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凤君尧是小说《毒公子嫁到:王爷你该负责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毒公子嫁到:王爷你该负责了!》的精彩内容
“少爷,到了。”
烈日当空,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道上了了的几个行人都躲着暑气来去匆匆,一辆马车却顶着噬人的日头缓缓地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
马车上传出少年清亮的嗓音,寥寥几字仿佛是破开了灼热的暑气,让过路的行人不禁驻足抬眼看向了酒楼。
说话的是一名手持缰绳的青衣少年,年纪看上去约摸莫不过二八,脸上却有着几分老成的神色。只见他放下缰绳,抬袖擦了把满脸的汗渍,回头看了一眼放下的马车门帘。
少时,听见那门帘后似乎已经有了起身下车的动静,少年便轻快地跳下了车,候在了一侧。
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帘子探了出来,紧接着,一抹惹眼的绛红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忽地,适才还在驻足以望的行人像是不知被什么人一巴掌扇醒了似的,恍然错眼提步,疾走了起来,转眼之间四散如烟。
青衣少年眼角瞥见四散的人影,没趣地撇了撇嘴,有几分无聊的意味,眼见自家主子下了车,便跟在身后一道踏进了酒楼。
将将跨过酒楼门槛,门口一名身着灰布衣衫的小二哥满脸慌急地迎了上来。方一站定便俯首一揖,满脸堆笑地看向来人问好道:“江少爷好,早知江少爷要来,昨日里掌柜的就特意命人在楼下给您辟了个隔间,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话是好话,只是来人听得这话却脚下略微顿了顿,稍稍拧眉看了小二哥一眼,倒也没有多言,便又自顾自地往楼里深处走去。
“江少爷,今日这二楼的的确确客已满,小的断不敢欺骗您!掌柜的知您喜静,隔间辟在了后院莲池边,景色甚是宜人,更是无人打扰……”
小二哥一脸难色,眼见着人又要往二楼去了,慌忙擦着额上的细汗赔笑着跟了上去。
身前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了楼梯处。
即便是背着日光看不清面容,那身影仍旧是惹人注目的。宽大的衣袍掩不住修长的身形,且那一身张扬洒肆的绛红色,更是轻而易举地将人视线吸引了过去。
见来人仍旧奔着二楼去了,小二哥挣扎着不死心地劝道:“江少爷,您也知道我们这儿二楼都是好几日前就预约好了的,早已经客满,要不小的领您去楼下隔间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立马改!”
想来是小二哥的执着起到了点效用,那绛红的身影似是有点被说动了,竟在楼道口站定了,然后有点慵懒地回转过了身子。
常在这家酒楼往来的客人听得那方动静抬眼瞟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听到“江少爷”这个称谓后,有的甚至头也不抬,懒得去看那边的热闹,只巴不得寻个不起眼的角落,安安生生吃顿饭,好赶紧离开这是非场子。
只有几个初次进楼的外地客人,投过来了零散好奇的目光,这一看,便有点移不开眼,只在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什么样的人,可以生得这样一张脸!
白皙如纸的俊秀脸庞上,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显露出一股浅浅淡淡的妖而不媚的极美风情。那双眼瞳更是犹如黑夜般幽暗深沉,似有暗流在其中涌动,稍有不慎,魂魄就会被吸入其中。薄唇勾起的弧度惑人而不自知,浅淡异常的唇色让人升起了一股想要将它润红的冲动,与那腰封上几多细碎的梨花相呼应着,愈是浅淡,愈是衬得那身绛红的衣衫洒碎肆意。
细细看去,这人目光似是有点恹然,几度上楼被阻也不气恼,只停了片刻,笑意浅淡,薄唇轻启,悠悠道:“哦?如此自是甚好,只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二楼,怕是要辜负小哥的好意了。”说罢,借着小二哥因他那一笑而晃神的瞬间,错身往二楼而去。
身姿轻盈,衣袂翻飞间,人已是没了踪影。
直至人影已经消失在楼道上,醒神过来的小二才懊恼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一跺脚就要跟上楼去。
方一抬脚,就听见身后一人扯着嗓子叫道:“小林儿,别追了!”
“我说你啊,这每日里跟我家少爷说客满,我家少爷也每日里都上了楼,你天天这么拦着,不累吗?”
