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音裴奉飞全文在线阅读_妩音裴奉飞(凤凰木)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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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音裴奉飞是小说《代嫁之锦绣良缘》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凤凰木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代嫁之锦绣良缘》的章节内容

妩音裴奉飞全文在线阅读_妩音裴奉飞(凤凰木)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苍国上上下下都弥漫着悲哀的气息,死亡的味道还在空中久久不散,更多的哭声,惨叫声,怨声交织着那狼烟升上空,压得苍国灰蒙蒙的一片。

在皇宫里,当血水流去,浓浓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这是宫中侍卫的血啊,有敌人的,也有自己所认识的。

一个宫女,正在用力地擦着石板上的血迹。白玉一般的脸上,满是悲哀。那浓烟,呛得她时而轻咳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苍王错误的决定导致这样,国破家亡,血洗王宫,谁也不敢多说一声,王的命令,错误的,也不是她们能谈论的。

这都是天朝大将裴将军的剽悍功绩,只是他一人带兵,就将苍国击得无还手之力,他并没有杀苍王,显然苍王是要付出代价的,永世为臣,臣服于天朝,每年得奉献不少的金银珠宝,还要将阿蛮公主和亲远嫁给天朝的皇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皇上了。美丽的阿蛮公主甚至还没有十七岁,娇嫩的如春风中的露珠儿。

裴将军带着他的胜利,带着他的得意,回去封官进爵了,而她们的苍国,却什么也得从头开始。烧毁的宫殿还在冒着让人窒息的黑烟,让官兵一扫而空的宫殿里似乎还能听得到痛苦的哀叫声。苍王太高估自己了,听信枕边姬妃的话,去挑战天朝,而那姬妃却逃回了她的国家,契丹。

妩音和几个宫女捧着水到了阿蛮公主的寝室,这个让人呵护在手心里的公主,知晓要嫁给那天朝的皇上,几乎没有哭晕过去,死活不肯嫁。

苍王垂着手站在一边,无力地叹气着,原本尊贵而威仪的脸上,如今苍老而又憔悴得可怕。

妩音和几个宫女施过礼,一起把这里打扫干净。

“父皇,我不要嫁。”

阿蛮公主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看着她最尊敬,最宠爱她的父皇,企图让他收回成命。泪挂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心逼迫她。

苍王幽深的眼神看着她,空洞而又无力,沙哑地说:“阿蛮,你是公主。”

“父皇,你要我嫁给那个可以做阿蛮爷爷的皇上为妃,阿蛮宁愿一死,但愿父皇收回成命。”她哭泣着,娇弱的声音那般的破碎,无论苍王怎么拉也不起身。

苍王满眼都是伤痛和懊悔,悔不该当初听信那个女人的话,而契丹根本就束手旁观,连一兵一卒也没有帮忙,那裴将军的阴狠和剽悍让人闻风丧胆,将苍国的士兵吓得四下流散,如何说抗战,一打入苍国,人心惶惶不安了。他是昏君,是昏君啊,可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阿蛮,你听父皇说,你的婚事,由不得父皇,也由不得你自己了。阿蛮,牺牲你自已能保全了我们苍国,父皇也有脸向祖宗交待啊。”

阿蛮摇着头,泪如雨下:“父皇,阿蛮不要,为什么要阿蛮来保全,不是阿蛮要打仗的,不要让阿蛮嫁,阿蛮死也要死在苍国这块地上,宁死也不嫁。”

苍王走到窗边,脸上有些恼色:“你是怨父皇要打仗了,是不是?你身为公主,你就得为这个国牺牲,阿蛮,不是父皇逼你,是父皇求你,父皇毁了国,你还要逼得父皇身亡才甘愿吗?只有你才能救啊,至少阿蛮嫁过去也是为正妃,为我们苍国的百姓多想想吧!”他残忍地不去看阿蛮的脸,不去看她的泪,拂袖而去。

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想把最疼爱的公主嫁去。

阿蛮公主哭倒在地毯上,伤心欲绝的哭声让几个宫女都鼻子酸酸。

妩音扶起阿蛮公主,心痛地说:“公主,莫要哭,别哭坏了身子。”

阿蛮公主扑进妩音的怀里,嘤嘤哭得更大声了:“妩音,父皇要我嫁给那老头子。”

唉,她长长地叹气,她也无奈,败国之人,岂有家可言,败国之奴,岂有语可言,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局势,公主是势必要嫁的。安抚着阿蛮公主的背,她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公主那般的美,让人捧在手心不舍得伤了,公主很善良,对待她们很好,能侍候阿蛮公主是她的荣幸。

“妩音姐姐,公主哭得伤心,你是我们宫女中最聪明的人,你帮公主想一个法子吧!如果是我,要我嫁给那么老的人,我也会哭的。”几个宫女围了过来。

阿蛮公主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妩音:“妩音,你救救阿蛮吧!你舍得让阿蛮自尽吗?阿蛮死也不会嫁的。”

妩音冷静自持,又聪明,当发觉不对劲的时候,立马当先地就带着公主入了密室,才不让人瞧了公主的美丽去,不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

只是阿蛮公主的美丽是闻名于天朝和契丹,早就让人垂涎不已,坏主意一个一个地打,也没有成功,她们知道,阿蛮公主喜欢一个剑客,在皇宫献过一次艺,就深深地喜欢上了。

妩音进宫的时间最长,足足三年了,当年姐姐要追随她的良人,让她代替进宫,做了洗衣的宫女。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让那嬷嬷一逼问,一下就露了馅,几乎没有把她打死,幸好阿蛮公主发现了她,在嬷嬷的鞭下救下她,可那鞭子仍是不留情地在她的背上留下了痕迹。于是她就一直跟着阿蛮公主,读书,写字,刺绣,琴棋书画都跟着学了不少,她是公主的侍读和贴身宫女,公主总是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见识到了不少的新奇事物,学到不少的东西。她没有打算回家,家早就没有了吧!她要一辈子侍候着阿蛮公主。也三年了,回去,还能干什么呢?

只是才三年,宫里就变了样,如今却要逼着阿蛮公主和亲,公主的哭声如一把刀,将她分割着,妩音帮不了她,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只能叹着气:“公主,妩音会陪着你的,无论公主是和亲,还是下地狱,妩音都会一直生死相随。”她的命是她给予的,如果不是阿蛮公主,她早就死在嬷嬷的鞭下了,她要守护她,照顾她。

阿蛮又哭倒在她的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妩音,有办法的,帮阿蛮想想办法,不然阿蛮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妩音姐姐,救救公主吧!”几个宫女也陪同着伤心的阿蛮公主哭着。

妩音拢紧秀眉,竟然无计可施,愁坏了柔肠一寸寸。

忽然一个宫女大声叫着:“有办法了,让人顶替公主和亲就可以了,公主的容颜极有外人看到,而且嫁到深宫内苑,那里的皇上更是不得而知,更不要说那些关在宫里妃子们了。”

阿蛮擦着泪,眼睛亮起来:“是啊,阿蛮并没有到处乱走,只有皇宫的人和一些权贵才见过阿蛮,平日,阿蛮也调皮,总是装作是宫女,也不多人知道,那就是公主。可是谁来替阿蛮和亲呢?要是被发现了,是死路一条啊!”她善良的心又开始发愁。

“妩音姐姐,你最有办法了。”几个人一起看着她。

妩音一怔,她有什么法子,难道要她替吗?她心一紧。

阿蛮公主似乎也发觉到了,摇摇头:“不可以,妩音为了她姐姐到宫里做宫女已经三年了,正是可以回去跟家里人相处的时候,怎么可以让妩音姐姐代替阿蛮呢?而且这是杀头的大事,阿蛮不要妩音姐姐出事,不然阿蛮宁愿自已嫁,大不了也就一死。”

