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沣姜佑是小说《我是皇子我不当皇帝》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是皇子我不当皇帝》的精彩内容
元景三年。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大禹,洛都城。
南城,红烟巷,带着一身酒味,胭脂味,汗臭味等诸多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锦衣公子哥空一脚实一脚的从街边红花楼出来,打着哈欠,他的面色蜡黄暗淡,眼袋发青,双眼凹陷,双目惺忪无神,头戴一顶文士冠,右侧鬓角别着一支新采的桃花枝,一朵粉嫩的桃花,娇艳欲滴。
锦衣公子打着踉跄,走到街道上,迎面碰上一个灰色麻布单衣,脸蛋儿乌青乍着死皮,身体枯瘦,皮肤泛黑的半大小子,一手高高举着卖力的呼喊,另一只黑手中,紧握着一个白花花的大包子。
“沐仙阁开业大酬宾,前十名顾客,免费体验一条蛇服务。”
锦衣公子跟半大小子迎面碰上,一把揪住半大小子的衣领,吓的半大小子面色一紧,下意识的举起手,护住了脑袋。
“灰狗儿,本公子问你,这沐仙阁做的是什么营生,一条蛇服务又是什么?”
半大小子磕磕巴巴的回话。
“回士人公子的话,沐仙阁掌柜的说,沐仙阁是集洗浴,足浴,按摩,养生于一体的休闲娱乐场所,乃是人间极乐之地。”
锦衣公子疲惫的双目骤然一亮。
“有点意思,快说,一条蛇服务又是什么?”
“一条蛇服务是指美人按摩师用这里和这里,还有这里,从头到脚的为你悉心调养身体。”
半大小子在自己身上比划完,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锦衣公子直冒绿光的双眼,打了个寒颤,悄悄后退了几步。
“啧啧啧,没想到这洛都城里,竟还有这样的好去处,这玩法好,名字取的也妙,美人可不就是蛇嘛,又嫩又滑,妙啊,妙啊,真不愧是帝都。”
“包子那来的,还挺香的,拿来吧你,滚!”锦衣公子抹了抹干白的嘴唇,咂巴咂巴嘴赞叹一句,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一把夺过灰狗儿手里的大包子,一口咬下去大半。
“嗯…味儿不错,居然还是猪肉的,你这等贱种也配吃猪肉包子,滚远点,别恶了本公子的胃口!”
锦衣公子嚼着肉香四溢的大包子,还不时的辱骂灰狗儿两句,踢上两脚,满脸兴奋,心想等吃完包子一定去这沐仙阁,好好潇洒一番。
半大小子一边闪躲眼睛干巴巴的盯着锦衣公子嘴角溢出的肥油,一咬牙一跺脚,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公子,秦王说了,谁要是敢抢我等的包子吃,秦王就让‘旺财’咬他的屁股,不松口的那种。”
锦衣公子闻言,正要下口的嘴硬生生的止住,慌忙问道。
“这沐仙阁……该不会又是秦王的产业吧?”
“正是秦王殿下的。”
“混账东西,你不早说,包子还你,另外……”锦衣公子搜刮自己一番,摸出两个铜板扔给半大小子。
“咬的那口,算本公子买的,绝对不能告诉秦王府的人,记住了吗?”
灰狗儿接过铜板,看了看被咬掉的大半的大包子,心疼的直哆嗦,虽满眼不甘,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就好!”
锦衣公子眼神慌乱的四下查看,见周围没有秦王府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加快脚步一路踉跄小跑着离开,连鬓角的桃花枝几时掉了都不知道。
半大小子黑巴巴的小脸上布满愤慨,朝锦衣公子离开的方向,狠狠呸了口唾沫,骂道。
“呸,桃花公子都是驴入的,秦王骂的真对!”
