同时,拉开椅子起身往她那边走。
他伸手搂住妻子的腰,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陆经年眉心蹙起,连忙将她带到沙发那边,把室内暖气调高:“手怎么这么冷?”
“降温了,雪下得大。”宋瓷说。
“你最怕冷了,这几天要少出门,若是受了风寒感冒了就得吃药扎针,你最不喜欢吃药,到时候又要板很久的脸。”陆经年笑着与她打趣,低着头给她焐手。
感情的镜子有了裂痕之后,曾经那些夫妻间的玩笑打趣如今听起来却有些刺耳。宋瓷看着面前温柔仔细在给她暖手的男人,开口时语气冷淡:“我这个人性格向来不活泼,撒不了娇也卖不出乖,对于不喜欢的人和事就是会板着脸,这一点八年前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事先跟你说过。”
闻言。
陆经年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秒钟。
他抬眸看向妻子的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她不会撒娇吗?她会的。他与她说笑的时候,她都会回应,抬着下巴傲娇地说药那么苦正常人谁喜欢吃呀?我板着脸很正常好不好?
陆经年注视着她,伸手轻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还是说今天去商场购物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
这句话问出来陆经年都觉得多余了。
谁惹她生气?
在他的印象里,宋瓷性格非常稳定,脾气更是好得要命。她很大方,从来都不会斤斤计较,她更是宽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能理性地做出判断和决定。
没有人能让她生气。
她经常宽慰他,说:“生意场上有得就有失,不要太焦虑。只要我们俩还在一起,彼此就是互相的依靠,成功的时候我们就私下里小小地庆祝,若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重头再来,我还是会陪你从地推做起,发传单,做口头广告,都不是困难的事。”
只要我们还是我们。
前方遇到的挫折都不是问题。
她很乐观,心态也很好,用宋瓷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无父无母,记事起就是一个人。能和你结婚携手下半辈子,能在大学期间结交千颜这个朋友,就是上天额外赐给我的福气。我很满足,只要你和千颜平安健康,其余的都不是很重要。”
迟迟没听见宋瓷回话,陆经年眉心蹙得愈发紧了。他弯腰朝她靠近,原是想细看她的脸,宋瓷却在他贴近的那一瞬间,仿若惊弓之鸟,蓦地往后退了半步,连带着抽出了被他握在掌中的双手,她轻咳了声,故作镇定:“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吵架,吵得挺凶。”
陆经年还沉浸在被她推开的怔愣中。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再度朝她靠近,试探性地揽住她的腰,见她没有任何排斥的动作,才笑着将人搂紧。他接了她的话,问:“路人起冲突了?”
“是一对夫妻。”
“闹矛盾了?”
“好像是男方出轨了。”宋瓷偏头望他,近距离注视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结婚十几年,两人也有孩子。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曾经的热情消散,新鲜感殆尽,都走向出轨分手的结局?我们相识八年,结婚五年,你会不会也觉得日日对着我这张一样的脸很枯燥?”
陆经年急了。
不知是他不赞同这个观点,还是踩了他出轨的尾巴急得跳墙,以前的宋瓷会相信是前者,此刻的宋瓷只相信后者。
于是。
接下来他的解释与辩驳在她眼里都成了虚伪的声张。
他眼神还是很温柔,语气也如平时一样和缓:“老婆,你是最近太累了想得太多。现实生活中携手走到金婚也非常恩爱的夫妻很多,未来的我们就是幸福大军里的一员。另外,新鲜感这个东西所有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很多人觉得跟不同的人做相同的事才能有新鲜感,可是我觉得,跟同一个人,也就是和你去做许多没做过的事才是最大的新鲜感。”
陆经年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地哄着:“我这些天太忙了,疏忽了你。等过完这个年,公司的新项目顺利上市,就能空闲下来。到时我们去马尔代夫度假,去年你不舍得回来,这次我们去就住一两个月,我天天陪你看海。”
宋瓷靠在他怀里。
她的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声,头顶是他柔软的嗓音,脑海里回旋的却始终是他和那个女人在商场玩飞镖,两人对视笑着,同吃一个冰激凌的画面。
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换了衣服。
他穿的不是她在IFS商场看见的那套西装,他换了新的。即便如此,宋瓷还是闻到了他身上很浅的香水味,是他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渡过来的味道。气味会挥发,只有两个人同在一个房间许久,或是拥抱,甚至更近的亲密接触,才能让一个人的味道浸染到另一个人身上。
“呕!”
