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恃爱纵情推荐_主角简檬季景安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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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檬季景安是小说《恃爱纵情》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难杀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恃爱纵情》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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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又催促简檬去复查,说她的血液细胞指数不对劲,要做进一步复检。

简檬嘴上答应,实则不当回事,她贫血好多年,年年体检都没问题,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去医院。

况且今晚季景安会回来。

也不是一定会回来,他只是在早上挂掉电话前说:“我知道了。”

那应该……就是说会回来。

其实简檬察觉到了什么。

但在一起十年,结婚七年,简檬心里不敢相信季景安会不爱自己,那是她拿整个青春换来的。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简檬想那个男人肯定会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客厅里的钟滴滴答答的响着,直到凌晨一点,男人依旧没有回来。

他们在半个月前大吵了一架,自此半个月,他们都没有联系过一次。

简檬实在害怕了,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听见那头有女人的笑声,随后就是季景安沙哑的嗓音。

“什么事?”

简檬不断安慰自己那不算什么,只是问:“你今晚……可以回来么?我最近不太舒服。”

“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直到现在。

他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简檬在季景安衣领上发现了口红,季景安解释是公司年会不小心被蹭上的,简檬不是傻子,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盛怒之下,季景安摔了简檬很多年前亲手做的瓷具,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疯女人。”

他摔门离开,简檬愣在原地,看着一地的瓷具,双目空洞,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套瓷具是简檬送给季景安的第一份礼物。

有些东西喜欢的时候宝贵极了,也许是时间长了,它自然而然变成了一地渣滓。

她后悔跟他吵架,她不想他离开。

可她再次能打通他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简檬等到更晚,一直到三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生日已经过了,也明白季景安不会回来了。

她点上蜡烛,许愿,然后没有仪式感的胡乱切开蛋糕,拿起一块狼吞虎咽的吃下,嘴角上都是奶油。

她还是和往常生日一样,许愿季景安年年岁岁都能安康。

愿他安康,所以他始终安康。

只是福气好像真的都跑到他那里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简檬随便擦了擦,继续把剩下的蛋糕吃完。

客厅昏暗的灯光,照的简檬小小的身躯那么瘦弱。

“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话落,简檬悲哀的笑了笑。

——

简檬早上跪在梳妆台前翻箱倒柜的摸索着,她想化妆,却发现自己的化妆品全部过期了,没有几个还能用的,所以最后只是勉强用了个隔离和口红。

她以前也是精致爱漂亮的,只是五年前,季景安从一个公司白领开始升成副总监,挣得越来越多,不想让她受苦,便就让她辞了工作待在家里享福。

简檬出门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白的有些吓人,明明也没有擦多厚的防晒,两颊微微内陷,眼周发黑,看起来有些病态。

她想也许是在家里待着的时间长了。

今天特意穿上了去年季景安送她的白色连衣裙,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大了很多,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可能是自己瘦了。

简檬没有多想,她用心收拾,只是为了想去见见季景安。

很久没出门,她打车来到季景安公司楼下,甚至找不到进口在哪里。

前台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打量着简檬不解的问:“请问您找谁?”

“哦,我找你们季总。”

季景安,季总裁。

“那您有预约么?”

简檬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他妻子。”

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眼前人竟是老板的太太,她印象里季总似乎是单身。

况且眼前的女人清冷又朴素,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总裁夫人。

“好的,那我现在带您上去。”小姑娘态度明显殷勤了许多,急忙过去按电梯,简檬进来后,她点了顶楼的楼层。

简檬被带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小姑娘笑着离开,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好几眼。

简檬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

是季景安。

简檬推开门,她的脸上下意识的扬起微笑,可却在进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季景安坐在椅子上,一个穿着黑色连衣修身裙的女人附在他身边,和他伏在一起看着电脑上的什么,两个人挨得很近,女人金色的卷发垂在季景安脸旁。

季景安抬头看去,似乎是没想到来人会是简檬,急忙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个女人。

“Vivian,方案稍后和你对接,你先回去。”

女人看见简檬,又看见季景安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什么,识趣的退下,只是在和简檬擦肩而过的时候,特意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简檬。

简檬置若罔闻,只是淡淡的看着季景安。

季景安神色微微晦暗不明,在女人关上门的那一刻,才抬眼冰冷的看向简檬。

“你怎么来了?”

他这样问,手足无措的反而成了简檬。

“你很久没回家了。”

“所以呢?”

“所以我来看看你。”简檬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喉咙里都像是没了空气,五脏六腑都泛着酸痛,“你们……在商量工作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看不出来?”季景安低下头翻动文件,忽然嗤笑一声:“你是不放心我,亲自来公司看看?”

“不是的。”简檬想解释,想说我只是想你,很想你,可她抬眼看过去看到的只有季景安的冷眼。

简檬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最后还是季景安让她坐下她才反应过来。

坐过去的时候季景安看了一眼她,忽然问:“你手怎么了?”

简檬低头看了一眼,一双纤细的手上全是零碎的伤口。

“我把那套瓷具都粘好了,不小心割伤的。”

季景安收回伤口,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换一套就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季景安克扣自己的太太。”

简檬垂下头没说什么,她摩挲着伤口,暗自问自己他真的不记得了么?

“阿景,”简檬感觉自己很久都没这么叫过他了,“我昨天生日。”

季景安手上一顿,抬眼看向简檬,“是吗?想要什么?”

简檬怔愣了一下,迟钝的开口:“我什么也不要,我,我……”

“你现在说话怎么回事,要什么就直说,你想要我就送你。”季景安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文件,看起来对简檬有求必应,实则根本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

“阿景……我想你陪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血液指数不太好。”

“我最近要出国,我让小沈陪你去,他比我心细,有什么事他会跟我说的。”

“小沈么……”简檬低声呢喃。

季景安也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起身移步走了过去。

“檬檬,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是真的很忙。而且,以后什么东西坏了扔掉换新的就好了,修好费时费力。”

简檬这才清醒,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是啊,坏掉的东西换掉就好了,不在乎那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回答:“我没关系的。”

没有关系。

季景安说的,季景安做的,不论是好事坏事,都没关系。

季景安安排小沈送简檬回家,简檬就乖乖回家,半途中在车上睡着了。

她梦里隐隐约约看见了很多年前的季景安。

大学的时候,季景安是经管系的校草,只是家境普通,大二就开始到会计事务所兼职挣钱,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一腔热血,只是没有如今这么手腕狠辣。

简檬是文学系一名学生,文笔极好,清冷出尘,是众多男同学心仪的对象,一次替校报采访经管系的学生代表季景安,季景安对她一见钟情。

简檬原本对季景安无感,是后来有一次贫血晕倒,季景安一路将她抱到了校医务室,她才开始动了心。

刚在一起时,季景安对她小心翼翼,一滴眼泪不许她流,拿那时季景安的话来说,简檬脆弱的就像是一朵白玫瑰。

后来大学毕业,季景安执意要到上海打拼,简檬想留在那个小小的城市,可她舍不得季景安,就跟着他来到了举步维艰的上海。

简檬在一家纸媒当编辑,季景安收到了大型企业的 Offer,只是从最小的实习生做起,工资只够两个人吃穿用度,两个人租着地下室,每天吃着八块钱一份的炒饭,日子却过的格外幸福。

后来,他们去领了证,季景安给她买了一个小小的银戒,没有婚礼。

二十三岁的季景安说:“檬檬,以后我一定会买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你相信我。”

二十八岁的简檬如今却什么都不想要了,宁愿回到当初。

回到季景安满眼都是她的时候。

有的人这一生追逐浪漫至死,只希望和爱人平平淡淡,相濡以沫。

但有的人却只会在未来的一天天中迷失自己。

简檬曾经想过,也许她和季景安根本不是一路人,不该在一起。

季景安那么优秀,短短几年,就从白领做到了组长,然后是总监、经理、再到自己投资公司,成为总裁,一路高升。

他们有了房子,有了更大的戒指,开着豪车……只是没有一场婚礼。

季景安总说再等等,他很忙。

简檬回到家里,看着浴室镜子里寡淡无味的自己,难怪别人都不相信自己是季景安的太太,难怪季景安会不想看到自己。

忽然,滴滴答答的鼻血从鼻腔里涌了出来,染红了那套白色的昂贵连衣裙。

简檬头脑发昏的就要跪下去,她拼命扶住洗手台,一把打开水龙头清洗鼻腔。

模糊间,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东西,可她什么都抓不住。

原来,她早就只是一个人了。

人为什么会变呢?

简檬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季景安回来了,他在浴室的洗漱台上发现了几滴血。

简檬埋在枕头里,只留了个后背给季景安,那身形比记忆里瘦弱了太多。

“你怎么又瘦了。”

简檬头脑发痛,没有去理季景安。

季景安的神情微微冰冷,似乎是觉得自己难得回来简檬还给自己甩脸子,他没好气的问:“那浴室的血怎么回事?”

“流鼻血了。”

“没去医院看?”

“没有。”

“我不陪你去你就不去?”季景安觉得可笑。

“你回来是和我吵架的么?”

