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齐宿是小说《退役后,她被病态粉丝痴缠》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退役后,她被病态粉丝痴缠》的精彩内容
是夜,温馨的卧室内。
“……我好喜欢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结婚?”
男人微喘的唇抵在她耳畔,吐出的燥气舐粉肌肤,燥热难耐。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扣紧她的指缝。
薄茧刮蹭,惹起轻颤。
强势的压制动作下,磁哑的嗓音却有近乎破碎的委屈。
“求你,知恩。”
“……好啊。”
女人潮红的眼尾上挑,汗津津的藕臂环住他发愣的脖颈。
主动送上唇瓣,辗转亲昵着说。
“可我总要结婚,不跟他,那跟谁结?”
男人来不及惊喜她的吻,急切地说。
“跟我……”
后面的话没能完全说出口,眼前一切快速变化。
‘叮叮当,叮叮当——’
半夜时分。
手机铃声在耳边回荡。
床榻上,眼眶红肿的男人艰难睁开双眼,混沌的大脑还未清明,也没第一时间去摸手机接电话。
而是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大面积等身海报。
海报取景自雪山之巅。
身穿极地服的女人比最浓烈的画色还要夺目,五官精致昳丽,尤其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荡漾起来格外醉人心魂。
成功征服极端天气下的阿尔卑斯山极峰速降滑雪,创造无人能及的新纪录后。
在云雾褪去的湛蓝山顶。
她的笑容,耀眼自得。
这算是高岭之花为数不多展露笑颜的时刻,也是齐宿最喜欢的一张海报。
喜欢到每天早上醒来都想第一时间看见。
齐宿感受着本就异样的身体愈发严重的反应。
梦境的场景还在脑中纠缠。
就在刚刚。
就在他身下这张床上。
粗重的喘息、滚烫的汗滴伴随空气中透骨的甜腻。
上翘的桃花眼里水雾般迷离深沉的蓬勃爱意,抱着他,亲着他,热烈大胆地回应……
他好像个变态。
明明人家都要结婚了,要跟别人亲吻,拥抱,生儿育女。
一想到这事,齐宿抿紧的唇角又忍不住颤抖。
天杀的!!!
该死的恋爱脑!!!
欺骗他这个事业粉的感情!
结婚而已为什么非要退役?
为什么非要那么深情专一?
以她的条件多找几个不行?
结什么婚啊?
非要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齐宿烦躁地翻身下床。
不算大的卧室内挤满了各种周边、海报、代言品牌。
这些全都来自同一个女人。
刚宣布退役便消失在大众视野,网传放弃蒸蒸日上的事业隐退成婚。
据说梦想是全职太太的天才单板滑雪运动员——薛知恩。
齐宿一把抓起吵人的电话,目光沉沉盯着这一屋子瞧着心烦的周边。
张口的声音有许久未说话的沙哑。
“喂,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大艺术家可算接电话了?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呢。”话筒对面的男声吊儿郎当。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齐宿轻嗤,“我还活得好好的。”
“听出来了,你是活得挺好,可是画呢?大哥——”
男声停顿了下,接着是撕心裂肺地嘶吼。
“你的画呢?马上要开展了!别为你那无疾而终的初恋哭坟了!快赶画!”
“……”
齐宿垂眸,看着自己轻颤的右手毕拢,“把画展取消吧。”
“你说什么?!”
“以后的活动也都暂停。”
“姓齐的你疯了吗?别告诉我你要学薛选手玩在事业最盛时期隐退那套!
你知道这场画展筹备了多久吗?说不干就不干了?没有你这样的!你个臭脑残粉!!”
对方觉得他说不准真能干出这种事。
早年认识齐宿的谁不知道他有多痴迷这位滑雪运动员,薛知恩突然退役不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学她。”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画不出来,”齐宿平静地复述,“我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
从薛知恩退役开始,到现在,他试过无数次,与之前没日没夜的激情创作不同,现在他连画笔都本能生厌。
心里的缪斯好像死了。
纠结了很久的齐宿也没下定决心清空这间卧室里的周边。
他选择上锁,也将心里的感情封存。
“齐宿。”
房门关闭时,电话里的男声响起。
“嗯?”
“暂时画不出来没事,你也好多年没休息了,”对面安慰,“正好趁这次机会给自己放个假。”
齐宿打开扬声器,手扯住睡衣衣摆,换掉身上的粘腻,淡淡说。
“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看到颜料就恶心。”
“你看薛选手恶不恶心?”
“……”齐宿皱起眉头,“你想看我跳楼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这就上天台。”
“不是,你误会了。”
对面解释,“我说你阁楼那副人像,反正你也没得粉了,不如把她公之于众。”
“那幅画还没画完。”
“我知道,但完成度已经很高了,可以拿来顶一顶,放出来你的名声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对面苦口婆心。
“你想都不要想。”
齐宿套头脱下上衣,露出艺术家少有的健硕身材,一头到肩胛的柔顺墨发下,肩宽腰窄,肌肉紧实匀称。
比艺术品还夺眼球的手指抓紧衣料,青筋凸现蔓延至薄肌长臂。
在窗外映进的冷月余晖里,深褐色的眼眸暗沉。
“‘她’是我的。”
“……”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你不是脱粉了吗?你还揪着她干什么?”