骂完,小心翼翼的咬了口锦衣公子咬过的包子,没有半分嫌弃,黑巴巴小脸上洋溢着过年一般幸福的笑容。
接着又卖力呼喊。
“秦王殿下产业,沐仙阁开业,开业大酬宾,前十名顾客,免费体验一条蛇服务。”
这次,半大小子学聪明了,加了个‘秦王’二字,一路喊下去,再无桃花公子敢找他的麻烦。
‘桃花公子’,泛指每年三月各地官府举荐,前往洛都城中参加荐官,文华殿策问的士人公子哥,又名‘花郎儿’的读书人。
这个称呼的起因,全在当朝文华殿正一品大学士阮丘生,二十五年前初任文华殿大学士,主持第一场策问时作的一首桃花诗身上。
‘桃花三月盛洛都。’
‘莘莘学子入朝堂。’
‘寒窗苦读十数载。’
‘一入朝阙天下知。’
说的正是这阳春三月士人公子进帝都参加策问的盛况,当时引起了大批士子的狂热追捧,人人皆以头戴桃花为荣,自诩‘桃花公子’之雅称,正好来应那句‘桃李满天下’。
瞧瞧,文化人拍马屁的方式多么文雅,不仅抬高了阮丘生,还给自己安了个雅号,一举两得。
且不论这首诗作的如何,就这跟风吹捧的势头,在当时,乃至今日,依旧是一股浪潮。
阮丘生虽未出面承认过,但只要有人在他面前一提及此事,他就很有成就感,满脸笑容的谦虚推辞,读书人嘛,谁不想‘桃李满天下’呀,世上读书人千千万,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能有几个,但是他阮丘生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是名噪天下。
成为了士子们的榜样,户部,吏部的领头羊,万千百姓心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更讽刺的是,洛都近几年涌入的‘灰狗儿’有一两万人,这些无家可归或家乡遭受大难后,以为帝都是天子脚下,肯定会有人管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这洛都。
可迎来的却是一句句‘灰狗儿’‘贱种’‘贱民’的谩骂。
尤其是那些桃花公子,‘灰狗儿’这个词,最先就是从他们嘴里叫出来的。
他们口中的沐仙阁。
位于东城邀月潭旁边的繁华地带。
邀月潭,不知是前朝那个皇帝挖的,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地下水系连着洛水郡内有名的湖泊——八百里太和湖,水位常年不降,清澈透亮。
成了众多文人士子,达官贵人,才子佳人们泛舟戏水,煮酒烹茶,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的大雅之地。
潭上有大小画舫百余艘,卖艺不卖身的青倌儿数百个,太阳一落山,舞乐声,嬉笑声,灯火通明,彻夜不绝。
而潭边的街道就成了各类商家的聚集地。
尤其是今日,这条街上格外热闹。
沐仙阁占地近百亩,以前是个侯爷的府邸,这里面亭台楼阁,小桥假山,名贵花草,应有尽有,大小院落共七十二座,修的是富丽堂皇,精致秀丽,经过秦王改造后,其内大体可分为四院八苑,前院第一座院门旁边的柱子上,上书。
“水雾袅袅,振衣弹冠。”
“池中芙蓉,请君下浴。”
横批:芙蓉戏水池。
门口,玄青小衣,青紫纱裙,浣纱遮面,长发飘飘,婀娜多姿,含情脉脉,娇艳欲滴,高贵如牡丹,清冷似朱梅的俏丽侍女,含笑侧立。
此为‘芙蓉院’。
沐仙阁正门口,两尊石狮威严伫立,左右两侧八个身着黑色肩头绣着金色猛虎纹绣的健壮汉子,一手提刀如松一般站立,眼神犀利的扫过每一位接近的行人。
“这就是秦王府侍卫,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眼神,跟恶狼似的。”
“切,没见识,你要见过秦王的四大宗卫,估计都能吓尿了。”
“呦,这位公子是从那个粪坑里蹦出来的,口气怎么这么大,熏死个人了。”
“卖菊花的泼才,漏气喷粪的玩意,离你爷爷远点,小心爷爷拿棍子给你堵上……”
“你……粗鄙,庸俗,哼!”
沐仙阁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一大群,俩人几句话不对头,吵了起来。
一身粉衣脸上擦着胭脂的清秀菊花郎,委屈的瘪了瘪嘴,刚反驳了两句,忽闻人群中一声提醒。
“都别吵了,秦王殿下来了。”
人群霎时禁声转头,纷纷侧目,远处一队金甲武士,手提长枪,踏着坚实的步伐跑步而来,很快在街道两侧筑起人墙。
片刻后,中间街道上一辆华盖大顶,四马并立的华贵马车,缓缓而来。
车近,人群中有眼尖的打眼一看,顿时色变,跪地低头,同时不忘低声提醒旁边人一声。
“快跪下,这是皇室龙辇!”
这话一出,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马车停下,驾车人拿出蹬台摆上,这才撩开纹龙金帘。
“太子殿下,秦王,沐仙阁到了。”
“好。”
为首一名一身绛紫色纹龙锦袍青年,温和一笑,起身下车,理了理衣冠,仰头看着‘沐仙阁’三个鎏金大字,笑道。
“七弟,你这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真是羡慕你啊!”
此人,正是当朝太子姜佑。
姜佑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沐仙阁正门左侧一块一丈多高的木牌上,一看上面内容,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严肃道。
“七弟,听本宫一句劝,快让人将这牌子撤了。”
姜佑身后,一名身着淡蓝云纹锦袍的英俊少年,生的是唇红齿白,剑眉入鬓,乌黑有神的眼眸,清澈透亮,第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像是一个天真无邪又单纯的邻家小哥哥。
此人,正是秦王姜沣。
当今皇后的幼子,皇帝姜中启最小的儿子,出阁辟府不到一年的最小的一个王爷。
姜沣轮回异世十六年,这次胎投的不错。
皇帝是老子,皇后是老妈,长公主是亲姐,亲舅舅是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家世显赫至极。
跟上辈子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除了没有金手指,但想想自己反复阅读数十遍的那本‘穿越者必备百科全书’,还要什么金手指,知识才是力量。
前世的姜沣,出身孤儿院,好不容易长大成人,靠着自己的努力,背上了房贷,送上天价彩礼,娶了个正经人介绍认识的美娇娘,还未来得及试试深浅,新婚之夜,一激动多喝了两杯,一觉睡下,再也没醒来。
想想自己的前世,再看看自己的今生,姜沣不由一阵恍惚。
罢了,前世无父无母,唯一的牵挂,也就是那36D的新婚妻子。
可惜啊,被中介坑了,新房是一梯四户的格局,有三家都姓王。
十多年过去,娃都上初中了吧!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
他们会不会为此打起来?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不提了,不提了。
“撤了干嘛,太子殿下觉得这句话不好吗?”