宋瓷猛地将他推开,起身就跑进了盥洗室。
陆经年连忙跟了进去,见宋瓷扶着水池的边缘弓着身子不停干呕,吐得脸色越发白了。他心疼得紧,弯着腰去拍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症状。拍着拍着,陆经年眼中闪过亮光,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老婆你是不是——”
“没怀孕。”宋瓷打断他的话,她接了杯水漱口,直起身子拿了纸巾擦拭唇角,转头看向他,注视着他逐渐暗淡下来的眸光,只说:“你身上有股味道很难闻。”
“穿的是你给我买的西服,办公室放的也是你喜欢的新鲜玫瑰,你不爱熏香,我生活中也没点过任何香……”像是想到什么,陆经年目光短促闪躲了一下,他掩饰得很好,这细微的神色几乎没被察觉,“……也许是昨晚参加梁总的局,茶馆点了香,渡到我身上了。”
宋瓷没拆穿他,瞥了他一眼率先离开了盥洗室,“这个香我闻着有生理性的厌恶,会让我反胃想吐。你在外面沾了香气,就离我远点。”
宋瓷折回办公室大厅。
这次陆经年没有立马追着她出来,她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先前坐过的双人沙发,视线扫过室内一景一物,桌上的插花,书架上混合摆放的财经报刊和珠宝类杂志,还有椅子上可爱适配的情侣抱枕。
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宋瓷忽然头很疼,大脑混乱。她拿起沙发上自己的毛呢大衣,迈开步子时身体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扶了一把墙壁,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直起身子走出办公室。
她下了楼。
喊了司机便坐车离开了陆氏珠宝大厦。
没出半分钟陆经年的电话打了进来,男人声音急切,显然很是担心:“老婆你去哪了?我从盥洗室出来就找不到你。”
“走了。”
“离开公司了?”
“嗯。”
“是回家吗?司机在开车还是打的网约车?老婆,你不会自己在开车吧?你不能开车,两年前出了车祸有阴影,大雪天的路又滑——”
“王叔在开车。”
“那就好。”陆经年松了口气,又说:“到了家给我回个电话,我今天不加班,会早点回来的。你好好休息,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糕点。”
宋瓷没吭声,把手机从耳畔拿下就挂了电话。
她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信息。
点进邮箱那刻,女人葱白的手指久久没有往文件夹上点。即便她上午已经在商场亲眼所见,已经有99%的把握确定陆经年不忠,一想到这里头会是他和其他女人板上钉钉的暧昧照片事实,她的心脏仿若被人扼住了,很疼,很疼。
事实却是:
宋瓷没看见任何照片。
文件夹里只有私家侦探附注的留言,对方说:“抱歉宋小姐,您委托我去查的这个女人的信息全部被人隐藏了。我上午跟踪她从IFS商场离开,才拍了她两张照片,就有人找上我,警告若是再拍她,就要送我进监狱吃牢饭。您的委托我接不了,您付款的五万定金会在明天之前转回您的付款账户。再次抱歉,耽误您时间了宋小姐。”
这位侦探是圈内有名的。
实力强胆子大。
除非有资方下血本,要不然他是不会轻易放弃雇主的委托。只能说,陆经年为了那个女人是费劲了心思,不仅派人贴身保护着情人的安全,还买断了所有媒体照片,不让任何资料流出,生怕让陷入舆论的漩涡,被外人攻击。
-
入夜。
京城一隅。
某私人别墅内。
秦白提着补品进了屋,他换了鞋,去开放式厨房倒了杯温牛奶,随后进了客厅。液晶电视上播放着财经新闻,陆经年接受着媒体的访问,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看着电视里的人出神,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秦白在她身旁坐下,把牛奶递到她手边:“最近最好不出门,有人在调查你,今天就有个私家侦探被我抓着了。”
听着他的话,韩时柒倒是来了兴趣,接过他手中的牛奶,喝了两口挑眉笑道:“谁调查我?阿年的老婆?”