这个提议,又行不通,这寝宫里,又陷入愁云惨雾中,和外面浓焦的气味混为一体,让人闻了头痛欲裂。一场不关女人的战争,却最终要女人来解决。

这股子浓烟呛味冲上云霄,将那云都染了个乌黑连天,黑压压地俯视着苍国这个小国,似在嘲笑着它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欢快春风,像是少女的手一样,抚慰着这劫火重生的皇宫,已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了。只是这气势无论是谁都看在眼里,明显的萎靡不振,却像是硬撑一样,残垣断木,处处皆是。

纷飞的蝶儿看起来不像是让人愉悦,而像是嘲笑,让心里不耐烦的公公们用长杆子追赶着,要是平日里,阿蛮公主必会高兴得加入他们的行列里,采花捉蝶。

如今的皇宫,每个人都愁眉不展,阿蛮公主的事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堵得慌,要一个公主去嫁给那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啊。苍王的意思,无法更改,天朝指定要阿蛮,而别的公主谁会替阿蛮嫁,原来美貌带给一个人的不止是荣耀。一件事情,总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长长地叹一口气,她将铃兰花插在紫金水晶瓶里,虽然没有人会欣赏它的风华正茂,可每天要做的事,还是得做。

“妩音姐姐,阿蛮公主要拿刀毁了脸。”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出来,焦急地拉着她一起往阿蛮公主的寝室里跑去。

几个宫女抱住了阿蛮,说什么也不愿阿蛮公主伤害自己,要知道,这是护主不力,理当该杀。她们是下人,是宫女,公主生,则生,公主死,则死,没有她们对错的权利。

“怎么会这样?”平静了几天,还想不到对策,阿蛮公主就忍不住了。

小宫女吞吞口水,胆怯地说:“刚才二驸马来了。”

又是那个色胚子,娶了二公主还不够,总是以权势欺负宫女。对阿蛮早就垂涎三尺了,总想连阿蛮也染指,上次还想要轻薄自已,幸好阿蛮公主一状告到苍王那里,让苍王训了顿,才收敛了些,没想到阿蛮失势,也不顾是什么状况,还想来占占便宜,真是狼子野心。

妩音抱住阿蛮公主,心怜地抚着她的秀发:“公主,会好起来的。”

阿蛮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妩音,阿蛮要毁了这张脸,就不会招什么祸,也不是红颜祸水。”

妩音接过宫女递来的软巾子,拭净阿蛮的脸:“不是的,公主,不用听二驸马说,公主是纯净的明珠。”她也不敢说这根本就不关阿蛮公主的事,是苍王听信枕边风,女人言,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而二驸马当时可是极力赞同这事,这中间有多少的勾当她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宫女,不可以这么说,那是大不敬的事。

阿蛮像是心死了一般,摇着头,也不哭了:“你们挡得了我今天,那明天呢?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嫁。”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几个宫女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阿蛮,都惊呆了。

阿蛮站了起来:“你们都走吧,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死意已决,也算是能保全了我。”

“公主。”妩音轻叫,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阿蛮公主了。

几个宫女嘤嘤哭作一团,却也互相挽扶着往外走去,这当时的皇宫,别说要什么规矩,威严,四处都可以看到偷东西的公公。无力感总是笼罩着这里,留下来,都是自愿的,要走,正华门没有人会拦的。什么都乱了,要重振起来,不知道要多少的时间。

“妩音,你怎么不走?三年了,你也该回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了,然后幸福的生活。”阿蛮褪下手腕中的紫玉手镯给妩音套上:“我和你情如姐妹,阿蛮谢谢你照顾了阿蛮那么久,走吧,回去吧。”比亲姐妹甚至还要亲,在阿蛮的思想里从来就没有把妩音当过宫女使唤,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叫上妩音,有好吃的,也不会把她忘了。

妩音记得有一次,阿蛮公主吃了一道烩羊脚,十分的美味。第二天,还说要吃,苍王就让人送了一整只羊过来,让人做给阿蛮吃。只有她知道,其实,阿蛮公主不太喜欢,只是想让她宫里的人也尝一尝鲜。

看来阿蛮公主是死意已决。是啊,如何能防得了,过了今天,那明天呢?如果阿蛮心里没有人,或许她真的会如苍王的意愿嫁到天朝去,她是善良的公主啊。阿蛮的性格,又像是苍国的天兰花,宁死不低头。

妩音也明白,阿蛮嫁过去虽说是为正妃,可是那天朝的皇上,后宫中的女人,数也数不清,阿蛮是一个外族人,一定会让人欺负的,饱受人情冷暖。

“妩音,你走吧!”阿蛮的声音无力的响声。

妩音摇摇头:“公主,从你在嬷嬷的鞭下救下妩音,妩音这条命就是公主的了。公主,让妩音代嫁吧,听我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天朝的人没有人见过公主的容颜,等到了边境,公主你就走吧!跟着他会幸福的。”她平静地说着。

没有料到妩音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惊呆了,阿蛮转过身看着妩音。

妩音一笑,点点头说:“公主,妩音只是一个宫女,嫁为正妃,也算是妩音高攀了,妩音不委屈。”

“可是,妩音,他是一个老头子,而且有很多的女人。”阿蛮公主尖叫出声:“不行,妩音,我不能害了你。”

她们的公主啊,总是这么善良,妩音有些叹息地说:“三年前,妩音替姐姐进宫做宫女,三年后,妩音也可以替公主出嫁。只是这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连熟悉的人,一个也不能跟着。妩音现在出了宫,也是无家可归,就成全了妩音吧!”家,早就不知流落在那里了,一个个亲人,脸孔都模糊了,她只是一个庶出,无关重要,没有人在乎她,当战祸一起,这个家,又在那里呢?

“妩音。”阿蛮摇头叫着,泪却流了出来。她,动心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妩音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只有她可以做到。

妩音轻轻一笑:“公主要幸福,妩音知道怎么照顾自已,公主,跟着你的剑客去吧!到边境,让他来接你,天朝的人,没有见过你的容颜,不会认出妩音是替身的。妩音能做正妃,也是妩音的福份啊,是不是?妩音的下半辈子,不是出家为尼,就是嫁为他人续妇,都不是妩音想要的。妩音现在只想要公主平平安安,然后幸福。”

阿蛮抱住了她:“妩音姐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可我不舍得让你受苦啊。”

“去了天朝,怎么会是受苦呢,做妃子不是也有很多宫女侍候着,妩音是去享福,乖,别哭了,你叫我一声姐姐,是妩音的福份啊,姐姐就会为妹妹解忧排难。”抱住了阿蛮公主。她的泪,也滑了下来,她知道,做妃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欠下的恩情,也是要还的。

一个秘密,就在二人的心中产生了,阿蛮公主也没有闹自杀,二人规矩地在宫里等着出嫁的日子,苍王每次看到阿蛮的眼,带着恨,都叹着气离去。

四月中,嫁的日子到了,这不是一个好月,妩音一点也不喜欢四月。四,谐音就是死,在苍国,没有人会选择在四月嫁娶的,多么的不祥,因为天朝的皇上,要五月初五的好日子,立阿蛮为妃。所以在这里,四月就要带着送亲的人,先行出发了。

再多的不吉祥,嫁衣还是一样做,妆还是一样描,阿蛮公主满头珠翠。苍王将最美丽的凤冠也赐给了阿蛮公主,绣金丝的大红凤凰嫁衣上,缀满了耀眼的珍珠。这些都比不上阿蛮公主美丽如花的面魇,让人失神的是她的妆扮过后的艳容。只是她的脸上,没有笑,不然,倾国倾城又算什么?一笑便能让所有的都失色。

妩音扶着阿蛮公主上了玉阶,她的王兄,公主姐妹们都坐在两侧惊叹着这美丽的新娘子,似在庆幸又在窃喜。苍王一脸的悲哀,妩音扶着阿蛮拜跪下去谢苍王的养育之恩。

“父王,阿蛮以后不能看到父王了,父王千万要珍重。”想着始终要分别,阿蛮的泪又涌了出来,毕竟是养育自已十多年的父王,宠爱了自已十多年。

苍王老泪横纵,这个娇美的女儿,如果不是自已一时的糊涂,也不会落到让一个比自已年纪还大的皇上去摧残啊,阿蛮那么美,那么娇嫩,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后悔,懊恨又浮上了他的的脸,花白的发更是让人恻然。