说话的少年一身青衣,算不上奢华,但也是上好的衣料,讲究的做工,这是洛弥城江府高等侍从的典型穿着。这少年,便是刚刚门外马车上的持缰少年——江小路。
被叫做小林儿的店小二强压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下说道:明明是您二位不预约却天天往这儿来,你们不累才对吧?虽是这么想着,可话是不敢说出口的,只好赔笑道:“小路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要让掌柜的看到我就这么放你们上去了,我怕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怕他做什么?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我就跟我家少爷说把你收到府里去。”江小路不以为意,他家少爷要做的事,这城里似乎还没人敢拦着。
小林儿听这话,险些冒出汗来。开什么玩笑?他是打死也不愿意去伺候那泼皮的主的,他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好男儿。一番思来想去,小林儿立马换上笑脸,只求赶紧让人结了事,好送走这尊大佛:“小路哥说的是,你也赶紧上去吧,不要让江少爷久等了。”
江小路点点头,许是也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小二的肩,循着楼梯往楼上追去。
酒楼的二层不同于大堂的喧闹,都是些清净的隔间,专为喜静或者有事相商的客人准备的。
为了确保客人商讨要事的时候不受打扰,隔音设计做得极好。且布局也很是讲究,百转千回,却又能一眼看到每个隔间大门。
因而江小路赶上二楼的时候,并没有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长廊尽头倚在窗口的江家大少爷——江衍。
听到脚步声,原本看向窗外的那个绛红色的身影,极其慵懒地稍稍偏转了头,给了迎面而来的江小路一个冷淡到瘆人的眼神。
江小路脚跟尚未站稳,便心里一激灵,暗道了声不好。疾步上前,腆着脸笑道:“少爷,还没有找到人?”
江衍神色冷淡,一对勾人的凤眼眯缝了下,江小路打脚底感到了一种不快从那双招人的眼睛里流淌而出。
果然不该在少爷要睡觉的时间出门……哪个不长眼的偏偏选在这个时间来报信!
江小路心下暗骂了一顿报信人,嘴上却是急忙应承道:“知道了少爷,您别这么看着我,我立马去敲门,一间一间找!”
说罢就要抬脚去敲门。
“不用了。”江衍抬眼瞥了下都紧闭着门窗的隔间,有几分不耐地开口道,“我自己来。”语毕,便慢条斯理地理了下宽大的袖口,直至锦绣衣衫上看不到一丝折痕,才卸下之前慵懒的姿态,悠悠立起身来。
视线在几条一眼望得到头的长廊间停了片刻,在江小路出言催促之前,微微启唇,一声穿透性极强的啸音便从那浅淡的薄唇中泄出,气息悠长,绵延不断。
江小路第一时间抬手手捂住了两耳,心下还暗道自己反应快。
啸音刚一停歇,原本全无动静的隔间如他们所愿,一间接一间地打开了房门,紧接着小厮、侍从一个接一个地黑着脸冒了出来。
江小路顾不得抚平他们的怨气,立马一眼望去,将所有隔间的内情看了个彻底。
“少爷,没有符合条件的。不过还有一间没有开门,如果消息没有出错,大概只能是在那间了。”江小路指着转角一间房门紧闭的隔间,说道。
骂骂咧咧出门查看的众人一抬眼,只看到了那绛红色的衣衫便突然集体熄了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灰着个脸各自回了隔间关上了门。
江小路一脸憋笑,看了看自家少爷。
江衍自是不曾多看那些有气无处发的人一眼,只朝着唯一没有动静的那间房看了过去。不知怎么的,一向张扬的眉眼微微敛了起来,投向隔间的视线似乎有种难言的近乡情怯。
江小路抖了抖,为自己的用词感到好笑,能有什么,会让他家少爷心生情怯!?
少时,江衍收回了目光,敛了神色,拍了拍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脚径直朝着那个隔间走去。
那唯一还紧闭着房门的房间内,靠窗坐着一名男子。那男子一身墨色的长衫,没有过多的矫饰,华贵而不张扬。只仔细看去,宽大的袖口似乎暗藏着几不可查的金丝龙纹……
男子身侧,站着一名粉衣女子,执壶为自家主子又倒了杯酒。
男子将白玉酒杯执于指间,突然而来的啸音好像完全没有进到他的耳里,那满杯的酒水纹丝未动,似是执杯的人全然没有受到惊扰,只那微微锁起的眉头暴露了些什么。
缓缓放下手中酒杯,抬头时神色有几分复杂。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檀木桌面轻敲了两下。倏地,从窗沿上飘进来一个黑色人影,停在了案前,垂手而立。
“他……一向如此肆无忌惮?”