季景安微微一愣,简檬问的极为平淡,声音虚弱,他顿时没了和她斗嘴的力气。

季景安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简檬依旧背朝他睡着,安静又弱小,季景安生出了一些怜悯心,轻轻躺下从背后抱住她,这才惊觉怀里的分量比看上去还要瘦弱,心里格外不舒服:“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简檬被吵醒,神色厌厌:“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

“再没胃口也得好好吃饭,瘦了我会心疼的。”他嘴上的话毫无感情,唇却先落了下来。

简檬下意识的流了一滴眼泪,她还是没能狠下心推开他。

都说先爱上的人会输的很惨,简檬觉得不对,倒是她,明明是后来才爱上季景安的,却从头到尾都清醒的沦陷,越爱越深,无法自拔。

简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醒来时她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一如曾经多个早晨,季景安早就走了,仿佛昨晚不曾回来,空荡荡的别墅里又只剩下简檬一个人。

你说他残忍,他倒也是关心自己的,简檬吃穿不愁,甚至一条裙子就价值千金;你要说他好,他却似乎早就不想要你了。

但简檬就是没办法,季景安伤她,却也能用一点小小的甜头就让她心甘情愿飞蛾扑火。

简檬知道,季景安也许不止她一个女人,但她不想在猜忌和怀疑里做一个怨妇……或者说根本原因是她没办法去挽救什么,也早就不在乎了,只盼望余生能安稳和他度过。

她也不想自己一路陪着成长到今天的男人被别人挖去安心乘了凉,她多少有点不甘心。

只要没闹到自己眼前,自欺欺人她就能继续下去。

简檬惨淡的笑了笑。

深秋的天冷的格外厉害,简檬裹着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才出得了门。

她觉得是该去医院看看了,最近胸腔痛的不是一般的厉害,早上吃早饭时又流了鼻血,喉咙里甚至都渗着血腥味。

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是两点。医生说下午四点取结果,简檬也没胃口,就一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以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简檬,你怎么在这儿?简檬?”

简檬睁眼,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面前,她缓缓聚焦视线,男人穿着一件米白色衬衣,修长挺拔戴着金丝眼镜,与十年前几乎没有差别,简檬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微微怔住了,和顾川相望。

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是好快,大学里的恩恩怨怨早就已经成为过去少年之间的闹剧,如今什么矛盾都没有,只是依然有一些无形的东西如雨雾般横亘在俩人之间,让人感到沉重难堪。

“顾川学长。”简檬微微有些惶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医院都已经下班了。”

“我……我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结果。”

顾川依旧和许多年前一样,彬彬有礼,温润如玉,总是喜欢穿着淡色的衣服,这点倒是和简檬有几分相同。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一个人?”顾川问出来才发觉不合时宜,他眼眸微垂片刻,才听见简檬回答。

“阿景最近很忙,我就一个人来了。”

顾川这才去看她:“是啊,最近听说他投资了新能源后又把方向放到了新媒体上,我们家和他还有合作,我爸就让我回来帮帮他。”

“是吗,挺好的。”简檬垂下面容应道。

顾川欲言又止,他那天在一场晚会上就已经见过季景安了,他比很多年前多了雷厉风行,一双深眸下波澜不惊透着城府。

他还看见了季景安搂着一个不是简檬的女人。

正要说什么,一个护士忽然喊道:“简檬,你的报告出来了,请到医生办公室一趟。”

简檬急忙起身,匆忙道别后去了医生办公室,顾川犹豫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他晚了几步,进去的时候简檬正坐在医生对面,几滴眼泪啪嗒掉下来,打湿了手里的检查单。

顾川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报告单上的字。

一类造血系统导致恶性肿瘤性疾病。

顾川知道那几个字什么意思,白血病。

“简小姐,这种疾病一旦确诊,最好尽快治疗。”随后,医生看向了顾川:“先生,您是简小姐的家属么?”

“我……我是她朋友。”顾川一边说话,一边始终看着一言不发的简檬。

“是这样的,所有癌症的化疗都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希望你们亲属朋友能够好好陪着简小姐,帮她做好心理工作。”

顾川恍惚的点点头。

顾川没想到,再次见到简檬,会是这样的场景。

后来是顾川送简檬回来的,临走时他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简檬下了车,还是那个面容温和,内敛温柔的女孩儿,他只是眼睛有些发红,脸色过于苍白。

“治病,有病就慢慢治。”

“是啊,季景安会陪着你的。”顾川违心的安慰她,一边替简檬觉得悲哀,一边又怕她发现季景安的背叛,却不知,简檬早就有所察觉了。

“谢谢你。”简檬关上车门,转身离开,消失在深秋的浓雾之中。

一进门,季景安也在家里,他手里拿着一本商业杂志,金丝眼镜下的黑眸深不可测。

“你回来啦?”简檬攥紧了手里的检查报告,那是她准备拿给季景安看的,她还在犹豫,她怕季景安知道后会难过,她不想让季景安难过。

“是啊,还好回来了。”季景安合上手里的杂志,抬起头来:“要不然你不得把顾川领回家来?”

简檬猛然怔住:“什么意思?”

“那车不是顾川的么?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见上面了?”

“是顾川,他送我回来,我们在医院碰上了。”

季景安很少戴眼镜,他伸手拿掉眼镜后,那双微微泛着阴冷的眸子更加直视人心。他没有问简檬去医院的检查结果,只是关心送她回来的人。

“医院,顾川不是新闻主编么,还管治病?”季景安忽然笑了出来:“也对,旧情难了,人家不就是回来找你的吗?”

“季景安!”简檬终于无法忍受,他可以针对自己,为什么要去抹黑别人,“你在胡说什么?”

“当初我和你在一起,他就没死心,这么多年没结婚,没有过情人,一周前一听我和他父亲公司有合作,紧赶慢赶从伦敦回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么?”

“季景安,你在胡搅蛮缠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么?”简檬慌张之下流了眼泪,可那几滴眼泪季景安熟视无睹。

大学时候,顾川和简檬是文学系公认的郎才女貌,只是后来让季景安挖了墙角。

“我胡搅蛮缠,我向来都是这般,我白手起家,自然比不上养尊处优到大的顾川骨子里矜贵,十年前你不还是往上凑么?现在后悔了?”

简檬愣在那里,她有些失神,意识清醒,可身体的知觉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季景安说完这句话其实也后悔了,他很久没有被人指责忤逆过了,一怒之下忘了眼前是这个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简檬。

他走过去想把她搂进怀里,记忆里她向来乖顺,微微一哄就能哄好。

可他的手刚伸过去,简檬就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对不起。”

是简檬开口先道歉。

她害怕又像半个月前一样,季景安扔下她不欢而散,

但她为什么而对不起呢?

简檬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忤逆了季景安,还是因为指责季景安胡搅蛮缠,或者说,是为了十年前愿意跟他在一起而道歉。

“檬檬,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景安冷硬的眉眼软了下来,听见简檬说对不起,心里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上面,泛着细微的疼,他又靠近她,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

简檬只是偏过头,把手里的报告单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她原来还害怕季景安难过,才不告诉他,但现在告不告诉已经不重要了,季景安早就不爱她了,自然也不会有半分的难过。

她早就成孤单的一个人了,她只有一个人承受痛苦的命,哪怕眼前是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她也是孤零零的。

简檬靠在季景安怀里,男人向来温热的身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冰冷僵硬,让简檬想要下意识的抗拒,可怎么也推不开,只能妥协一般的把脸贴在他的肩上,空洞的看着别处,似乎想透过这片寒冷黑暗看到曾经还恩爱的时候,可是一眼望过去,只剩下悲哀和压抑。

死水一潭。

那一晚,头一次简檬比季景安醒来的早,季景安也是难得的没有离开。

简檬先是靠在床头,一点点打量着男人的眉眼,心里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不多时,她便起身离开了季景安。

季景安醒来的时候房子里弥漫着一股小米粥香。

他找出来的时候,简檬还在厨房忙活,背影被热气模糊,瘦弱的人一会儿打鸡蛋一会儿搅一搅粥,举手投足之间,季景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当初他们一起住在出租屋的时候。

“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季景安捧着粥碗笑着说。

一盆热粥放在中间,雾气缭绕,水汽模糊了简檬的视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住不想哭,仓惶的点了点头。

“那以后多吃一些。”

希望以后能长一些,简檬心想。

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阿景,你能陪我出去旅游吗?有好多城市,我都想去。”

如果我快要失去生命,我希望我的余生是你陪我度过。

那是他们最初的誓言。

可季景安却愣了一下,简檬很少给他提要求,按理说应该答应,只是他觉得可以往后放一放,最近公司里事情太多了。

“再看吧,我这段时间忙完了一定陪你去。”

“好。”简檬的嘴角缓缓的落了下来,她知道,季景安口中的等等从来都没有下文。

“我想先去国外,你还记得那时我刚去出版社工作,买了一本旅游杂志,上面有个地方叫捷克布拉格城堡……”

“简檬。”季景安忽然打断她,“要去哪里你决定就好了,我还有早会,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简檬没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浑身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明明是季景安在杂志上看见了说要带自己去的,他又忘了,记性真差。

他们之间的事,他都快忘光了。

季景安走流程一般亲了亲简檬的脸颊,随即就出门去上班。

之后简檬如往常一般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她电话和医院商量好了化疗的时间,又在网上搜索治疗的细节,概括起来似乎只有一个字:疼。

简檬心里害怕,她向来敏感又怕疼,可看着手上七七八八的伤痕,她不懂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受这么多苦。

昏昏欲睡之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来电,简檬迟疑的接通,电话那头一个男声缓缓响起:“简檬,我是顾川。”

“顾学长,你怎么……”

“我查到了你的联系方式。你的病,告诉季景安了么?”