亲自扶起宠爱的女儿,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简短的二字:“阿蛮,要珍重。”

“嗯。”她点点头,泪如雨下。

一切的仪式照着公主出嫁,却更多了份心意,满城的百姓都跪在地上,大呼阿蛮公主千岁,感谢阿蛮嫁到天朝,而保全了苍国。

阿蛮握住妩音的手,更是歉然。

妩音朝她笑笑,安慰地说:“公主,你是我们苍国最美丽善良的公主,百姓都是喜欢你的。”

各种声乐响起,妩音再深深地看一眼这方熟悉的天和地,她就要离开了,不知以后魂归,是否还能再见。扶着阿蛮公主下了城,宫女撒着花瓣,阿蛮坐上了那华丽的嫁车,一路缓缓往东行,那里是天朝的方向,和天朝交界的是契丹的地盘。如果时间足够,可以不用借契丹之路过,只是,会转个大弯路。可苍王不舍,留多了阿蛮几天,就要从苍国的边界,也是与契丹相交的地方走。

听不尽的道谢,听不尽的赞美,满天都飘着粉花带金色的花瓣,像是少女无限的美梦,花落后,至少还可以闻到那阵阵的香气。再回头,花却在轻轻地叹息着一样,妩音不敢看,也不敢倾听,她什么也不敢去多想,就怕自已会怯懦了。那么,就会毁了阿蛮,毁了岌岌可危的苍国。

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路送出了城,苍王才失落的让辇车回了宫。

没有了城里的繁华一梦,出了城,才更觉得荒凉,更残败,四处都是饥民,四处都是往城里来求温饱的难民。失落的家园,啼哭不休的孩子声音,让送亲队看起来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可笑。更让人心里空空的,冷冷的。

越往东走就越是荒凉。

途中,也不知道逃走了多少人,也跟了多少人,有些是怕到了天朝让人欺负,不愿意离开自已的家园,有些是想跟着队伍到天朝混口饭吃,但求不饿死。一个富足安宁的苍国,如此的不堪一击,人人安逸娇奢成习惯了,一仗才知道是多么的脆弱。

在妩音的心里,也记住了一个人,那就是破她国毁她家园的裴将军,只知道他是裴将军,一个杀人如麻,一个像鬼神一样恐怖的裴将军。每一个苍国人对他的恨,都凝得满满的,包括她。

走到边界之处,也不敢贪夜路,这荒凉的地方,最多是狼的出没。花轿停了下来,要在这里扎营。才没有多久,就听见阵阵的萧声响声,阿蛮一惊,低声地在妩音耳边说:“是他来了。”

妩音笑笑:“很准时,公主,我们到林里去,说是去解手,侍卫不会有疑的,我再扮成你重回花轿,而妩音中途跑了。从此,我是阿蛮,你是妩音,永远记得,最好永远不要再回苍国,不然让人一发现,苍国便是真正的灭亡了。”代嫁,那就是冒险,不管她懂不懂,她都必须要知道。

阿蛮眼里含泪:“妩音姐姐,阿蛮真的好自私。”

她轻声地说:“不是自私,人都要一些美好的自私,阿蛮,懂吗?从此就为你而活了,走吧!”妩音扶着公主,往茂林的一边而去,有人在身边陪着,侍卫也没有问什么。阿蛮公主身边的宫女,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这些天,连那陪嫁的一个宫女也跟公主坐在花轿里,除了出城的进候,看到她低头的样子,模样儿,却是谁也没有看清楚,总是用发半摭着脸,而阿蛮公主,也用大红巾子盖着,让人产生无限的暇思。公主的绝色,早就有耳闻,如何一个绝呢?却是不得而知了。

没有人多心地去问问,大家都累了,还等着做个晚膳填饿得发慌的肚子呢。

匆匆地对换了衣服,那个剑客出现了,还是一样的潇洒一样的俊气,直直地看着他只能仰望的公主阿蛮,这真的是梦一样。

“阿蛮,要幸福。”妩音只能这样说。时间不多,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阿蛮点点头,眼眶一热,紧抱她一下:“姐姐,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当四月的时候,风吹醒了桃花,就是我对你的思念。要保重。”

妩音笑了:“我们的阿蛮公主真的长大了,去吧,去寻找你的幸福,萧侠士,请一定要照顾好阿蛮。”

那侠士点点头,看她一眼,暗想这女子,倒是不寻常,够镇静和大胆。也没说什么,牵着阿蛮的手,往茂林的一边而去。

天色暗了下来,这里静悄悄的,一半是林子,一半是沙漠,只有晚归的鸟在呼叫着,一声一声,满是凄凉之意。夜鸟回巢,她呢?她的前路迷惘,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不是死亡还是老死在宫里一辈子。

决定的事,不能回头。叹了一口气,从今以后,她就是阿蛮。

她拉开嗓子叫:“来人啊,快来扶我回去,妩音跑了。”

应声而来的几个小宫女,都是新征入宫的,也没有什么礼仪和规矩竟然就拉着她走回去。她也没有说什么,国破,连礼也没有了,悲矣,笑吗?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要礼吗?不知。但是从今后,她要守礼,守着公主的礼节。一切,都不能马虎大意,稍有不慎,那么,代价不是她能付得起的。

坐在宽大的花轿里,妩音用手帕擦掉脸上的尘土和浓妆,白玉般的脸露了出来:

像是初生的新月那般的纯净美丽,如柳般的细细眉,琼鼻和一点朱红的樱唇,轻轻一笑,微微的漩窝可以让人痴迷,如碎玉的贝齿细细编排,更让人赞叹的是她的眼,像一汪秋水一般让人入胜,就是盈盈一笑也是如弯月一样。不同于公主四射的美,她是淡淡而高雅的美,像是优雅而又清妍的白花儿一般,得天独厚。可以这样说,她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已,宫里的色胚子不少,包括公主们的驸马,还有王子们,总是对稍有姿色的宫女轻薄,或者是亵玩。当然也有不少的宫女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主动送上门让那些好色之徒玩弄,她聪明地知道如何做,姿色万不能太出色了。哪怕是跟着的是最宠爱的阿蛮公主,也不可以比主子更美,摆在身边的人,是用来衬的,不是用来分开视线的,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晓得藏起来呢!原本的细眉总是画成又粗又难看,将整体的美感拉了下来,特意将樱桃小口涂得又红又艳大得可以吓死人,别说异性,就是同性也不会多看几下。卸下了画丑的妆,是美得像是秋水一样纯净的丽颜。

她是不是该笑,本是为了保护自已的,结果就是这样,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还是代嫁,代姐进宫,代公主出嫁,她为什么总是在代替着别人,她不知道,她活着是为什么?她的生活没有自已。

以前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知道要报恩,更知道国之为重。

夜,越来越沉,静悄悄的,也没有人说话。防备的喘息声,高高低低地起伏着。一声声的狼嚎声让队伍惊了起来,点起的火光隐约中,还可以看到不远的黑暗处,一双双绿幽幽的眼光,贪婪而又凶狠,吠息着,那是狼群,众人惊惧起来了。

妩音让人点起更多的火把,这样能防着狼不敢冒然地进攻,也能安抚着他们惊慌的心,狼的吠叫和眼神威胁着这些刚经过战争和死亡的人群。

乌鸦的叫声更是惊人心魂,恐吓着每一个脆弱的灵魂。远处,似是狼带着马啼的声音来,一声声的吆喝,更是让人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这是苍国的送亲队。”有人大叫着。

“这倒有意思,听说苍国的阿蛮公主国色天香,本王倒是想会一会。”清朗而好听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种玩味的语气。

“饶命啊?”人还没有到,竟然有人跪地求饶了,一人跪,更多的人,就跪了下去。

是马往前踏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朝着花轿而来,妩音的手控进了衣袖,那里有一把剪刀。帘门被人揭开了,她紧张得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声,就在头顶之上。一把弯刀,极快地伸到了她的脖子,贴着脸侧,冷冰冰的,让她知道什么是死亡的靠近。