姜佑无奈摇头:“好什么好,简直就是胡闹,你这一句话,明日朝堂之上,大臣们定会吵翻了天,父皇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将荡然无存。”
“吵就吵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姜沣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姜佑哭笑不得,看着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脸无所谓表情,满眼无奈。
“七弟,听本宫一句劝,皇妹的事会有办法解决的,你别胡闹了。”
姜沣固执且坚定的摇头:“皇兄,在这个世界,关心的我的人不多,我们这一大家子,谁都可以出事,唯独母后和皇姐不行。”
“他阮丘生既然敢打皇姐的主意,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我意已决,皇兄不要再劝了。”
姜沣声落,姜佑无奈的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姜沣,摇头叹气,十分无奈。
木牌之上,写的字不多不少,刚好十个大字。
‘桃花公子与狗,不得入内。’
怔了片刻,姜佑丢下一句话后,上了龙辇离开。
“你呀,就等着明天齐御史参你吧!天色不早了,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姜佑说完,上了马车,带着禁军离开。
姜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句话嘛,瞧把你吓的。
“咳咳!”
姜沣清了清嗓子,缓步上前,面带微笑,看向跪地不起的百姓。
“诸位父老,太子走了,都起身吧!今日沐仙阁开业,这是孤旗下的第三家店了,孤的生意能有今天,离不开诸位父老提携。”
“为感谢诸位父老捧场,趁沐仙阁开业之际,孤临时决定,沐仙阁部分区域免费开放一天,欢迎大家体验。”
“好……我等拜谢秦王……”
在一片叫好声中,开业仪式,这就算是完成了,人群疯狂的涌入沐仙阁,唯独数十个头戴桃花的桃花公子,愤愤不平的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踮脚伸脖子,瞪直了眼睛,为多看两眼若隐若现的纱衣美侍,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截脖子。
……
翌日,朝堂之上。
头戴十二冕梳,一身黑底金纹九龙袍的姜中启,脸色严肃的端坐在帝位上,在近侍一声尖细的呼喊中,开始打卡上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御史大夫齐光宁一抖官服精神抖擞的站了出来,其人面容俊朗,年约三十七八,一身正气,身形消瘦,打眼一看给人一种干练精干的感觉。
可这人一出来,姜中启眉头微皱,不悦之色,一闪而逝,轻吐一个“准”字。
“陛下,臣弹劾秦王姜沣,经营风月场所,有损皇家威严,弹劾秦王姜沣,众目睽睽之下,辱没当今士子,折辱当朝大学士,弹劾陛下,教子无方。”
齐光宁一开口,义正言辞的对准姜沣,就是一阵开喷,顺带把姜中启也带上了,这位大禹有名的齐喷子,上喷皇帝,下喷王公大臣,市井小民,可谓是无所不喷。
“臣附议。”
……
“臣附议。”
他这一开喷,御史台一众御史,纷纷开口附议,老大都上了,做小弟的自然得表表态。
姜中启不由头疼了起来。
一大早的,就听到这糟心的事,任谁都会心烦。
姜中启深知齐喷子的为官之道,没有真凭实据,绝不会乱喷,也就是说,他的这个小儿子,绝对是犯事了。
“高德,宣秦王进宫。”
“老奴领命。”
近侍高德,跟了姜中启快四十年的太监,从刚入宫,负责倒恭桶的小太监,成为如今的皇帝近侍,总管后宫事务的内务府总管,岁月也让他从一个俊朗的太监郎变成了一个满脸褶子的白嫩胖子。
满脸的褶子,不知赔了笑脸才有了这一对褶子。
高德带着几个小太监到了朱雀街,秦王府,一进王府大门,便看到前院中一黑色劲服女子,年约二十三四,生的是冷艳俊秀,高挑多姿,女子手持一杆银枪,正在院中练武。
见高德进来,女子停了下来,银枪拄地,直视高德,语气平淡的问道:“高公公,何事?”
高德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并未计较女子的冷淡失礼,焦急道:“燕总管,殿下呢?”
“寝宫,还未起。”
高德一拍大腿,越发焦急了:“哎呦小祖宗唉,朝堂上都闹翻了天了,怎么还未起呢,快去将殿下叫起来,陛下有请。”
“公公稍候。”
燕月闻言手臂一动,将银枪扔到架子上,转身向寝院走去。
寝院,姜沣被燕月摇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浑圆小丘,沟壑处绣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色兰花纹。
姜沣睡意瞬间去了几分,揉了揉眼睛,赞叹一声。
“好胸…汹涌的气势!”
燕月脸色不变,冷淡回应。
“殿下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大臣们吧,陛下有旨,宣殿下入宫。”
“哈……去就去,且看你家殿下,今日如何让阮老儿自闭。”
姜沣打着哈欠起床,在燕月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洗漱束发,一袭黑底金丝一尾玄鸟纹王袍加身,头戴紫金玉珠王冠,头发被燕月打理的一丝不苟,苍蝇来了都得摔一跤,腰间挂上象征天子皇后嫡出的龙凤玉佩,脚踩云州特产云纹锦缎制成的靴子,这才准备出门。
“好好看家,这几日打理好生意!”