简檬的思绪逐渐回笼,眉眼柔软温和,只是轻轻摇头:“知不知道又怎么样,我和他早就不似当初了。”

电话那头的顾川微微一僵,反应过来后才问:“你后悔跟他在一起么?”

简檬笑了笑:“我不后悔,但他好像有点后悔了,是啊,跟我这样索然无味的人在一起十年,腻了应该很正常吧。”

说这话的时候,简檬耳边始终回荡着季景安昨晚的那番话。

但更震耳欲聋的,是十年前季景安的承诺,但誓言这种东西,通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只有简檬当了真。

顾川心里猛地一疼,其实他自以为替简檬觉得不值,可简檬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读书时那么聪明,怎么会发觉不了呢……

顾川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和他在一起。”

简檬明白,季景安说的都是真的,顾川回国是因为她。

可她早就没什么心力再去爱任何人了。

十年的艰难爱情到头来都只是一场泡沫,更何况自己如今孑然一身病痛,也不再是曾经的烂漫少女……有的,只有浑身的柴米油盐和枯燥无味。

更不会有人再爱她了。

简檬想起早上季景安答应她会多吃她做的饭菜。

她下楼买了菜,拖着病弱的身子精心准备起了晚饭。

她困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人一生病就没力气,一顿饭的功夫仿佛已经让她透了支。

她把饭菜摆好,坐在沙发上几分钟的时间就睡了过去,睡梦中好像已经看见季景安进门来吃她做的饭了。

——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了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嘈杂声音。

一觉睡到了晚上。

简檬是被一丝丝凉意惊醒的,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客厅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片。

但还是很清楚的看到餐桌上丰盛的菜品一动未动。

她打开手机,背光打在他脸上,可以看出那一张精致乖巧的脸蛋有多漂亮,只是有些清冷淡漠。

“你没回来啊?”简檬听见那边嘈杂的音乐声,知道那是他常去的酒吧。

“嗯,在加班。”

简檬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不是几年前季景安买给她的高档钻戒,只是他们七年前领证时的银色素圈,眼泪不自觉的就爬满了全脸,“那你别喝太多酒,你胃不好。”

酒吧包厢里,五光十色,男男女女,群魔乱舞。

季景安有些烦躁的应了一声,他喝的有些醉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简檬那不咸不淡的语气就觉得没有胃口,他随口说了句让她早点睡就挂掉了电话。

简檬又发来了消息:“要是难受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季景安听见铃声,不耐烦的将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沈安云看了一下,示意围着季景安的女人让开,自己坐了过去。

“你喝醉了。”沈安云制止他,他可不想自己酒精超标的情况下还要想办法把季景安送回去。

季景安推开沈安云的手,又灌了自己一大杯酒:“没醉,你别烦我。”

不了解季景安的人看他正襟危坐,目光冷峻的模样,还以为他真的没醉,只有沈安云清楚他烦躁起来略微失态的时候,就是真的醉了。

“我还没喝多少,可以送你回家,早不然雨下得太大了。”沈安云站起来拉季景安,季景安又甩开对方的手。

“我不回家,送我去Vivian那儿。”

“好好好,送你过去。”沈安云附和。

等拖着季景安上了车把他塞进后座,他已经睡过去了。

季景安的醉酒就是这么与众不同,没有耍酒疯的过程,无非就是喝了很多之后,忽然间陷入深眠。

沈安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沈安云格外看不上Vivian那个小妖精,甚至有些讨厌,浑身上下只要是皮肤的地方都快露完了,刺鼻的香水味三米外都能闻到,不知道季景安的品味怎么越来越差,放着家里温柔干净的妻子不要,专喜欢那种狐狸精。

简檬洗完澡,刚换上睡衣躺下,门铃就响了。

她急忙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

简檬微微一愣,清醒了几分。

她早就习以为常,对方终究是没听自己的话喝了个烂醉,顺手接过季景安,季景安借着酒意一把搂住了她,简檬趔趄的退了两步。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看起来有些惨。

沈安云看见了简檬哭红的眼睛,心里有些发虚和愧疚,仿佛出轨的是他,不知道季景安怎么狠下心的。

沈安云活动了下拖着季景安导致酸痛的肩膀,简檬带着歉意急忙道:“麻烦你了沈总,进来喝杯水吧!”

“客气,不给你添麻烦了,我先撤了。”沈安云胃里也有些难受,摆了摆手就下了楼。

关上门,简檬把季景安拖进了浴室。

季景安身形高大,将近一米八八的个子,简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拖进浴室。

还好季景安酒品还算可以,不闹人。

洗澡洗了一半,季景安就缠了上来,浑身湿淋淋的抱着简檬,把她的灰色睡衣也染湿了。

“季景安,先洗完澡好不好?”简檬有些无奈的想推开他,却被锢得更紧,还往浴缸里拽。

“Vivian,过来,我难受……”

简檬动作一紧,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常,只是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一把拽开了季景安的手。

心里的痛没办法看出来,除非划开胸膛,把那颗心脏血淋淋的挖出来才能看清。

“我不是什么薇薇安,你先好好洗澡。”

好在季景安洗完澡之后就睡过去了,没再做什么。

关了灯,房间里寂静一片,外面还在下雨,简檬捧着他的脸,轻轻的吻了吻。

“看在你长的那么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了。”简檬轻声说。

“你好好珍惜我吧,要是我死了,就没人再这么爱你了,没有人会把喝醉的你洗干净照顾好,更没有人可以陪你十年还这么爱你。”

卧室的窗户上摆着一个简单的琉璃瓶子,里面放着一朵玫瑰,绽放的灿烂,简檬习惯这样,只要玫瑰在,她和季景安的爱就也还在。

季景安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以为自己是在Vivian那儿,一转身却看到简檬躺在一旁,先是一愣,接着就是觉得……扫兴。

他穿上衣服,系好袖扣,走的时候扫了一眼床上的简檬,她的头发变长了,刘海快要盖住眼睛,眼睫毛又长又漂亮,睡觉还是喜欢把半个脸埋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季景安感觉不到心里有什么波澜,只觉得和以往十年每个清晨都一样,枯燥又平常。

他想不到,如此平常枯燥的早晨早就所剩无几,在他扔掉的时光里。

人总是对拥有的东西有恃无恐,却不能明白任何东西不珍惜都会失去。

门关住,房间归于平静。

简檬睁开眼睛起来,缓缓起身,攀在落地窗前,整个人贴在玻璃上,眸子死水一潭的看着楼下。

你要是能回头就好了。

窗前的玫瑰花已经微微发蔫,花瓣边缘有些微黑。

最初只是流鼻血,后来开始呕血,连着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的往外吐,手上一旦有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血流不止。

简檬怕痛,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忍得下来,疼起来的时候仿佛每一根血管里都有蚂蚁在啃噬血肉,她每每都感觉自己快挺不过来了。

季景安要是陪着自己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他会像以往那样抱着她轻轻安慰。

说来,如果是七年前的季景安看到如今的简檬,知道她患上了这样难熬的病,肯定会觉得心疼死了吧。

去化疗这天,她依旧穿着那件卡其色的风衣,一个人来到了医院,办理好了所有手续,然后进了化疗室。

——

季景安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和简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简檬父母刚刚去世,简檬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

后来,他带着简檬来到上海,每天饥一顿饱一顿,但简檬从来没有嫌弃过。

领证那天,简檬坐在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她打量着手里的红本,忽然就流了眼泪,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里泛着红,她望着季景安说:“阿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对我好……”

季景安猛地醒来,这里是德国的夜晚。

他莫名其妙的心里发慌,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或者说,很久没梦到过简檬了。

他想国内现在是白天,他在电话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简檬,随即将电话拨了出去。

只是连着打了三个,都没有人接。

季景安莫名觉得不安,甚至有些不舒服,仿佛骨头缝里都往外渗着细微的疼。

正准备再打一个的时候,简檬的电话回了过来,他迫不及待的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细微沙哑的女声。

“阿景。”

简檬没想到一场化疗下来会这么疼,疼到简檬过程中一直哭喊着不想治疗了,哪怕明天就会死她也不想治疗了。

就算后来针管脱离血管,还是要命的头疼恶心,痛苦仿佛随时都要让身体炸开,简檬不相信人活着竟然能痛成这个样子。

本就苍白的脸颊被冷汗打湿,指甲深深的陷入手掌中,伤痕累累,她蜷缩在化疗室的门口蹲着,明明深秋的天,却一身的汗,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尤其是针口像是电击一般的剧痛。

“你在干嘛,不接电话。”男人的声音略带鼻音,应该是刚刚睡醒,简檬想起来这会儿德国应该是凌晨四点多。

“我……”简檬的眼泪流了一脸,她撑不下去了,她好想告诉季景安,把自己的痛苦和绝望全部告诉季景安,甚至不想再有第二次化疗了,可还没说出口,电话那边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让她愣在原地,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季景安急忙捂住手机话筒,瞪了一眼旁边的薇薇安,“咳……”他轻咳一声掩盖着心虚:“晚上忽然有个紧急会议,就是打电话问问你。”

简檬绝望的闭上眼睛,听着他自以为没有漏洞实则破绽百出鬼都不信的谎话。

她深吸了口气,牵动着针口疼:“那你,照顾好自己。”