大红的绣帕让弯刀挑了开来,她的脸落入一双幽深俊美的眸子里。很俊朗的人,却是来者不善,明明知道她是苍国的阿蛮公主,居然还敢这样大刺刺地挑开新娘子的头巾,这样,是不吉利的。只是送亲的队伍中,并没有人站出身来,反抗这无礼的人。

他的气息是骇人的,他带来的人,是张狂的,任谁也不想拿命去赌。

“还真的是雅致的美,倒是便宜了那老家伙。不过落在我完颜风的手里,必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细细地看着,他邪气地笑笑。

妩音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没有害怕,她知道,害怕不能改变什么?这个男人,叫完颜风,是契丹的二王子,他说得那般的邪恶。可是他身上还是那样的清然的气息,俊美的五官看得出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如果花天酒地,只好女色的话,就会和二驸马一样,一脸的黄浊,双眼如稿,火光下,只看到他的眼很幽很深,却不是可怕的。要伤害她,一刀划下来,那么就够了,何须要说那么,那就是有什么事想要做了。

一班人听到这样暧昧的话,都嘿嘿笑起来,甚至是对别的宫女动手动脚,传来了哭声,却不敢反击。

妩音看着他,平淡地说:“你想怎么样?”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并没有他意想中的那般惊怕,让完颜风更是觉得有意思起来,眼里生出赞赏之色。这个女人端的是聪明和镇静,看来真是公主了。平时只怕是相当的大胆,要不然现在不吓得缩成一团。完颜风的眸子笑起来:“真美的公主,你说我想怎么样呢?”

“你眼里是正气,你神明清正,必不会想什么苟且之事,你是想让我受辱,然后大大地打击天朝的颜面。”这还是苍国的边镜,还差半天的路程就到天朝的境地了。那里有闻风丧胆的裴将军迎亲呢?契丹王子不会那么有心情,天色那么晚,纵马到苍国来看月色。安的心,还会有什么好的,契丹和天朝一向为敌,却不敢冒然而犯,在那将军的手下也吃过不少亏,败过不少次。所以要想挫一挫天朝的威风,就是不怕做小人。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让人怪异,即然知道,还会不怕,神色中,也没见是撑出来的。今儿个,要不是大哥没空,来劫花轿的就不是他了。这么聪明这么美丽的女人,他不舍得伤了她分毫一般,还是好奇地问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怕?”

妩音笑了,像一朵静静然的晚香玉开一样,笑得雅而不媚:“请问二殿下,怕有用吗?你决定的事,怕能改变吗?”

“啊。”有宫女的尖叫声,然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窝囊的侍卫,竟连声也不敢出,别谈阻止。

哭声一阵响过一阵,她知道,她无法改变,如果不冷静以对,那么,她很快就是下一个被凌辱的角色。所以她没有出声救她们,这是命,她无法改变。

男人粗鲁的声音响起:“哭什么哭,想扫老子的兴,一会我们的二王子干掉你们的公主,你们就跟我们回去,消消火不错。”淫笑声一阵响过一阵,难听至极。

妩音拢起了秀眉,这小小的一切,也让完颜风看在眼里,他打个响指:“我们只劫阿蛮公主。”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皱一下眉头。无论天朝的人和苍国的人对契丹都没有什么好的评价,总认为他们是狼子野心,杀烧奸掠,无所不作。或许别人是,但他堂堂正正的契丹二王子,不能和别人一样,他不喜欢。要,就亲手夺来,而不是持强凌弱。

挑挑眉,他眼里有一抹深沉,微微的邪笑,在眼里闪着:“阿蛮公主,你得跟我走了。”也不下马,大手一抱,就将她从大花轿里抱了出来。有力的手,竟然握着她的纤纤腰,高高地举起,有些炫耀之意。契丹人发出一阵阵的吹呼声,然后,他就将她极尽难堪地放在马上,不是坐,而是横放着。得意地看着那些畏缩的视线,人总是好奇的,在生死的关头,还是想看一看,是发生什么事。

他一倾身,就将她的嫁衣撕开,露出里面的白锦服,不带任何感情的唇,映上了她的脸,轻吻一下她的唇。脚下一使力,夹着马腹就往一边走。

不甘心的契丹人,终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没有动任何一个宫女,骑上马跟了上去。心里想,要是大王子在就好了,这些宫女可以任他们发泄,那个美丽的阿蛮公主,他玩完后还可以给她们玩,彻底地要那天朝的皇帝老子穿破鞋。只是这一次,是他们的二王子,他们刚正严明的二王子。

良久,送亲的队伍才清醒过来,宫女都抱头痛苦,直叫着要回去。

有些是主张去天朝报个信,在那里谋生,有些经这一吓,已有了回转之心,思来想去,还是更多的人要去天朝,好过于在苍国。经这一战,没有粮食的他们,会饿死的。

他们是小人物的心态,没有人会担心阿蛮公主的生死,他们知道,他们根本就无能为力,想了也是白想,也就不去想了。

公主这一去,必是要受尽凌辱了,契丹人都把公主的嫁衣撕破了。

这地方,谁也不敢再在这里过夜,大胆的人带头,抬着空花轿,前面的人拿着火把将狼吓开,连夜赶往天朝的边境漳州。

跑了好大一会儿,马停下来,完颜风将妩音放了下来。妩音倒在沙地上直喘气,她吐得到处都是,狼狈至极。头晕目眩,肚子在翻江倒海。

他随意坐在一边,吹着夜里的冷风,看着黯淡的月光,完颜风想起了他美丽而善良的姑娘,和他一青梅竹马长大的阿洁丽,脸上一阵的伤痛。

她就是死在天朝,死在那个英勇无比的裴将军手下,阿洁丽爱上不该爱的人,连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些,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姓裴的妻子头割下来,以回报他对阿洁丽的伤害。

让他也尝试着,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味道。

拿出一管萧,轻轻地吹着。夜风中,听着这萧声,相当的苍凉而又悲寂,飘散在夜色里,像是在哭泣一样,如此的悲然催人泪下。

妩音一句话也没有说,衣衫散乱的她拉好衣服,沙漠的夜太冷了,她的胃还在翻转着,用绣帕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她不怕,从代嫁的那一天起,她就不能再怕,该来的,还是会来,她逃不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不能后悔,她没有退路。

他在众人眼前大胆地撕了她的衣服,还亲了她的脸,像是做戏给人看一样。如今却独自吹着萧,从萧声中,可以听到一个人的内心,刚才还如悲如泣,一转又深情款款,细细喃语,倾诉着他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看她:“你听得懂吗?”居然听得如此的入迷,也没有害怕的神色。

她点点头,黑暗中,只能借着黯淡的月色看到他模糊的五官,还有像狼一样闪着幽光的眸子。

“难得你不怕,相逢也是有缘,我也不想让你处境不好,只是,我们自有我们的坚持。”他像是抱歉一样。

原来这个俊朗的铁汉子也有不同的一面,她听他的语气,他不会侵犯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思。可是在这过一夜,多少的流言会飞上天,只要她一进宫,封了妃马上就可以住到冷宫里去了。男人,特别是天朝的,没有一个男人会看上一个让契丹人‘凌辱’过的女人的。能得到的恐怕也是狎玩比较多,何况是天朝的那个最高统领人物,天朝皇上。再狠一点心,会是一杯毒酒了结她,保全了皇家的颜面,皇上岂会让人嘲笑。

她苍国如今来说,任何一个小国都可以欺凌,天朝会放在眼里吗?会尊重吗?她连想也不用去想。今日不知明日事,何来明日愁。

“二殿下对萧情有独钟吗?在我认为,乐器中最能表达人情感的当是琴也。听来情味悠长,使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高山流水音调洗去了人的情怀,袅袅之音融入各色情意,不绝于耳,绕梁三日不绝。悲伤之处,也能让人戚然泪下。”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徐徐道来,还是有着些清脆婉转。