丢下一句话后,姜沣昂首挺胸的迈出寝院大门。
燕月微微叹息,摇了摇头,乌黑的杏仁眼中无奈之色一闪而逝,起身来到自己房间,披了一件斗篷,拿着进宫御令,悄悄进宫。
作为秦王府大总管,秦王近侍,在皇后燕娇涵身边长大的燕家旁系族人,燕月自然是不傻,她心知肚明,姜沣这次入朝,绝不会安然无恙。
招惹了大禹三大顶梁柱之一的阮丘生,今日朝堂之上,光是对秦王的弹劾,就会如大雨一般铺天盖地。
秦王府门口,姜沣从小的太监玩伴小德子,还有四位身材魁梧,壮硕如熊一般的四大宗卫,早早备好了车驾等着。
典虎,展枭,柯豹,龙犴。
四大宗卫,自幼在宗人府长大,由当代宗人府宗正,天子胞弟,雍亲王姜中正,亲自调教出来的。
四人年不过二十,武力却是当世一流之列,按江湖中的叫法,这个阶段被称为‘神力境’这个世界有武学有江湖,武学境界划分并不复杂,只有五个大境界,一到九品,神力,破罡,神府,天位五大境界,按姜沣的理解,这应该是个高武世界。
尤其是典虎,身高两米开外,胳膊比姜沣的腰还粗,样貌极其丑恶,站在院子里,能把‘旺财’吓一跳。
姜沣就曾和他打赌,赌他能不能用鞭子抽死一头耕牛,结果当天晚上秦王府的屠夫把牛分解了之后,这才发现,牛的内脏已经被震碎了。
姜沣输了,直呼恐怖,夸赞连连,于是架起了铜锅,整了一桌全牛宴。
事后,典虎因误杀耕牛,犯了律法,在宗人府禁闭了十天。
……
“殿下!”
“高总管吩咐,让我等快些入宫,说是陛下催的紧。”
“好,驾车,入宫。”
见姜沣出来五人打着招呼,小德子掀开车帘,让姜沣上车,这才跳上车辕,驱马驾车。
直奔永宁殿。
朝堂之上,左右文武,禁军黄门静默站立,低头垂眸,都在等着姜沣的到来。
终于在接引太监一声“秦王殿下到”中,朝臣似乎是睡醒了一般,一个个瞬间来了精神。
“儿臣拜见父皇。”
姜沣一进来,便规规矩矩的乖巧行礼,今日一番打扮,加上俊朗清秀的面容,英气逼人中带着人畜无害的单纯,越看越舒心。
姜中启一见自己和皇后唯一的儿子,又是最小最乖巧的一个,胸中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免礼平身!”
“沣儿,朕问你,昨日你旗下新开的沐仙阁,做的是何营生?”
姜沣起身理了理王袍。
脱口而出:“足浴养生,洗浴按摩一条蛇服务啊!”
姜中启脸色一板:“说明白点,给诸位大臣解释解释。”
“是父皇,这足浴养生,说白了就是用秘制药汁泡脚,洗浴按摩就是用药汁清洗身体,配合特殊的按摩手法,激发药性,达到疏通经络,活血养生的效果,至于一条蛇服务?各位大人有空去体验体验就知道了。”
“敢问秦王殿下,臣听闻这沐仙阁内,侍女衣着清凉,美艳动人,常以美色侍人,是也不是?”
文臣一列中,一位朝服上绣着白鹤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开口质问。
姜沣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烦的解释着。
“这位大人可真有意思,自古美色动人心,孤招一些美艳的侍女来招呼客人,不过是为了增加些吸引客人的噱头罢了,你就揪着不放了,这年头,谁家里还没两个美艳动人的侍女了,孤倒是想问问诸位大臣,你们家中都没有侍女?”
姜沣语落,不少人面色微微不自然起来,大禹的风气很奇葩,文人骚客,没有一个不骚的,玩的一个比一个花。
像什么‘菊花郎’‘口婢女’‘暖足妾’都是从文人中流传出来的,尤其是权贵阶层一个比一个花。养面首的,养小妾的,养男宠的,比比皆是,爱去青楼磨镜子的女武夫,喜欢外交事业的粗犷大汉,好养娈童口婢的世家贵族…啧啧,艳书都不够写不出此中神韵。
眼看开局不利,阮丘生一系的官员坐不住了,立马转移了话题。
吏部尚书雷云涛站了出来:“陛下,就算秦王殿下这沐仙阁是正经生意。可据臣所知,那沐仙阁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上书‘桃花公子与狗,不得入内。’如此这般言论,出自皇子之口,实在是有辱斯文,有失皇家脸面,况且这天下谁人不知,这桃花公子乃阮老门生,故而,秦王此举不仅羞辱了桃花公子,更是令天下士子蒙羞,与朝廷离心离德,更甚者,辱阮老太甚,臣弹劾秦王,言语放浪形骸,辱没朝廷重臣,请陛下下旨,将秦王削去王爵,贬为庶民。”
雷云涛语落,姜中启脸色微沉还未发话,姜沣小脸震惊,满脸慌张道。
“哎呀呀,这下可闯了大祸了,父皇,儿臣认罪,儿臣是真不知道啊,这满大街游手好闲,调戏妇人,行为举止龌蹉不堪,连儿臣赏给灰狗儿包子都抢的桃花公子,竟是阮老门生。”
此言一出,雷云涛脸色瞬间憋成了猪肝色,姜中启心中一喜,赞许的看了姜沣一眼。
这下,阮丘生可站不住了。
“陛下,关于此事,老臣曾多次言明,这桃花公子与老夫并无师徒名分,更无师徒之实,老臣当年眼见士子入朝赶考,有感而发,这才作了一首桃花诗,至于…桃花公子品行如何,与老臣全无半点干系。”
“咦,这不对啊!阮老管着文华殿,文华殿下辖吏部,礼部,主官员升迁,选拔,考问,等一系列事情,尤其是文华殿策问,更是由阮老亲自负责的,这样算下来,这桃花公子还真是阮老的徒子徒孙们了。”
“不对,不对……桃花公子不如狗,算下来应该和狗是平辈,哎呀……这么算下来阮老岂不是连狗都不……不对,不对,阮老应该是狗祖宗啊!呸呸呸……完了完了,这下祸闯大了,父皇……儿臣岂不是要罪加一等了?”