俯首而立的黑衣男子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下,低声回道:“向来如此。”
见自家主子抿唇不语,黑衣男子补充道:“自落户洛弥城,便是这般张扬肆意了。”
还待多说什么,就听见有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黑衣男子不再说话,只看了默不作声的自家主子一眼,便又一个闪身,在人进来之前飘出了窗外。
从廊上到门口,挺短的一段距离,江小路跟在江衍身后却觉得他们走了挺久。
在门口站定之后,见江衍停在了身前没有了动作,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径自越过了江衍,伸手向房门探去。
刚要敲响房门,江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江小路讶异,转头看向江衍:“少爷?”
江衍此时面色格外沉静,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江小路却是觉得今天的少爷有点反常!临门一脚,以江衍以往的不羁,早一脚踹开房门了,怎么会像这会儿这般没了动静?
江衍松了手,看了江小路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了紧闭的房门,半晌,才淡淡开口:“我来。”
没有过多的动作,“哐”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江小路下意识地扫了眼房内的人。听报信的人说,今天的酒楼来了位极其貌美的客人,却不知这人貌美到了什么程度,能让自家少爷放弃午休亲自赶来。
在这洛弥城里,人人都知道富商江家的独子生得一张形如祸水的脸,且如喜欢自己那张脸一样的,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
洛弥城的民风虽并不是十分开放,但是基于江衍的这种“喜好”仅仅止于欣赏,并没有过冒犯行径,所以城内至今尚未有人置喙。相反的,还有不少人为了讨赏,见到貌美的男子,便偷偷去江府给个信,领几分赏钱。
只是自江小路跟随江衍之日起,见过的美男子不计其数,并未有一个真正能让自家少爷另眼相看的。
江小路很想知道,这次的美人,又是否能够入得了自家少爷的眼。
视线落定的时候,江小路也怔愣住了。这些年跟着江衍也算是阅人无数,各色好看的脸看了不少,现在却只能叹人外有人,仙外有仙。
只是这“美”字形容起眼前这人时,似乎略显有些粗俗了!
翩翩然若谪仙,当真担的上是“陌上人如玉”,且完全不同于江衍的妖孽美。眼前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的悠然感,一身宽大的墨色长袍穿在这人身上,虽掩了部分仙气,却彰显了另一种由内而外的从容冷峻。
而此刻那看向江衍的那双眼,如同盛了一汪浓的化不开的墨,深沉得看不到底。
这样的容色,确实是少有的了!好在江小路早已看惯了他家少爷绝世的容貌,因而再好看的脸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了。再者自己又不似自家主子那般中意这些皮相,便极早地挪开了眼,只想知道这样的颜,是否入了自家少爷的眼。
这般想着,便将视线投向了身前的江衍。这一看,却发现不知怎的,他家少爷定在了原地。那挺秀的眉,竟也略微皱起,不似平日里的张狂。
江小路咂舌,少爷的背影,是有些僵硬?
这并不是江小路的错觉,江衍心里苦笑,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不让自己情绪外溢,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失败了。
……进门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或许是还在梦里。
一个长达五年的梦里。
江小路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他是否该去打断眼前这两个人的……眉目传情?
自进门起,被闯入的一方好像半点都没有觉得惊讶,更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做出任何该有的反应。
而他家少爷,从看清屋内之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像是被施了术法,定在了原地。
双方就这样保持着最开始的姿态一动不动,只有那两双眼睛对视着,透出了旁人看不懂的情愫。
江小路再迟钝也多少察觉出了其中的异样,可他也确实探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犹豫着要不要做点什么打破僵局。
暗暗思忖了良久,终是上前轻推了把久无反应的江衍。
“咳!少爷……”
江衍梦魇了般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却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那道绛红色的身影仍然倔强地直立着,好半天又没有了动作。可那双魅人的凤眼不知为什么,竟然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久久消散不去。
江小路确信自家少爷很不对劲,也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就这样提着心看他们僵持着。
直到从敞开着的窗外吹进来一丝难得的凉风,微微扬起了江衍额前低垂着的青丝,江衍才恍然醒悟了般地微微眯了眼,眼底的薄雾刹那间消散而去。
片刻后,江衍垂下了眉眼,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定住多时的视线。
江小路听到了一声几不可察轻叹声,看着江衍修长的手指沿着坚挺的鼻梁攀上眉心,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朝着桌案走去。只是他看不见的是,那双手拢回袖口的那一刻,紧紧地,不留余力地攒成了拳。
“这位兄台,不知是否介意在下同桌共饮?”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江衍的神色异常平静,声音也毫无波澜。
行至桌案旁边,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酒,不知想了些什么,停驻了一会儿,然后在桌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小路一直觉得,长得像他家少爷这么好看的人,天生就该是任性的。就像现在这样,踢开人家的门,不等人家同意就坐下去。
不出所料,如以往这样做一样,整间屋子都寂静了下来,久久没有声响。
但江小路却不敢去预测今天的结局,毕竟从进门到现在,房内墨衣谪仙的反应已经大大异于常人了。
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下,那人还只是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捻起了桌上的酒杯,不紧不慢地浅尝了一口。一举一动,从容优雅,且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介意,又如何?”
