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武小青全文在线阅读_林致远武小青(二肥肥)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齐齐小baby

林致远武小青是小说《1988:睁眼买下国库券,坐等升值暴富》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二肥肥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1988:睁眼买下国库券,坐等升值暴富》的章节内容

林致远武小青全文在线阅读_林致远武小青(二肥肥)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林致远!”身高一米六九,瘦的像小鸡仔一样的潘国富举着一把大号扳手杀气腾腾的奔着林致远就冲了过去,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

身高一米八三的林致远露出惊慌的表情,后退了两步,边退边喊,“杀人了,潘国富要杀人,大家都要给我作证啊!”

林致远的表情有些夸张,但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丝毫不乱,甚至还带了一丝揶揄和嘲讽。

此时正值中午,六月的太阳高悬空中,革钢热轧厂的食堂门口人山人海,近千名拿着铝制大号饭盒的工人师傅们,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到底因为啥呀?小潘子为啥要和大林拼命?”

“还不是因为女人吗?小潘子要和武小青搞对象,武小青又喜欢大林,这点儿破事儿整个厂子全知道啊!”

一个大黑脸不停摇头,“红颜祸水呀!怪不得以前因为女人会亡国。”

“哎哟卧槽,老黑,出口成章,你这是要考大学呀!”

这种男女之间的三角恋正是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八卦新闻,这帮工人嘻嘻哈哈的,说什么的都有,全没把眼前这场打架当回事。

工厂这种地方,百分之九十都是大老粗,像这种程度的打架,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甚至拎着刀满厂子追人的事也屡见不鲜,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就在这一片嬉笑声中,不知道是谁从人群中伸出一只脚,正好绊倒了潘国富。

潘国富的脸结结实实和台阶来了一个零距离接触,围观众人只觉得一阵蛋疼。

这下,应该很疼吧!

潘国富正好趴在林致远身前,摔了一个满脸花,疼得他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林致远先是一脚将他手中的大号扳手踢走,然后故作关心的蹲在地上,“国富,你没事吧?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厂机关的工作人员,怎么能够故意杀人呢?这不是走上犯罪道路了吗?你说我是报警好呢,还是报警好呢?”

这怪异的腔调又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热轧厂厂长徐大友拎着饭盒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所过之处,人们自动的让出一条通道。

徐大友在热轧厂当了十二年厂长,俨然是这里的土皇上一般,他咳嗽一声,别人都不敢喘气。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工人们一见徐大友来了,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不到几秒钟,堵的严严实实的食堂大门,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徐大友目光如电,先是狠狠的瞪了林致远一眼,随后又望向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潘国富。

“林致远,你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呢?”徐大友一张嘴,就给林致远定了罪。

“徐厂长,您这可就冤枉人了,这么多师傅都看着呢!是潘国富拿着扳手要杀我,他自己不小心绊倒了,我可一下都没碰他。”林致远脸部表情变换的非常及时,刚刚还惊慌失措,现在又委屈的像个小媳妇儿。

徐大友冷哼了一声,“可我现在只看到潘国富躺在地上,而你好好的站着,什么事都没有。”

说话间,热轧厂保卫科科长张宝庆带了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先把潘国富带到医务室治疗,其他的事等保卫科调查清楚再说。”徐大友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食堂。他这么处理明摆着就是准备和稀泥了,说是调查,其实就是轻拿轻放,潘国富什么责任都不用负了。

张宝庆带着两个保卫科的人,扶起潘国富向医务所的方向走去。

林致远眯着眼望着徐大友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他再次变脸,方才的委屈不翼而飞,此时,他的脸像岩石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个场面,但他依然很愤怒,周身上下仿佛燃起了一团看不见的火。但好在他已经能够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上一次,他动手差点没把潘国富打死。

徐大友偏心的原因是因为潘国富的爹潘东宝是革钢矿渣厂的厂长,和徐大友平级,官官相护,他自然要极力打压平民家庭出身的林致远,哪怕林致远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徐大友走进食堂后,一个剃着平头的小青年跑到了林致远身边,“大林,刚才那脚是我伸的,怎么样?牛不牛?潘国富那张脸算是报销了。”

这人是林致远的好哥们王大山,看到他,林致远的面部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如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阴郁愤怒被灿烂的笑容代替,他亲热的勾住了小青年的肩膀,“刚才我就看到了,大山,谢谢你,晚上下班我请你下馆子。”

“拉倒吧!就咱们挣这两个钱,下两趟馆子,月底喝西北风去袄?”

“放心,钱不是问题,我马上就会有钱了。”林致远信心满满,但是王大山一个字都不信。

1988年的革安,工人平均工资在七八十元左右,像王大山这种刚进厂的青工,每月工资是四十八元,而林致远这种大学毕业生,每月能挣到六十七元。

虽说现在的物价也低,但是下一次饭店怎么也得五块八块的。王大山和林致远一样,家里都不富裕,让他花钱下馆子,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林致远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大山,你帮我打份饭。”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饭票,塞到王大山手里,随后头也不回,跑回到办公楼技术科,取出一张稿纸,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兹证明,热轧厂销售科科员潘国富于一九八八年六月二日,在食堂门口手持凶器意图谋杀林致远……”

写完这张证明后,林致远取出一盒印泥,又跑回到食堂里。

当他看到厂长徐大友已经吃完饭走了,这才拿出那份证明挨个桌求人给他签名印手印。

这些工人依然嘻嘻哈哈的笑着,林致远求到他们头上,一个个也没当回事,提笔歪歪扭扭写下他们的名字,随后印上了大红手印。

短短半个小时,两张稿纸就印满了鲜红的指纹。林致远粗略的数了数,足有一百多人签了字,这就足够了。

他骑着自行车,先去厂外的小卖部买了一盒两块五的红塔山,随后去了热轧厂附近的革钢内保分局,找到了老熟人金警官。

林致远刚入厂时,因为是大学生,有文化,曾经被借调到内保分局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临时普法员,当时带他的人就是金警官。

见了面,林致远也没客气,直接把那两页稿纸的证明书拍到桌上,“金哥,我要报案,今天中午我们厂的潘国富想要谋杀我,当时我们厂几百人都看到了,这是证人证言。”

说着话,他熟练地拆开红塔山,弹出一支香烟递给金警官,然后貌似无意的将那盒烟放在了桌面上。

金警官拿着烟,看了看商标,笑的有些猥琐,“到底是大学生,都能抽的起红塔山。”

他美美的抽了一口,粗略的看了一遍证明书,“行了,放我这儿吧!下午我去你们厂子找老张了解一下情况。”

“多谢金警官,你可得救我的命啊!必须把那个潘国富抓起来,要不然他还得找机会杀我。”林致远千恩万谢的走了。

当天下午,老金就带着一个警察,骑着挎斗摩托进了热轧厂。

很快,警察进厂调查潘国富杀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热轧厂。

厂长徐大友听到这个消息,气的把办公桌上的玻璃都拍碎了,他抽了一根烟,冷静之后,抄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潘国富的爹潘东宝,两人的电话足足讲了二十分钟。

“老潘,不是我不帮忙,这个林致远是大学生,脑子灵光的很,他现在已经报案了,而且中午的事至少有几百人都看到了,确实是国富拿着扳手去砸林致远,现在林致远手上有一百多人的签字证明,我也是没办法。杀人倒不至于,但是……”

“老徐,那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国富坐牢去吧?下午回家他妈看到国富脸上的伤,气的都哭了。”

徐大友沉吟许久,“这个事儿的关键还是在林致远身上,老潘,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还是要先把国富保下来再说,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

五点,下班时间到了,林致远出了技术科,先去工厂的澡堂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在回宿舍的路上买了一只烧鸡,几个卤菜,又买了一瓶白酒,哼着歌,骑着自行车回到了位于双山路上的青年宿舍。

刚上二楼,他就看到自己的宿舍门前站着一个卷发的中年妇女,从她焦急的脸上依稀能找到潘国富的影子。

李淑娟!潘国富他妈,这张脸林致远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致远心中雪亮,这肯定是潘家人见自己报案了,跑过来求情的。

李淑娟一见林致远掏钥匙要开门,立刻出声询问,“小伙子,你是不是姓林啊?热轧厂的林致远是不是你?”