简檬心里早就没有亮光了,是什么时候变成黑暗的,她已经忘了,只知道伸出手来,就是满手的黑暗,黑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季景安有些发愣,他察觉到简檬有一些不对劲,可找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檬檬,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撑着,你以前总是这样。”

简檬缓缓闭上眼睛,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好好开会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听她这么说,季景安心里才放心了一些,他挂掉电话,随即让一旁的微微安定好三天后天回国的机票。

笑容褪去,简檬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那一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和裹挟着自己的寒冷。

简檬忍着一身病痛,坐出租车上走神,窗户外面的阳光投射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她眼角有一点微微的润湿。

“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舒服我送你回医院吧?”司机问她。

简檬摇了摇头,她忽然想到,连一个陌生人都能对她有一点点的关心,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却什么都察觉不了。

若是季景安还能像七年前一样那么爱她,简檬是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强撑着所有,她会用所有的娇气和任性去折腾季景安,疼起来的时候也会哭,做完化疗后让季景安带自己去吃好多好吃的补一补,就算是死之前也要让季景安发誓永远不会再找别的女人。

可是这没有如果。

真正的现实是,季景安不爱她了,她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

顾川又打来电话,问她第一次化疗怎么样。

简檬行得端坐的正,所以也不想避讳,她开着玩笑说:“病不死也得疼死。”

顾川不再说话。

“跟你开玩笑的,配合医生给的药,我这两天都很少流鼻血了,就是发烧,烧的浑身都没力气。”

“简檬,化疗应该住院。”顾川知道她回家就是为了多陪陪季景安。

“我不要,消毒水味道很难闻。”简檬很多年没说过什么带着娇嗔意味的话了,可顾川听着心里却密密麻麻泛着痛。

他一直喜欢着简檬,哪怕她嫁做人妻多年,哪怕简檬心里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学长,你这又是何必呢。”简檬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他替顾川感到不值。

顾川却带着笑意说:“你也放不开季景安对吗?我和你一样,我也放不开你。”

顾川想起最初认识简檬的时候。

他是迎接新生的学长,第一次见到简檬,那个女孩儿又瘦又白,干净的就像书里描写的琉璃盏,只是腼腆的对他笑了笑,好像流光一般稍纵即逝的美感,让顾川再也忘不掉。

他想如果当初和简檬在一起的是自己,那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也不会让炙热单纯的爱被低俗的欲望冲刷,更不会让简檬如今连一个依靠都没有,她的一生本该幸福快乐,如今却只剩下潮湿苦涩。

“我是活该受折磨,你怎么和我一样呢。”简檬笑了笑:“季景安就算快三十岁了还是任性,只是也就只有我能受得了了,以后我不在了,他也就没人能欺负了。”

顾川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不稳,这病其实治不治得好,简檬都不会离开季景安的,爱他已经成为了简檬改不了的习惯。

晚上八点。

简檬缩在藤蔓吊椅上,一只耳朵挂着耳机,手里抱着一个平板,她在看课件,一些对于季景安来说枯燥无味的文学教授讲稿课件。

“这些老家伙讲话有什么好看的。”季景安脱掉外套扔到沙发上,一边走近阳台上说道。

藤蔓吊椅上的人动也没动,一点动静没有。

季景安走近了些才看到简檬是睡着了,安静的像一朵花。

“这东西催眠挺有一套的。”季景安哭笑不得。

简檬听见动静恍然睁开眼睛,一把扯掉耳机回头,只看见季景安站在面前:“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从前他出国,少说得半个月,这才一周时间。

“怎么?不想我回来?”季景安调侃,但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简檬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惊喜。

“不是啊,你工作忙完了?”简檬知道那不仅仅是工作,但她还是去问了问。

“连着几天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还以为你被拐跑了呢。”季景安说着,忽然看见简檬苍白的嘴唇,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感觉生病了。”他想伸手去查探,简檬却微微避开了他。

季景安的手停在半空,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注视着简檬。

“我没事。”简檬避开他的视线,起身和季景安擦肩而过,“吃过了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季景安才收回手,不明意味的笑了笑,冷声道:“不必了,我吃过了。”

简檬没听出季景安情绪里的异常,她现在难受的厉害,发了烧,心肝脾肺都像放在锅里煮,好像下一秒就要煎熬而死。

外面下起了雪,简檬觉得有些意外,上海很少下雪。

简檬正睡的迷迷糊糊,被子就被一把掀开,凉气钻了进来,她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却被抓住手臂一把从床上扯了起来。

季景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盛着一股鄙夷,简檬看过去才发现她的手机在季景安手里。

季景安松开她,打开手机,伴随着一声冷笑,一字一句念起里面的消息。

“下雪了,照顾好自己——顾川。”

“顾川”二字,季景安念得格外重。

简檬知道发生了什么,季景安非常讨厌顾川,这条消息无异于是在挑衅季景安,可简檬问心无愧,她也没心力去解释,只是垂下了头,“所以你要做什么?”

季景安惊诧的看着简檬,他还从来没见过简檬这样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她一点错也没有。

“上次你说你们在医院碰到,我相信了。这次呢?微信都加上了,下雪都要关心关心你,你怎么解释?”

简檬感觉治疗留下的针口正在剧烈的疼痛,她微微咬住嘴唇,努力的维持理智,“随你怎么想,我想睡觉了。”

“这么多通话记录,我说怎么不跟我打电话。不过也难怪,顾川和你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简檬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会用这么讽刺的话语去打击对方,仿佛觉得让对方越难过越好。

“你说话!”季景安彻底动了怒,他当时最喜欢简檬安静温柔,如今却格外厌烦她温吞的模样,要死不活的让人心烦。

简檬的心仿佛也被针扎了一样伴随着身体的病痛一起疼,她缓缓抬眼看向季景安,看向这个在一起十年到头来却格外陌生的男人。

半晌,她畏叹了一口气。

“季景安,我们也不是非要在一起。”

也不是……一定要继续在一起。

简檬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这样的生活有点累了。

她一字一句的说出了那句话,这些字拼凑在一起的意思好像就是在说这十年不过是个笑话。

季景安心里的不安又被勾了起来,只是这次感觉到的不是慌乱和无措,而是让他觉得简檬破罐子破摔,不打算跟他继续下去了。

而且是因为顾川。

“你想离开我?”

“不可以么?”

“你以为你能离得了我?你这病殃殃的模样,不会真以为那顾川会娶你?”

简檬始终听着季景安的侮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钻进耳朵里的话就好像不是这个男人说出来的,简檬心如死水。

“你别自命清高了,这么多年都我护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宝贝疙瘩了?我能看着你不恶心都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找别人?”

他忽然拽住简檬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打开阳台的玻璃门,把她扔了出去,随即狠狠的关上了门。

他自认为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自以为是在让简檬反省,季景安转身离开了阳台。

简檬倒在雪地上,鼻腔里又有鲜血流了下来,染红了白雪。

好冷,好痛。

心里好难受。

简檬想起了很多年前,季景安说喜欢她,说会一辈子对他好……想起这些,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季景安刚和简檬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喜欢缠着简檬,说:“檬檬,我好喜欢你,你要是也能多一点喜欢我就好了。”

后来的季景安,一脚一脚的踩在了简檬的爱上,他不珍惜那点喜欢了。

他说,他恶心自己。

简檬终于真正的爱上了季景安。

可是季景安不爱简檬了。

简檬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卧室里,外面已经天亮了,她的双手很红,红到发紫,很硬,半点使不上力气。

冻坏了。

季景安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看见简檬醒来了,高兴的急忙走了过来。

“醒了,檬檬,感觉怎么样?”

简檬痴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听到季景安说话。

“沈安云来看过了,是冻过头了,慢慢会好的。”他放下粥,缓缓蹲到简檬面前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檬檬,我……我昨晚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醒来以后我真的很后悔,不过还好,没什么事……檬檬,你看看我?”

简檬麻木到连视线对焦都很费劲,浑浊的眼球黑沉沉的一片映着季景安的身影,像是死人一般。

季景安的心口突然的紧缩疼痛,他有些害怕的问简檬:“檬檬,你还好吧?”

简檬依然如同木偶一般抬起安静看他,看他明明一点光没有的黑眸里印着自己的脸,真真假假的让人糊涂,如他所愿的点点头。

季景安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做过了头,一时冲动竟然那样对待简檬,他怕简檬那些话成了真,真的要离开他。

他起身搂住了简檬。

“檬檬,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就抱不到对方了,明白么?”