完颜风拍手赞赏:“阿蛮公主不但美丽高雅,对乐器也如此的了解,胆量过人,又聪明,只是可惜了。”有些扼腕啊,可惜,她的命运,不会再一帆风顺了。

妩音淡淡地说:“这是阿蛮的命,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再听他吹萧,已是没有了那悲恨之意,他吹了几乎一夜,她就听了几乎一夜。静静地,什么也不去想。

光线越来越亮,整个沙漠笼罩着淡淡的雾,看起来是那样的浩然和磅礴,相连到天边,蒙白与那黑黄相衬,再慢慢地变得分明起来。

完颜烈看着,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家乡,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来吧,美丽的公主,我们的一夜过完了,你该起程去和亲了,这是你的命,如你所说,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你将会,经历很多的,也不要怪我,你得庆幸,是我来劫花轿的。”原本是大哥,只是,大哥看中了一美人。

他翻身上马,伸出了手,将她拉上马背。这一次,没有将她横放在马上,而是安置她坐在他跟前,秀发的清香味,淡淡的,一缕一缕地流窜到他的鼻尖,再流窜到他的内里。他想这个女人一生。就是悲的了,没有办法挽救她,契丹还没有准备好要和天朝战争。

如果不是公主,倒是可以留在契丹。他不知道,以后,想起这些,他总是叹息,后悔没有留下她。

用力地一挥鞭子,往沙漠的一边而去,潼州。

她的衣衫不整,喜服破烂,她的头发散乱,面容狼狈。可是她没有一点点的羞愧之意,一双依旧清灵的眼看着这崴峨雄伟的潼州。这和契丹,苍国相交的边关,因为有着那裴将军的固守,稳若金汤。

看着她的眼光,却是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透彻,只差没有扯下她的衣服来看个究竟。她被契丹人掠走过了一夜,是不争的事情,让人误解,是正常的事情。

完颜风不是畜生,没有要了她的身子,只是人的眼光,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事。

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一个破她国,毁她家园的裴将军。竟然是那么年轻,如鹰一般深黑的眼神让人不敢正视,深得看不见底,黑得如夜一般,五官冷削如石。全身上下是闪亮的黑色铠甲,黑色的披风,让风扬了起来,浑身像是有着无穷的力量一般,这种黑色带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有些窒息。

“公主。”送亲的队伍看到她,轻叫出声:“是我们的公主。”依旧有些眼熟的身段和面孔,依旧是那样的大红嫁衣,没错,是他们的公主。

正欲要扑上去迎接他们的公主,却让几个侍卫铁棍挡住。

裴将军打个响指,清脆又寂静:“卢先。”声音竟像是寒得深入骨血里一般,让人发冷。他一双眼紧瞪着妩音,完颜风看到他之后,就将她放了下来,逐马而去。她一路走过来,他就在马上,一直看着,他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一样。

“属下在。”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让嬷嬷来量一下嫁衣,千万莫让奸细冒充了。”阿蛮公主是嫁给皇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得担着全部的责任。

妩音倒吸了口气,这个裴将军不是一般的精明,竟然连嫁衣也要量。的确是精明,滴水不漏,只是这嫁衣可是她亲手缝的,一针一线都是按照自已的身段来做,阿蛮公主穿上去就有点窄。

“本将军姓裴,多有得罪,请公主莫要介意。麻烦公主将嫁衣除下来,让嬷嬷量尺寸。”语气中,却没有恭维,依旧是他一向的淡如水。他得保证,公主是真的,有谁知道一夜没有回,契丹人搞什么鬼,当然关于她的清白之事不在他所管的范围之内,他只负责没有送错人。别的,他不管。

她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他,甚至是用一种睨视的眼光看他,清灵的眸子满是高傲地说:“裴将军,在你攻苍国的时候,本公主就记住了你。公主的嫁衣,不能脱。”这是羞辱,是对一个国家的羞辱。

“你非脱不可。”他没有生气有人顶嘴,坚定冷淡地说着。这的确不是一般想混入的女子能做到的,很多的女人看到他,都会抖得如风中的草一般。勇气可以有,傲气却很难做到,而这个女子的眼中,就是那般的清傲,不容人侵犯,也不避不闪。如果是奸细,如果是冒充的,心里就会有一种不安感,那么眼神就会变得闪烁而不安,有勇,但无这个傲。这女子很大胆。他笑了,但是不能光凭这一点也不能就肯定,她就是阿蛮公主。

他的语气不容人拒绝,这有关到一个国的尊严,妩音清灵的眸里冒火,义正严词地说:“我堂堂一个公主,何须听你之言,本公主嫁天朝也是一个妃子,请裴将军放尊重点。”

“本将军的尊重是放在信任的基础上,是不是公主,还得先验明。”他挥挥手,二个高大的妇人就上前侧侧身,面无表情地说:“请公主脱下嫁衣量身。”

妩音轻笑了,在如此狼狈的样子下,笑得竟如不染风尘的花,让人将心放了下来,舒服地叹息着。

“裴将军,本公主如若不脱,你会强行让人脱吗?如果证明是呢?那么裴将军是不是要以死赔罪。”她的眼里有着恨意,有着不屈。

裴奉飞心里暗暗赞赏,倒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公主,放轻了声音,带着些残酷的笑意,道:“公主会脱的,只是嫁衣而已,也定不会让公主丢脸。”手一扬,几个妇人又拉开了白布,足以挡住众人的视线,让她除下嫁衣。

又冷声地说:“公主等一盏茶时间,就杀一个苍国人。”

好,真的是够残酷,这个裴将军,妩音暗咬着银牙,双目冒火地看着他,从红唇中硬是磨出二个字:“我脱。”

但是这脱衣之羞,这屈辱她会永远记住的。只是记住又如何呢?

她的命运,还没有到天朝的京城里,就变得如此的坎坷,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耐何得了他。现在,她也就如一只纸糊的风筝,只能任人左右。

要谈身份,规矩,有些可笑,可是,不得不谈。人死留名,马死留骨,无论如何,她不能丢苍国的脸,更不能屈了自已的气,让人看得更低下。

素手脱下嫁衣让一个嬷嬷量着,另一个则是量着她的身段,没多一会儿,二个妇人就齐声恭敬地说:“回报裴将军,尺寸将好,没宽出一分,也没窄上一分。”侍候着将残破的嫁衣穿回她的身上。

妩音满眼恨意地说:“裴将军,可还有什么怀疑?”

裴奉飞不紧不慢地说:“公主莫急,来人,将阿蛮公主的画相,上报的脚号等拿上来,一一的对照。”

妩音心里暗叹,果然是心思缜密的裴将军,怪不得可以百战百胜,连上报朝延的这些东西,都留了一份。

怕的是公主是冒充的,如此的细心,但是他算错的就是这些手碗大小,颈长,等写的号,都是她的。

甚至是连唇长眸长,都有量,要想冒认,绝不可能。

阿蛮公主伤心欲绝,苍王当然不敢让人去逼着她做什么?都是交待一下让她做,而这些所得到的数字,就是她的。

即然代替,也就从头到尾,都是她。

他虽然精细,她也早就安排好了。

“回报将军,全对得上,的确是苍国的阿蛮公主。”

撤掉白布,妩音看那高大的人下马,半弯腰:“见过阿蛮公主。”

她睨视着他,冷然地说:“这就是你的以礼相待,还没有到天朝,就让本公主如此的受辱,裴将军,你怎么给本公主一个交待。”她一脸的冷意,语气里有着兴师问罪的味道,她不会让他,好过上半分的。

谁知道他笑笑,露出白牙,竟然该死的好看。低沉有力地说:“本将军不需要给阿蛮公主有什么交待,查证真假公主是本将军的责任,多有得罪,也是尽责。公主请入城。”

一股子火气,升了起来:“是啊,该得意的是裴将军才是,破了苍国,又升了什么官,在城外这般的污辱本公主,是存的什么心?将军并不问我昨夜失踪之事,将军只想让阿蛮在入天朝让人看笑话。”

他挑挑眉看着她说:“公主并没到天朝,公主失踪一事,只是送亲者不力,并无关本将军之事。”

她也笑了,是嘲讽的笑,冷冷地看他:“本公主终于知道天朝的男子,竟然是这般的恶俗,只守于礼,不乎于情、恐怕以后若是命令你将夫人交出去,你也不会不从。”连施救她,他都没有想过,够是无情和冷漠啊。

裴奉飞脸一黑:“阿蛮公主,请注意你的身份,我朝国事,女子不得谈之。君王之事,不可亵言之。”与其想这些,她还不如想一想她到京之后怎么自救,皇上,是不可能会戴上这顶绿帽子的。

妩音不知道,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会成了真。

她知道,自已是有些激动了,导致处处落于下风,让他轻训了她一顿。不过,路途长长,还怕没有报复之时吗?