林致远故作疑惑问道:“我是林致远,阿姨,请问你是谁呀?”

中年妇女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林致远的衣袖,“小林同志,我是潘国富的妈妈,国富绝对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这一定是误会,阿姨求求你了,国富还年轻,千万不能让他坐牢啊!”

林致远眼中寒光一闪。潘东宝顾忌脸面没来,今天潘家出面的人就是这个李淑娟了。

潘家四口人,除了潘国富是个废物之外,其他三个都是人精。就比如眼前给他下跪的李淑娟,演技惊人,堪比影后。前脚她能在这里给你下跪,转过头去,就能眼睛不眨的坑死你。

林致远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容,他将宿舍的门打开,“阿姨,赶紧起来,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进屋之后,李淑娟继续苦苦哀求,好话说遍。

林致远也不想和她磨叽,手捂着胸口可怜巴巴的说道:“阿姨,你不知道,国富今天中午是真的要杀我,那么老大的一个扳手,冲着我脑袋就砸过来,把我吓坏了,要不是他自己站不稳摔倒了,现在的我可能就进太平间了。”

“小林,不会的,这真的是误会,我敢保证国富绝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都是武小青那个狐狸精害的……”李淑娟来了精神,指天咒地,狠狠骂了武小青一顿,“只要你这次饶了国富,我回去就让他和那个狐狸精分手。”

“阿姨,你误会了,国富也误会我了,我和武小青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林致远捂着胸口,脸部表情痛苦至极,“阿,阿姨,我被你家国富吓到了,现在喘气儿都费劲,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病,闹不好还得休息两天,这下亏大了,连医药费带误工费得不少钱啊……”

李淑娟眼睛一亮,肯要钱就好办,“小林,阿姨今天带了一点钱,你买些营养品好好补补身子。”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硬塞到林致远手里。

“阿姨,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林致远假意推脱,心里却想,你早点把钱拿出来不就完了,费了我这么多唾沫星子。他用手一掂量,大失所望,根据信封的厚度,里面的钱应该是二百块。

林致远立刻大义凛然的把信封推了回去,“阿姨,这钱我绝对不能要,你还是回去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跟谁装。李淑娟一看林致远这前后态度变化,就知道人家嫌少了。

她咬着牙,不情愿的又从另外一个兜里又掏出一个信封,“小林,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实在对不起你了。”

林致远这次满意了,两个信封加起来应该是五百元。

“阿姨,你是长辈,我也不能为难你,行,就冲你的面子,这件事我不追究了,明天我就去分局把案子撤了。”

几分钟后,李淑娟出了宿舍,当她走出楼门外后,那张脸瞬间变成了长白山。

五百元,差不多是一年工资了,没想到姓林的这小子这么黑,这口气暂时忍了,找机会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林致远把钱收起来。

倒不是他想放过潘国富,而是他心知肚明,这件事如果潘家人运作一下,潘国富顶多挨个内部批评,到时候换个厂子继续上班,自己还不如来点实惠的。

前世无数次的头破血流,早已让他的倔强变成了审时度势,接受妥协。

钱收起来没超过五分钟,王大山敲门进来了。

“大林,我看到有个女的进你的屋,谁呀?”

“还能有谁?潘国富他妈,替他儿子求情来了。”

王大山一挑大拇指,“大林,还得是大学生,脑瓜就是灵,这要是我,累死我也想不出报案这招。”

“废话少说,来,喝酒吃肉,我得好好感谢你那一脚。”林致远将买来的烧鸡卤菜铺在桌上,把白酒打开,两人对着喝了起来。

这顿酒足足喝了两个小时,八点之后,王大山打着酒嗝走了。

他刚走,宿舍的窗户就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一颗小石子砸中了玻璃。

林致远打开窗户,向下一望,穿了一身碎花长裙的武小青仰着白生生的俏脸,正在抬头向上望。

两人的目光交接,仿佛有千言万语流过。

再次见到年轻时的武小青,林致远的眼窝竟然有些湿润。

武小青没说话,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向西边一指。

林致远点点头,擦了擦眼睛,关灯,锁门,下楼。

出了青年公寓,向西大约走十分钟,是一片小树林。

1988年住房很紧张,即便是革钢这样的大型企业也没有足够的住房满足所有职工的需求。革钢青年宿舍的青年男女想要慰藉彼此孤独的灵魂,林深叶茂的小树林就是最佳场所。

这里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激情,分手,背叛……

铁打的小树林,流水的情侣。

来这的人也很守规矩,互不打扰,各行其是。

林致远来到熟悉的一处树丛中,武小青那只春葱一般的手猛的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腰带,把林致远拽了进去。

一阵火热的呵气钻进林致远的耳中,廉价香水,雪花膏以及武小清青身上那熟悉的体香,再一次充斥进了林致远的鼻端。

三十年一场大梦,重回眼前!

林致远一阵恍惚。

“致远,爱我!”武小青的娇吟声响在耳畔,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像是从天边飘下来一样。

林致远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小青的双手抚上了林致远的脸,从额头开始,一点点下滑,他的眉,他的眼,他高耸的鼻梁,他微薄而倔强的嘴唇……

武小青痴迷的望着林致远,目光久久没有挪开。她的声音像梦呓一般,“志远,你长得真好看,从你进厂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们两个没有缘分,这辈子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她轻声的啜泣起来,最后死死抱住林致远,眼泪将他的胸口打湿了一大片。

林致远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三十多年的不甘委屈全部吐干净。

前世,武小青是热轧厂公认的厂花,娇柔妩媚,身材火辣,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样。而林致远是新分配到厂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前途无量。

很自然的,两人互相吸引,虽然没有在人前公开,但是在背地里两人已经好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然后,狗血的剧情发生了。一直暗恋武小青的潘国富向厂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潘国富几乎所有的条件都不如林致远。

潘国富是中专毕业,身高一六九,瘦小枯干,风大一点都能把他吹走。

而林致远是东海理工大学毕业,身高一八三,目光明亮而温和,笑容灿烂,一进厂就引得厂里那批小女工忘形尖叫。

只有一点林致远不如潘国富,潘国富有一个当厂长的爹,所以他一进厂就进了油水最厚的销售科。

潘国富追求武小青的手段简单又cb,以利诱之,以钱动之。

潘国富许诺,只要武小青嫁给他,除了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套独门两居室作为婚房,他还可以帮助武小青从车间调到厂机关,另外武小青那个在家待业两年的弟弟,他也可以想办法帮着安排到矿渣厂的附属福利分厂。

在八十年代的东北,房子是极度稀缺的资源,没有工作是不可想象的,在这三连杀的冲击下,武小青很快就沦陷了。

她同意了潘国富的追求,但是又舍不得英俊强壮的林致远。于是便发生了今天中午食堂门口的打架事件。

前世,得知这个消息的林致远暴怒之下,动手打了潘国富一顿,因此背了一个处分。三个月后,潘家老大潘国龙买通了技术科科长邱德瑞,偷偷在林致远负责绘制的图纸上做了一个小的修改,导致一批价值二十万元的配件,因为图纸错误全部报废,酿成了重大的生产责任事故。

林致远差点被判刑,幸亏当时的厂书记帮他说了句话,这才幸免于难,但他也因此被开除出厂。这在新世纪稀松平常的事,但在八十年代却是十恶不赦的。

一个没有工作的人会被视为是游手好闲,二流子,罪无可恕,无药可医,只有那些刑满释放分子才没工作。

林致远的父亲,一个革钢的老工人,被气得突发脑溢血,在床上瘫了十多年。

林致远的一生也因此被改变,开除之后,他远走他乡,先后去过深市、琼岛、沪市,走南闯北,一世艰辛,落魄过,风光过,尝尽人生百态。

摆过地摊,做过销售,开过公司,当过老板。当年踌躇满志的大好青年变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油腻中年。