简檬微微偏头,好半天才听清季景安在说什么,可她不明白,她明明就快走了,为什么季景安会这么担心。

就算他抱不到自己,也还有别人啊。

他又不是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窗户上的玫瑰发黑,凋落,简檬却再也不想换了。

——

简檬睡了一觉醒来,季景安竟然还在,他在客厅里打电话安排着什么,简檬忽然喉头一阵腥痒,剧烈的咳嗽起来。

客厅里的人挂了电话,急忙走了进来。

“檬檬,喝点水。”他急忙将杯子递了过来,简檬伸手,却只是推开了季景安的水。

她逐渐平息下来。

季景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上次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那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才想起来问,简檬觉得有些好笑。

“结果不太好……”

忽然,季景安的手机响了起来。

季景安看了眼手机,皱起眉头接通了电话,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季景安的眉眼愈发的阴沉,然后挂掉了电话。

“檬檬,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过去一趟,我等会儿让小沈给你送点营养的吃食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套上了外套。

简檬淡淡的嗯了一声。

其实都不是真的,但是季景安想解释,自己就听着。

季景安又离开了。

简檬在他走后,也起身开始收拾,今天是她化疗的日子。

她还是想活下去的,哪怕人生已然枯败。

到了医院,顾川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简檬。

“你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顾川看见简檬从出租车上下来,急忙走了过来,眼里都是焦急,简檬脸色比上次见面还差。

简檬笑了笑:“季景安回来了。”她缓缓走进医院,顾川跟在后面。

“他最好来找我,我会让他清醒清醒。”

简檬忽然笑了,“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失态的话。”

“有的人惯于伪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因为他们的底线没被触碰。”

简檬回头看了一眼顾川,头一次觉得顾川这种一直克己守礼的人才是最捉摸不定的,只是所有的情感被压抑着没有翻涌而出。

做完化疗出来,简檬已经痛的直不起身,意识模糊的靠在顾川怀里。

那种久违的温暖让简檬以为是季景安,抱着对方一直喊“阿景,疼。”

顾川就抱着她坐在医院冰凉的凳子上,听着她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直至清醒。

医生说,如果再不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化疗也支撑不了多久。

顾川已经在努力寻找了,可是大海捞针一样始终毫无进展。

简檬忽然说:“我不太想治了。”

不治,疼。

治了,也疼。

“顾川,是真的很疼。”

简檬手腕上的针孔一层又一层,触目惊心。

“简檬,我不同意。”顾川看着她,满目悲悯:“我一定能救你的,我不想你死。”

其实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死或者活已经不重要了,简檬最重要的东西都一一失去,就算活着能怎么样?是离开那个爱了半辈子的男人,还是继续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出轨。

简檬终归被顾川磨着签订了下次的化疗预约,她不想让这世上唯一心疼自己的人再失望。

药为什么没什么用呢?

简檬痛的浑身痉挛。

这个药片和季景安一样不靠谱。

简檬气的想哭,可抽泣半天也没流出一滴泪来,眼睛干涩的像是上午在医院已经流干了。

疼到最后只剩下卫生间里的干呕。

简檬又做噩梦。

梦里花花绿绿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一身黑衣服的季景安,他站的老远。

简檬向他走过去,想牵住他的手。

他却开口说:“简檬,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他最讨厌简檬。

他早就不爱她了。

甚至讨厌她。

简檬也讨厌噩梦。

上海又下了雪。

简檬再听到有关季景安的消息,是电视上的新闻。

“上海新兴企业家季景安与林氏集团千金林卿关系亲密……”

说季景安是新兴企业家已经算是保守了,他在生意场上太会懂得风险投资和审时度势,名下的资本和势力已经在上海一众财阀巨鳄中扎稳了脚跟。

那个林卿是大名鼎鼎的林氏集团长女,季景安当初一步登天也全是仰仗林氏集团。

难怪林氏集团董事长会那么器重他,原来是往女婿上培养。

林卿和薇薇安不一样,薇薇安十个二十个,都只是季景安的消遣,而林卿……

所以今天季景安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印象里简檬从来不会关注那些娱乐八卦,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简檬的异常。

“檬檬,我订了餐厅,我带你去吃。”

简檬后知后觉的抬头去看季景安,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值得庆祝的,尤其是季景安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于是她摇了摇头。

季景安好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以为这么多天过去简檬早就已经消气了,谁知道比以前还要死气沉沉。

“你还为那天的事情在生气?我都跟你道歉了……”

“没有。”简檬急忙打断,“我就是有些累,我想休息休息。”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课件,你能不能别继续这么躺下去了?你这样迟早会被社会抛弃的。”

简檬听着季景安的指责,回头审视了一番自己确诊以来的日子,的确过的浑浑噩噩,颓废又无用。

可她一个将死之人,能一个人撑着活下去都很难,要振作做什么?

社会会抛弃自己,季景安也会抛弃自己。

“你说话,我每次和你说话你都是这样爱答不理。”你早就不是当初没结婚没恋爱的清纯女神可以装清冷……有很多难听的话季景安没说出来,他想骂醒简檬,又害怕像上次一样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就像当初简檬非要留在那个小城市一样,如今依然不思进取,甘于现状,季景安心里出轨的心虚忽然淡化了很多,他觉得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简檬的颓废和无用实在惹人厌烦。

最后简檬还是又去睡觉了,季景安觉得她不可理喻,便也就离开了家。

简檬躺在被窝里一阵一阵的困意,也许是因为一个人油尽灯枯,实在是乏的厉害,否则她还真想和季景安好好吃上一顿浪漫的晚餐。

我是他的檬檬啊。

他当初哭着说一定会对我好的。

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

简檬接到了一封邀请,是关于季景安公司年底晚会的请柬,一大早去洗漱,就看见一个信封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一打开门,门外什么也没有。

简檬以为这是季景安给她的台阶。

她不想闹,所以她准备下这个台阶。

简檬给季景安打电话,连着打了两个,那边都是通话中,许是在忙吧。

简檬便也作罢,想着那就直接过去,一番精心打扮,她拿着请柬前往晚会的酒店。

季景安说得对,她已经快跟社会脱节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她全部不认识,灯光旖旎中她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

那一刻她忽然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季景安,起码有他在身边,也不会无措到如此地步。

简檬所谓的精心打扮,在这里或性感妩媚的短裙,或高级定制的长裙之中显得特别不值一提。

没人认出这是季景安的太太,也没人会想到她是谁。

简檬亦步亦趋的寻找着季景安,直到二楼的包厢里才看见他。

他身旁坐着一位格外有气质的的女人,红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

季景安搂着她的腰。

那就是林卿么?

的确,很让人惊艳。

这样的人才是配和季景安站在一起的吧。

简檬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笑至极又让人厌恶……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一转身却撞到了一个人。

简檬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银色礼服的金发女人,简檬反应有些慢,过了好几秒,她才想起来这是那个薇薇安。

“怎么样,看见里面的光景,什么心情?”

“是你给我送的请柬?”简檬忽然发觉自己蠢到了家,如今正是季、林二人联姻流言风头正盛的时候,季景安怎么会让自己出门,而且是这种公司年会。

只有薇薇安想让她看到这一切。

因为她觉得自己会做什么吗?

但是,看到了又怎么样……

“你信不信,他们两方在里面商讨婚礼的事情。”薇薇安的脸色看起来远不如那天在公司见到的好,眼睛也有些发红,简檬大概猜到了什么,季景安不要她了。

薇薇安见简檬什么反应也没有,似乎是有些诧异,陪着季景安身边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怎么会接受他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你未免也太懦弱了!这种男人,你能让他安心娶别的女人么?你不是爱他吗?不觉得心痛?”薇薇安不断的想要激怒简檬。

心痛吗?

痛。

那种痛苦甚至超过了病魔的折磨。

“我没有本事,也没有心力阻止他。”简檬平静开口,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开。

薇薇安忽然拉住她:“你不会还以为他会对你心软不会抛弃你吧?那天他急急忙忙的从家里出来,是不是跟你说他公司有事?呵呵……他每次和我躺在一起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都是这么说的,也就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信!”

“说完了么?”薇薇安捏的她胳膊上的针口痛,她想甩开,没想到薇薇安继续说。

“因为那天我告诉他我怀孕了。”

简檬猛然怔在原地。

“可他来了,二话不说把我送到医院做了流产手术。他这种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心软?对他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简檬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她想到季景安的心冷,想到一个无辜的孩子,想到四年前那次没有任何征兆的流产……

薇薇安看见简檬的脸色越来越差,近乎惨白,眼神茫然又失神,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好冷啊。

简檬最怕冷。

她想念故乡南方小城的温暖。

那时候的季景安如骄阳一般灿烂。

而不是如今的奢靡又冷冽。

单纯出轨和让别人有了孩子,其中的意味大不一样,最重要的,他还杀了自己的孩子。

四年前,简檬也怀过一次孕,只是欢喜不到一个月时间,孩子就没了,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贫血体质不易生育。

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

鼻血从鼻腔涌了出来,滴进脚下的雪地里,红了一大片。

有人扶住了她,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要不然再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回到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

灰色呢子大衣的先生皱眉看着怀里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脸,可她却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

——

简檬睁开眼睛,就看见富丽堂皇的大灯。

这不是自己家。

她瞬间清醒过来,慌张的坐起来,费力的撑着身体,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房间里有些凌乱,装修倒是潮流,墙上挂着一堆跑车的模型,装着鞋子的透明亚克力盒子垒了好高。

林晨阳刚拿到外卖回到客厅,就看见昨晚救下的大姐站在卧室门口惶恐警惕的看着他。

“你醒啦?”

“你是谁?”简檬又觉得又心里害怕。

“反正不是坏人,昨晚你发烧晕倒,我救了你。”林晨阳把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过来吃饭。”

简檬依旧一动不动。

林晨阳叹了一口气:“放心,我要是想做什么,昨天就做了,况且……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也不敢做什么。”

简檬对于昨晚最后的记忆慢慢回笼,是有个人在最后昏倒的时候扶住了她。

“谢谢你。”简檬微微鞠躬致谢,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就想要离开,林晨阳看她要走马上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烧还没退呢,药我才刚买回来,还有饭也是两人份的,你不吃我怎么办?”