进了天朝,她的生命的纠结和灿烂,也开始慢慢的伸展了开来。回头望望那浩然如海的沙漠,那个吹了一夜萧的契丹二王子,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风卷起的沙,慢慢的将所有的脚印都淹盖,然后抚平,再卷着沙四处飞窜着。如果不是残破的嫁衣,她以为,她那沙漠中的一夜,只是做梦。

一夜,留给她的,是什么呢?风卷着沙,卷着妩音进入天朝。

裴奉飞迎了妩音入城。净身,更衣,都有人带领和侍候着,她也不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宫女,凡事不亲近,大大方方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傲气。

从入了潼州,她就不是妩音,妩音只能是一个逃跑的宫女,她是阿蛮公主。她,不能再是她了。

宫女细细地梳理着她的发,薄施上脂粉,描上胭脂,美丽的公主便映在镜中。她不是一出来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越看却是越耐看,什么都是细细的,就是眼睛,细细长长的,睁大眼的时候,能从她的眼里表达她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怒气,清灵的,如水一样,透彻到底。

她们不敢开口问公主,昨天晚上怎么了,一定不是清白之身了,谁也不敢去问这些事啊。

一个嬷嬷拿来一套大红的喜服,却是又长又大,边关的女人都相当的高大。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穿过的,无论是手工和布料,都不及她的一半。

“公主,这是将军让我送来的,请公主用膳,休息片刻即可起程。”嬷嬷有礼地说着。

她的喜服是不能穿在身上了,无所谓,一路上还是可以再赶一套出来,这种衣服,怎么配公主。

毕竟是一国公主,她们的苍国被破了,俯首称臣了,但是她们不能连尊严也没有了。

几个宫女端来饭菜,倒也是精致极了,比不上阿蛮公主在宫里以前的丰盛,对她来说,是不错了。

只是,莫非这将军还想要试探她,端饭菜来的都是她的陪嫁,新征入宫,她们可以不知道公主的用餐规矩。

裴将军绝对是不可能不知的,她上报天朝的数据,他不是清楚着吗?居然是绿色的玉筷子,妩音冷声地叫:“你们将军是不是不懂规矩,公主用餐,岂能用绿玉筷子。娜娜,你去告诉裴将军,不知礼仪可以向你请教,我是苍国的公主,国破家亡,我还是公主。嫁到天朝,也是皇上的妃子,让他取双白玉筷子。”

身为公主,连用餐的器具都相当的严格,而且这是众目睽睽下,她不得不端起架子。

他要讲礼数,就得做得更完善一点。历代以为,君王皆怕有人在吃食中下毒,所以用银筷子,可是银筷子终是上不了台面,于是,就用白玉做成。

下面的小截才是银的,又称为白玉筷子,君王得此,吃食也就放心了,连未出阁的公主和王子,后宫妃子,也一并如此用。

只有一般的女官,才会用绿玉的筷子,而宫女,用的是木筷子,裴将军分明是想试她。

珠帘外,拍掌的声音响起,裴奉飞轻快地说:“阿蛮公主连筷子也如此讲究,是末将的疏忽。来人,去取一双白玉筷子。”

声音是彻底的放心,他是故意试探的,不是苍国王室中的人,岂会知道这些。

定不是契丹的奸细了,谁也没有真正地见过阿蛮公主的真面目,包括送亲的人也是模糊二句。

虽然阿蛮公主美名远播,可人可以相似,契丹可以找一个跟阿蛮公主一样的数号的女人出来。但是习惯,气势,包括气度,不是可以模仿出来的。

他站在珠帘后,这是不可以逾越的,他很欣赏这个苍国的公主,早知如此,那日就该见上一见,只要一眼,他便会记住,也会少了不少的礼节。他无意要羞辱她,但是责任在身,希望她明白。只是这个公主,对他带着浓深的恨意。

“裴将军,你的试探到此为止,本公主,不喜欢被人耍弄。”冷冷的看着珠帘,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可以看出,他的身子有多高大。她手握成拳,狠狠地握着,泛白的骨节暗藏在宽大的衣袖下。而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和高傲的笑。

“未将不打忧公主用膳,一会就可以起程上京。”不以为意,她恨归她恨,她是一个可悲的女人,这其中的可悲,不必说出口,她心里也要有个数。

宫女恭敬地用白玉筷子夹着各样的菜色送到小碗中,每样小许,她也是浅尝即止。公主的礼仪是一国的典范,她不能失了半点礼数。如果是阿蛮的话,受这些耻辱,她一定会很委屈,会哭了。

阿蛮公主吃东西,喜欢就全吃,不喜就不吃,是苍王宠溺的结果。看着他总是试探,必然也会给这个冷面将军吓坏。

一声声的响雷掠过,吓得胆小的宫女脸色苍白,抖着声音道:“公主,好像是要下雨了。”

不是好像,而是要下,天说变就变。明明不是酷暑,可是雷却凭地响得惊心动魄,乌云黑压压地下来,风也吹得那珠帘铛铛作响,天际中,划过长长的闪电,伴随着就是惊天动地的雷,要将天炸开一样,大滴大滴的雨哗哗地打了下来。响雷间,还能听见街上杂乱的声音。

她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淡淡地拢上了眉头。她怕雷雨,可是她没有软弱害怕的权利,因为她的公主。在这个陌生的天朝里,她要生存,而且还要有尊严的生存,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苍国。

一会儿,一个嬷嬷进来报:“阿蛮公主,裴将军说现在下雨可能不好上路,只有等雨停了,才方便进京。”不过是一个败国的公主,不知道裴将军为什么要那么客气,她高高在上,冷不可近,脾气高傲的很。还以为能当上皇上的妃子吗?她知道,她心里,都清楚着。她只是不想去承认,因为她是公主。

收起软弱的眼神,妩音一眼就能看到这嬷嬷眼中的嘲意,冷冷地说:“裴将军不说本公主也知道,雨停再出发。”

嬷嬷领命出去,没敢多瞧上她一眼。

从半开的小窗,看着下得急厉的雨,她很喜欢下雨天,可是,又怕打雷。

下雨能把人的哀愁尽情的抒发,能带走所有的不快乐,下得真欢啊。有时她宁愿自已也是雨,没有思想,就不会有感觉,也就不会有恨,有愁。

在家里,模糊的娘很早就不在了,娘无子,怎能受宠,父亲一天到晚喝花酒。

一次竟然将姐姐卖入宫中做宫女,姐姐岂愿意,等三年出来后,她的良人已是她人夫了,于是她代替姐进宫了。

现在她又替公主出嫁,她不和道,她的命运是不是要不停的代替。

人是因为有思想,才会烦忧,做一只鸟,或是一棵树,也是自在的,至少没有感觉,就什么也没有了。

下了一阵的雨,逐渐明朗起来,雨也小了许多,窗户下面就是街道。

她低头看,竟然看到冷面将军带着人四处巡逻,让手下帮着刚才下大雨来不及搬走东西的百姓搬着东西。

站在中立的场合来看,这裴将军是一个好将军,怪不得大名如雷贯耳,万民拥戴。有人云:潼州有裴将军,莫教契丹进一步。也就是赞美他,的确,也一直是如此。这是要塞,一旦不保,那就唇亡齿冷了。