姜沣自顾自的在朝堂之上,掰着指头来了一出拙劣的表演,说完用懵懂无辜的眼神满脸错愕的看着姜中启。
满朝文武,皇帝姜中启,太子姜佑。
尽皆在姜沣一句‘狗祖宗’中破了大防。
阮丘生老脸瞬间黑如锅底,气的浑身直哆嗦,顶着‘桃李满天下’的英名风光了大半辈子,突然有一天被人骂成了‘狗祖宗’。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文人好名,秦王这下可谓是拿着刀子往阮丘生的心窝子里捅了几刀啊!
“秦王……你……老夫……”
年近七旬的阮丘生,越想越气,‘狗祖宗’这三个大字,就像苍蝇一般在他脑子里乱飞,嗡嗡叫着,好不气人,怒火如同烈焰一般直蹿脑门。
可阮丘生,终归是年龄大了。
这一气之下,气血疯涌,直奔心脏。
阮丘生嘴唇瞬间发紫,脸色唰一下白了下来,一手捂着胸口,老眼中锐利饱含怒火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姜沣,摇摇欲坠。
姜沣浑然不惧,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连忙跑到阮丘生身边扶住,着急大喊。
“阮老……阮老……你别死啊!”
“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怎么还不来……一群狗东西……狗都不如,真该让父皇砍了他们,剁碎了喂狗!”
“阮老,阮老,坚持住啊!”
“狗太医马上就来了。”
“你可千万别死啊阮老,你死了孤的皇姐可就不去和亲了……”
姜沣一番亲切的关心问候,句句不离狗字,句句不离死字,阮丘生越听越气,胸口淤堵的越发厉害,嗓子眼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般,想骂两句,就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捂住胸口,‘呃哧,呃哧’喘着粗气。
‘和亲’二字一出。
终于是没坚持住,一口老血喷的三尺多远。
满堂文武,恍然大悟,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这儿呢!
和亲。
自古以来,皇朝帝国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
在异世,也是如此。
大禹,国祚三百年,占据中原九州,辽阔富饶,想要得到这片土地的国家,不在少数。
正东,有大齐国,虎视眈眈,若非有沧龙江阻挡,大齐造船业不发达,恐怕早都渡江攻伐了。
西方,虽有八百丈高的禹王山脉为天堑,可西边的大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时常聚兵在双方唯一的通道剑门关外,寻衅滋事。
南方临海,物产丰富,渔获众多,可海匪海盗,也是一个大问题,每年治理海匪,都要花费不少税收。
北方辽阔的草原上。
更有狼子野心,不服教化,不通人性,不遵人伦的野蛮国度——北狄。
此时此刻,正有八万北狄铁骑,威压北疆。
北狄更是派使者入洛都。
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数次挑衅皇帝,意图挑起战火,连日来,姜中启多次召开朝会,商议出兵北狄之事,每次都被三老为首的内阁挡下。
更甚者,内阁三老为换取边关安宁,提出让长公主姜薇,入北狄和亲,嫁给年过五旬的北狄王为妾。
呼声最高者,就是阮丘生。
而且这老货,为了促就此事,不惜连和内阁其余二老和姜中启硬刚,逼的姜中启不得不应下此事。
不过,这具体的日子和章程还未定下。
秦王的报复这就来了。
而且是直击阮丘生七寸。
众大臣,看向秦王的目光渐渐变了,目光中多了一丝的忌惮。
你这么玩,谁遭的住啊!
谁不知道,你秦王在洛都的生意火爆至极,每天都是人满为患,这牌子往那一立,今日朝会内容再往外一传。
洛都人一见着狗,就会想起阮丘生,摇头晃脑的夸上一句。
“汝之祖父,乃当朝正一品大学士,狗东西背景通天,了不得,了不得。”
阮老儿,名声扫地也。
不多时,几个太医姗姗来迟,紧忙诊治,姜中启眼皮子狂跳,看着手足无措,满脸无辜之色的姜沣,心里不由对这小儿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以前的姜沣,有点小聪明,但从不惹事,乖巧的很,也不贪恋权势,开阁辟府之后,唯一的乐趣就是做生意。
十六年了,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有这么阴损的一面。
一块牌子,一句话,顷刻之间就把一个正一品大学士给干翻了。
了不得啊!
“姜沣,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滚去宗人府受罚!”