那一口酒咽下的瞬间,喉头的滚动,却瞬间让江衍危险地拧住了眉,那张脸一瞬间变得不再毫无情绪:“兄台当真介意的话,那我怕是只能用强了。”
说话间,抬手轻易夺过男子手中尚未放下的酒杯,淡淡看了那人一眼。白皙如玉脂的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手中的酒杯,将杯口转到了带着些许濡湿的一侧。然后,薄唇贴近,缓慢地,将那杯中剩余的半杯酒慢慢饮尽。
那妖孽般的动作,魅惑的眼神,让一直沉稳而不动声色的墨衣男子也瞬间失了神。
江小路微微僵硬了身子,不知道该对自家少爷的流氓行径作何反应。今日的少爷,似乎比往常更加的邪魅。
久未有人再开口,气氛渐渐有了一丝凝滞。
“王……公子,再备一副碗筷?”打破寂静的是墨衣男子身侧的粉衣女子。此间细看,这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举止却也如她家主子一般,有几分老成持重的意思。
这暗潮涌动间还敢如此自作主张,倒是让小路子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墨衣谪仙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颔首,允了她的“自作聪明”,神色又恢复了沉静,看不出一丝不悦。
“王公子?”江衍把玩着酒杯的手一顿,眉目流转,瞥向前方,略带戏谑地开口道,“不知这位王公子是何方人士?枉在下遍寻佳人,竟不知这洛弥城就有如此貌美之人。未能早日与公子相识,实在是在下的不幸。”
说着执壶将酒杯满上,推至墨衣男子面前,动作流畅自然,像是自己才是这房间的主人。也不曾想过,这酒杯已经被自己用过,他人怕是会嫌弃的吧。
墨衣男子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江小路以为他定是要生气了的,却只见那人看了一眼被推至面前的酒杯,便伸手端了过去,仰头一口饮尽,半分犹豫也没有。
饮尽酒水,他放下酒杯侧首向粉衣女子说道:“白环,你先出去。”
“是。”被唤作白环的粉衣女子低眉应道,干脆利落,径直往门外走去。
江衍抚着酒壶上青花图案的手指顿了一下,也说道:“小路子,你也出去。”
“啊?”江小路讶异,“不行啊少爷,老爷交代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
“出去!”江衍眉头皱了起来,给了江小路一个不耐的眼神。
“……哦。”江小路缩了缩脖子,瞬间萎靡了下去。来回看了在座的两个人一眼,才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外挪了出去。刚踏出房门,粉衣女子擦着他的鼻尖将门关了起来。
屋内一时寂静无语。
许久之后,江衍还是率先开了口:“王……公子?这是何意?”
低头呡了口杯中酒水,江衍眉目低垂不再看着那人。话说出口才发觉到自己言语中竟然带着干涩,似有几分莫名的躁意。
原本端坐在对面的人,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将视线从江衍的眉目间移开。刚刚伸出的手在听到这个问句的时候堪堪顿在了半空,要垂不垂,却又没有再向前伸出。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僵住的手终于还是继续递了出去,触碰到江衍略带僵硬的面容时,同样干涩的声音仿佛在江衍的心口割裂开了一道口子,令他酸痛难忍:“之行……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吗?
江衍缓缓抬起了低垂着的眉眼,一双本就媚人的凤眸,这一刻像浸润了血色胭脂,妖异无比。
江衍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还年少的他,在枯缇的山脚下对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说着心悦他,追问少年是不是也有同他一样的心思。
夜风掠起了飘洒在地的满目梨花,婀娜着窃听着红白少年之间的对话。
那时的江衍竟从不曾想过,自己身为男子,“心悦”这个词,只能对着女子诉说。对方同为男子,听的他说这样浪荡的话语,怕是会以为他不是痴,便是傻吧?
