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君》简介
小说讲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主角阿姐因胎位不正难产,被婆家无情地放在牛背上催产,最终生下孩子后死在了牛背上。
阿姐一年前嫁到邻村,当时被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娘也很快应下。阿姐嫁过去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但在怀孕期间受尽折磨,变得憔悴。主角去看望阿姐时,发现她手上有鞭痕。
阿姐死后,主角一家四口带着阿姐的尸体回去,途中主角想把阿姐葬在路边,却遭到娘和三弟的反对。主角回家后大病一场,病刚好,阿姐的婆家就想让主角续弦,娘答应了。王媒婆来谈价钱,主角反抗却遭娘打,被关起来饿了一天一夜。秋水在主角被关时偷偷送饼,主角告诉秋水自己要嫁人,两人交流后被娘发现。三天后主角要嫁人,娘催她换婚服。
主角经历了阿姐的悲惨死亡,自己又被迫要嫁给害死阿姐的人家,在这过程中遭遇了娘的打骂和不公平对待。
梨君正文阅读
只因胎位不正,难产的阿姐直接被接生婆放到牛背上。
快叫她生出来,可不能憋坏我的乖孙子。
婆婆一边催着,一边赶着牛快些跑,似乎听不见阿姐的痛苦呻吟。
不知道阿姐叫了多久,只听见哇的一声,儿子平安生下了。
阿姐却连孩子都没看见一眼,就永远留在了牛背上。
可阿姐尸骨未寒,娘却找进了我房里。
梨君,你姐夫那边想找你续弦,我已经答应了。
我低着头,她们方才讲的话我都听见了。
好,我去。
娘立马喜笑颜开,又欢天喜地去找媒婆。
我抬起头,直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身上阿姐缝的衣服。
你们别后悔就是。
1
我见到阿姐时,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
可偏偏遇到难产,怎么也生不出来。
婆家缺人手,又实在找不到人,干脆把我们都叫了过来帮忙。
我在阿姐身旁替她擦着汗,那擦过血的布换了一根又一根,水也端出去了一盆又一盆。
干净的水又要用完了,我出去打水,正好看见阿姐的婆婆把接生婆拉到门边。
这到底还得生多久?我这孙子可千万不能憋坏了。
她这胎位不正,难生啊!
甭管难不难,得叫她快点生下来!
那我问一句,保大还是保小?
我的心已经提了起来,只听着她婆婆说。
保小!我们李家还得有后呢!
那就把你们家后院的那牛牵来。
床上的阿姐已经痛的昏厥了过去,周身冰凉。
我跑进屋,慌慌张张摇起了阿姐来。
阿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另一边的阿姐的嫂子拦住了我。
你别多管闲事。
我甩开她的手,那是我阿姐,怎叫管闲事!
说罢,又跑到婆婆边上。
孩子没了还能生,阿姐没了就是真没了啊!
婆婆把我往旁一攘,说什么糊涂话呢,她能有我们家孙子重要?
诶诶,来搭把手。
说着就已经招呼了几个产婆把阿姐抬了出去,而把我锁在了这屋内。
一二三起。
不要啊!
我拼命地推着门,但门似乎从外面卡死了,怎么也打不开。
屋外,阿姐的惨叫一声声刺得人心疼,可那婆婆还在不停地喊着快点,快点。
阿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外面的人都欢呼起来。
是个儿子!
2
阿姐是一年前嫁到邻村的。
王媒婆来说亲时,把那家夸得天花乱坠。
盼月啊,你嫁过去,可享福哩!
娘一听,乐得连连应下,生怕这门好亲事被别人家抢走。
阿姐在旁边坐着,脸也红了起来。
盼月是大姑娘咯,你娘给你嫁人咯。
阿姐被这样一打趣,那红都爬到耳根子了,起身就要钻进屋去。
我都听娘的。
于是李家用两吊钱就娶走了我阿姐。
阿姐穿上了红衣服,坐上了大花轿。
在村口送别阿姐时,她笑的那样开心。
梨君,别流泪,阿姐嫁了人,你要替我开心才是呀。
阿姐掀开帘子,帮我抹去了泪水。
她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阿姐嫁过去不到两月,肚子里就有了消息。
那邻村的叔公来报信时,娘手上的活都不干了,就要拜天谢地。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一胎定是个儿子。她生了儿子,也算是在夫家中了用。
我跟在后头,压低了声。
你眼里就只有儿子了。
听伯娘说,那时候生我,见着是个女娃时,娘躺在床上哭,爹气的要把我摔死。不是周围人拼命拦,我只怕已经没了。
怀三弟后,娘便整日烧香拜佛,求着菩萨给她个儿子。
甚至请人给阿姐头上扎了针,说是这样能招来弟弟。
三弟出生那天,产婆把三弟在每个人面前晃了一圈,最后才抱回娘面前。
那一刻,娘仿佛成了世间最骄傲的人。
一向没个好脸色的爹也终于露出了笑脸。
我冯家有后了!