他眼中的光消失的那一刻起,银行账户里的钱开始与日俱增。

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喝醉了,搂着一个嫩模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当你真正学会了不要脸,你就能在这个社会上游刃有余了。”

嫩模的后背光滑细腻,就像豆腐脑一样,一如此刻武小青的肌肤。

感受着怀中美人的温度和轻颤,虽然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但林致远并不恨她。

世事艰辛,同为平民家庭出身的子弟,林致远理解武小青的这种做法。

八十年代,住房和工作的诱惑力就好比新世纪之后一千万的巨款,没有几个人能够抗拒得了。

更何况武小青的命运比林致远更为坎坷。她和潘国富结婚后并不幸福,潘国富体弱多病,无法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支撑起家庭。潘国富的大哥潘国龙觊觎这个美艳多汁的弟妹多时了,在他们婚后一年后,潘国龙找到一个机会暴强了武小青,并长期霸占了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年后,潘国富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和大哥的jq,潘家闹得不可开交,人脑袋差点打出狗脑袋。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荒诞无比,在潘东宝和李淑娟的强力镇压下,潘家两兄弟握手言和,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武小青头上。

武小清只能含恨离开革安,远走南方。她先是在深市一家美容院打工,然后认识了一个香江来的富商,被富商包养了两年后,带着一大笔钱回到革安,开了当时革安最大的美容院,成为革安一代传奇女性。

武小青有钱之后,曾经想尽办法找到了林致远,只可惜那时候林致远恨她恨的要死,当场痛骂了她一顿。

武小青也不恼,只是含着泪说自己对不起他。

多年后,林致远才知道,武小青曾经有一次默默的帮过他。当时他做生意亏了个精光,是武小青背着他帮他还了债。

往事如惊涛骇浪,在林致远的脑海中肆虐。

武小青哭够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中全是爱意和不舍,“致远,潘家不是好惹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和他们硬顶,你斗不过他们的,你答应我,千万不要……”

“我答应你。”不等武小青说完,林致远突然发声,这让武小青愕然了半天。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执拗的要死的大男孩吗?他不是应该拎着刀去找潘国富拼命吗?

武小青心中百味陈杂,既欣慰又酸楚。

“志远,你真的别恨我,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我在车间实在是呆够了,那些工人动不动就对着我说荤话,占我的便宜,我弟弟已经在家吃了两年闲饭了,我妈说了,如果我不嫁给潘国富,她就去死。”她以为林致远在说反话,只能努力的解释自己的境遇。

林致远拍了拍她的后背,“别说了,我懂!你自己小心,潘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要当心呢,尤其是那个潘国龙,整天和地皮无赖混在一起,像土匪一样。”

武小青抽了一下鼻子,又哭了,“致远,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肯替我着想,我真是对不起你。”

她踮起脚尖,火热的唇再次凑了过来,“志远,再要我一次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于是,林致远再一次陷入到泥泞之中,怀中的少女向他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最动人的身体,这就足够了。

他对她那点恨意,早就放下了。

但是其他害他的人……

林致远在低吼中迸发。

一个都别想跑。

既然重活一世,那就要快意恩仇,任性妄为一把。

自己在前世兵荒马乱的岁月中练就的一身生存技能,都用在他们身上吧!

1988,我来了。

夜已深,林致远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个人名。

李淑娟,潘国龙,潘东宝,邱德瑞,李有才,王亮……

这都是他要报复的人。

李淑娟是革钢二发电的后勤科科长,潘国富之母,眼睛里只有钱,贪婪的像一头母狼。

潘国龙是革钢附企公司保卫科科长,潘国富大哥,社会关系很复杂,九流三教都结识,凶狠的像一头野猪。

潘东宝是革钢矿渣厂厂长,位高权重,是潘家人的主心骨,最是老谋深算,像一头狡猾的狐狸,只有扳倒他,潘家才会倒。

至于潘国富,根本不在林致远的打击范围之内,一个小丑,无足挂齿。

邱德瑞是技术科科长,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正是因为他,前世的自己才会被陷害。这个人没有真才实学,又好色贪利,对付他应该不难。

李有才是他家一个远房亲戚,在他刚被开除时,李有才说能找到革钢的领导帮着求情,林致远的父母把一辈子的积蓄三千元钱交给了李有才,结果这个骗子拿着钱就不见了踪影。

这也是直接导致林致远的父亲林大军突发脑溢血的原因。

一提到李有才这三个字,林致远就恨得牙根直痒痒,相较于潘家人,他更恨李有才,既然重活一回,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骗子。

王亮是林致远初到深市时的老板,这个黑心贼,拖欠了林致远三个月的工资不给,最后卷款跑路,害的当时的林致远差点饿死在深市街头。

名单上还有一些人,都是林致远在各个阶段遇到的仇人,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些人前世对自己的伤害加倍偿还。

名单写完,林致远又在稿纸上重重的写下两个大字,钱,权。

钱的事他不担心,重生之人如果还在为钱发愁,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他现在手头没有钱,不过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

至于权,林致远望着这个字发了半天呆。他知道想要彻底整到潘家,没有权力是做不到的。

他点了一支烟,烟雾在台灯上方袅袅而上……

前世,他被陷害离开了革钢,这一世,他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

同样的深夜,同样有人不眠。

胜利路第九幼儿园对面,是一片伪满时期留下的老房区,全部都是二层的小楼。别看房龄老,但是建筑质量绝对杠杠的。

潘家就在这片小区里,一户八十多平的三室,这是厂矿长才能享有的待遇。

脑袋缠的像木乃伊一样的潘国富正在向自己的父母和大哥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土匪一样的潘国龙怒了,他瞪着凶狠的三角眼,“你瞅你那个熊样,被人打成这个逼型,居然还被人告了,你窝囊不窝囊?你要不是我弟弟,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

潘家人没有一个高的,潘国龙和他弟弟一样,都不到一米七,不过身材粗壮,典型的车轴汉子。

在保卫科科长这个位置上坐久了,九流三教什么样的人都接触,养成了潘国龙嚣张跋扈的性格。

李淑娟心疼小儿子了,恶狠狠的瞪了老大潘国龙一眼,“他是你弟弟,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要是不想帮忙就闪一边去。要我说这事不能怨国富,他是被那个林致远陷害的,姓林那小子我见到了,沾上毛比猴都精,不是个善茬。”

李淑娟咬牙切齿道:“都是武小青那个狐狸精害的,国富,听妈的,趁早跟她断了,赶明儿妈给你找个好的。”

“不行,我爱小青,我要和她结婚。”潘国富一梗脖子。

听到武小青这三个字,潘国龙目光游离,点了一支烟。

国富这个女朋友他见过,绝对是个尤物,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身材也好的不得了,该鼓的地方鼓,该翘的地方翘,看着就让人心里痒痒。

“爸,妈,这事你们别担心,明天我找几个人教训一下姓林的小子,他要是敢不撤案,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潘国龙急忙转变了话题。

“胡闹!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哪有一点干部的样子。”坐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潘东宝一拍桌子,“老大,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你妈已经送去五百块钱了,那边也同意了,不要节外生枝。”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的潘东宝眼中厉光一闪,“过几个月再说,打他一顿太轻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让人望而生畏。

主心骨发话了,其他人都乖乖闭上了嘴。

******

早上五点半,林致远醒了,洗漱过后,他穿上回力鞋,出了青年宿舍,右转之后上了胜利路,慢慢的向南跑去。

林致远的身体素质很好,高中和大学都是田径队的标枪选手,爆发力惊人,晨跑是他多年来保持的一个好习惯。

林致远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年轻的身体真好,充满了力量。昨晚想事情睡的很晚,但是依然精力充沛。

林致远越跑越快,甩开双臂,迈开腿,尽情享受着青春的感觉。

十五分钟后,他跑到人民商场附近,在一处小区前停下。

林致远缓缓走进小区,四下观望,这个小区面积不大,由四栋四层高的楼组成。

他要找的那位老太太就住在这里。对于寻找目标,他记忆中的资料少的可怜,他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儿子叫李振山,现在在燕京某冶金部门工作。

这个李振山,曾经也是革钢的一名技术人员,因为工作业绩突出,很快就坐上了处级领导的岗位,十年前他调到燕京,他的母亲则留在了革安。

两年后,李振山将重回革安,担任革安钢铁公司的总经理。

信息虽然少的可怜,但却非常珍贵。

昨晚林致远想了很长时间,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握权力,常规办法肯定是不管用的,革钢这种大型企业,最讲究论资排辈,等到自己当上处级领导,至少也得是十年八年后,他根本等不起。

所以他只能走捷径。

此时天光大亮,不断的有老人从各个楼门里出来,拎着菜筐去菜市场买菜。

林致远尾随着这些老人,也去了菜市场,躲在他们后面,偷偷的听他们说话。

“他李婶,你也买菜啊!”