他就这样盯着人家等了好半晌,不懂为何身边的那些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而眼前被他郑重其事地告白的这个人,却迟迟不给他回答,只用一种略带考量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
“喂,我说我心悦你!你呢?”年少的江衍又气势凛人地重复了一次,等着这人乖乖地说他也心悦自己。
从小到大,他江衍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他很有把握,这人也会乖乖地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怕是太自信了。哪怕他再次提问,那少年仍然没有半分动静。只那么站着,也不说话,一双似有雾气缭绕的眼睛沉静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江衍终于皱起了俊秀的眉。虽是年少,仍带着稚气,但江衍的绝色容颜却也已经初显。便是这一皱眉,让眼前一直没有动静的少年眼底霎时泛起了隐隐波澜。
心下不满的江衍却没有留意,只憋着一口不顺的心气,上前一步,凑上去一嘴亲在了少年的脸颊,更加嚣张地说道:“我说,我就是看上你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那白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盯着江衍已经紧抿着的双唇,嘴角微微翘起,在江衍即将不耐烦的时候,淡淡吐出几个字,惊愣了本就看傻眼的众人。
“所以,你是在要求我对你负责吗?”
多年以后,江衍倚靠在一个白衣公子怀里的时候才回过味来。揪着对方欢爱后汗湿的中衣,挑起一双凤眼质问道:“你是不是早等着我傻傻地自己送上门去呢?”
那人抬手轻轻顺着江衍被汗水湿透的长发,浅笑不答。
那一夜,江衍从未那么觉得自己被人放在心上过,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一切。
却也是那一夜,他失去了他所钟爱的所有。爱他的,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五年,说长不长,却足够将一颗心打磨得渐失知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悸动了,那人却又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轻轻巧巧地说:我回来了……
江衍竟然懦弱到很怕自己又是在做梦!
这几年,在每个反复惊醒的夜里,即使心被揪得生疼,他还是那么希望有一天那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这四个字,哪怕是在梦里!
可现在真正听到了,他才发现,这种感受不是 一个“痛”字能形容的,他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凤君尧,你觉得, 一句‘回来了’就能抵过我这几年所受的煎熬吗?”杯中的酒水伴着不稳的手,洒出了杯沿,“你觉得,够吗!”
凤君尧,有多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或者说是不敢提起。
江衍抬头,对面那人不躲不闪地对上了他探寻的目光,深沉的眼底有着跟江衍一样的迷雾。那雾气,似乎比他的更浓厚!
突然之间,江衍觉得这一刻他非常不想去探究什么原因、什么过程!或者,他没有那个余力去思考,只看着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人说道:“算了,我想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放在桌案上的手被一只更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住。江衍没有看过去,只看着窗外桂树上停驻着的一只鸣蝉,听那人说道:“我会给你一切答案,之行……只要,你还想要知道。”
江小路在一楼大堂等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让他对“女子”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以至于半个时辰过后,当江衍从二楼慢慢走了下来,江小路都没有注意到他家少爷那微锁的眉眼,和晦暗不明的神情。
江衍走下台阶,停在楼道口环视了一圈,看到蹲在大门口的江小路。慢悠悠走了过去,瞥了眼江小路脸上的淤青,拉起他被撕烂的袖口,啧啧了两声,道:“小路子,丢人么?”
“……少爷,”江小路瞅着自己少爷,怏怏的提不起精神,面色凄苦道,“我之前对女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府上的女子哪个不是柔弱无骨,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为什么他今日碰上的,堪比猛虎?他不过是担忧自家少爷,在门口稍稍多逗留了一会儿,怎么就值得这般拳脚相向了?
江衍摇头,看来这孩子受打击不轻。也对,跟着他这个少爷,成日里就追着“美男子”跑,接触过几个女子?且府中的侍女向来对江小路都是极其疼爱的,哪里见过她们舞刀弄枪。
见江小路还沉浸在关于女子的思考中无法自拔,江衍提脚踹了他一下:“行了,走吧,本少爷请你吃糖炒栗子。”
“诶!少爷你讲真的?”江小路也是个金鱼脑子,一听江衍提吃的,立刻忘了刚刚伤神的问题,拉扯着江衍的袖子跟了上去。
“还继续废话,你就看着我吃。”江衍瞪了眼揪着他袖子的手,看江小路讪讪地收回爪子,才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往外走去。
“江少爷留步!”刚踏出一步,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喊道,“我家主子有一事相求,不知江少爷可否行个方便?”