“谁告诉你我脱粉了?”
“她都退役了,你还粉什么?”
“你很烦哎!”
“齐宿,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考虑,挂了。”
“别挂啊,我说真的,那幅画绝对不能被埋没……”
齐宿彻底恼了,额前筋脉直跳,不管不顾大喊。
“一定要我说出来,那是我偷偷画的?!人家都要结婚了,我放出去算什么?让大家都知道我悲惨的暗恋史?难道你一个人笑话我还不够吗?!”
“……”
他无助地捂着脸,身形高大的人原地蹲下,又被勾起内心的悲伤。
“抱歉,齐宿,”对面低声说,“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你的‘暗恋’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薛知恩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显赫,跟齐宿这种‘草根’出身的画家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算他再有钱,再有名,也缩减不了多少差距。
“你当我不知道?”齐宿怼回去,“我就没奢求过什么结果。”
他压根不敢有多少妄念。
那种梦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以前只梦到握握手,要要签名,谁能想到今晚尺度这么大。
齐宿耳根有些发烫,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
毕竟,就算没有那个所谓的结婚对象,薛知恩也不可能看他一眼。
齐宿有自知之明。
他配不上。
“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想不通。”
齐宿闷声说:“不会。”
对面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
“要不你出去换换心情吧,别老闷在家里,你说说你,首都大学那边的教授邀请你也不去,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实在不行找人谈谈恋爱也好啊,我给你介绍画廊美女老板。”
“……”
齐宿一声不吭地装死。
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叹口气道。
“真的是,天天问我要你联系方式的帅哥美女能排到大洋彼岸,别整天抱你的破棉花娃娃哭了成吗?”
齐宿忍不住辩驳:
“说了多少次了,那不是破棉花娃娃,那是薛知恩限量版棉花娃娃,我抢了很久……”
“够了!我不想继续听破棉花娃娃的故事,让你出去听见没有?!”男人咆哮。
“再说吧。”齐宿抹了把脸,蔫蔫道。
“棉花娃娃呢?”
“……以后不抱了。”
“扔了?”
“别管。”
“你个脑残粉。”
与此同时。
异国郊区别墅,无边的昏暗中。
发丝散乱的女人蜷缩在地上急促喘息。
洁净裙身下,白细的脚腕被紧扣的金色链条勒出刺眼伤痕,裸露在外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布满猩红抽伤。
她颤着,急喘着,像溺水不得救的人,虚弱又可怜。
“Honey,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唉——我已经对驯服你没耐心了。”
发泄完暴虐的男人扔掉皮带,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药剂吸入针管,抓起地上女人的头发,癫狂一笑。
“看到这个了吗?好东西,我知道你意志力强,专门配合你体质挑选药劲最强一种,看我对你多上心。”
他转着注射器,畅想未来:
“Honey,一旦染上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复出更是想都不要想,不说你的腿有没有再恢复的可能,谁会承认一个染上毒-瘾的运动员呢,你说是不是?”
他排出空气,难掩激动。
“到时身败名裂,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出现在公共视野了,安稳跟我在这里过一生吧,我亲爱的甜心~”
被透明对针管映出的苍白脸庞,正是海报上春风得意的女人。
只是现在的她目光空洞,神情麻木。
仿若一具会喘气的木偶,任人摆布,半分生机也无。
“Honey,很快就好了,很快你就能爽到上天。”
男人拉出她瘦削的手肘,针头对准冷白皮肤下清晰的静脉,眼中火苗疯狂跳动,兴奋即将溢出眼眶。
喉间溢出的声音温柔缱绻,像极了情人郑重的承诺。
“还记得吗?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薛知恩,终于要是他的了。
什么高岭之花。
什么天才继承人。
以后只能在他西装裤下摇尾乞怜,彻底变成一个依附他而生的禁.脔。
美好愿景即将达成。
男人呼吸大幅度喷洒,脖上青白筋脉凸现,就在针管插入冷白皮肤的前一刻,他的手腕被迫调转。
一声极细小的针头入肉声传来,他震惊的眼神对上女人空洞却阴森的眸光。
下一秒,液体被快速推进去,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男人一时不察被死死锁住脖颈,薛知恩毫无情绪,手却越来越紧。
“放……放手……”
“你怎么还敢提我母亲?”
她好似根本听不见求救,喃喃自语。
“不够吗?我早就被你们毁了,难道还不够吗?”
男人还在说:
“我那是爱你……honey……现在已经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你不能杀我……”
“这句话我听了半辈子。”
薛知恩一点点绞紧铁链,面无表情地感受生命在手里流逝,嗓音发哽,吐字间是无尽的厌倦。
“我求求你们别再爱我了。”
“呃……呃呃……”
男人两眼翻白,眼见要断气。
‘嘭——’
随着一声巨大的冲撞声,别墅房门突然被破开。
门缝奔逃蹿来的光照亮她眼角一滴冰冷的泪,滑落消失。
熟悉的众人冲进来,嘈杂各种声音打破黑暗。
“先阻止大小姐!”