“是啊,张大妈,这一家子吃喝拉撒全都得我管,孩子他爹就是个甩手掌柜的,油瓶倒了都不扶。”

林致远默默的跟了他们二十分钟,家长里短听了两耳朵,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得到,不过林致远也没气馁,他原本也没指望一天就能找到目标。

看看手腕上那块价值六十元钱的安东产春花手表,这是他当年考上东海理工家里给他买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班了。

林致远在菜市场的早点摊上买了四根油条,边吃边往回走。

早七点,七点笛响彻革安上空,一辆辆自行车从各个楼房,各个小区里涌出,汇聚到马路上,最终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长龙,向着革钢的方向缓缓游去。

七点笛是革安这个重工业城市的特色,因为有革钢这个大型钢铁企业的存在,革安市区里居住的二百万人口中大部分都是钢铁产业工人及其家属,光是在革钢工作的工人就有四十万之巨。

为了提醒工人按时上班,每天早上七点,防空警报就会响彻各个市区。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就知道,该上班了。

所以,七点的防空警报被市民们亲热的称为七点笛。

当七点笛拉响的时候,林致远远已经出现在热轧厂的办公楼里。

他掏出钥匙打开技术科的大门,拖地,擦桌子,打开水,做着一个新人该做的事情。

卫生打扫完毕后,他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起了图纸。

时间过了七点半,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

林致远很有礼貌的向他们一一打着招呼。

“孙工好!”

“张工好!”

“蒋工好!”

技术科算林致远一共有六个人,科长邱德瑞,孙、张、蒋三名工程师,都是热轧厂的技术大拿,还有一名姓汪的大姐,负责科室的后勤工作。

七点四十,汪大姐蓬头垢面的跑进门,一进门就连声冲着林致远道歉,“大林,实在对不住,我又来晚了。”

“汪姐,跟我客气什么,我年轻,住的又离厂子近,干点活没啥。”

像打扫卫生、打开水这种活一般都是科室里的通讯员干,不过汪大姐每天早上要送孩子上学,林致远又是刚参加工作不久,有着新人应有的觉悟,所以每天早上都替她把活干了,这让汪大姐对他非常感谢。

“小林,这张图纸你帮我看一下。”蒋工开口了。

“好的,蒋工。”林致远接过图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技术科这三个高级工程师都把林致远当成了免费劳工,像这种杂活一股脑的都推给他。

林致远从来也不在意,就当是锻炼自己了。

办公室里又陷入沉寂。

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林致远,昨天食堂门口发生的事他们都听说了,由于事关厂花武小青,四人的八卦之火都在熊熊燃烧。只不过他们碍于知识分子的面子,不好意思出言打听,如果换做车间,林致远早就被人围成一圈,逼着他讲述事情的真相。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五十五,科长邱德瑞拎着印有“上海”字样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科长早!”汪姐急忙起身,拎起暖水瓶,给邱德瑞沏了一杯茶。

孙、张、蒋三位高工连地方都没动。他们三个是热轧厂的宝贝,技术大拿,就连厂长徐大友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他们自然看不上靠溜须拍马坐上科长位置的邱德瑞。

不过就连林致远也没有打招呼,这让邱德瑞心中暗暗恼火,如果换做以前,他早就要挑毛病了。

可是一想到刚刚十分钟前厂长给他安排的任务,邱德瑞只能把这股火压下去。

邱德瑞戴上老花镜,喝着茶水,看着报纸,貌似风平浪静,但其实他也一直也在偷偷观察着林致远。

八点零五,邱德瑞实在是等不起了。

他摘下老花镜,起身,“大林,你跟我出来一趟。”

其他刚入厂的小年轻,都会被前辈称作小张小李小王,只有林致远,因为个子高,刚入场时又参加了厂子的篮球比赛,担任中锋,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被工人师傅亲热的称为大林。

林致远一声不吭的把图纸放下,跟着邱德瑞走出技术科,上到三楼,进到空无一人的小会议室里。

一进屋,邱德瑞就反手将门关上,随后故作关切的问道:“大林,昨天食堂门口发生的事,我听人说了,我还听说你去内保分局报案了。”

林致远镇定地点了点头,没吭声。

邱德瑞见林致远对他是这种态度,心中更为恼火。

妈蛋的,科里那三个老家伙看不起我,你一个刚入厂的新人,也敢看不起我,你等这件事完事的,我要不给你拿双小鞋穿穿,我就不是你科长。

邱德瑞心里生气,但是脸上笑的更灿烂了,“大林,作为你的领导,我有必要和你说几句。潘国富虽然做的不对,但是咱们毕竟是同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把事情做绝吧!我听说昨天下午你还去报案了,这样就不太妥当了吧?”

林致远低着头,还是一声不吭。

“小林,我是为你好,听我的,去把案撤了吧!”邱德瑞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说,可是他说的口干舌燥,林致远却找出各种理由推诿。

“科长,蒋工还让我给他看图纸呢,我也没时间啊!这样,我先回去工作,撤案的事以后再说。”林致远就这么转头走了,一点面子也没给他。

邱德瑞气的七窍生烟,转身就进了厂长徐大友的办公室。

“厂长,技术科坚决不能留林致远这小子了,完全目无领导,太狂了,我刚才跟他说了老半天,人家理都没理我。”

徐大友不动声色的听邱德瑞诉完苦,脑仁都疼,要不是冲着潘东宝的面子,这种破事他真不想管了。

“行,我知道了,你告诉林致远,中午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徐大友心中也有些恼火,他心知肚明邱德瑞是什么货色,厂子里懂技术的人没几个能瞧得上他的。

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邱德瑞是他的心腹,其他人看不起他也就罢了,你一个刚入厂的新人也敢这么放肆?

虽然生气,但是不过徐大友心里还是明镜似的,林致远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技术水平在那放着呢!不能因为邱德瑞说几句就把他赶出技术科。

要等到中午和林致远谈完再做决定。

******

叮铃铃,电话响了。

汪姐拿起听筒,“技术科,找哪位?”

“我是内保分局的小金啊!我找林致远。”

一听是内保分局的电话,汪姐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对林致远说:“大林,找你的,内保分局的。”

这句话一出口,技术科里所有人都竖起来了耳朵。

林致远不慌不忙接过电话,“金警官,我是林致远。”

距离热轧厂不足一公里的内保分局,潘国龙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金警官打电话。

虽然昨天晚上林致远答应李淑娟撤案了,但是潘家人不放心,所以今天他们全家出动盯着这事。

一大早,潘东宝就给徐大友打了电话,潘国龙则亲自跑到内保分局来找金警官。

林致远一分钟不撤案,他们的心就放不下来。

“大林,昨天我们去你们厂子做了调查,潘国富确实是当众持械意图伤害你,有很多人能为你作证……”金警官说完这句话,坐在他对面的潘国龙猛地站了起来,面露不悦。

金警官急忙改口,“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谋杀就有点扯远了,而且你也没受什么伤,反倒是潘国富摔了一跤,鼻梁骨都骨折了,大林,你们厂子的意见是最好能大事化小,毕竟都是一个厂子的同事,所以我打电话咨询一下你的意见,看看你能不能主动撤案?”