“宋瓷不知道你的存在,怎么会调查你?”
“是啊,阿年把我藏在这栋别墅,怕宋瓷知道我。”韩时柒眼神冷了下来,拿着杯子的手也握紧了,“我离开的这些年,宋瓷是不是把他的心都拐走了?”
今天上午宋瓷一通电话就把他叫走了。
走得那么急切。
连一句话都没对她说。
秦白、韩时柒和陆经年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幼的情份,秦白并不想韩时柒伤心,但他还是说了实话:“16年你离开京城,年哥追着你去了机场,没能留住你。就是那天雨夜,他在机场遇上了宋瓷。”
“你提分手后的那几个月,你是看着他崩溃的,也是看着他跪下来求你,知道他有多痛苦。他认识宋瓷之后,我看着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多,心情越来越好。尤其是他和宋瓷结了婚,肉眼可见的幸福。”
“宋瓷对他很好, 创业的时候陪他吃苦,两人从零做到现在,建立起了华中地区最大的珠宝大厦。现在有钱了,她都还经常下厨,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年哥喜欢吃水煮鱼你也知道,我曾好多次看见宋瓷早起去海鲜市场买鱼,她真的很爱他。”
韩时柒眼底完全冷了。
她把杯子连带着没喝完的牛奶扔进垃圾桶,双目直直地注视着液晶电视上年轻有为事业成功的陆经年,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蜷紧,“他以前说过只喜欢我的。”
秦白:“那都是很多年以前了,而且也是你先不要他的。”
韩时柒转过头,没了平日里的清纯乖顺,提高音量狠声辩驳,像是在反对秦白的话,又像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可他所有的社交账号昵称还是叫十七,他和宋瓷养了只猫也叫十七,他还卡着17号这个日子去跟宋瓷领证,也还留着我送他的那条刻有我名字(17)数字的银坠,他心里有我!他忘不了我!”
“宋瓷顶多就是我的一个替代品,是我不在的时候,阿年找的一个心理慰藉。只要我出现,他的目光就会永远追随我。这次回了京城我不走了,我也不要住在这栋私人别墅里,我要进蓉园,我要重新跟他在一起!”
秦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有些失控的发小,道:“你疯了?宋瓷和年哥是领了证,被法律承认过的夫妻。你现在插进去就是小三,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而且年哥不让你现身,不让宋瓷知道你的存在,就是想维持他和宋瓷之间的感情,他是爱宋瓷的,你现在只能和他做朋友,你们回不到以前了——”
“你也被宋瓷收买了?”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该成全我和阿年,他本来就是我的,宋瓷后来者居上把他抢了!”韩时柒猛地站起身,声嘶力竭还想说什么,一口气提不上来连连后退,下意识伸手捂住肚子,双眼发白往后倒了下去。
秦白吓得半死。
眼疾手快地将人搂住,拨完120急救电话又紧接着拨了陆经年的号码:“年哥,时柒她晕倒了,她流血了,孩子会不会保不住啊——”
彼时。
蓉园别墅。
私人医生候在主卧客厅,宋瓷躺在内室大床上输液。午后回来后她就上楼休息,晚餐期间管家来叫她,怎么敲门都没反应,推门进来就看她晕倒在地上,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
陆经年第一时间就从公司赶了回来。
在床边守了三个多小时了。
宋瓷烧是退了,身体的体温也恢复到正常温度,就是人迟迟还没醒来。
接完秦白电话的陆经年从阳台进来,男人步伐匆忙径直往房门口走,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偏头看向床上还未苏醒的妻子。私人医生看他神情焦灼,以为是公司有什么急事,便上前说:“先生,太太退了烧身体没大碍,应该是太累了才会持续沉睡,明早肯定能醒的。您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会寸步不离守着太太的。”