“您先冷静冷静,不要做傻事!”
“快,快把轮椅推过来!”
几人上前才把地上即将断气的男人救下,将浑身脱力的薛知恩安稳扶到他们带来的轮椅上。
“大小姐,您……”
看着她狼狈破碎的模样,下属们实在没法问出‘没事吧’三个字。
“去。”薛知恩指地上刚捡回一条命正大喘气的男人,没有任何起伏,“把他两条腿卸掉。”
“这——”下属有些为难,“他到底是崔家的人……”
“你们不来,我来。”
眼见薛知恩要起身,下属忙说:“听您的,听您的。”
一群人围住躺在地毯上的男人。
他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还被开了天窗,这会儿精神兴奋异常,被卸骨头的疼痛也能忍下来。
满头冷汗趴着去够薛知恩的脚踝,疯癫道。
“我爱你啊,薛知恩,我爱你这点永远不会变,就算是死,就算你想杀我,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爱,我好爱好爱你,你知道的,现在已经没人比我更爱你了,你知道的。”
薛知恩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坨粘腻散发臭味的黑色液体,扭曲变形着朝她靠拢。
这就是爱吗?
恶心。
好恶心。
这些爱,真的好恶心。
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在她耳边来回冲刷。
我爱你才这样对你。
我爱你才打你。
我爱你才不让你出门。
我爱你才监视你。
我爱你才控制你。
我爱你。
这就是‘爱’吗?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觉得这就是爱,但一切假象破碎的现在……
她觉得一阵反胃。
她难道还要继续接受这样的爱?
这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下一刻。
薛知恩张口当场吐了出来。
胃酸沾在身上散发恶味,被囚禁的这段时间,她几乎什么都没吃,自然也吐不出什么。
如果不是曾经高强度训练的体魄在,今天她也反杀不了对方。
下属们着急,赶紧把她送去医院检查,薛知恩好似灵魂被剥离,麻木地靠在轮椅上任人推着。
男人疯魔的声音还在继续回荡。
“Honey,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谁让你那么高高在上,看都不看我一眼……可你现在呢?”
男人忽然笑:
“变成半个废人了。”
“哈哈哈哈,除了我,你还能选谁?谁会爱一个残废,薛知恩,只有我、只有我还爱你!”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还在说。
“我的腿断了没关系,只要你能解气,我被抓起来也没关系,忘记你在天上的母亲说了什么吗?”
“——我们会结婚。”
“你不是最听妈妈的话了吗?所以……你这辈子只能跟我结婚,我爬也会爬去找你。”
“乖乖等着吧,亲爱的~”
倚在轮椅上的薛知恩闭上眼。
她好累。
连打杀这个人的力气都没有,灰暗无一丝神采的桃花眼缓慢垂睨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双腿,扯动僵硬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有一点他说错了。
她不是半个废人。
她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医院。
好在薛知恩除了营养不良和身上的一些皮外伤,没有其他严重的损伤。
但精神状态十分堪忧。
下属们在可视窗望着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无半点情绪起伏,连眼睛好像都不会眨的女人,无不忧心忡忡。
没人想到崔家那位会在大小姐复健最脆弱时将其绑走,也没人知道她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
但看身上积攒的伤痕也能猜测一二,应是不太好。
他们回忆起救人时看到的画面。
假设晚了一步,最坏的结果是小姐手里沾上人命。
敢绑架他们小姐,死了就死了,可……那是崔家的人。
“薛总怎么说?”
有人问刚汇报回来的下属。
对方摇摇头:“电话打不通。”
众人沉默。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首都顶豪圈子里无人不知。
薛家,自幼跟着母亲的薛大小姐跟父亲关系不合。
不过,即便如此,自幼被精心培育的她,仍是薛家毋庸置疑的唯一继承人。
在此之前。
薛知恩这个名字,一直象征着为国争光的国之栋梁,光环极盛,对薛氏的企业形象及其股市趋势素来利好。
只是现在……
显然,继承人出现了不小的裂隙。
那两场事故后,有关她的消息被全面封锁,下面的人也不敢随意讨论。
只能说,薛氏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退役,受到些舆论上的波及。
也就在这时,崔家出现说有意联姻,愿意接受现在残缺的薛家小姐。
崔家与薛家门当户对,在生意场上还有合作往来。
崔家少爷更是仪表堂堂,衣冠楚楚,还是薛知恩母亲亲口认下的女婿,出了事也有情有义,不离不弃。
既可以解决继承人的困境,又可以与崔家强强联合,薛家自然乐意见得这场联姻达成。
只是。
谁都没问过薛大小姐的意愿……
“谁成想崔家的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肯定是崔家的手笔,还家庭主妇、为爱退役。”
“我呸!要不是我们小姐出事,他能碰到大小姐一根手指头?”