金警官和林致远很熟,平时说话从没有这么官方过,林致远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了,“金哥,你是不是说话不太方便?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是!”金警官心想不愧是大学生,就是聪明。

“是不是潘家人就在你身边?”

“是!”

“咱们说话他们能听见吗?”

“不能!”

“那就好!”林致远一笑,“这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下午我请个假去找你,咱们当面说。”

“好!”金警官放下电话,扭头对潘国龙道:“林致远说下午过来,当面说这件事。”

潘国龙大大咧咧的,一拍金警官的肩膀,“老金,这事可就拜托你了,等这件事了了,我请你喝酒。”

他拱拱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办公室。

金警官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潘国龙是革钢附企公司的保卫科科长,社会上有很多朋友,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今天他是来求自己办事,可是看这做派,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美丽的家乡!”

热轧厂食堂的大喇叭里播放着热闹的歌曲。

几百人分成五六只队伍正在排队打饭。

对工厂的工人来说,午饭时间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休憩时光。

人们依然在眉飞色舞的说着昨天这里发生的事。

“听说了吗?昨天警察进厂了,要不是潘国富受伤了,就直接被铐走了。”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学生,人家懂法律啊!”

“今天武小青请假了,没来上班。”

没看到林致远,王大山打完饭后便和自己车间的工友坐在了一起。他是均热车间的,热轧厂条件最艰苦的车间。他的工友聂长水一边恶狠狠的咬着馒头,一边骂骂咧咧的发泄着怨气,“妈蛋,一个月就挣一百多块钱,还得拿出十块钱买国库券,真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的吗?”

聂长水是个单身汉,因为在生产一线车间倒班儿,每月工资加奖金能挣一百二三十块钱,这在革安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了。但他平时喜欢喝酒,挣的钱大部分都买酒肉了,所以让他拿出十元钱买国库券,他是非常抗拒的。

其实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有很多,虽说国库券的利息很高,但是时间太长,很多人都等不起。

聂长水的牢骚很快就引起了共鸣,这帮糙汉子都骂了上了。

“什么事儿惹的大哥这么生气?”不知何时,林致远拎着饭盒挤到了这群人中间。

大家一看他来了,一个个挤眉弄眼儿的,非逼着他老实交代和武小青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然潘国富为什么要跟他拼命?

林致远嘻嘻哈哈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他们的话茬。

大家问了一会儿看林致远的嘴实在太严,问不出什么,也都泄了气,话题又重新回到国库券上。

林致远心中大喜,他重生后能想到的最快捷的发财方法就是国库券,没想到聂长水自动送上门来了。

前世,他看过一本中国股市牛人牛百万的自传。

自传中记载了牛百万发财的全过程。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倒腾国库券。

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央行发布了一条通知,从此以后老百姓可以自由买卖国库券。牛百万就是靠着这条消息,从甬城银行以一百元的价格吃进国库券,然后在沪市以一百一十二元的价格卖出。

牛百万就是靠着异地国库券的价格差异,迅速累积起了巨额财富。

这本自传给了林致远很大的启发。因为在东北,像革钢这样的大型国企比比皆是,银行发行国库券往往实行的是硬性摊派制度,不管职工愿不愿意,每个人都要或多或少购买一些,一般来说工人每月要买十元,干部要买二十元,长期积累下,革钢的职工家庭中,基本上家家都有个几百块钱的国库券。

有很多家庭遇到难事时,就低价出售国库券换取现金。所以在革安,国购券的价格基本常年稳定在七八十元左右。

林致远之所以认为重生之后挣钱很轻松,就是因为这个。

“长水哥,正巧我爸还让我帮着买点国库券呢,你要是着急要现钱可以卖给我。”

“行啊,大林,你可是帮我的忙了,现在外面收国库券的价格是七十五块钱,你给我七十就行,不过我手里有一百二十块钱,你能全收吗?”聂长水眼巴巴的看着林致远。

“没问题,不过我可不能七十块钱收。”林致远卖了个关子。

聂长水一咬牙,“再低点也行。”

林致远展颜一笑,“长水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外面多少钱,我这里就多少钱,七十五,一分钱都不少你的。”

聂长水乐了,“大林,够意思,你不像别的大学生,两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瞧不起我们这些臭工人。”

“长水哥,你这是埋汰我了,我爸我妈都是革钢的工人,我瞧不起谁,也不能瞧不起我爸我妈呀!”林致远几句话就迅速的拉近了和这些工人师傅的距离,这让王大山很有些吃惊。

在他的印象中,林致远虽然没什么架子,但是骨子里还是有那股大学生的傲气的,只不过显露的不是那么明显而已。

王大山觉得,昨天之后,林致远好像有些变化,但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清楚。

林致远和聂长水约好明天中午,还在食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林,我手里也有二百来块钱的国库券,你能收吗?”又有一个叫赵万军的工人想卖国库券,林致远痛快的答应下来。

吃过饭后,林致远上了三楼,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林致远淡定自若的站在徐大友的桌前,目光平静,不卑不亢。

徐大友端着茶杯,一口口的喝着香喷喷的茉莉花茶,并没有着急开口,他在观察林致远的反应。

林致远同样也在观察着徐大友,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两人更像是在进行一种斗智斗勇的角力。

虽然徐大友昨天表现的很偏心,但林致远并不恨他,甚至有些感谢他。

徐大友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说工作霸道,一言堂,容不得反对意见,大家长作风,但他是真心的把热轧厂当成自己的家来经营,在他主政期间,热轧厂的产值年年上升,职工的福利待遇都能得到保障。

最让林致远忘不了的是,前世,他被潘国龙和邱德瑞陷害时,有很多人要把林致远送到监狱里去。当时是徐大友力排众议,坚决反对,林致远这才算逃过更大的劫难。

“谁工作不犯错?林致远是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经验难免欠缺,如果因为这个就上纲上线,把人家往死里整,今后还有谁敢干工作?”就因为徐大友这句话,林致远仅仅被开除了事。

所以林致远一直都把徐大友当成恩人,前世他发迹后,每次回革安过年,都会提着礼物去看望这位老领导。

徐大友看到林致远在自己桌前足足站了一分钟,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心浮气躁,心中颇有些欣赏之意。

他是爱才的领导,林致远是重点大学自动化专业的大学生,是他特意从革钢集团总部要下来的人。

这年头大学生就像大熊猫一样稀少,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徐大友把林致远安排到了技术科锻炼。

这小子也确实没有辜负徐大友的期望,每天早来晚走,特别勤快,工作态度也很积极,业务能力更是没得说,工作没多久,就得到了科里那三个高工的一致好评。

如果不是潘东宝的面子在那卡着,徐大友真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

啪的一声脆响,徐大友将茶杯放回到桌面上。

“早上邱科长对你说的话,实际上是我的意思,大林,我知道这件事你有点委屈,但是咱们干工作谁能不受点气?”徐大友终于开口了,他打算好好和这个年轻人谈谈,“如果说昨天潘国富真伤了你,那么都不用你吱声,我先把他扔到局子里去。”

徐大友一摊双手,“我知道,你肯定是埋怨我偏心了,可现在你好好的,啥事儿没有,潘国富卡(东北话,摔跤的意思)的都破相了,大林,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作为你的领导,也是你的长辈,真心的劝你一句。”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直低着头的林致远眼中寒光一闪,这句话,对有些人来说管用,但是对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他信奉的是要解心中恨,拔剑斩仇人。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徐大友说的。

林致远缓缓抬头,“徐厂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下午就去内保分局把案撤了,不过咱们事先讲好,我不是冲着潘国富,我是冲着厂长您的面子,我进厂这半年多时间,一直是厂长照顾我,我心里都记着呢!”