有了这句话,陆经年放心地离开了蓉园。
他几乎是跑着出的门。
迈巴赫呼啸一声,车影飞速驶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车声消失。
平躺在床上的宋瓷也睁了眼。
许是高烧做了噩梦,医生走到床边的时候,看见她眼眶溢出了泪水,沿着鬓角没入发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见宋瓷坐起身,拔了手背上的针头下床,医生忙地走上前:“太太您去哪?您身体还没好,需要继续输液啊。”
她没说话。
头脑清晰地去做着自己的事。
管家闻讯进门时,宋瓷已经穿戴整齐了。她拿了件厚实的大衣,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吩咐:“吴叔,让司机去备车,我要出门。另外,如果我出门的消息传到陆经年耳朵里,导致我看不见今晚我想看见的东西,你们就不用干了,明天收拾东西走人。”
此话一出,谁都不敢再吭声。
就连说和了好几番的医生都没再去劝宋瓷输液。
林荫道上再次响起车声,奔驰GLS车影消失在雪天暮色中。车内的宋瓷拿着手机,屏幕亮光映照在她白得有病态的脸上,她注视着画面中北斗定位系统显示的陆经年的实时位置。
两年前京城发生了一起大车祸。
陆经年出差回来,当天正值七夕情人节,宋瓷便亲自开车去接他。到了机场外的高新街道区,站在路边等她的丈夫笑着朝她挥手,就在那刻,一辆飞速行驶的无车牌轿车直直地往陆经年所在的地方驶去。
宋瓷没有犹豫。
下意识打了方向盘,蓦地踩下油门为陆经年挡下了这场祸端。她的车身被撞得七零八碎,右侧全部凹陷,她本人也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震晕,身上多处擦伤,轻微脑震荡,肋骨也断了一根,扎穿了皮肤刺破后腰,痊愈后腰部也还残留着一条五六厘米的伤疤。
事故的主导方是陆经年的对家。
那人已经下狱。
内心不甘便雇佣人开车去撞陆经年,没曾想他的妻子这样不要命,替他挡了一劫。那次事件给宋瓷也留下了阴影,她自此不再开车,坐进驾驶位双手就抖。也因为那场事故,家里所有的车子都装上了国家自主研发的BDS北斗定位系统,主系统就装在宋瓷手机里,她可以清晰看见每一辆车的具体位置。
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宋瓷从未查过陆经年的手机,没翻看过他任何往年的日记本文件夹,因为信任,所以从来不看。这个定位系统,她今晚也是第一次打开。
司机一路循着陆经年的路线开。
约莫半小时,车子停靠在一家私立的妇产科医院外。宋瓷都不用细看,侧眸就看见了停车场前坪陆经年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家里的每一辆车都是他们俩一起选的。
尤其是他的座驾。
上大学那会儿两人都没家世背景,他用他在外做项目的奖金买了一台实用小轿车,七八万块钱,跟别人比不了,但下雨的时候就不会让她湿了裙角。
后来两人一起创业,卖掉了那辆车。随着公司慢慢做起来,赚的钱一点点变多,他们的车从十几万的福特,到五六十万的宝马,再是他现在那辆两百多万的迈巴赫GLS,车子样式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主副驾的人,他说他的副驾驶永远都只属于她。
抽回思绪。
宋瓷下了车,她接过司机递来的伞,自己撑起走入了医院大门。私立医院的顾问都是人精,眼睛尖的很,见她穿着低调奢华,气质不凡,第一时间就迎了过去:“小姐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咱们医院是全京城最好的私立妇产科呢,很多明星和富太圈层的夫人都是在咱们医院生的小孩。”
行至一楼大厅。
宋瓷余光扫到了荣誉墙上陆经年的照片,顾问顺着她视线看去,笑道:“陆先生是医院的投资方之一呢,每年都为医院捐赠医疗器材,是一位非常具有爱心的企业家。”
“我知道。”
“您知道陆先生呀?”