“以崔家的权势,怕是也关不了他多久,听他的意思还要再来找我们小姐?”
“小姐不能再受刺激了。”
“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姐腿的复健都被他耽误了,你们没听医生说吗?”
“还是打轻了,但他这辈子也别想好过,我可下了死手。”
“这是他的报应。”
“——还没人接电话,”另一边还在联系的人气愤,“薛家人果然是出了名的冷心冷肺!”
有人叹息:“没了陆总,怕是再也没有为小姐打算的人了。”
一句话引来一阵阵叹气声。
这一晚,不出所料,薛家人没有一个露面。
薛知恩也一夜未睡,睁着毫无神采的眼睛到天亮,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能是全身透骨的疼痛与这些天养成的警惕紧绷正反复折磨她的神经。
即便再累,也无法合眼。
第二天。
等医生来巡视病房,发现半开的窗户往里渗着风摇曳纱帘,病床上空空如也。
薛小姐又不见了!!
……
薛家大宅。
“人又不见影了?”
端坐在餐桌前的老祖宗听到汇报的消息,面色发冷,语气嗔怒。
“下面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残废也看不住?”
说到‘残废’二字,在她左手侧第二方,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孩握着金边楠木漆筷的手一颤。
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收紧的指尖快要掐进手心,还不能消减分毫的恨。
“我就说陆筝那女人手底下的全是些废物,净会上窜下跳,人都死了也不安生。”
薛老太太恼得不轻。
“还愣着做甚,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她出事,你们知晓后果!”
“是。”
管事的擦着汗领命退下。
左手边满身雍容的贵妇开口了,“妈,您消消气……”
薛老夫人紧皱起眉头,对贵妇无半点好颜。
“谁准你叫妈?她陆筝都不敢叫的称呼,你倒是喊的勤快。”
贵妇面露难堪。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妈,保不准——”
薛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射到低着头的女孩身上,冷笑。
“我这一把年纪,也能提前整个轮椅坐坐。”
女孩的脸瞬间白了。
薛家老祖宗出了名的毒嘴,云姿被骂的脸面全无。
她是不太光彩的继室,还没有家族做支撑,更不像已故前妻陆筝一样能力强。
之前还能仗着薛景鸿的宠爱,这次女儿又做错了事。
他们在薛家可谓举步维艰,只能忍着热脸贴冷屁股,毕竟她还有事求这老家伙。
“老夫人,薇儿是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但她早已经知错了,现在真心悔过,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您就帮帮忙,让文森医生给她看一看。”
云姿苦苦哀求。
“她还这么年轻,不能一辈子都瘫在轮椅上啊,恩姐儿不就是在文森医生的治疗下重新站起来了?”
没错。
薛家继女——云薇儿,成了个瘫子,半身不遂,行动不便,完全离不开护工。
至于因为什么,那就要问失踪不见人影的薛知恩了。
那件事后他们才知道,素来温顺乖巧的薛家长女,是个无比恐怖的疯子。
薛老夫人瞧都不瞧脸色煞白的云薇儿一眼,嗓音森凉。
“你们俩最好给我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要不是景鸿护着,你俩不在里面吃牢饭,也早该在护城河里吃泥沙。”
薛家人,没有一个不是狠角色。
身为老一辈权利斗争中的胜者,薛老夫人只会更甚。
她被近身服侍的丫头搀着起身,冷然的视线停至两个在她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老实点,再敢出幺蛾子,惹出事端,收拾收仪容仪表,景鸿也护不住你们。”
云氏母女皆是一哆嗦。
他们听出这威胁,不是将他们赶出首都,而是……
云姿摸上自己绷紧的脖颈,发凉的后背已然冒出一层冷汗。
“妈!”云薇儿抓上云姿的手,满是憎恨的眼噙满了泪,“难道我要一辈子这样吗?妈!我不要!”
“乖薇薇,妈妈再求求你薛叔叔,给你找更好的医生。”云姿心疼坏了,她可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可是妈,他们说我已经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没法滑雪了……”
云薇儿想着那些医生的诊断很是绝望。
对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愈发憎恨,可被敲断脊骨的剧烈疼痛和那双桃花眼中毫无感情的阴森狠戾,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她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抱住脑袋嘴唇反复念叨。
“她为什么当时不死在雪山里……她为什么当时不死在雪山里……她为什么当时不死在雪山里……她是恶魔……她就是恶魔!!”
云姿很快意识到她又犯病了,着急喊道:“快给小姐拿药,快!!”
楼下因云薇儿突然发病乱了起来。
薛老夫人立在二楼冷冷睨着闹剧。
“陆筝就败在这两个废物手里?她也是真废物。”
“前夫人是败在大爷哪,”丫头说,“大爷一心向着云夫人。”
“哼,那可未必,”老太太看的透,“她就是太要强,不知道在男人面前服软,瞧,让外面的狐媚子勾走了吧,搞得现在家宅不宁。”
丫头不好插嘴。
“阿花,”老太太拍拍丫头的手,“这男人可不能只看脸。”
丫头名唤:牛阿花,人如其名,人长得壮,脸倒跟花似的漂亮,脑子也机灵。
“您是说大爷不好?”