娘乐呵地进了屋,在屋里翻翻找找,装了些梅子酸枣,叫我给阿姐送去。
你好好装着,见到你姐了,再看看那家里怎样…
娘嘱咐我的话是一句没听见,只想着快点见到阿姐。
可远远的却看到了挺着肚子,坐在屋前洗衣服的阿姐。
旁边已经摞起来一堆,估计洗了好一会了。
阿姐!
搓着衣服的人把头抬起来,看向我的位置。
她一抬头,我却好像看到了娘的影子。
阿姐明明才刚满二十,也不过嫁过来几个月,怎会憔悴都的这样快。
梨君,你怎么来了。
阿姐抹了抹手上的水,接过了我带的一包东西。
阿姐,这是怎么搞的?
我抓住阿姐递过来的手,看见了上面长长的鞭痕,顺着手臂隐进了衣袖里。
阿姐把手抽了回去,没什么,不小心搞的。
阿姐虽是含蓄的人,可也不是这样唯唯诺诺。
好了,东西送到了,你就赶快回,等会家里人也回来了,你在这,不方便。
阿姐说着,把我往院子外推攘。
我于是只匆匆见了阿姐一面,就赶在她丈夫回来前叫她撵了回去。
后来才知道,阿姐是为了保护我,可我们还是躲不过人心。
3
阿姐死在了牛背上,连那沾满污迹衣服都没换,她婆婆就叫我们给拖了回去。
我们家三口人来,四个人回去。
连姐姐的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就被赶走了。
也没见着阿姐的丈夫,听说他那时正在小赌场玩的欢。
那拖死阿姐的牛又用来送我们回去。
阿姐的身体随着车身摆来摆去,还有被染红的白布,又想到了阿姐在牛背上受的苦。
娘,我们就把阿姐葬在这吧。
阿姐正是死在颠簸的牛背上,我实在不忍叫她死了还要再经受一遍。
三弟只是自顾自的赶着牛,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走的好好的,为何把你阿姐葬在这?回头又叫村子里那些碎嘴婆娘们背后说闲话了。
我上前抢过三弟手里的缰绳,勒停了车。
阿姐就是在牛背上颠死的!
事儿真多。
三弟撇过了头。
娘则结结实实给了我一巴掌。
能的你了!若不是那老牛,你姐这儿子哪里生的下来?你姐还应该感谢这牛,是这牛让她给他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就够她被称赞好久了。
可是阿姐没了!
这就是她的命!继续走。
娘又叫三弟驾起了车。
我看不下去,自己跳下了车,直到天黑才走回村。
阿姐被草草葬在了村头的树林。
我看着那新鲜的泥土,再也忍不住,靠着阿姐的坟头哭了一宿。
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
娘不悦地拧干了帕子,又给我擦了脸。
真是个没用的,还叫我伺候起来了。你可早点好起来,屋里一堆事要做呢!
娘,我饿了!
门外三弟吵闹起来。
你看看,你这一病,饭也得我弄,真是净给我找麻烦。
娘又用力给我抹了把脸,骂骂咧咧走了。
我扭过头,把脸埋在被子里。
阿姐出嫁前,这些事都堆给阿姐做的。
她不愿累着我,总是自己把砍柴背草这些活揽了,就叫我做些添柴加水的事。
独自承受着家里最重的活,可每天还要被娘数落。
本以为出嫁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不曾想依旧在婆家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被丈夫打骂,婆婆欺辱,最后落得个死在牛背的下场。
我在想,我会是下一个阿姐吗。
4
我的病才刚好,王媒婆又上了门。
桂香,好事儿啊!
娘急急从里屋走了出来。
啥事啊,瞧把你高兴的。
王媒婆把娘拉了过去,又拿一双乐呵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家可有福了,那盼月才走,孩子没娘也不行,刚好这不是上次梨君去老李家帮忙,他娘看上了!
那拉着我夸梨君,说长的也比她姐标致,身子也算壮实,是个好生养的。
我编着箩筐的手停住,心里打起拨浪鼓来。
这李有才是个没用好赌的不说,我姐这才走了几天,他们就急着要把我续过去?