林致远之所以磨磨蹭蹭没有去分局销案,就是等着和徐大友见面。

总要讨些好处的吧!最起码也得让自己在徐大友心里加点印象分。

徐大友颇有些意外,林致远平时话不多,看着有一股知识分子的清高,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重情重义,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林致远了。

“大林,那我就替潘国富谢谢你了,对了,你有什么条件没有?比如让潘国富当众给你赔礼道歉什么的。”徐大友感动之余,觉得也应该适当补偿一下,他抓紧桌上的烟盒,“抽烟吗?”

林致远表现出了一个新人应该有的觉悟,他先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恭恭敬敬的帮徐大友点上,最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根。

两人对着吞云吐雾起来。

“大林,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怎么不知道?”

“抽着玩的,厂长,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想调到下面车间去。”

“你说什么?”徐大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工厂里是有等级划分的。厂机关是人人打破脑袋抢着进的地方,在这里工作不用从事重体力劳动,轻松体面,环境好,地位高,而车间就是被人嫌弃脏乱差的底层,噪音大,环境差,需要倒班,干的是脏活累活……

现在林致远居然主动提出要下车间,这跟主动请求流放有什么区别?

林致远看到徐大友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多说了一句,“徐厂长,我是认真的,在技术科工作这半年多,我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我觉得只有到一线去,用实践才能提高自己,我申请到最艰苦的均热车间去。”

徐大友的脸色变幻了几次,这让他不禁想起上午邱德瑞跟他说过要把林致远踢出技术科,难道说邱德瑞给林致远穿小鞋了?

“大林,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科长为难你了?”徐大友心中有些生气,技术科是热轧厂最重要的科室之一,邱德瑞如果胆敢公报私仇,那他绝饶不了这个混蛋。

林致远再三否认,只说确实是自己再三思考的结果。

这下徐大友真的高兴了。他是出身基层的干部,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最欣赏那些不怕吃苦的年轻人,林致远能有这样的表现,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大林,不错,你能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我这就安排,记住,下到车间以后好好跟工人师傅学习,等你技术上有了提高后,我再把你调回来。”徐大友破天荒地站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林致远的肩膀两下。

“对了,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林致远皱起眉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厂长,我是这么想的,虽然说我主动撤案了,但是潘国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打我杀我,厂里如果一点处分都不给他,怕是有人会说闲话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致远一直在观察徐大友的表情,“当然了,厂长,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处理,还得您做决定,我在这里表个态,无论厂长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服从。”

林致远鞠了个躬,出了办公室。

他想调到均热车间原因是多方面,一是如果他继续留在技术科,三个月后,他将被潘国龙和邱德瑞联手陷害。即便他能躲过那一劫,但是那两个混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离开技术科是上上之选。

既然要离开技术科,索性选择条件最艰苦的均热车间,一是能在厂长徐大友心里加些印象分,二是有了在车间的工作经验,将来往上爬会更容易一些。

******

徐大友一个人坐了半天,抄起电话听筒,打给了矿渣厂的潘东宝,“老潘,林致远已经同意撤案了,下午他就会去分局。”

电话那头的潘东宝大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老徐,还得是你出马好使啊!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老哥俩出去喝一盅?”

“喝酒就算了,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虽然说公安那头没事了,但是国富当着几百人的面持械行凶,厂子不处分他说不过去,让我比较难做。”

潘东宝一听就明白了,“老徐,你看这样好不好?国富受了伤,这段时间也不能上班了,我利用这段时间把他的关系从热轧厂调出来,他不是你的人了,自然就不会让你为难了。”

“行,就这么定了。”徐大友也长出了一口气。潘国富走了,以后麻烦事就会少很多。

电话打完,徐大友一个人怔怔出神。

今天林致远的表现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看这小子下车间有什么表现吧!如果他能沉住气在车间扎下根,就重点培养一下。

下午,林致远跟邱德瑞请了假,说是去内保分局。

邱德瑞瞅都没瞅他,只是随意的挥挥手,他现在越看林致远越不顺眼,话都不想多跟他说一句。

林致远下了楼,骑上二八永久,先到了内保分局,当着金警官的面签下了撤案书。

金警官也长出了一口气。潘家人追得紧,上午潘国龙过来,态度就不怎么好,林致远这是帮他解决麻烦了。

林致远把撤案同意书交给金警官时,特意叮嘱了一句,“金哥,这个你可别太着急往上汇报,你要让潘家人知道,你是费了老大劲才劝的我回心转意的。”

金光明今年三十多,一直都是一老本神(老实)的干工作,参加工作十多年,到现在还是一个小警察,他听了林致远的话很有些不解,“大林,为什么呀?”

林致远狡黠的一笑,“金哥,你听我的,越晚送上去越好,说不定今天晚上潘家人就来给你送礼呢!”

金光明先是有些不解,随后恍然大悟。

林致远出了内保分局,骑上自行车,往三十五中方向骑去。

他的家在和平路边,一栋非常气派的崭新七层大楼。

这栋楼被周围老百姓戏称为处长楼,又称红眼楼,意思就是在这里住的都是革钢厂矿长级别的领导,因为这栋楼的地理位置好,当初分房时,人们抢的都红眼睛了。

林致远的父亲林大军不是什么处长,甚至连科长都不是,他只是炼钢厂一个普普通通的炉前工,工作三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的在一线工作,获得过七次革钢劳动模范,两次东海省劳动模范荣誉称号,当时革钢的大领导大笔一挥,“好的房子就应该优先分给这些一线劳模。”

于是林大军和其他四位劳动模范住进了红眼楼,当时确确实实引起了很多人的眼红。

林家是一个七十多平的双室,现在住着父亲林大军,母亲宁秀芬,以及姐姐林宁静和姐夫李钢四口人。

林宁静和李钢是去年上半年结的婚,因为李钢没有房子,当时林致远还在上大学,不回家住,小两口便一直住在娘家。

去年夏天,林致远大学毕业,分配回了革钢,李钢便想着从岳父家搬出来,到外面租房住,被林致远极力留了下来,“姐夫,你们哪也不用去,我是大学生,厂子已经答应给我分一间单身宿舍了,我就去那住,再说了,你和我姐住在这里,还能照顾一下咱爸妈,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林致远这个决定,姐夫李钢非常感谢这个小舅子。

林致远锁好自行车,噔噔噔上了三楼。

一开家门,他乐了。

林大军,宁秀芬,李钢全都在家,这下省事儿了。林大军和李钢都是炼钢厂的炉前工,平时都要倒班,今天应该是他们休息的日子。

“爸,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林致远刚张嘴,就被林大军严肃的打断了。

“致远,我问你一件事,我听说昨天你和厂子一个同事闹矛盾了,公安都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大军是一名退伍军人,虽然从部队回来多年,但是一身正气从未改变,眼里不揉一点沙子。

“爸,是这么回事,这个同事误会我了,他喜欢咱们厂的一个女工,也不知道从哪听的疯言疯语,以为我和这个女工搞对象,就拿着一个扳手要打我,不过我可没还手啊……”林致远添油加醋将昨天的事讲了一遍。

宁秀芬和李钢全都凑了过来。

宁秀芬一听有人要杀儿子,当时就急了,“这还了得,有人敢欺负我儿子?钢子,明天跟妈去热轧厂,我得替我儿子讨回公道。”

宁秀芬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现在年纪大了,但从眉眼处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林致远和姐姐林宁静生的都好看,主要是宁秀芬的基因好。

她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眼睛里只有丈夫林大军和这一对儿女,尤其是老儿子林致远,更是她的心头肉眼中宝,现在听说有人欺负儿子,她当然不干了。

林大军眼一瞪,“老娘们家家的懂什么?呆着你的得了。”

林致远乐了,“妈,用不着,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三言两语将今天厂长找他的经过又说了一遍,“爸,厂长都发话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没受伤。”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那就算了吧!”林大军两只眼睛像锥子一样盯着儿子,“我问你,你和那个女*同事到底有没有事儿?”