姜中启突然一声暴喝,把正在扎针的王太医吓一跳,一哆嗦,刺入人中的银针,深了半许。
阮丘生被扎的当即抽搐了两下。
“是父皇,儿臣这就滚……”
姜沣惊慌失措,小脸煞白,脸上全是畏惧惊慌之色,连忙匍匐在地,咕噜咕噜的滚了起来。
满堂文武,呆若木鸡。
堂堂秦王,按爵位还是身披一尾金纹玄鸟袍,头戴紫金玉珠冠礼戴,位同四品大员的王爷。
为何……如此的不要脸?
说滚就滚啊!
心思活络的有些大臣,垂眸沉思,姜沣今日之所做所为,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不少朝臣的目光,纷纷落在太子姜佑身上,心思活跃了起来。
大禹的太子有些特殊。
太子,并非当今皇后之子,而是姜中启和另一位贵妃所生,只因姜佑为长子,他母妃又早逝,他是由当今皇后一手拉扯大的,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
要按血脉来说,刚滚出去的那位爷,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嫡子。
毕竟按大禹礼制,皇后才是天子的唯一原配,其他的只能算是妾。
姜沣滚到了永宁殿门口,这才淡然起身,拍了拍王袍上的灰尘褶皱,昂首阔步的朝宫门外走去。
留下满堂还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文武大臣。
姜沣出了皇宫,来到停车驾的地方。
小德子,典虎,展枭,柯豹,龙犴五人,见姜沣出来,立刻围了过来,姜沣一招手,六个大小不一的脑袋顷刻间,围成一圈。
“小德子,你立刻通知李七夜,让他召集灰狗儿,每日到阮府临街高呼……记住,每日七八遍,三班倒,日夜不停,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小德子领命。”
“典虎,本王在宗人府的这几天,你坐镇庆丰楼,生意不能断了。”
“展枭,你去沐仙阁,柯豹去醉仙居,龙犴你协助燕月,看好王府。”
“放心吧殿下,外头有俺们呢,那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俺老典活撕了他给旺财加餐。”
典虎拍着胸脯保证,目光朝姜沣屁股瞅去,目露担忧。
“倒是殿下千万要小心屁股,宗人府的那帮杀才,打人可疼了。”
姜沣脸色一黑,话是好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放心,孤早有准备,小德子,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在马车里。”
“好,送孤去宗人府。”
姜沣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马车内,车座旁边,摆着一坛子五斤装的酒,酒坛上,放着一块跟姜沣屁股大小对等的五花肉。
姜沣坐定,小德子驾车,四个宗卫护驾,浩浩荡荡的向宗人府进发。
宗人府,乃是大禹专门管理皇亲国戚及培养宗卫的特殊机构,独立于朝廷内阁,六部之外。
不受各部节制,皇氏宗族大小事务,皇族律法,俸禄,产业,皆由宗人府决断,管理,供给。
正因为如此,宗人府在犯了错的皇氏子弟的眼中,无异于噩梦一般的存在。
只要是犯了错进去的,别想完整出来。
尤其是当代宗人府宗正姜中正,为人不苟言笑,不近女色,年近五旬的人了,身体硬朗的像是三十七八的年轻人。
著名的三大爱好闻名洛都,练武,授徒,喝酒。
到了宗人府,姜沣抱着酒坛子下车,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尤其是那对臃肿的屁股,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你们回吧!”
姜沣摆摆手,独自走进宗人府大门,亮出象征皇室身份的令牌,这才顺利进入府中,一进前院,就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嘿哈声。
宗卫的训练,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尤其是尚未分配的宗卫们,每日都是挥汗如雨,哪怕是典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回一下炉。
大禹最精锐的一批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隔着老远,姜沣就看到永远一张死人脸的姜中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院中一群十五六岁的年轻宗门们正在训练。
看见姜沣的身影,姜中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在他的印象中,姜沣可一直是个好孩子,从未犯过错,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姜沣抱着酒坛子来到姜中正跟前,嘿嘿笑着,将酒坛子打开,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倒满一碗,端到姜中正跟前。
“侄儿见过皇叔,这是醉仙居压箱底的十年酿英雄醉,侄儿特意带来请皇叔品尝。”
姜中正淡淡扫了一眼姜沣,端起酒碗,押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回味着酒香,脸上闪过一丝享受的神情。
“犯了什么错?”
姜沣撇了撇嘴,忿忿不平道。
“那阮丘生养气的功夫不到家,侄儿和他不过是绊了两句嘴,老东西就气倒了,还喷了口血,皇叔你给评评理,这不是坑侄儿?”
姜中正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身侧一名宗卫眼神古怪的扫了一眼姜沣,凑到姜中正耳边,一阵嘀咕。
姜中正看向姜沣的目光渐渐变了,充满审视与错愕,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这个侄儿还能这么不要脸呢?
“桃花公子不如狗,阮丘生都成狗祖宗了,你这也叫绊了两句嘴?”
姜沣讪讪一笑。
“差不多,差不多!”
“自己滚去刑堂领二十大板,禁闭三日,滚吧!”
姜沣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二十大板,倒是不担心,顶多把猪肉打散。
可禁闭三日,可就恐怖了。
宗人府的禁闭室,听说狗进去都会关疯了,漆黑无光的小黑屋子,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能不疯?
当初典虎因误杀耕牛被关了十天,出来后养了三个月才缓过来。
姜沣想张嘴求求情,偷偷打量了一眼板着脸的姜中正,想想还是算了吧!