江小路脸色又苦了下来,回身看去,白环一身粉衫,立于楼梯口。一双大眼睛明亮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狡黠,哪还有之前老成持重的样子。
“哦?”江衍脚下一顿,回转了身子,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白环眨巴了下眼,眼底似乎有那么一点笑意,嘴上却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家主子出门时钱袋丢失,不知江少爷能否帮个忙?之后自当上门致谢!”
江衍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只是经不住细想。主子钱袋丢失,下人不至于没有另备银钱。即便是都丢失了,下人回府去取也是做得到的,何至于管他人相借。想这酒楼里的客人都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不愿意因为银钱问题被人诟病的,此刻见了这一出,不免都心生嘲笑,在心中腹诽一通。
即便如此,半晌得不到回复的白环依然是安然自立,神态自然。既不接着催促询问,也没有转身离开。
江衍心里不禁叹了句:还真是那人教出来的人。
这般无声对立了一会儿,正当众人以为江衍必不会理会时,他却悠悠然开了口:“小路,去结账。”
说完,便不再多做停留,留给了众人一个绛红的背影。
二楼临街窗口,凤君尧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街头的那个绛红色的身影。
直至将过转角,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定住了身子。片刻后却又重新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头转角,修长的手指才端起了那人刚刚临走时特意为他满上的酒杯,嘴角微微扬起了弧线。
“爷,酒里有……”
扬手打断了黑子衣男子的话,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水。
凤君尧:“喻古,今夜去江府道谢。”
喻古:“是。”
洛弥城江府,焱阁。
庭院深深,雕花木廊曲曲折折,直延伸到院内莲池的凉亭。凉亭西面,一片空旷的小校场上,两个大型兵器架上挂满了各色兵器,在幽幽的夜色中闪着冰冷的寒光。
校场一侧,一棵粗壮的香樟下,散乱的落叶铺了一地,昭告着它们刚刚受过非人的摧残。
江衍收了剑,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水沾湿,略显凌乱地贴在了面颊。稍显粗壮的气息,透露出他不甚安宁的心绪。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你心心念念了好几年,不抱希望地寻了好几年,有一日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就像之前突然消失一样,你该做何反应?
江衍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那个人,就这么又出现了。
将手中长剑挂上兵器架,抹了把脸上的汗,久久地没有把手放下来。直至感觉手心有了濡湿的温热,才怔怔地移开了手。看着那手心的水渍,出了神。
许久许久,月色愈加的清冷了起来,掩去了夏日里些许的燥热。
江衍动了动身子,终于从神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瞥了眼今夜格外亮眼的圆月,舔了下干涩的双唇,不再多想,回身进了屋里。
“少主。”
从内室出来,沐浴之后的江衍仅着了一件中衣,走到案前坐了下来。
“何事?”此时的江衍收起了一身张扬,眉眼微敛,沉静却淡漠。半分不似白日里那个张扬的江大少爷。
在他面前的,却是江家家主,他的“父亲”——江卓。
江卓跟随走到案前,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道:“少主,当年逃离枯缇得了份清净自在,现如今,怕是有人要扰了您的清净了。”
撩拨着香炉里已然冰冷的香灰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江卓手中之物。
一个十分常见的信封,封口已开。翘起的封口处,纸张略带潮气,想来是底下已经处理过的。
江衍眼色微冷,接了信件取出薄薄的信纸,抖了开来,抬眼道:“可有大碍?”
“并无,目前看来只是试探,处理起来并不费事。”论毒,谁又能胜过他眼前这位。如此的雕虫小技,恐怕连府里的低级侍从也伤不到分毫。却不知那边是作何打算,出了这手烂招。
江衍了然,少时合了信纸,指尖随手一捻,那纸张立马燃起了火光,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
“无妨,既然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江衍喝了口晾得刚好的茶水,“渝西的分会,一个也不能留了。”
“是!”江卓应了声,却没有退出去,而是从桌案上取了一盘香,借着烛火点了,放进了香炉。
做好这一切,看着江衍按压眉心的手,道:“少主近日精神似是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衍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问道: “卓叔,我们安家在洛弥城多久了?”
江卓想了想,道:“五年有余,过了这个夏天,就六年了。”
“……六年。”江衍有些许怔忡。
半晌醒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叫江小路进来。”
江卓:“是。”
月夜寂寂,诺弥城城西的一家客栈,顶楼的几间上房都紧闭着房门,透着无人入住的讯息,只中间的那扇窗边亮着莹莹烛火。
屋内燃着檀香,袅袅的隐隐香气在烛火下缓缓地充盈了整个房间,一派安然沉静。
房檐上,传出一声低沉的询问:“爷,截到的信件已原样放过,只是那信上的百合烙真的没问题吗?”