薛家大爷——薛景鸿,有张人尽皆知的好脸。
老太太不置一词,眼角余光淡淡掠过楼下,离开前吩咐:“看住他们母女,薛家要是真绝后了——”
她话点到为止。
下面的人却都听懂了。
大姑娘要是再被害出事,他们也不必在陆上过了,一个个去沉江好了。
云姿独自一人守着发狂的女儿心疼不已,紧握住她的手。
无人可见其温婉皮下的阴毒,低声细语着:
“别急薇薇,别急,妈妈一定会帮你出气,她陆筝活着的时候争不过,死了留下她那只会躲的贱女儿,也妄想斗过我?”
“反正她薛知恩也算是废了,只要我再生下新的薛家继承人,到时,这整个薛氏只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三月,春。
褪去素雪包裹的北城,万物复苏。
柳街社区居委会。
刚分发完一批志愿者工作的主任吴翠,正吹着菊花茶的热气,喝了一口,余光便看见往这来的高挑小伙。
她眼睛一亮。
只见身形颀长的男生踩着黑白条纹的运动鞋,踏艳阳天缓步而来。
一般人很难穿出形的深蓝色宽松卫衣,被他平直宽阔的肩膀撑起。
下半身是条松弛感的暗灰休闲裤,仔细看还能看到卫衣和裤角上粘的颜料块,浑身透着股懒劲。
“小宿!”
吴翠推开窗户招呼。
男生闻声抬头。
一头利落的短发轻晃,清澈俊秀的脸露出来,五官轮廓流畅分明。
他有双标准的深褐杏眸,笑起来格外讨喜,看人时又温和松散。
眼下一颗似点睛之笔的小痣,干净爽朗中掺了几分韵味,天生的温柔相。
“吴姨。”
“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吴翠拉开值班室的门。
“给,”优越的长腿几步跨进来,将保温盒放到桌上,“我妈包的饺子。”
吴翠‘哎呦’一声,扭回茶杯盖,忙接过打开,热气腾腾手作饺子的香气顷刻扑鼻而来。
她吸了口:“瞧瞧你妈,我都说不要了,她还这样。”
虽在埋怨,语气难掩欣喜。
“我妈说你想吃了,专门给你包的,还是你最爱的酸菜馅。”
齐宿弯腰从饮水机下掏出一次性纸杯,按动凉水键再掺点热水。
“我想吃我妈还不乐意包,你一说她一早就起来剁馅,我爸说他都没睡好。”
吴翠跟他妈年轻时就是闺蜜,好到能同穿一条裤腿。
还在肚子里齐宿就认她做了干妈。
平日家里有什么都紧着这位‘干妈’。
“那是你爸活该,也不知道起来帮忙。”吴翠抽出筷子,半开玩笑道。
“嗯——”齐宿喝着水点头赞同,“您说的对,他后面就被我妈叫起来干活了。”
“这还差不多,”吴翠满意了,又说,“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吴姨说,你妈不做吴姨给你做。”
“那敢情好。”齐宿挑挑眉笑。
他随手把喝完的纸杯扔进垃圾桶,捞过一边的红色马甲,还有印着‘人口普查’标志的背包往外走。
“我先走了,咱小区还有好几栋没统计。”
“你不吃点再走?”吴翠拿着蒜酱起身。
“不了,”齐宿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我吃过来的。”
“这孩子,”吴翠无奈摇头,“着什么急啊。”
她重新坐回去,心情颇好地夹起一块吃起来。
齐宿妈的手艺没话说。
下午。
日头西斜,余晖洒落,天际蓝金色交接形成一幅天然画作。
朝阳小区。
穿着红马甲的齐宿从九栋单元门出来。
他翻翻垫板上的普查表,指间夹笔的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望向隔壁的十栋,正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小齐?最近去居委会帮忙了?”
三楼的张大爷开门见到齐宿这一身打扮。
齐宿笑笑:“吴姨说人手不够让我来顶顶。”
“挺好的,总比你老窝在家里强,”张大爷豪迈地拍上他肩膀,“晚上来家里吃饭,你大娘炖的排骨。”
“不了不了,我晚上回家里吃,就来问问,咱家常住人口有多少?”
“整天上下的,有几口人你不知道?”