得,三天禁闭,是逃不过去了。
姜沣转身扭着臃肿的屁股向刑堂走去,姜中正眼角瞥了一眼侄儿那十分不协调的屁股,嘴角又是一抽,端着酒碗的手轻轻一抖,浓香透亮的酒液,撒出来几滴,心疼的姜中正脸庞直抽抽。
这可是醉仙居压箱底的美酒啊,一坛子售价高达千两白银,有钱都买不着的那种。
刑堂,姜沣趴在板椅上,左右两名威武雄壮的宗卫,抡起胳膊粗,一头镶着铜铆的刑仗,用足了力气打了下去。
“啪……嗯……?”
作为一个行刑的老师傅,靠打人屁股吃饭的老宗卫,一棒子下去就发觉手感不对。
俩人眉头一皱,对视一眼。
正想开口问问姜沣,却见姜沣扭过头,抱拳拱手,咧嘴笑着。
“二位大哥,帮帮忙,待孤出去,一人一坛子英雄醉,十斤上等猪肉。”
“咕嘟!”
饶是老宗卫的心志,也不由咽了口口水。
猪肉,庆丰楼的特供。
尤其是庆丰楼的红烧肉,对这些练武的汉子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英雄醉,醉仙居的特供。
酒色纯净透亮,浓香干烈,最适合武人饮用。
两名宗卫,再次对视,微微点头,手中刑棒开始很有节奏性的落下。
很快,二十棒打完。
姜沣笑着起身,一撩王袍解下小德子贴心用荷叶包裹起来的猪肉,往其中一名宗卫怀里一塞。
“肉都打散了,包丸子正好,中午别忘了给本王送一碗。”
主打一个不浪费,说完,朝禁闭室走去。
就在姜沣进了宗人府的第二天,洛都城中,秦王姜沣和内阁一品大学士阮丘生的名字,响彻在大街小巷。
半大小子,拖着鼻涕的小豆包,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扛大包的苦力,卖茶卖布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句话。
“秦王一气阮丘生,桃花公子不如狗。”
‘桃花公子’这个士人阶层中流传的风流雅号,二十多年过去,早已是物是人非。
二十五年前,丞相于文跃大权在握,勾结越亲王,五毒教谋反,意图逼宫先帝篡位。
在这种局势下,先帝大胆任用新人,联合世家,镇压了叛乱,为防止丞相独握大权,自此将丞相废除,改为内阁,设大学士,总领朝政。
那一年,阮丘生正值壮年,年仅四十三岁,便一跃成为正一品内阁大学士。
当年,主持文华殿策问之时。
一时意气风发,感慨万千,文思泉涌,这才作下那首桃花诗,自此造就了‘桃花公子’二十五年的风光无限。
时变境迁,物是人非。
桃花公子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风流才子,而是如今的过街老鼠,饭囊酒袋,色中饿鬼。
每年的三月,策问还未开始,洛都的百姓,商户便开始琢磨怎么躲避这些桃花公子的刁难,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而今,秦王姜沣一句‘桃花公子不如狗’彻底将对桃花公子的不满,摆在了明面上。
街头之上,群情激愤。
只要桃花公子一露面,偷着扔石头的,泼大粪的,碰烂菜叶子的百姓,络绎不绝,城卫军赶都赶不走。
洛都的动荡,正式拉开序幕。
一连三天,洛都城中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尤其是朱雀街附近的街道。
王公贵族,文武将军的府邸,几乎都在这条街上,平日里由禁军巡逻,值守,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人进不来,可声音却能传过来。
洛都城中的乞丐,灰狗儿人手一个大白肉包子,整日里围在朱雀街附近街道,卖力呼喊。
三四万人日夜不停的骂阮丘生的场面,着实壮观,大禹国祚三百年,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大场面。
据宫中给阮丘生看病的太医讲。
短短三天,阮丘生气晕了八九次,一次比一次重。
皇宫,荣华宫,后花园。
三天没上朝的姜中启和皇后燕娇涵对坐在凉亭中,望着眼前满园粉白的桃花,姜中启心情格外愉悦。
高德肥胖的身体挪着小碎步,轻声来到姜中启身边,微微欠身。
“陛下,孔千秋,孟子远,携百官在荣华宫前,长跪不起,求见陛下。”
姜中启闻言打了个哈欠,神色慵懒的把玩手中茶杯,淡淡道。
“几天了?”