桌案旁,翻阅书卷的手指一顿,继而继续了之前的动作:“于他,自是无事。”
白日里墨色长衫已换成了一袭白衫,少了分冷峻,更添了几分仙气。
翻至最后一页,几不可闻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喻古,你该去江府了。”
喻古:“是。”
二更刚至,富商江家会客厅的灯火大盛,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江家家主江卓。
喻古一身黑衣立于厅中,身侧的白环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方盒倾身奉上。
喻古向着江卓抱拳一礼,道:“江老爷,这是我家主子备的一份薄礼,以答谢江少爷今日酒楼的出手相助,还望您不要嫌弃。”
白环手中的方盒盒盖已经打开,几步之外都能看到盒中透出来隐隐的亮光。江卓尚未看到盒中之物,便已显露出些许动容的神色,这光彩,莫不是……
喻古一副公事公办,面无表情的模样,语调平稳地解释道:“此物是我家主子偶然所得,据说是解毒的圣品,只需每日沐浴时将它置于澡汤中,月余即可百毒不侵。”
猜想很快被喻古的话证实,江卓当然知道这东西的作用,那可是他们枯缇圣物,那边遍寻不到的东西。
盒中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表面粗糙不堪,如不是散发的光彩夺目耀眼,只怕扔在大道上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尽管惊讶于这位“王公子”的“偶然所得”,江卓仍不露声色,假意推辞:“如此贵重之物,怕是不合适吧!”
粉色的身影上前一步,将盒子举过头顶,道:“我等只是下人,江老爷若要推辞,我与师兄回去怕是不好交代的,还请江老爷收下!”
“如此,我便也不再推辞了!”故作沉吟了片刻,江卓起身相迎,从白环手中接过盒子,交给身侧的总管文叔,“都别站着了,如不嫌弃,坐下喝杯清茶。”
“不了,我等回去还有要事。”喻古俯首一揖,话题一转,问道:“不知江少爷现下是否在府中?”
“前一刻还在书房,”江卓回道,“管家,少爷这会儿在哪里?”
案侧年迈的老管家回道:“回老爷,少爷似是在书房前廊赏月。”
喻古道:“那么说来,江少爷身体无碍?”
文管家略感诧异,回答道:“自是无碍,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喻古:“是这样,白日里我家主子与江少爷一同饮酒,回到客栈后稍感不适,恐是酒水有问题,故有此一问。”
说完,喻古躬身一礼,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江少爷无事,那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江卓闻言起身相送:“如此,也就不强留二位了。管家,送二位。”
直到喻古二人出了江府大门,江卓才踱回主位坐下。从文管家手中接过木盒,打开盖子审视了一会儿,合上盖子后不无深思地低声说道:“少主白日里结识的是什么人?为什么缇萦石会在他手里?”
“此人不像是有敌意,但既是无敌意,少主又为何给人下毒?”垂手而立的老管家也甚是疑惑。刚刚喻古提到“稍感不适”,他便已料到是自家少主动了手脚,只是听得似乎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毒,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口不提了。
沉思片刻,不得其解。江卓侧首交代道:“既然没跟我们提及,想来是少主自有主张的。罢了,把缇萦石送去焱阁交与少主,那边遍寻多年不得的东西,自当让少主处置。”
文管家会意,从桌上端起木盒,准备去往焱阁。踏出门口时,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影从院墙翻了出去。
衣袂间,是一抹绛红。
距江府一里开外的街角,有一极其茂盛的古老榕树,是城中之人夜里乘凉的好去处。此刻,那树下却没有贪凉的百姓,倒是蹲着一粉一黑两个身影。
说是“还有要事”的喻古和白环,出了江府没走几步便寻了这处停了下来。
白环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上一节树枝子,问道:“师兄,我们这会儿要回客栈吗?”
“……自是不用了吧。”难得的,在喻古的话音中听出了不确定。
白环站起身,揉了下蹲得酸痛的腿,低声道:“刚才那个红色身影,是往客栈去了吧?”
喻古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白环叹了口气:“师兄,你这样真的好吗?出了江府就半晌蹦不出一个字,总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好生无聊。”
明明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可一旦完成了任务,她的这个好师兄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闷葫芦,雷劈都不会主动说出一句话来。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声音难得的柔了几分。
白环丢了树枝子拍拍手无奈道:“就是这样才不对呀,你不该对我不一样一点吗?”