林致远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怎么可能?这完全是个误会。”

宁秀芬急忙又插话,“我儿子可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怎么可能去找一个普通的女工呢?至少也得找个大专生吧?这样才门当户对。”

林大军还保持着部队军人的本色,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儿子,直到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我告诉你,工厂里男女之间的破事确实不少,但你年轻,又是大学生,绝对不能碰这些破事,听见没有?你好好干,将来说不定能当个车间主任呢!”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林致远笑着回答:“爸,你也太看不起你儿子了,我将来要当厂长。”

“想的倒是挺美!”林大军面冷心热,即便对儿子也没有几句好话。

林致远见父亲脸色缓和,便决定趁热打铁,“爸,跟你商量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今天中午,我跟咱们厂长提出要下车间锻炼,我是这么想的,技术科虽然锻炼人,但是终归没有生产一线实用,我想到车间里好好学习几年。”

宁秀芬大惊失色,“儿子,你是不是傻呀?有多少人打破头想要进机关,你怎么还主动退出来呢,不行,我得跟你们厂长说去!”

啪的一声,林大军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头发长见识短,坐着你的得了。”

林大军转过头,眼睫毛里都是笑意,“致远,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咱们是工人家庭,就应该下车间,到生产一线去,爸支持你的决定。”

“爸,谢谢你,我还有一件事,我有几个同事家里困难,想把手里的国库券卖给我,我想着都是同事,能帮一把是一把,另外我还想买点儿资料书,能不能给我点钱?”

林大军大手一挥,“他妈,把存折给儿子,好人好事咱们得支持。”

林致远实在是太了解林大军了,他知道只要这么一说,父亲一定会只给他钱,你看,这不就成了,林大军甚至都没问他要多少钱。

宁秀芬还有些闷闷不乐。儿子是她的骄傲,当初他考上重点大学东海理工,家里敲锣打鼓的庆祝,大学四年毕业后,儿子分进了革钢最重要、福利最好的热轧厂,一进厂就进了重点科室技术科。

大半年时间里,宁秀芬一想到这些事,大半夜都能乐醒。

可是儿子居然好好的厂机关不呆,非要下车间,这是读书读傻了吗?

宁秀芬嘟嘟囔囔的从衣柜里取出了存折,赌气的一把塞到儿子手里。

林致远打开一看,好家伙,五千多块钱。在八十年代,这笔钱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林大军是炼钢厂的炉前工,又是劳模,工资、奖金、高温补助,再加上劳模补贴,乱七八糟加在一起,一个月能挣二百多,绝对的大工码。

林致远忙不迭的把存折塞进兜里,“妈,存折先放我这儿,过几天给你拿回来。我想吃刀鱼了,你赶紧给我买两条去,晚上踏刀鱼。”

林致远撒娇似的的把母亲推了出去,宁秀芬不解气,抬手打了儿子一下,这才拎着菜筐出去买刀鱼了。

她以为儿子只是取个二三百块钱,也没把存折的事放在心上。

“行了,你们出去吧,我今天中班,得眯一会儿。”林大军下逐客令了。

林致远冲姐夫李钢一使眼色,两人出了家门。

“致远,我和你姐商量了,准备去外面租个房子……”李钢吃不准小舅子这次回家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占着老丈人的房子,把小舅子逼到外面去住宿舍,这让他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只要和林致远见一次面,他就提一次出去租房的事。

“姐夫,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再说了,再说我就生气了。”林致远对这个姐夫十分满意。李钢长得浓眉大眼,国字脸,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影视剧中的正面角色。

李钢和爸爸一样,都是退伍兵,而且还是个侦察兵,身手十分了得,等闲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而且李钢心灵手巧,在炼钢厂已经做到班长的位置,更重要的是他对姐姐非常好,妥妥的好男人一个。

只不过姐夫家条件实在太一般了,兄弟姊妹多,家里有五个孩子,挤在太平一间二十多平,两家一个厨房的老房子里。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凭姐夫这种坚毅的心性,他是绝不会赖在老丈人家不走的。

“姐夫,和你说件事,我最近想做生意,手头缺钱,你能不能借我点?”林致远盯着李钢的眼睛。

“没问题。”李钢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取存折去。”

林致远笑了,前世今生,姐夫从没让他失望过。

李钢反身上楼,不大功夫,拿了一张存折下来。

林致远打开一看,一千多块钱,看来姐姐和姐夫真是过日子的人,结婚才一年多就攒了这么多钱。

李钢看到林致远把存折揣进兜里之后,这才说话,“致远,做生意什么的我不懂,但是你小心点,这年头骗子多……”

李钢做事极有分寸,他怕小舅子多心,特意把存折交出去之后才说这些话。

“姐夫,不瞒你,我是想倒腾一下国库券,我听说沪市那边有人收国库券,价格比咱们这边高多了,我觉得这个比较靠谱,就算卖不出去,国库券放在手里也是钱,要不咱两合伙吧?”

“致远,你是大学生,脑瓜比咱们活泛,你认准的事应该不会差,但是我自认不是做生意的料,钱你拿去,合伙的事就算了。”李钢这么回答一点不出林致远预料之外。这年头的人看不起做买卖的,认为那是二流子的行为。

林致远没再说什么,劝也白劝,两人去了附近的储蓄所,储蓄所的王大姐是林家的老街坊,和林致远、李钢都认识。

“王姐,这两张存折帮我取六千块钱。”林致远将存折拍在了柜台上。

王大姐见林致远一下子要取六千块钱,吓了一大跳,“致远,你取这么多钱要干嘛?”

林致远故意憨憨一笑,“王姐,家里想添几个大件。”

王大姐见林致远这个样子,心领神会的笑了,“致远,该不会是搞对象要结婚了吧?那大姐可要恭喜你了。”

因为是老街坊,王大姐不疑有他,很快,六捆红彤彤的大团结摆在了林致远面前。

林致远没否认也没承认,他管王大姐要了一个破袋子,拎着六千元巨款就走了。

“姐夫,你先陪我回宿舍把钱放下。”拎着这六千元巨款,林致远还真有些不放心。不过姐夫以前是侦察兵,手底下有功夫,是最好的保镖。

两人骑着自行车,回到双山路的革钢青年宿舍。

林致远将这六千块钱放进一个破破烂烂的档案袋里,又将档案袋压在一堆技术书籍下面。

“行了,姐夫,咱们走吧!”

李钢有些担心,“致远,这,么多钱你就这么放着,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放心吧,姐夫,实者虚者,虚者实之,没人知道我这儿有钱,所以最安全,即便进了小偷,他也不可能去书堆里翻钱。”林致远一笑,“姐夫,这事你得替我暂时保密,就连我姐都不能说。”

李钢默默的点点头。

林致远很了解姐夫,知道他这人特靠谱,既然他答应了,就肯定不会往外说。

两人骑着自行车又回到林家。

晚上,姐姐林宁静下班回家了。

林宁静在革钢氧气厂工作,他们一家都是革钢职工,这在革安是最让人羡慕的家庭。因为革钢的工资高,待遇好,比其他市政企业要高出一大截。

如果一个家庭的双职工都是革钢的,就被称为双钢家庭,走路都抬头挺胸的。

双钢家庭的子女搞对象都比别人容易。

林家五口人全是革钢职工,在革安属于天花板级的。

姐姐林宁静和母亲一样,都是大美女,而且同样的贤良淑德,做家务绝对是一把好手,擀面条,包饺子,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左邻右舍就没有人不夸的。

当初有多少领导的子弟都看上了林宁静,但是林宁静却喜欢上了父亲的徒弟李钢。

他们俩结婚的当天,有一个革钢矿山公司矿长的儿子喝的酩酊大醉,被送到医院洗胃去了。

林宁静最心疼林致远,吃饭的时候挨着这个弟弟,不停的给他夹菜。

“致远,我听说你和你们厂子的武小青走的挺近……”同是革钢的职工,林宁静也听说了昨天林致远的事情,出于对弟弟的关心,她不轻不重的点了林致远几句。

林致远现在的心理素质强悍的没边儿了,听了姐姐的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姐,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和武小青什么事儿都没有,咱妈说了,让我找个大专生。”

一屋子的人都乐了。

吃过晚饭,林致远陪着父亲林大军下了楼,父亲要去上中班,他们两同路。

爷俩沿着胜利路向北骑行了十分钟。

“致远,到了车间好好干,谦虚点,别仗着自己是大学生就瞧不起工人师傅,别忘了你爸你妈都是工人……”林大军给林致远上了一路的课。

林致远不停点头。

六月的革安,不冷不热,胜利路两边,尽是些四五层高的建筑物。

林致远左右张望,看着看着,眼角不自禁的湿润了。

还能见到未衰老的父母,真好!