简檬的脑子很混乱,她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只是疾病引发的惯性发烧,很快就会退下去。

“谢谢你,谢谢你救我,我……不太舒服,需要吃药,现在就得回家。”

林晨阳看她脸色发白,昨晚又流了那么多鼻血,也许不是发烧那么简单。

他把筷子放下,径直走了过来,简檬有些惶恐的后退,脚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林晨阳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不是,我说姐姐,你怕什么,我才二十岁,年轻又貌美的,不喜欢你这种的……”

简檬脸色微微尴尬,她弯腰捡起了包。

林晨阳话说出来才觉得不妥,面色有些异样的解释道:“我拿钥匙,送你回去,这儿打不到车。”

“不用了谢谢。”简檬推开门往外走,正要关上门,一只手就抵住了门,小少年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我送你。”

“不用。”

“要送的,我最喜欢好人做到底。”

简檬叹了口气,这小孩子怎么这么难缠。

“姐姐,你家在哪里啊?”车上,林晨阳话依旧停不下来。

“X区。”简檬身体的痛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泛滥,她努力平稳着气息,手攥着后座上的扶手。

“你住那儿啊?”林晨阳这次学聪明了,不会再口无遮拦,但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疑惑,看简檬这穿着,也不像是住富人区的。

莫不是……

“你昨天晚上,半夜起来哭,还说梦话,你是不是被……被甩了?”

简檬微微愣住,有些怔愣的看着林晨阳。

“这不算什么,我谈恋爱三天一小分,五天一大分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简檬难受的闭上了眼睛,痛苦一阵一阵的袭来,她把下嘴唇几乎快被咬烂了。

“我离不开他。”

“哪有什么离不离的开……还是说,他养着你?”林晨阳透过后视镜不由多看了简檬几眼,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

“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解释什么。”简檬不想多废话,微微偏过头。

X区不远,很快就到了,简檬下车的时候却已经快站不住脚,她昨晚出门时只是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和卡其大衣,早上还是有些冷。

“谢谢。”简檬觉得这小孩子虽然讨厌,但是好心也是好心,还是由衷的道了句谢。

“姐姐,有钱人不是那么好的,你也别交付真心。”林晨阳忽然在后面喊道,他单纯的以为简檬只是一个把梦做深了的傻女人,不忍心的劝道。

简檬没有回头。

她再次自甘堕落的踏进了火坑。

一如曾经那些年间。

——

沈安云看到请帖后就去质问季景安。

“你随便玩玩无所谓,你真打算要跟林卿结婚?嫂子怎么办?”

季景安随意的倒了一杯酒给沈安云,说道:“我们不领证,只是办婚礼,走个形式而已,都是为了利益,林卿也有她自己喜欢的人。”

“我没问你自己,也没问林卿!我问的是简檬!你让简檬怎么办?”

“她不会知道的。”

“她如果知道了呢?”

“那我也是为了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又不会不要她。”

“季景安,你可真会诡辩。”

季景安笑了笑:“商人都会诡辩。”

“可是你要知道,爱情不是生意。”

季景安没明白沈安云所说的,他看了看桌子上躺着的精致请帖,只想到了一周后的婚礼能给他带来什么。

简檬打开家门的时候已经痛的不行了,她跌跌撞撞的来到床头柜前找药,一着急瓶子里的药全部抖了出来出来撒了一地,霹雳乓浪的炸开了一般。

简檬颤抖的吃下两粒止痛药,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直到两分钟后药效有了作用才舒缓过来,满头的汗。

她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药丸捡到瓶子里,再拧好,放回了床头柜。

上海越来越冷了,简檬不想出门,她本来就怕冷。

她又坐在阳台前,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羊毛毯,她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一个银灿灿的戒指。

季景安要结婚了。

一个人的右手无名指戴不了两个戒指,他只能戴和林卿的。

那自己的这个,也不需要戴了。

想到这里,简檬脸上蔓延着泪水,也不知道那咸涩的液体怎么会这么多,胸腔闷的喘不过来气,好像心就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里坠着,几乎要掉出来。

简檬比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瘦了不少,戒指几乎是轻轻一捋就取了下来,只剩下一道发白的痕迹。

原来她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丢掉的东西,也不过是这么轻松就可以取掉的,是留了些痕迹,不过总归是会痊愈的。

她将戒指随意的扔掉,银色的一点滚到了床底下没了踪影,就像过往那些没有了的誓言。

季景安杀掉他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简檬曾经失去的孩子?

简檬又睡了过去。

没人再喊她起床,她一直到很晚才醒来,一醒来才发现整个胸口都是流的鼻血。

她没有力气洗衣服了,勤俭了半辈子的简檬把衣服和羊毛毯装进了袋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不喜欢的东西扔掉原来这么轻松,比洗干净轻松多了,难怪季景安东西坏了就换新的。

难捱的一天,终于算是过去了。

——

林晨阳无聊至极,把车开着在城里乱转,却没想到开着开着就来到了X区,他想起来那天那个在酒店楼下捡到的可怜女人。

其实长的也挺好看的,就是怎么会爱上个辜负她的男人,也许是为了钱,但谁又能说的准。

她姐姐也快结婚了,对象是一个新兴公司的总裁,看着就是一只城府很深的狐狸,不用猜就知道是个不会真心爱姐姐的男人。

应该说,一看就是个没有真心的人。

他这样的人,这辈子能爱上谁呢?

爱上他的人得多惨。

林晨阳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又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厚重的白色羽绒服,好像比那次见面瘦了太多,一张脸白到没有血色,跟得了绝症一样——林晨阳想。

简檬搭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林晨阳一下子来了兴趣,像找到了什么玩心大发的跟了上去。

最后目的地到了医院。

林晨阳心里咯噔一下。

林晨阳的母亲就是白血病去世,也是在这所医院,那时他还小,父亲要给母亲治病,母亲不要,他问母亲为什么。

母亲说:“无非就是掏空自我的短暂续命,不如好好活一些日子。”

林晨阳才八岁,他不明白,他只知道活着最重要,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母亲最后还是走了。

所以,这个女人是也生病了么?

林晨阳鬼使神差的下了车跟进了医院。

他心里莫名抱着一丝侥幸,对一个陌生人的侥幸……尽管这所医院的血液病治疗手段高明,但不一定来这里的就是血液病,也可能是感冒发烧……

直到他看见简檬褪下厚厚的羽绒服,走进了化疗区。

简檬是一个人进去的,也是一个人出来的。

只是她出来的时候格外的虚弱,甚至神志不清,痛苦不堪的扶着墙壁一点点挪动,可她没了力气,天旋地转的就要倒下去,却被人抱住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很暖和,比家里暖和多了。

简檬还是疼,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睛后才发觉自己在医院病房。

“姐姐你醒啦?”

简檬闻声看过去,记忆重叠,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天在陌生男孩儿家醒来的那个早晨。

只是这次的林晨阳比上次有礼貌多了……起码,没有嘲讽她年龄大。

“你怎么在这儿?”

林晨阳哑口无言的半张着嘴,找不到借口,然后吞吞吐吐的说:“我……到医院转转。”

说完林晨阳才觉得自己可笑,谁会没事跑到医院来转转……

简檬忽然痛的皱眉,林晨阳上前查看。

“你这样必须住院,手续我都给你办好了,你要好好治病。”林晨阳带着一点点孩子口气的命令道。

简檬满心疑惑的看着这个男生,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自己……

“不治病真的会死,所以你要好好治病。”

林晨阳的语气平添了一丝落寞,他想起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救我。”

“因为在我小的时候,没能救下一个你这样的女人。”林晨阳沉声说,神情忽然有些沉重。

简檬听的云里雾里,她没明白,也没心思钻研别人的事,但医院已经住进来了,也就没必要非要离开,林晨阳说得对,医生也让她住院。

从前不想住院,是不想离开那个家,她怕季景安一回家屋子里冷冰冰的。

后来,她才明白,季景安不会回家,那个家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被冷落的只是她。

所以,知不知道,住不住院,对季景安来说都是无所谓。

“我有钱,我还给你。”简檬起身找自己的背包,她卡里还有几万块钱。

“别别别!”林晨阳忽然按住她的手,“小爷我有钱,就当做慈善了。”

“我不需要别人的钱。”简檬想要拒绝,林晨阳却皱起了眉头。

“让你拿着就拿着。”他看出简檬吃软不吃硬,便改了话头:“那要不这样,我这人喜欢乱花钱,我就当让你帮我存钱,以后我需要了,再问你。”

简檬不明所以的看着林晨阳,她有很多不明白的,尤其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如今苟延残喘的时候还得和一个小屁孩儿三番两次的扯上纠葛,她不想浪费心力。

最后,她只是说,谢谢。

林晨阳笑着说没关系,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又睡过去的简檬,太阳照在她的脸上,漂亮的面容上有毛绒绒的一层光。

其实她和母亲一点都不像,母亲很干脆利落,很雷厉风行,从不优柔寡断,母亲喜欢跳伞、蹦极、爬山……喜欢一切冲破规则的事情。

可是,林晨阳就是觉得她让人心疼又可怜。

季景安空闲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

简檬已经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很久以前。那次简檬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他没回复。

季景安这才意识到,这几天一直忙着布置婚礼的事情,简檬却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季景安第一个想法就是简檬知道了自己要跟林卿办婚礼的事情。

他有些害怕,害怕简檬生气,也害怕简檬难过,更害怕简檬的会坏事……

可是知道了,她也不该这么安静。

季景安动用关系解除了和简檬的婚姻登记,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过分,但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了利益去赌,只要过了这次,拿到林氏集团的股份,他就宣布和林卿婚姻结束,和简檬重新登记。

这也是林卿的局,为了让她父亲安心,也为了让父亲把股份交给她。

虽然到时候要分季景安一半,但总好过一直被父亲逼着结婚,什么也拿不到。

季景安不放心,他给简檬打了电话过去。

简檬接到电话时还是有些意外的,季景安能抽空给她打电话也是难得。

这几天被林晨阳这个熊孩子闹腾的一点也没休息好,一会儿被拉着问东问西,一会儿让自己陪他打电视游戏,不过简檬明显感觉到自己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阿景。”

简檬于季景安而言一直都是这样迟缓的,连接个电话也是,他还是没听出来简檬的情绪。

“最近我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不需要太久,你安心在家待着。”

“忙着……和别人结婚么?”