“我……”喻古张了张嘴,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微茫然地盯着被百环丢在了地上的树枝子。
白环习以为常,正打算大度地放过自家迟钝的师兄,就听到了一声低咳从树上传出。伴随着这不合时宜的声响,一道青色的身影倏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身影也不见外,学着他们两个的样子一手撑着面颊也蹲了下来,揶揄道:“女子都像你这样不知害臊吗?”
喻古和白环对视了一眼,没有因为这树下多出一人而感到惊讶。只是白环的声调抬高了一度,嘲讽道:“手下败将,何以有脸说我了?”
江小路险些跳起来,争辩道:“我那是看你是女子,让着你!”
白环啐道:“切,有这时间狡辩,还不跟上你家主子去。”
江小路语塞,他也想跟上的,可他家少爷交代了不要靠近。
天知道从白天开始,他就千万分的好奇了。跟在江衍身边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让自己保持过这么远的距离跟随,也不知有没有危险。
想着就不免有几分担心,心下却没底,便试探道:“你家主子什么身份?身为侍卫不去贴身守护真的没关系吗?”
喻古:“……”
白环:“想知道就自己跟上去啊。”
……
江小路:“话说,是敌是友都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在这跟您们一起蹲着……”
白环:“因为你傻!”
城西地处繁华地段,白日里集市叫卖喧嚣不已,到了夜里也少不得夜市奢靡。向来是不到子时声不歇,未至三更人影重。
正值亥时,闹腾的时间尚未过,客栈顶层的房间却已经熄了灯火,昏暗暗一片,较之楼下甚是冷清了些。
门廊上一束火光颤颤巍巍,是整层仅有的一点光亮。一阵风后,“噗”的一声也熄灭了,唯留下一缕清冷的月色。
楼道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少时过后,打更声在街角那边响起,突然听得一道极细微的“吱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嗖地从那门缝中钻了进去。
未几……
“唔!”只听得一声闷哼从门口的位置传了出来。
紧跟着便听得一个声音略带宠溺地问道:“好玩吗?”
“嘶……痛死了,没事长那么结实干嘛?”
“……”
一声弹指音起,屋内瞬间重新燃起了烛火。
虚掩的门内,一身白衫的凤君尧,一手揽着江衍的腰,眼中闪着淡淡的火光。将人往怀中一带,淡淡道:“贼喊捉贼。”
江衍不以为然,揉着额头的手反向一推,一掌击出,身形随之飘然退出了几步开外。凤眼一挑,轻佻地说道:“搂搂抱抱的,王公子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被推开的“王公子”失了怀中的人,也不恼,定定地看了江衍一眼,缓步走到门口将门带上。
回身的时候,出手迅疾,一个顺手,将假意抵抗的江大少爷再一次带入怀中,还顺手缕了下他鬓间的长发。
“……这就生气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皙的面颊,像根羽毛在那脸上轻挠了几下。
拍开他流连在鬓间的手,江衍稍冷了声音,道:“不是说稍感不适?我怎么不知道,那样的雕虫小技也可以让神医的大弟子稍感不适?”
被拍下的手僵住了不动,凤君尧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片刻又恢复如常,笑道:“那要看,是谁想要让我不适了。”
薄唇微挑,稍露出笑意,江衍倾身附耳,低声道:“那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反抗”
话落,谪仙般微冷的面容也皲裂了一角,凤君尧唇角微微勾起。
执起不知何时持着匕首抵在自己腰间的手,牵引着附在自己胸口上,也轻声道:“你若想,便去做。”
……
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江衍率先移开了目光:“嘁,一点也不好玩。”
随手一甩,手中的匕首“咄”的一声没进了门柱里,身影也随之退出了让他有点走神的温暖环抱。
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江衍在看到屏风上挂着的墨色长衫时,又冷了脸色。
挑起那衣裳,手指拂过袖口隐约可见的金丝龙纹,眯缝了眼道:“何时竟成了王家公子了?凤……王爷?”
凤君尧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那象征着尊贵的纹理,心下又叹了口气。多年前就知道江衍似猫儿,易炸毛,也易安抚,但是更记仇。
五年前的自己还不足以护他周全,私自引着围困自己的皇家禁军离去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这人心思如此细腻,那一刻的放手,不知道早被他想成了什么样。
是他的始乱终弃,还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