在百姓来看,他是天神,是潼州的神。

可是在皇上心中呢?功高岂不是震主。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如此这样便是最好。将军有几个是死在沙场上的,官场之上,帝王之术中,这种人,岂留得久。

没有想到的是,这雨,竟然连绵下了好几天,就这样留在潼州几天。

太阳射出万丈的光芒,预示着,雨的终结,她也得起程了,她有惶恐,对前路的惶恐,她希望这雨可以一直下个不停,直到下到五月初五。

错过了大喜的日子,皇上必不会再补婚,而且她在路上发生的事,只怕飞鸽传书,也到了京城。皇上可以来道圣旨,让她留在潼州,择日再上京。这个择日,就有些让味道在里面了,皇上如此多的妃子,一择就永相忘。她宁愿让人耻笑,留在潼州,只是自已想的,都是空想,她终究得上京。

等待她的不再是从苍国一路而来的大花轿,而是马车,不甚豪华的马车。

“阿蛮公主,大雨耽搁了几天,得抄近道而走,才能准时到京。”他没有什么赔罪和道歉的意味。

妩音淡淡地问:“抄近道?”他必是话中有话。

裴奉飞的眼里有些赞赏,却依旧无波地说:“只是山匪多一些,阿蛮公主莫怪意。”

“即然将军是保护阿蛮上京的,将军选择那条路,阿蛮也只能跟那条路。”他不怕,她又何怕之理,他没有把握,他敢走山道吗?出了什么事的话更好,这将军得负全部的责任。

大队的人马,依然是走官道,掩人耳目。那些人迟几天到京城也可以,而她不行,她得在预定的五月到,立妃是大事,还有一连串的事要做,迟个几天,所有的礼节都会乱。她身边只有二个宫女陪着,近路并非想像中的那么好走,一路上,尽是颠簸不平。关于这一点,她又不像是娇贵的公主一样抱怨他,受些苦无所谓,只要能如期到京。

其实,她又不想到京。总是复杂地想着,烦忧着。

二个宫女看她不出声,自然也不敢声张,只能暗暗叫苦连天。

抄近道,原本也就算好了路程和时间,只是这裴将军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起早摸黑地赶路。让人赶马车,他骑着马走得飞快。她想,到京城,又起码要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二天。

娜娜将水倒在玉瓷杯里,没什么力气地说:“公主,请用点水。”

如此折腾了几天,够了。

马车停在一边暂时休息用些东西,她隔着帘子冷冷地说:“裴将军,是否赶路赶过头了,走官道那么急,也能将路程赶回来了?”何况是走近道。

“怎么,公主怕累啊?”他的语气有着一丝的焦燥。

妩音心下冷笑,淡淡地说:“请问裴将军,阿蛮早二天到京,将军又将阿蛮安住在哪里。”礼嫁之事,安排得十分周密,不能迟,不能早。她毕竟也是一个公主,岂能住在官房里,那只不过是接待使臣的官房。她嫁进宫,是为正妃,自不能住那里,皇上也丢不起这个脸让人指点。自有花嫁房,连日子,也是挑好住进去的。

她的住处,必是宫里的人打点,早也不行,晚也不行。

他很烦燥,一仰头,将水袋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他必须要早点赶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只是这阿蛮公主,为何是公主,也不是她多事,而是,他有事。让人慢慢护送她赶路又不是,他又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他必须要提前回去,冷厉的眸子看到剑上的编织的流苏,心里一暖,眼神也变得柔和一些。“阿蛮公主尽管放心,阿蛮公主可是暂住我府上,等日期到了,即可住到花嫁房。”

阿蛮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也变得嘲讽:“裴将军,阿蛮岂能住你府上。”成何体统,她不会坏了苍国的名声,只能住花嫁房,等待迎娶的日子到来。

他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阿蛮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觉得她并不是不明理,不分是非之人。他希望她能成全他,这是他一辈子的事,要他放下架子,也无所谓,他其实不太在乎这些的。

哦,他也有求她时了,真是有兴趣啊。妩音也不端公主的架子,也不讲什么男女有别了,她恨他,他要求她,必然是他有什么不得已,那正好啊,听了,再作打算,她伸出手让娜娜扶下马车。

他先走一步,在那齐腰芒草的地方站着,高大伟岸的身材像是天神一样。黑色的披风让风吹得大铺开来,冷冷的。

妩音抬头看看天色,似乎又是要下雨了,如此大的风胡乱地狂吹,草丛里的什么鸟,也急急地叫着,催促着,一声急过一声。

她拢拢吹散的发,久未走路,竟然有些头晕,清朗地说:“裴将军请说。”

他张开口,却不知从何说去。难道叫他说,他是为了赶回去,想试着挽回心上人出嫁吗?跟她说,多不合仪,可是他不能连挽回她的事,都不做。

有些事,是天注定的,但是却是人在做的,他不想失去,所以,他要挽回。

“将军不想说,本公主就回马车了。”她不逼他,他越是说不出口,这事就对他越是重要。还怕他不说吗?有求于她,他等着她怎么整他。

他平淡地说:“阿蛮公主,你恨我。”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美得让风都打转着,清脆地说:“是的,我恨你。”毁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如果她不恨,她就不配做苍国人。

“放下这些恨,阿蛮公主,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你。到京城里,我让人先找隐密的客栈让你住下,还是如期到花嫁房。”他也甚少求人,有些酸涩地开口。叫她放下恨,他想,难吧。

“原因呢?”她觉得血液中,是流着些黑色的血,她可以很狠很狠地伤害人,对他,不能留情。

他叹了口气,低沉地说:“实不相瞒,我要去挽回我重要的一个人。”

妩音真的很想大笑,忍也忍不住,满脸是笑意。却嘲讽地说:“原来,将军也有心爱的人。”重要的,无非,也是挂在心上的。

知她讽刺他,裴奉飞也没放心上:“公主意下如何?”

妩音笑出了声:“当然不行。”最好让他赶不及,什么叫做伤心,什么叫做不得已,就如现在的她,不得已的嫁。

他转过头,眼里有些冒火,又似请求一样。他看着她一脸的高兴,轻声地说:“对我很重要,我很坚定想要早些回去。”

“同样,我也很坚定。”就是要他为难,越是为难,她越是高兴。

他笑了,眼里有抹嘲意:“阿蛮公主,你以为你进得了宫吗?你能见得了皇上吗?”

妩音恨得直咬牙:“你什么意思。”

“你还在做梦吗?皇上会要一个让契丹人占了清白的人吗?”他愤怒了,他不是这样的,但是她有将他逼怒的本事,他不想在这苍国公主的伤口上撤盐,为了他的幽朵儿,他不惜伤害她。

妩音抡起手,想狠狠地给他一巴掌。却让他抓住,他眸子在冷笑:“想打我,阿蛮公主,我不是你的奴才。”

他的手抓得好用力,痛得她想冒冷汗,右手被抓住,那就左手,岂可以这样伤她。原来他也是一个俗人,同样地左手也落入了他的一手中。

他冷冷地说:“自不量力,阿蛮公主,你就且得意些时日,到了京城,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羞辱,这样你就承受不住了,你也未必太懦弱了。”狠狠地放开。

“你呢?裴将军,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愈越了,你过份了。”她激动地说着。

他说中了她的心思,她不知道,入了京,是生,还是死。未来,是什么?