“大爷,你要配合我工作……”
好不容易拒绝张大爷的晚饭邀请,四楼王奶奶的苹果,五楼程姐的橙子,终于到了他住的六楼。
六层,一共两户。
一户是他的房子,一户上个月刚搬进来。
没人见过里面的人,就连齐宿这个住在对面的都没打过照面。
朝阳是老小区,邻里邻居互相看着长大,突然搬来这么个‘神秘’的邻居。
大家都不免好奇,甚至还有好事者说里面住的不是‘人’。
据说当时搬家时,只见搬家公司的人,跟行李一同搬上去的还有一座被黑布盖着的遗像供桌,调皮的孩子掀开时发现。
给围着的好奇小孩们当场吓哭,最近晚上都不敢出门疯了。
倒是给那些皮猴家长省了不少麻烦。
自此就传这间房是专门用来放死人的‘骨灰房’。
再加上十栋六零二的住户一直不露面,传言愈演愈烈,但没人敢真去确认,自然无人知晓这里住的是人是鬼。
而齐宿觉得,就算住的是鬼,也是位‘邋遢鬼’。
他看着对门的垃圾堆,明明早上刚帮忙清理过,叹了口气,抬手敲门。
一时,空荡的楼层只有‘咚咚’的敲门声在回荡。
防盗门上的猫眼无一丝光,像是某种深渊巨兽的眼睛,毫无眼白,漆黑幽静。
齐宿忍不住想起另一句传言:‘这家自从搬来就没开过灯’。
这也是流言越传越凶的原因之一。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门,仍没有回应。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身掏出钥匙,背后忽然传来令人牙酸地‘吱呀’声。
“什么事?”
幽幽地女声徐徐响起。
这声音嘶哑甘冽,却不难听出清透感,是很好听的嗓调。
就是…有些耳熟……
齐宿带着疑惑回头,看清眼前的一幕一愣。
垃圾袋旁半开的防盗门内。
站着一头发披散的女生,明显过大单薄睡衣不整齐地搭在身上。
过长的乌发几乎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丁点白到吓人的皮肤、冷漠空洞的眼珠。
就像她身后不见一丝光亮的室内,幽暗阴森。
这画面太过有冲击性,似穿越到鬼片现场:
女鬼刚从幽深的恐怖暗室里出来,披头散发,无机质的玻璃珠眼球冷冰冰地盯着你。
齐宿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已耐心耗尽,猛地把门拍上。
“……”
‘哐哐哐——’
一连敲了三遍,终于。
‘嘭!’
门再次被打开,女生语气不耐:“到底什么事?”
齐宿翻出签字笔,将人口普查表格递过去。
“要做人口登记,希望您配合一下。”
女生瞥了眼黑字白底的表格,黑沉沉的眼珠僵硬转动。
几秒后,她抬起头:“你就写这里没人住。”
齐宿噎了下:“您说一下家里几口人,填填表就行。”
“你就填住在这里的人都死了。”
“……”
说罢,女生就要关上门,这次齐宿眼疾手快地挡住,皮笑肉不笑道。
“您配合配合我们社区的工作,不然明天还有别人上门。”
听到还有人要上门,女生动作顿住。
就这一下,齐宿成功将门扒开,从背包里拿出临时工作证还有身份证,
“您看看这是我的证件,我不是骗子。”
握着身份证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修剪的圆润利索。
身份证照片上的男人还是散漫个性的长发,温温柔柔地扎着,其次他的脸能打又上镜,连证件照都拍的别有一番风味。
确认女生看完后。
齐宿收起来,按下签字笔手放在表格上,垂眸问。
“家里住了几人?”
“……”女生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只有我。”
“是外地人吗?”
“本地人。”
“租户吗?”
“我是户主。”
齐宿一一填上,心里有些意外。
还以为空置这么多年的房子是租出去了,现在看来估计是老户主回来住了。
不怪他没往买房上想,主要是这小区太老了,还地处县郊,年轻人买房一般都不会选这边。
他继续问:
“姓名?”
“薛知恩。”
“……”
齐宿写字的笔尖顿住,忽然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姓名?”
薛知恩透过凌乱的发丝去看面前愣怔的男人——
高高壮壮的,周身气质在这老旧居民楼内有种鹤立鸡群的出众感,却又不失亲和,与身份证上略有不同的是,及肩长发被剪成爽利到耳尖的短墨,土里土气的红色公社马甲套在他身上也毫不限制精致的五官,反而衬得人更加白皙好看,
真是长了张阳光开朗、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的漂亮脸蛋。
还是个十足的烂好人。
——帮她扔了一个多月的垃圾。
从外到内就像个发光发热的太阳,不留余力地照亮周边。
真叫人恶心。
“我说了,”她语气不太好,“薛知恩。”
齐宿握着笔的手收紧,笔尖在微微颤抖,努力压下不平的心绪,低头继续问。
“性别?”
薛知恩拉开领口:“你看不见?”
“年,年龄?”齐宿没敢乱瞟。
“24。”
“……”
完全对上了。
薛知恩,女,24,北城人,还有这个声音……
再次开口,齐宿尾音轻颤:“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薛知恩不懂人口普查的具体流程,以为这是正常流程。
刚准备抬脚进去,跨出一步身体顿住,撤回来拉上门。
“等一会儿。”
齐宿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潮太激动以至于忽略了一些细节。
里面人的动作很慢,过了十来分钟房门才打开。
防盗门里,薛知恩立的笔直,将身份证递过去。
齐宿没去看下面的号码,睨向照片还有出生年月。
2000年,1月1日。
一样姓名的人很多,但是一个生日,还有一样脸的就不多了。
齐宿将身份证递还给她,深褐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
认真看来,才发现头发虽挡住大半张脸,但依稀能辨认出容貌轮廓。
薛知恩神情冷淡,不耐道:“弄完了吗?”