“我是他太太。”
顾问怔了半拍,正要谄媚恭维,就又听见宋瓷说:“我和我先生商量着近期给医院捐款,约了今晚来和院长见面,他先来了医院,我刚到。”
“这样啊,我领您去急救室吧!”顾问非常积极,热情为她带路,“您和陆先生近期资助了一位孕妈妈吧?前些天韩小姐来了咱们医院,全院最好的设备药材都供着韩小姐使用,医疗团队也是顶好的。”
宋瓷点头:“嗯,是我和他一起资助的。”
顾问这下更是敞开了说,“陆太太您放心,虽然韩小姐身体有些差,胎像一直不稳定,但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和孩子平安。”
电梯徐徐上升。
往独立私密的急救室楼层去。
宋瓷问:“她今晚怎么了?”
“见了红,流了些血,已经安排专业的医生去为韩小姐做保胎手术了。”
“胎儿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
宋瓷没再继续问,没了交谈声的电梯箱里静得诡异。等了半分钟,电梯抵达相应楼层,顾问礼貌地用手挡着电梯门,宋瓷客气点头,抬脚走了出来。
悠长的走廊更是静悄。
远处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入宋瓷眼帘,他连外套都没顾得上穿,只穿着在家时那薄薄的白色衬衫。急救室上方的红灯亮着,他就那么焦灼地站在门口,一双手微微蜷起,不用去看他的脸,宋瓷都能联想到陆经年此刻面上的紧张与忧心。
红灯这会儿灭了。
急救室的门从里边打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了口罩与陆经年说:“陆先生,保胎手术很成功,太太和孩子都没有事。孕早期要更加小心,切记不能再像今晚这样情绪激动了,对孕妈妈和孩子都很危险。”
长廊安静。
医生话音不轻也不重,刚好能落入每个人耳内。
走在前方的顾问听到太太那个词,立马扭过头看向后方的宋瓷,盯着她好几秒钟,再转回头看不远处的急救室门口,诧异道:“林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急救室里的孕妈是陆先生的妻子,那我领着的这位是谁啊?”
话音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在看见宋瓷的那一刻,秦白整个人都愣了,下意识转头看身旁的陆经年。显然,陆经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瓷,也没想到她会听见医生称呼韩时柒为陆太太。
隔空对上宋瓷眸光的瞬间,陆经年没来由的心慌。护士推着病床上的韩时柒出来他没看见,甚至连韩时柒喊他也没有听到,所有的注意力都定在远处的妻子身上。他喉头哽了几下,迈开大步朝她走去,脑海里闪过很多词汇,出口就只剩:“阿瓷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
雪下大了。
扫干净的屋檐下又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陆经年顾不上打伞,追着宋瓷出了私立医院大门,他走在她身旁,一边走一边解释:“阿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是几天前回的京城,她回来之前我们就没见过,你可以去查她的航班和行踪轨迹,我绝对没有骗你。”
“她的行踪都被陆总你隐藏了,谁能查到?”
“我……”陆经年语塞,旋即又说:“……我是怕你知道她的存在而多想,她在国外结了婚的,怀的是她前夫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因为被家暴才回的京城,念在曾经相识的朋友情份上我出手帮她,她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没办法我才顶了她丈夫的头衔。”
“秦白不能顶吗?”
“她回京城那天秦白不在,你知道的,秦白他爸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他回老家照顾他爸了,前天才回来。”
宋瓷停了脚步。
陆经年以为她听进去了,有了转圜的余地,在对上宋瓷冷淡眼神的那刻,他刚扬起的唇角弧度僵硬了。两人对视数秒钟,宋瓷简明扼要道:“陆经年我再问你一遍,今天上午你人到底是在公司开会,还是在其他地方?”