两人在双山路路口分手,林大军向西,林致远向东。

回到宿舍,林致远将门反锁,把所有的钱凑到一起。

潘家给的那500元,加上自己半年多的积蓄,现在他手里有6800元,作为启动资金,应该是够了。

华灯初上,铁东区第九幼儿园对面的潘家也挺热闹。

潘国富的卧室里,武小青用叉子叉起一块黄桃罐头,送到了潘国富的嘴边,“乖,张嘴。”

潘国富心里还有气,一扭头,故意不理武小青。

武小青毫不在意,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我知道你怀疑我和林致远的关系,这些都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瞎传的,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清楚吗?人家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你,你就这么对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走了。”昨天她得到了林致远的承诺,因此心里有底,说话也硬气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潘国富喜欢他,对付这种不谙世事的小男人,她有绝对把握掌控他。

武小青作势站了起来,潘国富果然慌了,一把抓住武小青的手,“小青,你别走。”

他的鼻梁摔骨折了,因此说起话来特别怪异。

武小青顺势坐到了他身边,紧紧搂住他的一只胳膊,“国富,当我听说你为了我和林致远拼命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非你不嫁。”

潘国富的胳膊顶在某处柔软的地方,幸福的都要昏厥过去了,武小青是整个热轧厂最漂亮的女人,公认的厂花,想不到真的成了自己的对象。

此时此刻,他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跤摔的并不冤枉,赢得了武小青的芳心,什么都是值得的。

潘家客厅。

李淑娟望着儿子卧室的房门,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她满心看不上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恨不得抡起扫帚把她赶出去,但是她又知道,儿子已经被这个女人迷的北都找不着了。如果自己真那么做了,儿子说不定会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坐在离李淑娟一米远沙发上的潘国龙,表面上淡定的抽着烟,但是目光也时不时的望向那扇紧闭的门。他的脑海中全是武小青曼妙的身影。

那个女人真是个尤物,如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的话……

一想到此处,潘国龙的小腹处陡然升起一团火热。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潘家大儿媳韩丽丽透过玻璃将丈夫脸上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潘国龙的妻子,韩丽丽对自己的丈夫非常了解。潘国龙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和土匪没什么区别。

看样子他又惦记上这个即将成为他弟媳的女人了。

韩丽丽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锅里炖的芸豆上。

即便知道丈夫的心思,她也不敢说,要不然肯定会换回来一场毒打。

吱扭一声,随着钥匙响动的声音,大门开了,潘东宝提着黑色公文包走了进来。

李淑娟急忙迎了上去,先接过丈夫的公文包,又帮着丈夫换了拖鞋,这些事都做完,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潘,内保分局那边回信儿了吗?林致远撤案了吗?”

潘东宝微微的点了点头,小声道:“给办案的具体人送了两条烟两瓶酒,这才得到确切消息,林致远撤案了。”

李淑娟长出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谢天谢地!”

潘国龙一听说送礼了,两只牛眼当即瞪了起来,“姓金的还敢收咱家的礼,他不想活了?”

潘东宝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能不能给我老实点,别把社会上那套搬到单位里,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李淑娟见他们父子吵了起来,急忙高喊道,“国富,林致远撤案了,你没事了,出来吧!”

卧室门一开,潘国富在武小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武小青礼貌的冲潘东宝鞠了一个躬,“潘叔好!”

潘东宝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潘国龙见武小青出来了,当下也不吭声了。

十分钟后,六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武小青很温柔的帮潘国富夹菜,李淑娟看着她暗暗运气,潘国龙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不时在武小青那傲人曲线上来回打量,韩丽丽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吃着碗里的饭。

这一家子,吃个饭都各怀鬼胎。

武小青心中一片酸楚,她又何尝不知道潘家人对她的态度,但是身为正处级厂矿长的潘东宝,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就是了不起的大官了,为了待业的弟弟,为了贫困的家庭,为了自己能够有一份更轻松的工作,她只能委屈自己。

看着身边瘦小枯干,像小鸡仔一样的潘国富,再一想到林致远那英俊的面容,强壮的身体,武小青也有过一阵那么短暂的失神。

为了这些,放弃林致远真的值得吗?

一想到昨晚林致远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武小青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

清晨五点半,林致远又出了青年宿舍,沿着胜利路向南跑去。

这座以钢铁闻名全国的重工业城市,在建国起便获得了无数的荣誉,也产生了数个著名的英雄劳模。

可以这么说,这是以黑色为底色的城市,没有小桥流水,没有风花雪月,有的只是钢铁一样的朴实与厚重。

林致远再次来到人民商场附近的健身小区,今天和昨天一样,他继续跟踪偷听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聊天,可依然一无所获。

七点笛拉响的时候,林致远又出现在技术科,擦桌子,拖地,打开水,他重复着这些他做过无数遍的琐事。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他在技术科待的最后一天了。

八点半,正当林致远依然认真的完成那三位高工交给他的图纸时,厂长徐大友带着劳资科科长薛兰走进了技术科。

所有人都起立欢迎,科长邱德瑞更是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厂长,你怎么来了?赶紧坐,那个,小汪,赶紧沏茶。”

徐大友手一摆,“别麻烦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他望向林致远,“大林,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林致远毫不犹豫的一点头,“是的,厂长,我已经决定了。”

“好!”徐大友一点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薛兰。

薛兰清了清嗓子,“由于林致远同志提出申请,要到更艰苦的车间一线去工作锻炼,厂领导同意了他这个申请,从即日开始,林致远的人事关系调到均热车间。”

其实从薛兰现身的那一刻,技术科这几位就已经猜出肯定是有人事变动,但是他们没想到变动的居然会是林致远。

除了科长邱德瑞外,其他几个人都很舍不得。

汪姐舍不得的是林致远这一走,以后拖地打开水这些小活又得落在她头上了。

那三位高级工程师舍不得的是,没了林致远,以后审图、修订这些费时费力的活就得他们亲自动手干了。

年纪最大的孙工第一个就不干了,“小林,你在技术科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调到车间去了?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干的,你告诉我是谁?技术科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懂技术的好苗子,这没到一年就给调走了,留下的却是混饭吃的,徐厂长,不能这么干啊!”

孙工是热轧厂排名第一的技术专家,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因此他说话毫不讲情面。

站在一边的邱德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混饭吃的不就指的是他吗?

徐大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孙工资格老,他也不敢说什么,“孙工,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到车间一线工作是大林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不信你问他。不过我认为,咱们的工程师、技术员还是要深入一线学习的,大林能有这种觉悟,我很欣慰。孙工,我知道你爱才,我在这里跟你保证,大林去车间锻炼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学到了真东西,我还会把他调回到技术科的。”

孙、张、蒋三位高工加上汪姐,四人依依不舍的把林致远送出了办公楼。

林致远抱着自己的个人用品,跟在徐大友和薛兰的身后,走向均热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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