眼前人跟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太大,他不确定道。
“……你是薛知恩吗?”
“你眼瞎?”
薛知恩本就差的脾气被他彻底点燃,攥上门把手直接把门甩上。
‘砰——’
齐宿吃了一脸门风,站在原地怔了好久,才硬邦邦地掏出钥匙开门。
602。
薛知恩透过猫眼看着对方关门,转头望向无光的屋内,一开始不习惯还会磕磕绊绊,现在已经完全适应黑暗。
她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她走的很慢很慢,好像蜗牛,如果这时开灯,便能看到她走动时腿部姿势不太自然,尤其右腿,有些跛。
翌日,清晨。
刚出门的齐宿差点被门口的东西绊倒。
他看着地上成箱的苹果、橙子、鲜鸡蛋,哭笑不得。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的。
抱起箱子,掂量掂量,够沉。
四楼的王奶奶腿脚不利索,应该是她最近回家探亲的儿子送来的。
瞅这些东西齐宿有点头疼,这么多他自己也吃不完……眼尾余光慢慢瞥向隔壁。
房间内全部窗帘死死拉合。
床上的女生双眼紧闭,蜷缩着的身躯在轻轻颤抖,冷汗顺额角扑簌簌地滑落。
倏地,她睁开眼,脸色苍白脆弱,瘦可见骨的手捂住右腿。
咬紧毫无血色的唇瓣,没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嘴角流下一滴血珠。
薛知恩从卧室出来,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头脑混胀一瘸一拐地到浴室,穿着衣服直接躺进冷水浴缸里。
这是她昨天下午放的水,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隔壁打断了。
现在是北城的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外面还有人没脱掉羽绒服,放了一夜水寒可透骨,可就算如此也没能冲淡她脑中的混沌。
腿还是很疼,但人更困了。
她闭上眼滑进浴缸,口鼻快要被冷水淹没,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次她不想理会,可对方不厌其烦,敲门声异常执着。
‘哗啦——’
薛知恩从浴缸里站起来,冰凉的水渍被带出一路。
“……”
齐宿抱着分出来的苹果、橙子,手里还拎着鸡蛋,看着面前跟水鬼一样的女生,忙空出手。
“你刚才在做什么?”
“洗澡。”
薛知恩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脱衣服就洗澡?不冷吗?”齐宿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才刚入春,天还冷,他都还穿着卫衣,这样肯定会着凉。
齐宿心底一紧,急得忘了分寸想进去,被薛知恩抬手制止。
“关你什么事?”她肉眼可见地厌烦这个邻居,“有事你就说。”
齐宿顿步,视线投到她身上。
这人还穿着昨天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本就单薄的面料沾了水全黏在皮肤上。
过长的头发也糊在脸颊,发梢还往下哩哩啦啦地滴着水,从头到尾透着股凉意。
这时的齐宿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回荡,她怎么这么瘦了……
他抿抿唇,把门虚虚掩上:“稍等。”
人走后。
薛知恩无神地眸光落到门口缝隙处的箱子。
印着红彤彤的苹果标识,倒映入她空白的眼底。
没有波动,像个死人。
很快门被打开,薛知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温暖的毛毯兜头罩住,太阳暖烘烘的味道倾泻而来,瞬间侵染所有感官。
她怔住。
齐宿站在门外俯身拉住毛毯两侧,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目光触到她破开皮的唇角,温热的大手不自觉要去碰。
“怎么……”
‘啪’地一声,齐宿的手被狠狠打掉。
他长睫颤了颤,指尖微微蜷缩,将背部泛红的手挪到身后攥紧。
“抱歉,是我冒犯了。”
薛知恩冷眼看他,又是一声巨响,门再次被大力甩上。
齐宿:“……”
那么瘦,力气却不小。
他看向地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纸箱,胸口缓缓起伏。
回到对面,齐宿灌下凉水冲冲干燥的口舌,余光瞥到微红的手背,喉结轻滚。
近几年他也不怎么出门,常不见光,皮肤偏白,但没有薛知恩白,她白的跟雪一样。
许久,许久。
他还是没抵抗住,将手背被她碰过的地方放在唇边,好像哪里还有她残留的体温,他神情陶醉地吻住那块红痕,反复轻舔,好似在亲舔对方的手指般。
薛知恩碰他了……
薛知恩居然碰他了!