门外王媒婆还在劝说着娘。
桂香,你好好算笔账,你把这梨君一嫁,再收他个两三吊钱,你们家小子的彩礼钱不就赚到了?再说,这梨君模样儿也俊,说不定,还能要个四五吊,这余下的钱,比你编种几年的地可多多了。
外面的声儿弱了下来,我想娘是考虑好了。
娘找进我屋的时候,我就坐那炕边上,直直瞪着她。
她却好似看不见,过来就拉着我的手。
梨君,你姐夫那边想找你续弦,娘替你答应了。
我把手抽回来,抱进自己怀中。
娘,我和阿姐就是你拿来买卖的吗?
娘那点喜悦从脸上迅速退去,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僵住的脸,想通了。
对啊,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娘。
我问这句话,只是想试试娘心中究竟还有没有一点我和阿姐。
可我看见娘的表情,就明白了。
我逃不掉的。
这个世道,婚嫁皆得听由爹娘,娘替我敲定了,我就绝无可能更改。
哪怕是逃了,也要被抓回来,落个离经叛道的骂名。
与其在家里暗无天日的过着,不如就嫁过去,也叫我看看他们到底怎样对待阿姐的。
好,我嫁。
不过我可不是善良顺从的阿姐。
5
婚服第二天就送来了,是阿姐的婆婆,也是我的婆婆亲自送来的。
我坐在灶前烧火,三弟在旁边玩着火引子。
哟,你婆家来谈你的价钱了。
我瞪他一眼,没有搭话。
屋外她们还在讲着价。
亲家,咱本就是一家,这娶二丫头,照说是不该要这么多的。
瞧你这话,我本来也就没和你开高价,你看看像梨君这么俊的女儿,外面能有几个?也是咱们熟,我就要个五吊,这总不过分吧。
哟哟哟,你看你这说的,那时候大姐也不过就要了三吊钱,你可真真狮子大开口。
说完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看你家二丫头,叫什么名不好,叫梨君,梨君离君,这寓意可不好,要我说,要不叫她改个名,要不这一个字一吊钱,你要个三吊,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摔了火钳,再也坐不住。
掀了门,就见她俩个对坐在堂屋,旁边还摆着红艳艳的婚服。
我就叫这名,死也不改,大不了彩礼一分不要,您老人家直接大显神通,给我拖回去得了,省得还来还去的。
那婆婆嗖地就站了起来。
当真?
娘急急过来捂住了我的嘴,紧的我气儿都喘不上了。
臭东西,乱讲什么呢!
随即又意识到还有人在,立马变了副口气。
丫头不懂事,说笑呢,这样,三吊就三吊,咱也不还了。
我挣脱出来,把想说的话一并儿说了。
您这买卖做的还真好,自己生的娃,净拿去卖钱了,这卖来卖去,还都卖到一个狗屎窝里,前些日子刚接回我姐,这我嫁过去,估计也要不了几个时日,便也扔了回来。
光耀啊,快把你姐带进去,这丫头,昏的说胡话了都。
娘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急急喊了三弟出来。
那婆婆扬起的嘴角又压了下去,她坐回板凳上,撇了撇嘴。
我这一起也骂了她。
得,那就这样说定了,三日后,轿子会来接的,把你家姑娘收拾的利索些,婚服换好,还要洞房哩。
真磕碜。
她甩了甩手帕,站起身抖了抖灰,走了。
我被三弟拖到了屋里头,动弹不得。
娘送走了客,也进了来。
手上还拿着藤条。
死丫头片子,真是翅膀硬了,我们说话也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娘一点劲也没收,藤条咻咻地划过空中,结结实实打在身上。
一鞭抽在身上,眼泪立马翻了上来。
娘,你看着点打,划着脸了出嫁叫人笑话。
瞧娘这脑子,气昏头了,还是光耀想得周到。
娘毕竟是个妇人,打了没几下子,手就累了。
今天先放过你,给你长点记性。要不是我是你娘,你看谁管你。
又叫三弟把我扔到了房内,关了起来。
饿她个一天一夜,看她还老不老实。
我躺在床上,甚至想着横竖都不好活,不如就这样死了好了。
可该怎么死呢,想得入迷时,窗户旁传来了口哨声儿。
我慌张的爬起来,一用力,又坐到了被打过的地方。
痛得我直接吸了几口冷气。
我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坐起来,打开了窗户。
梨君!
6
听着秋水声音的那一刻,我是又惊又喜,根本没想到秋水来看我了。
你个毛丫头,深更半夜的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这来作甚?