她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认识至今都没有过。
陆经年也不傻,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他薄唇微抿,“今天的事是我骗了你,我没在公司,在IFS商场。她身体不好,怀着孕更是艰难,我就和秦白一起陪她去散了散心,仅此而已,其余什么都没做。”
“你喜欢她。”
“我没有!阿瓷我真的没有。”
“眼神和动作不会骗人。”宋瓷注视着他,她畏寒,此刻周遭的冷风却不及心寒,“你和她共吃一个冰激凌,你看她的眼神,得知她胎像不稳进医院就立马从蓉园赶过来。”
“答应和你交往那天起,我就把信任交给了你。没有问过你的曾经,只期待我与你的未来。但是陆经年,你辜负了这份信任,你在跟我共赴未来的路上动了歪心思,把这条原本能看见幸福的笔直的路走歪了。”
“其实不止今天,前几日在京城医院,千颜忽然把我叫过去,原本应该去赴梁总酒局的你临时在医院看望病了的梁太太。你在故弄玄虚,制造幌子。她那会儿被你安排在京城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吧?千颜是妇科医生看见了你和她,就引我过去看,没想到你先把人转移了。”
“再怎么遮掩,该被看见的还是会被看见。破裂的婚姻坚持下去也得不到善终,于我于你于她三个人都讨不到好处——”
“阿瓷!”陆经年冲上前,蓦地握住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暮色之中男人眼底泛了红,他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不稳:“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是我一时糊涂,管的太宽才揽了这份早就不该我去理会的事。我错了,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两三千个日夜我从来没有过错处,第一次犯错,宽宥我这一回好不好?”
“我向你保证,今晚开始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交集。秦白会在医院看顾她,一旦她可以出院,我就让秦白把她送回M国,她和她前夫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阿瓷,信我这一回,我会处理好的。”
宋瓷没说话。
将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半个眼风都没给他就继续往外走了。陆经年即刻跟了上去,他按亮了迈巴赫的门锁,刚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就看见她上了司机所在的那辆奔驰GLS.
宋瓷夜里又发烧了。
断断续续。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完全退烧,她有感觉到医生帮她拔了手背上的输液针,也听见医生与陆经年在屋子里交谈,具体说什么没听清。猫儿很担心她,一直趴在她身旁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宋瓷摸了一下猫咪的脑袋,像是安抚,随后便昏睡了过去,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窗外已经大亮。
快中午了。
猫儿在她身旁守了一夜,见她醒来,从床畔跳了下去给她拿拖鞋。宋瓷穿好,伏低身子摸了摸它:“十七好乖。”
“米奥~”
“我去洗个脸,等会儿下楼带你去吃饭。”
小家伙一日三餐很准时的,到点了就开始喵喵叫饿了。也是昨晚她发烧病了,十七担心她,才寸步不离地待在卧室,连猫粮都没去吃。
宋瓷去了浴室。
几分钟后折返回来,环顾四周都没见到猫咪的影子。她喊了它几声,就看见它从露天阳台的栏杆上跳了下来,迈着小步子钻过落地玻璃窗的缝隙跑到她腿边,仰着脑袋望着她,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睡袍裙角:“喵~”
“看到什么新鲜事了?”宋瓷弯腰将它抱起来,顺着它的意出了门。走到阳台,冷风袭上身的同时,眼睛里也装入楼下大坪陆经年的身影。
院子里的金桂树都挂满了小红灯笼。
他站在一棵树下。
堆了一个很大的兔子雪人。
此刻还在认真地忙活着,仔细检查雪人的轮廓,精雕细琢。再是帮它戴好红色围巾,笑容的弧度加大,画完了又重复检查。
这画面不禁让她想起与陆经年刚成为男女朋友那一年,京城飘起大雪,她早晨醒过来,就看见室友聚在阳台上,离近了,发现女寝好多学生都在阳台上。
室友惊喜地喊她:“宋瓷你来看,有人在楼下堆雪人呢,可漂亮了。”
她裹了件棉服也出去看热闹。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兔子雪人旁站着的陆经年。在她瞪圆美眸惊讶的注视下,他在楼下望着她,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她失神地接通,听见那头男人冻得发颤却无比温柔的嗓音,他说:“阿瓷,我会陪你过每一年的冬天。”
风冷我给你挡着。
下雪了我为你撑伞。
我们要一起过往后余生所有的冬天。
就这样,他们一起走过七个冬天,今年是第八个。跟第一年一样,每年他都会堆一个兔子雪人,她怕冷,拿着铲子帮忙铲铲雪就又跑回屋子里烤火。他就宠溺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她在旁边看着,等完工了就过来拍照。
他们俩有很多雪天的合照。
每年都有。
开公司赚了钱买了蓉园这栋别墅,宋瓷专门腾出一间房,打印出他们俩所有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她亲手裱进相框,挂到墙上的。
如果她和陆经年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八天,八周或是八个月都好,偏偏是八年,还真的没有办法说放下就立马放下。
宋瓷转身进了卧室。
她拿起衣架上挂着的白羊羔绒外套,披在身上,随后带着十七往一楼去。走到楼梯的一半,底下客厅就响起了陆经年的声音:“阿瓷还没醒吗?”