他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吻过后,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手背的红痕连拍好几张,还专门立了个相册。
名字叫:
【知恩给的】
弄完这一切后,齐宿心满意足地将手机塞回兜里。
关上门后,薛知恩盖着毯子在门口站了好久。
她耷拉下眉眼。
周围萦绕着一股很久没闻过暖烘烘的太阳味,跟毯子主人身上一样的味道。
讨厌。
恶心。
薛知恩松手,香软的毛毯掉到满是水渍的地上。
她跨过毯子往屋内走,路过浴室直接略过。
又被人打断,她没心情了。
就这样全身湿透地躺到床上,被子就在旁边,她连拉都不想拉,屈身抱紧自己,阖上眼沉沉睡去。
她没注意到因刚才擦身而过,窗帘被抚动开。
一缕光从缝隙中溢了进来,虚虚扫在床尾,照出一条明亮落在她冷白的右脚脚踝。
用了一天的时间齐宿把剩下的几栋楼统计完,下午到居委会交差,正好向吴翠打听一些事。
“吴姨,十栋六零二住的住户,你认识吗?”
吴翠拿出眼镜戴上,翻看普查表。
“你说陆家那小姑娘?”
“您认识?”齐宿追问。
公布资料上,薛知恩的母亲就姓陆。
“这小区里还有你姨我不认识的?”吴翠抬抬眼镜框,“你跟她撞上了?”
齐宿挠挠头:“小区里那些流言您也知道,毕竟就住我对面……”
他话留了一半。
“齐宿,你怎么回事?”吴翠抬手撂下普查表,“居然也信那群长舌胡传?你这思想觉悟不行!正好过几天街道要开思想教育课,你也给我去。”
知道这是惹生气了,齐宿立马求饶。
“可别,吴姨我就是问问,您不想说算了。”
吴翠表情这才缓和了些,但想到陆家那个,又犯起愁,摘下眼镜搓搓太阳穴。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齐宿转着笔的手停下,垂眸低低道。
“嗯,见过了。”
“……感觉她状态怎么样?”吴翠搓太阳穴的手顿住。
回想起那人的模样,齐宿摇摇头,如实说。
“不太好。”
“唉,”吴翠叹了口气,把眼镜搁回眼镜盒,“陆家的,跟我和你妈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不过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齐宿有些意外,他都不知道他妈还有这种人脉。
“那怎么没见她母亲?”
这一个多月,没人见过十栋六零二有人来,他明明记得薛知恩的母亲很关心她。
“……”
吴翠沉默,双手交叠抵着桌子,良久才开口。
“她母亲去世了。”
“什么?”齐宿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新闻怎么没有报道?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吴翠思忖道,“有一年了吧,我也是人小姑娘来办手续才知道。”
记忆中陆家女儿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永远穿着干净的小白裙,小白鞋,扎着漂亮整洁的麻花辫。
在那个不太富裕的年代父母宠爱,家庭美满,后来父母经商一路高升。
自身还优秀,同龄人还在过家家、玩泥巴,她已经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了。
他们这些老乡就属陆筝最有出息,事业有成,嫁的也好,孩子也厉害……可人却这么早就走了。
“至于因为什么,那孩子不愿意说,但我估计是意外事故,”吴翠惋惜地摇摇头,“你说这么大个事,新闻也没报道。”
陆筝也算有名的企业家,还是一手培养出国家级运动员的伟大母亲。
去世了外界一点消息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
齐宿手里的笔早不知掉哪去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翠难得见他这么沉默,多嘴一句。
“我跟她母亲是旧识,居委会这边又走不开,你们是邻居平日里多少关照关照。”
“小姑娘也是可怜,这边也没个认识的人。”吴翠感叹。
远亲比不过近邻,而且齐宿的人品她信得过。
“嗯,”齐宿点头,“没事,我先回去了。”
“慢点走。”
“好。”
他离开后。
看着普查表上薛知恩的姓名,吴翠回想起她来办手续那天,小姑娘阴郁沉默的模样,神态上更加惋惜,嘀咕道。
“多好的孩子,可惜了……”
这次回家齐宿比以往走的都要快,他出了居委会几乎是跑着回去。
“哎,齐宿——”
路边遛狗的熟人见他刚要打招呼,一股风蹭的过去。
只留人和狗在原地面面相觑。
“跑这么快,急着干嘛?”
“汪!”
齐宿一口气上了六楼,站在602门口胸口起伏喘息。
他敲门的手顿住,手握成拳停在半空,冗杂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
望着猪肝色的防盗门,良久,呼出口气,转身回601。
刚在玄关把红马甲脱下,脚就踢到一旁的纸箱,是今早没送出去的水果。
垂眸看了会儿,他弯腰抱起出门,回到602,才发现不对。
今早帮着扔掉昨天的外卖盒,按理说下午又会堆上,但今天的602外却很干净。
齐宿微微皱眉。
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吗?
这想法冒出来,齐宿马上抬手敲门。
可敲半天里面都没有反应,他看一眼手机,敲了有三十分钟。
他唇角紧抿,鬼使神差地拉了下门把手。
‘咔嚓——’
门应声而开。
齐宿愣了愣,发现防盗门本就上锈的锁舌老化松动,这应该就是没门没锁上的原因。
他看向屋内,仍是一片漆黑,今早披给她的毯子被随意丢在地上。
齐宿先放下纸箱,没什么感觉地捡起湿漉漉的毛毯。
他试探性地冲屋里喊了声。
“薛知恩,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