“三天。”
“不着急,再等两天。”
“是。”
高德躬身告退,姜中启心里跟镜子似的,明白的很,三老不除,他的位子就坐不稳。
自内阁成立,二十五年来,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他姜中启。
是时候该杀杀三老的威风了。
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先帝为巩固三老和皇氏的关系,让姜中启娶了三老背后家族的嫡系女子。
如今,后宫之中。
除皇后燕娇涵是燕家人,坚定不移的姜中启支持者外,玉贵妃阮灵玉,茹贵妃孟月茹,嫣贵妃孔嫣,三人皆是三老女儿。
现如今,三老之中,除孔千秋女儿没有诞下皇子之外,阮丘生,孟子远皆是皇子的外公。
姜中启继位五年不到,可成亲生子的时间可是早了。
膝下共有大小公主一十三位,皇子七位。
其中,留在洛都的有五位皇子,老大太子姜佑,老二誉王姜丞,老四魏王姜诃,老五齐王姜明,老七秦王姜沣。
老三燕王姜战和老六雍王姜空,都已外放就藩了。
这七位皇子当中,尤其是誉王姜丞,魏王姜诃,齐王姜明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誉王姜丞只比太子姜佑小了半个时辰。
他更是阮丘生的外孙子,这让阮丘生如何能甘心。
也正因为阮丘生的关系,以至于誉王都二十三了,也未能外放就藩。
姜中启几次想让姜丞就藩,都未能如愿。
魏王姜诃也是如此,他是当朝镇西大将军曹秋道的外孙子,曹家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和燕家平分秋色,武将一系有一半是支持姜诃的。
老五姜明,孟子远的外孙子。
这就更不用提了。
纵观大禹朝堂,因为三老的存在,姜中启时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朝廷六部大权被三人瓜分的一干二净,他这个皇帝,其实当的很憋屈。
这些年,若不是燕家的支持。
他能不能顺利登基,还是未知数。
骠骑大将军燕宵手中,掌控着八万金甲禁军,负责拱卫帝都,也正是这八万金甲禁军的存在,姜中启这个皇帝,才能当安稳。
明里暗里的争斗是有,但都有一个度存在,最起码不会撕破脸皮,动不动来个逼宫,兵谏之类的。
高德走后,雍容华贵,温婉可人的燕娇涵,放下手中年头久远的青瓷小暖炉,嗔怪的瞪了姜中启一眼,端起茶壶为姜中启添上茶水。
“陛下是否太过心急了一些,若是任由沣儿胡闹,恐怕会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衡,得不偿失。”
姜中启伸手握住燕娇涵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手中暖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十六年了,朕的儿子第一次露出獠牙,就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朕倒想看看,这小子还有何手段没有用出来?”
“佑儿虽聪慧过人,学识渊博,政务也是极为精通,可性子终究是温和了一些,就像这次的北狄和亲,佑儿给朕出的主意是,用其他人偷梁换柱,替下薇儿,和亲北狄,如果没有沣儿突然给朕来了这么一手,朕便会采纳他的计策。”
“可这么做,只能稳住北狄一时,却稳不住一世,而沣儿的手段则更直接,更狠辣,他是打算彻底破坏和亲,顺带还要坑阮丘生一把,说实话,朕早就想拉开架势和北狄战上一场,此子心性,甚合朕心意啊。”
听姜中启这么一说,燕娇涵柔美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轻叹一口气。
“太子,皇帝,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一想平日里乖巧听话单纯的儿子,突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儿子长大了,他再怎么样,还是你那个乖巧听话的沣儿,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臣妾身子好着呢,陛下就别为臣妾操心了。”
姜中启和燕娇涵,虽贵为皇帝,皇后,可二人的感情,可谓是伉俪情深,相濡以沫。
风风雨雨三十多年的感情,早已是根深蒂固,姜中启一生中,虽娶了不少女人,可那些多数都是政治联姻,真正爱的就这一个。
夫妻俩你侬我侬的聊着。
荣华宫前,高德胖脸上布满了汗珠子。
面对内阁二老,六部主官,文武大臣,他这个内侍大总管,可谓是压力山大。
“孔老,孟老您二位快起来吧,陛下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你们这样长跪不起,万一出个好歹,这大禹的天可就塌了一半了,让老奴如何向陛下交代呀!”
孔千秋,孟子远面无表情,对高德的阿谀奉承,丝毫不为所动,两个老头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六了,跪在冰冷的大石板上,也不怕磕碎了膝盖。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脚步匆忙的来到高德身侧,低声道。
“禀大总管,秦王殿下刚出了宗人府,王府都没有回,便带着宗卫出城去了。”
“嗯?”
小黄门的话,成功吸引了孔千秋,孟子远,乃至文武大臣们的注意目光纷纷齐聚了过来。
‘秦王’这两个字。
如今在百官眼中,可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你想,用一块牌子,干翻大学士的王爷,能是省油的灯?
“殿下朝什么方向去的?”
别说文武大臣们了,就连高德也是十分好奇,十分关心姜沣的去向。
高德地图,持续为姜中启导航,姜中启问起的时候,他好精准回答。
“往东去的。”
东?在场所有人松了口气。
洛都城东五十里外,有一座山,名青城山。
山下没有白素贞,却有姜沣精心培育出来的一群白毛猪,山上也没有金山寺,却有一座立寺二十五年之久的法严寺。
法严寺中,没有法海,却有一位慈眉善目,年近八旬的老和尚,玄苦大师。
经他手制作,诵经供奉过后的法器,在洛都那可都是抢手货,洛都不少权贵家里都供奉着这东西。
青城山主峰高约四百丈,主峰两侧,各有一座低矮的侧峰,青城山土壤肥厚,植被茂盛,山体宽阔,地下更是埋着一种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洛都人都叫它涅石。
因燃烧产生的烟刺鼻呛人,并且有毒,又叫毒石。
早些年,紧挨着青城山的太和湖里,曾经出过一条身长数十丈,粗如水缸的巨蟒,祸害了不少打鱼的渔民。
后来,法严寺建起来之后,巨蟒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人说,是法严寺的佛气,镇住了妖蟒,有人说是玄苦大师用法器镇压了妖蟒,这个说法,越传越邪乎,自此之后,法严寺法器,火爆洛都。
而姜沣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青城山的地皮而来,二则是为求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