“还没呢。”
“我上去看看她。”
“先生,您还是先去换套衣服吧,手套鞋子都湿了。”
“嗯,我去主卧看她一眼再去换衣服。”
陆经年说着,往前走了没几步,视线里就装入妻子的身影。她穿着一条白色吊带长裙,搭着一件厚实的白绒毛外套,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怀里抱着十七。昨夜生了病,脸上还没什么血色,有着几分病态。
陆经年本能加快步伐朝她走,在与她靠近的时候,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搂她。想到自己在户外待久了身上冷,怕冻着她,便又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老婆,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沉稳。
鼻尖冻得有点红。
头发上还沾着没有完全融化的雪粒子。
宋瓷定睛看着他数秒钟,她空出一只手,见她抬起胳膊,陆经年立马弯了腰低了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太久,不用言语都能下意识明白彼此的意思。宋瓷轻拂了拂他黑发上的雪花,声音不冷不热:“去洗澡换衣服,别感冒了。”
她说完就转身去了餐厅。
倩影很快消失在陆经年视线里,即便如此,他也没将目光收回来。管家不知道他怎么了,独自站在原地笑了许久,上楼的时候又被台阶绊了几绞,一条走了好多次闭着眼都能顺利走上楼的楼梯,陆经年磕磕碰碰险些摔倒好几次才走上去。
不过。
他心情非常好。
摔了站起来也乐呵呵的。
今天京城确实降温好几度,比前些日子更冷,风也刮得大。管家摇了摇头,感觉先生是早晨去堆雪人被冻傻了。
-
餐厅里。
宋瓷给十七开了个罐头,看着猫咪大口大口干饭,吃得喷香,呼噜呼噜地发出声音像小拖拉机。她笑着摸了摸它的圆脑袋,理了理孩子脖子上的小围兜。
管家将两份早点端上来的时候,陆经年也进了餐厅。
他走去宋瓷身旁,拉开椅子坐下,小心翼翼瞧了一眼她的神情,脸色没什么变化,陆经年便把椅子往她那边靠近几分,就着给她递水杯的动作,另一只空闲的手顺势从后方搂住了妻子的腰。贴近了,他本能就想吻她,宋瓷及时偏了头,推开他,隔出几公分距离:“我感冒了,咳嗽还没好。”
陆经年不情愿却还是直起了身子。
之后餐厅很安静。
仅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明宋瓷是病人,胃口不佳的人却是陆经年。他早餐没吃几口,光顾着偏头看身旁的人了。说实在的,昨天晚上从私立妇产科医院回来,开车途中陆经年心都是悬着的,尤其车子驶入蓉园林荫道,院门口那个时常来接他回家的人不在,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心完全空了。
他忽然有些害怕。
下了车,车子连火都忘了熄灭,箭步就回了别墅。得知她发烧昏迷,他便上了楼,十七在她身旁守了一夜,他也守了一夜。
她在医院门口那句没说完的话是离婚。
那个词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落在他身上,沉重无比。心里的那杆天平突然就有了倾斜的方向,昔日初恋韩时柒与他的妻子相比,陆经年还是舍不得后者。
他可以不见韩时柒。
但是他接受不了宋瓷提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