季景安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了?”

“季总裁的婚事,新闻上每天都有。”

季景安忽略掉简檬的阴阳怪气,他解释道:“是为了股份的假结婚,会分开的,到时候我们就还跟从前一样。”

简檬略微惨淡的笑了笑:“从前,多久之前的从前?”

季景安听见简檬这样说,心里忽然像是没了一块儿一样坠痛,胸膛里有什么情绪浓烈的发胀。

“檬檬……如果你接受不了……”

“季景安,我没什么接不接受的。”简檬说完,忽然想到了自己不可未知的生命,她觉得季景安如果再结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了新的妻子,自己反而还能安心的治病,不管不管结局如何,起码余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再也不必为其他人而担心了。

“都是为了生意而已,我明白。”简檬违心的说着,干涩的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挺好的。

季景安安了心,也为简檬理解自己而高兴,“檬檬,你明白就好……你知道,我走到今天不容易,这是我最大的一次机会。林氏集团一份股光市值就是十几个亿,婚礼后我就可以拿到三份股……”

“阿景,快去忙吧。”简檬打断了他。

“好。”季景安一如既往的没有察觉出简檬的异常,“你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就去跟小沈说,他会安排好的。”

简檬轻轻的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晨阳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他进门的时候简檬刚挂了电话,他看出简檬神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

简檬摇摇头:“你怎么又往这儿跑?”

“医生说你得人陪护,哪有人住院没人陪护的?”

“可也不该你陪护。”

“那你还有谁?”

简檬沉默了。

其实,她有点习惯林了晨阳天天在自己身边闹腾。

“别丧了,你看,我给你买了麻辣小龙虾。”

简檬微微皱眉:“可是,我从来不吃这个……”

“你怎么比小爷我还娇贵?这种小吃才是一个城市的最真实的味道。”

城市的味道……

简檬想到了自己老家的小吃,是甜甜的糯米团子,和酸酸的青团,那时候季景安会每天从学校溜出去给她买最新鲜的。

简檬从回忆里出来的时候,林晨阳已经把什么鸡翅鸭脖小龙虾摆了一桌子,微微辛辣的味道飘满了病房。

“你这都勾着其他病房的人没办法了。”简檬哭笑不得。

林晨阳不为所动,他看见简檬在笑,她笑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怎么说呢……像极了他刚上初中时觉得特别温婉好看的高中学姐。

“我第一次给别人剥虾尾,你必须全吃了。”林晨阳总是执拗任性的像个孩子,明明做的都是关心人的事,非嘴上不饶人。

她也知道了林晨阳为什么这么照顾自己,是因为他同样白血病去世的母亲。

因为这个原因,简檬觉得林晨阳的关心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是第一次吃虾尾,有点辣,但是是没感受过得美味。简檬从小乖巧,父母不让她吃外面的小吃,她口味轻从小不能吃辣,长大后便就从来不碰烧烤小吃,第一次知道这些东西原来这么好吃。

“你不能喝酒,这要是配上啤酒,真的超绝。等你治好病,我带你去吃。”

简檬微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一定要治好啊,我带你再去吃别的。”

简檬笑了笑,笑她和林晨阳有了个约定。

虾尾很好吃,但很少吃辣的简檬却没好过,第二天一大早下巴上就冒了几颗痘,青春期都没长过痘的简檬着了急,她气鼓鼓的说这痘痘是林晨阳变出来的。

“青春美丽痘啊!说明你变年轻了,好事儿!”

简檬斗嘴斗不过他,只能祈祷着痘痘赶紧消下去,就算是得了这么重的病,哪个女生又能不爱漂亮。

林晨阳说完就笑不起来了,他不知道简檬有没有发现疯狂脱落的头发,每次梳头后林晨阳都偷偷把地上的头发藏起来,害怕简檬知道。

他忽然害怕简檬就这样死去,就像当初自己的妈妈一样。

其实,化疗的结果一点都不好。

“你要不然跟那个人断了吧。”

林晨阳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也愣了愣,他怎么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说这些。

简檬先是一愣,看向少年惶恐的眼神,然后神色冷淡的垂下了头。

“快了。”

林晨阳以为简檬会生气他的莽撞和多管闲事,却没想到她说,快了。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不值得,耽误你,也耽误他。”林晨阳胡乱解释着。

他姐说的没错,他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自乱阵脚。

简檬睡下以后,有人敲响了门。

林晨阳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米色毛衣的年轻男人。

“你谁啊?”

顾川一愣,确认似的看了一眼病房的编号,和简檬发给他的是一个房间……可怎么是个男人开门。

“我找简檬。”

林晨阳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面前的人一身的名牌,气质卓然,倒不像个普通人,“你是简檬的?”

顾川知道自己和简檬顶多算得上曾经的同学罢了……但他认为不应该告诉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与你无关,简檬呢?”

林晨阳顿时被点了炮仗一般,一把推开了顾川:“你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狗男人吧?”

“你在胡说什么?”

“你看看你把简檬害成了什么样子,还有脸来?”林晨阳狠狠地一拳挥了过去……

简檬看着面前两个敷着冰袋的男人,一个鼻青一个眼肿的,心累的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不认识,打什么架?”

要不是护士拦着,他们两个还在打。

顾川温怒:“谁知道这小疯子从哪儿来的?”

林晨阳伤的轻一些,但即使理亏他也觉得恼人:“你说谁小疯子?我以为你是……”林晨阳看了一眼简檬不再言语。

顾川不想给简檬找麻烦,要不然他早就联系律师,想好好给这臭小子给点教训。

简檬看着两个人像个小孩儿一样,一边坐一个呕着气,谁也不服气的模样没忍住忽然就笑了。

其实医院和家里都是一样的温度,可简檬就是觉得家里冷,大概是因为那里承载了她太多年的孤单和辛酸,倒是医院里有医生护士,还有两个不聪明的男人,又热闹,又暖和。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下午吃了饭,简檬就开始吐血,她吐了很多血,白色的被子上红了一大片,最后双眼混沌的的躺在送往抢救室的病床上,嘴巴上的氧气罩甚至没有一点雾气。

她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又想起了多难过的事情。

病情的突然恶化让顾川和林晨阳都慌了神,

于季景安而言,他一直觉得假结婚没有什么,就算简檬知道也没有什么,所以他从不遮掩在媒体前谈论这件事。

可是当简檬真的知道后,他又一下子慌了神。

其实很多东西在失去前会出现很多预兆,季景安也有预感。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怅然若失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那是因为简檬,只觉得心里有些无名的情绪在胸膛里撞来撞去的让人心烦。

林卿看他情绪不对劲,走近道:“你在想什么?”

季景安回过神来,他们正在拍婚纱照,为了一段两人都知道不会太长时间的虚假婚姻。

“没什么。”

“季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家里的那位。只是,我不希望这次合作有任何意外。”

季景安微微颔首,眼中淡淡的一点情绪散去,随即变得冰冷,他勾起唇角笑道:“当然。”

林卿将手放到他面前,也笑着说道:“请。”

季景安熟稔的牵起她的手,走向摄影棚。

*

有了顾川的帮忙,林晨阳总算不用一个人白天晚上的往这里跑照顾简檬,但他担心大过舒心,只要大学没课就往这里跑。

明显顾川更懂得照顾人,简檬什么时候冷,什么时候热,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他都熟记于心,但他可以发现,简檬和林晨阳在一起的时候,笑的更多一些。

顾川其实前天来找简檬,更多的原因是想告诉她季景安要结婚的消息。

但他看到简檬进了抢救室生死未卜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步,她知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徒增悲伤。

顾川不想让简檬不开心。

林晨阳觉得医院这地方进来了心情不好,精神也不好,他想起明天就是自己姐姐的婚礼,突发奇想的就问简檬要不要去婚礼。

简檬听到婚宴,就想起季景安也要结婚的事情。

出去散散心也挺好。

她便答应了。

林晨阳和一个人一旦熟络起来,小孩子的性子就藏不住了。

第二天,他古灵精怪的一边给简檬整理妆容折腾发型,一边指使顾川去给简檬买好看的衣服。

顾川无奈的听着林晨阳的指使,跑到商场里开着视频电话一件件让林晨阳过目,林晨阳挑了一上午才挑中一条符合他心意的裙子。

婚礼是下午两点开始,顾川没问林晨阳的姐姐婚礼是在哪里举行,他只是心里觉得赶巧,季景安的婚礼也在今天。

不过上海这么大,同一天结婚的人多了去了,顾川也没多想。

林晨阳开了一辆相对于“内敛”的车,起码没那么张扬,一辆黑色的小卡宴。

他也没辜负顾川在商场里奔波了一上午,简檬经他的手被一收拾,气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挑的那条橘黄色短裙也很衬简檬的气色,简檬本来长得就漂亮,这样乍一看小巧又精致。