还不是怕你饿死,来给你送点东西。
秋水说着,扔上来一个饼子。
快些吃,别叫你娘发现了。
都多大的人了,桂香姨怎么还下得去手打你,若不是我听我娘同邻居讲,都不知道。
我捡起那块饼子,收在了枕头下。
秋水,我要嫁人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秋水,瞬间没了声儿。
好半晌,秋月终于说了话。
嫁人不是挺好的,怎么说在婆家有吃有喝,也能过日子。
秋水,你真这样想?
秋水又不做声了。
安静了一会,秋水开了口。
那你嫁得好歹是个健全人不是,这感情,磨一磨就有了,日后也有盼头。
健全又如何?他心里脏,还爱赌博,嫁给他,有哪般好?
若不是我心里还想着阿姐的孩子,我就是投了河,也不愿意嫁过去活受罪,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吊死了算了!
门外忽然有了声响。
梨君,你在同谁说话呢?
是娘的声音。
秋水,快走,别叫我娘看见了!
我低声嘱咐了秋水几句,匆匆关上了窗,又卧倒在床上。
正巧娘推了门进来。
你和谁说话呢?
没谁,饿昏头了,冒点胡言乱语。
娘提着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也见着她白了我一眼。
该你的,大晚上的还叽叽喳喳,叫不叫人睡觉了。
娘连连骂了好几句,才又关上了门。
我摸着枕头下的饼,没想着吃,只是担心秋水被她娘发现。
大半夜偷偷溜出来,若是发现了肯定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又想着她的话,当真嫁过去就会慢慢好了吗。
我想,不可能。
7
一转眼三天就过去了,天还没亮,娘就叫起了我。
把那套婚服放在我面前。
快点换好,迎亲的人再过两个时辰就来了。
我把那套衣服摊在床上,手指划过它的边边角角。
这件衣裳我记得的,就是当初阿姐穿的那套。
当时我不小心,洒落了两滴烛油到衣袖上,烫了两个小洞。
阿姐怕我被责骂,悄悄叫我找来了针线,一夜没睡,补了朵小花上去。
我抚摸着那朵小花,似乎又见到了阿姐的影子。
换好衣服出来时,王媒婆已经在堂屋里候着了。
见着我出来,一扭一扭就上了前,把我的屁股一掐,乐呵起来。
哎呦,你娘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嫁得好,这梨君比她姐长得还标志,也有肉,保准一胎就是个大胖小子。你这身后又有儿子,可羡煞死旁人了。
娘在一旁跟着笑,受用极了。
我朝着那门口走去,王媒婆倒把我的肩一拦。
我说这丫头,等不及要嫁过去了,盖头都还没盖。
王媒婆说着,从衣袖里扯出一块盖头布,遮在了我头上。
这才像话嘛,好了,上轿子吧。
门口已经停了顶轿子,还有十来个人等着。
我想到姐姐,她嫁过去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就抬走了。
王媒婆在一旁指挥着,还不忘连连夸赞。
你看这门亲事多好,还请了这么多人来送亲,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娘也走了过来,伏在我耳朵旁悄声说。
你嫁过去,就是他们李家的媳妇,你要顺从丈夫,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规矩。回头啊,再学你姐生个大胖小子,把他栓的死死的,多体面。
我就在这一声一声中上了轿子,可我没有一点喜悦之色。
轿子里又黑又闷,堪堪能装下我。
外面锣鼓喧天,看热闹的乡亲把路围了一圈又一圈。
轿子走得极慢,我实在闷的慌,便四下看了看。
轿子外面看着还像回事,里面却简陋的很。
这顶上寥寥三根横木搭起,连漆都没刷。
坐的地方也就铺了两层布,这一路上又颠又抖,就是铁做的屁股也要磨上两磨。
熬了许久,总算是听到一声高喊。
新娘子到咯!
那家的婆婆想把我扶下轿子,我躲过了她伸出的手,扶着轿子边自己下了来。
哪怕她现在笑的亲切,可那日若不是我见过她那狠绝无情的样子,只怕还真要以为她是多贤良的婆婆。
我被人拥着,敬了酒拜了堂,就被送进了他房里。
外面热热闹闹,房里冷冷清清。
我这身上又重又热,坐着难受,我就把手撑到了床上,正巧摸到个什么物件。
把床布一掀,那正是一个肚兜!
花色艳艳的,也绝不会是我阿姐穿的。
我被那花布恶心得一哆嗦,扔到了床底下。
恰恰这时,听见那门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