林晨阳一边开车一边说:“其实你这样,还挺好看的,比我之前的好多女朋友都好看。”

简檬以为林晨阳又在耍贫嘴,笑了笑没有搭腔。

很快就到了地点,婚礼在酒店举办,人来了不少,拥挤的不行,林晨阳却把车直接停在了人群中间,下了车钥匙就扔给了服务生,一边去给简檬开门。

简檬被扶着下来,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大家都知道林晨阳,林氏集团二公子,却不知道简檬,不过林二少爷身边的女人天天换,大家也就没多注意简檬。

林晨阳带着简檬进到大堂,找了间小包厢进去,也不等婚礼开始,就开始给简檬切小蛋糕。

“你姐姐的婚礼,你一点都不重视的样子。”

“我来了,就是最大的重视,况且那男人看着就不像能和我姐过长久的模样,我也不想太在意。”

简檬觉得这个弟弟奇怪,这个姐姐也奇怪。

林晨阳看她理解不了的样子,解释道:“反正我们这种家庭,看着有钱,实则都是身不由己。尤其是终身大事,婚是必须要结的,但结婚对象、婚姻长度都不太重要,重要的就是体面。不过我才不管,反正我们家主张大事的都是我姐,我一直都是个躺平的废柴,她这次结婚,恐怕也只是为了安抚我爸拿到股份。我呢,将来要娶我喜欢的女孩子。”

“是吗?那真希望你得偿所愿。”

林晨阳看着简檬笑了笑,把小蛋糕和果汁推过去,又叫来服务生让上菜。

简檬觉得这婚礼实在是盛大隆重,光鲜亮丽,有钱人的婚礼豪华到让人生羡,却不是互相相爱,相爱的人反而没有一场婚礼。

不过,他和季景安早就不是互相相爱了。

司仪的声音响起,简檬探出头去看。

“接下来,有请新郎季景安上台。”

季景安……

简檬愣在那里。

她看见了,是季景安,那个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修长的男人,就是季景安。

其实嘴上说着多接受,真看见这一幕,简檬只感觉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原来,他不是没有时间举办婚礼,原来,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婚礼,真的不是自己。

刚刚感叹惊艳盛大的婚礼,是他爱了十年的男人跟别人的婚礼。

林晨阳一转眼的功夫,简檬就走出了包厢往外,林晨阳急忙追了出去。

“你怎么了?”

简檬被拉住,她回头的时候眼睛红了一圈,却始终忍住没哭出来。

“你的姐姐,是林卿么?”

其实一切都已经知道答案了,简檬还是问了出来,她总觉得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这场梦从她第一次发现季景安出轨开始,再也没办法醒过来。

林晨阳大概率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曾经觉得那个和自己姐姐结婚的虚情假意的老狐狸,竟然就是简檬的爱人……

原来真的有人会爱上那种人。

原来爱上他的人真的会这么可怜。

姐姐知道他有妻子么?

应该知道的……姐姐那么聪明,怎么会糊里糊涂的嫁给他人。

可是,在这场交易中,没有人会受伤,大家都是受益者。

除了……简檬。

林晨阳脱下外套,裹住简檬,他知道这一刻简檬不能再随意出入公共场合,于是将她急忙带上了车。

“对不起,我替我姐姐向你道歉。”

“你向我道什么歉?”简檬忽然笑了笑,她的眼睛通红,眼睛里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直到这一刻,积压许久的情绪再也止不住了。

“也许,如果一开始季景安的人生里没有我,我也没有爱上季景安,我们从不曾相遇,他不会这么麻烦的处理这些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他要结婚了,可我想他早就不爱我了,结婚就结婚吧……可是,当我真的看到他西装革履的站在台上,满眼是光的看着你的姐姐,我才意识到我的心好痛,我所有的理智,终究功亏一篑。”

林晨阳心里猛地一疼。

为什么简檬和季景安这样的人会在一起,一个痴情,一个薄情。

后来简檬又说了很多,林晨阳开着车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在市区里乱转,听着简檬没头没尾的讲述,像极了高中时学的散文。

他姐姐不停给他打电话发消息,无非就是问婚礼怎么没来,他嫌烦一下子关了机。

简檬其实也没有说很久,林晨阳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简檬,哭红的眼睛还在颤抖,睫毛上挂着水珠,眉毛微拢睡不安心的模样,林晨阳的眉眼沉了下来。

简檬和自己想象的极不一样,事实上,她的存在在自己心里更加矛盾,脆弱却又坚强,敏感却又宽容,软弱却又倔强。

林晨阳嬉皮笑脸的个性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迎合那些圆滑的人,他最初见到简檬,只当她是个不懂人心的笨女人,心里有些可怜,后来又因为她和母亲一样患上了绝症,怜悯变成了感同身受。

他在想这样一个女人还有救么?

他开始若有若无的照顾女人,围着她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帮她梳头,给她剥虾,带她玩游戏……里面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林晨阳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和这个女人更亲近一些。

林晨阳从小就喜欢在一群大人里观察他们,长大了他就喜欢撩拨挑逗那些故作矜持的人,看他们卸下伪装原形毕露。

只是简檬,和他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林晨阳开车带简檬回了医院,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简檬,听见了她睡梦中微微的啜泣声,不由轻轻的拧起眉头。

林晨阳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在病床上,临走的时候近距离的观察了简檬一会儿,就看见她柔和的眼尾和红润的嘴唇,忍不住的触碰了一下。

就像是一只病殃殃的小猫。

——

简檬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恢复意识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回家。

她的病是什么情况,医生没再告诉过她,但是顾川和林晨阳也一直在欲盖弥彰,可是简檬能察觉出来,康复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她想回家。

林晨阳问她,那个家还有必要回吗?

简檬说,不是那个家。

林晨阳没明白,简檬和季景安之间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简檬从没有告诉他,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他。

他只能把简檬送回去,临走的时候,他叮嘱简檬好好吃药。

简檬一推开门,寒气也跟着进了门,屋里的人听见声音掂着锅铲从厨房走了出来。

“回来啦?”

简檬愣了一愣,季景安在做饭。

“你回来啦?”

简檬微微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她回来了。

他也回来了。

却再也回不去了。

季景安心里有愧,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简檬虚弱又苍白了许多,而且眼睛……

明明从前看着自己时眼睛里都盛满了光呀……

季景安会做的饭不多,最擅长的是炒饭,是他们租房子时他学会的,所以这一顿也是炒饭。

“你怎么越来越瘦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你不用……去度蜜月么?”

季景安盛饭的手一滞,他看向简檬,简檬睁着眼睛认真的问他,季景安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解释。

“度什么蜜月啊,又不是真的结婚。等这次结束了,我和你真正的办一次婚礼,到时候陪你去度蜜月。”

季景安说完,他以为简檬会跟以前一样,听到他的许诺欣喜的笑。

只是,简檬只是继续看着他,片刻后收回了视线,默默地吃着饭。

“简檬,你是不是……恨我。”

简檬没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你对我笑笑吧,我很久没见过你笑了。”季景安回忆起了一些什么,这些年简檬在他的记忆里几乎都是在哭。

简檬回答:“是吗?上次,上次是你说你要带我去旅游,我很开心,笑了很久。”

人,耗不尽所有期待是不肯说离别的,初见时有多么唯美浪漫,走时就有多么失落受伤。

季景安的嘴角扯开一个无奈又有些凄苦的笑容:“我是……忘了吗?”

“不,你根本就没有看过。”简檬轻声道。

季景安不是傻子,他要是在乎一个人,连对方哪根头发不对劲也能感觉到,何况是简檬态度上的陡然疏离。

有些局促不安道:“檬檬,我知道你恨我……怎么会不恨呢?但是你说出来,你别憋在心里,你脸色很差,我很担心,我很……害怕。”

简檬抬头问他:“我恨你做什么?我不恨你,我恨的,是当初的自己。”

季景安猛然一怔,当初……当初是自己告诉简檬,只要跟他在一起,会永远开心快乐,会给她一个婚礼……

简檬收回视线,不想再看他沉重的视线,她把碗里最后的一点饭吃完,起身离开了饭桌,回头说了声:“那,我先上去了。”

说完就踩上楼梯的台阶,才刚踩一层,就被季景安拉进了怀里。

“季景安,放开我!”简檬愠怒道。

季景安突然从背后深深的拥住简檬。

“檬檬,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是一个商人,可我并没有为了这些生意放弃和你的爱,我只是牺牲了一点点……”

“季景安。”简檬打断了他:“我们之间,早就连一点点都不剩了。”

季景安如受重创,他想说什么,简檬继续开口:“如果你是因为愧疚,那大可不必,因为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如果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薇薇安那样的女人,那更别这样,我没她的本事,所以请问,你这样,是因为哪个原因?”

“什么?”

“是觉得还是我好,我比较乖巧,才愿意耐下性子哄一哄我。”

幕云景瞳孔震了震,薇薇安……“你都知道了?”

简檬没回答,这种东西没什么值得争论的,她回来也不是为了这些,她是要离开。

她活了一辈子,前半生顺风顺水,却从遇到季景安开始尽是悲痛折磨。

她仅剩的日子,不要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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