心刺痛着,退了二步,手腕也灼痛得如火烧。恨恨地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一些愧疚之意。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却看见他眸色一变,竟然一把抓住她的腰,往芒草一推。

刷刷几声,头顶飞过几枝箭,一片喊杀之声传来。

四面八方都是冷冷的箭,朝他的方向射来,看来是要他的命。

裴奉飞皱紧浓眉,看着现在的状况,抓起妩音:“阿蛮公主别害怕,你往那边跑,我断后。”

是娜娜的痛苦叫声,他带来的二个侍卫也在奋力地拼命着。

她往芒草里钻去,听见箭落地的声音,还有喊杀的声音。她拼命地跑着,没敢回头看,只要稍一停留,她必会让箭射成马蜂窝。

她不会管他的死活的,她只要跑,才有活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可也不知为什么?她要活着。虽然不怕死,可是到了紧张关头,人的本能还是会跑。

她听见后面很多喊杀的声音,必然是很多的人。

她停了下来,无处可逃,在前面的竟然是山崖。原来要死,她也是死在天朝了。

正在迟疑间,身子让人从后面一抱,就往下掉了下去,来不及呼叫出声。

他的手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巴,用身子护着她的身子,从一侧斜坡中落地,一直滚落茂林深处。

睁眼一看,崖上黑压压的人,用绳子吊着人下来,山崖并不高,他们相信必不会摔死这个裴大将军的。

怪不得他不让她出声,宁愿他的手滚个血淋淋,同时也护住了她的脸。妩音看到那鲜血淋漓的手,心不由地紧缩了一下。

他又拉起她的手往肩上一甩,她就在他的高大的背上了,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没有问,只是任他这样背着往深林里跑,他跑得好快,像是一朵乌云一样,消失在那密林里。

直到完全听不见喊杀的声音,他才疲惫地放下她。

妩音有些惊叹,他是人吗?还是神。

小脚上一支箭插在那里,他滚下来,每一次转圈中,都应该会插入更深一些,必会让他痛上加痛。然后他还背着她走了那么久的路。

不,她不能同情她的,他杀了多少苍国人,他的剑上,有着多少苍国人的鲜血,就是死一百个他,也是不足以补偿的。

她不能心软,她冷冷地看着他用力拔出箭,血也如箭般地射了出来,他熟练地撒开一布条缠住。

然后他大口地喘着气,终于不支地靠在树杆,看了看她说:“你很镇定。”

“本公主的宫女死了。”她冷冷地说着。

他叹口气:“我无能为力。”当时已救不到,而且人很多,黑压压的,能带着她逃走就算好运了。

幸好她不像这里的女子一般,不然的话,会哭哭喊喊的,闹着救人,闹着不走,或是吓得双脚发软,那么就是自寻死路了。死一个公主,皇上也不会将他斩头,只是,麻烦自是少不了。

“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不是山贼,训练有素,行动迅速,必是军队。要怪就怪他平时的杀孽过多,仇人四处堵着围杀他。她只是一个和亲的公主,没必要派人来杀,也没有理由要杀她。

他眼里有些欣赏:“阿蛮公主果然见多识广,这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从下雨的时候起,就埋伏在这里了。”他们的身上,满是泥草的气息。

妩音有些想笑了:“有时候,做人不可太嚣张。”

“为什么阿蛮公主这么恨我,你必是没有爱过,不了解一个人的爱情。”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妩音的眼像火焰一样波动:“本公主要是爱过,还会嫁吗?要是请将军放我现在走,将军愿意吗?我们可以互不耽误,路上死一个公主,而且是不受欢迎的公主,将军也不会治很重的罪。你可以挽得回你的爱情,不是值得吗?”

他摇摇头:“皇命在身,那样就是欺君之罪。”

愚忠,她心里冷哼,转过脸不看他。这深山老林的,后有追兵,前去无路,她什么也不去管,反正有个负责任的将军,不是吗?有什么问题,什么责任,全在他的身上。

他站起来,爬上树端,又滑了下来说:“往一边追去了,我们可以从南方走出去。”他蹲下身。

妩音看看他还有些微颤抖的小脚,手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她竟然开口说:“不用了。”

没有路,他就一直在前面用剑斩开枝叶,拂开道走,过不去的坎时,还会体贴地伸出手,让她支撑着下来,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很静,心里,却很平和。

不知走了多久,落日西斜归去,什么也看不清,就只能他背着她走了。妩音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在宫里也是一些轻松的活,走了那么长的山路,早就累得不行了。

当他背她继续走,她没有拒绝,在他宽厚的背上,鼻间,是他的的气息。

她觉得这阴暗得不见五指的地方一点也不害怕,他在,似乎什么鬼神邪灵都不会靠近。不知不觉地,她竟然疲累得睡着了,全然将自已的命运交给了他,管他一脚深还是一脚黑,还是一脚踏空,死,就一起死吧!

他没有丢下她,算是不错了。明明要恨他,却是相信他。

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间草棚里,刺眼的阳光穿过薄薄的草墙射了进来。她眯起眼,看见靠门口坐着的他,一手还握着剑,似乎有动静可以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出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充满着无限的力量。

她坐起来,却也惊醒了他。

彼此看着,却没有说话,过了会,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草床边:“你的脚必是起了水泡,擦擦吧。”合上那草门,避了开去。

女子的小脚是不能给夫君之外的男人看去,是很痛,而他也很君子。

她轻轻地揉着小脚,脚板满布着磨起的水泡,这几天,必是不能走路了。

沁凉的感觉从脚心一路透到心底,无论他做再多,她还是要恨他。

这些都是因为他而起的,救她,是他应该的。

心里升里的某些情感,她漠然地压了下去,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是想像中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冷血将军。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生在苍国,必是受尽人欢迎的将军,可是偏偏她和他是对立的,再多的欣赏就是她对苍国的背叛。

阿蛮公主说,有机会,一定要她杀了这个人人愤恨的将军,不可以,万不可以背叛自已的国家。

连阿蛮这样毫无心机的人,也学会了恨他,她何尝会不恨呢?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啊。

苍国犯了个大错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妩音的唇角凝出一朵美丽动人的花,这个将军再多的功劳,一样招人恨。

人怕出名猪怕壮,天朝的人,正步步追杀他。

他回来的时候,手上不知在那里拿来的布衣,他放在草床边淡淡地说:“阿蛮公主,情况特别,你得换下嫁衣。”

红帕早就让人掀开了,换下嫁衣同样是不吉利。她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如果硬是守着这些思想的话,命早就没有了。

一身大红的嫁衣,相当的引人注目,必会引来追杀之人。这些人都是因他而起,而她只能靠他,如果有机会在天朝皇上的面前说话,她必会说路上追杀之事。就算皇上不杀他,也会治他罪,这些苦,都是他带来的。

默默地换上衣服,将头上的珠钗玉翠收了起来。拉开了草门:“裴将军,可以出发了吗?”

他回过头,眼里有着惊叹,素衣的她,没有折掉半分的美,粗布更是衬得她肤如玉,眸生波。无可避免的是,她眼中有着冷冷的恨意。

他拉过一台平板车,平淡地说:“阿蛮公主的脚必是走不了路了,我只能买了百姓的平板车拉你到有附近的镇上,再换马车前上京。”

“你确定一路上会那么顺利吗?”妩音的声音中,有着幸灾乐祸。

他心里有些苦笑。她聪慧,她能看得出来:“不会,但是我会以性命保护公主人身安全,直到花嫁房。”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任务。

“你确定我跟着你会更安全。”妩音挑挑眉。

沉吟了半响,他无奈地说:“不会,但是你必须跟我走。”现在不想嫁,也是她的命,他不能放她走,保护她,是给他的命令。

她坐上板车,脸向前,而他在后面推着,知道他的脚受了箭伤,可是她没有理由要同情他的。他们的关系,只能是相反的,只能恨他,

这里是偏僻的小山村里,连路都是小小的山路,偶尔还有听见几声狗叫声夹杂着鸡鸣的声音,祥和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

走出了山,就能看到孩童在追玩着,绿色的桑浪风一吹沙沙作响。天朝多养蚕,做出来的丝绸让人叹服,柔软又漂亮。

绿波烟里,是谁家姑娘的歌声,这般的平静,像在家里的感觉一样,最平凡的田园生活,却是让她感触最深,最想去拥有。

他似竖耳听了一会,然后皱起眉头:“不好。”

风轻轻地吹,带来杀戳和血腥的的气息,那细长的歌声,忽兀地降下去,再也没有响起过了。

他身上的气息张狂了起来,回头看看她:“阿蛮公主,看来你要先躲回村里去了,由我来对付引开他们,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走吧!”聪明的女子,自由地去生活。

走,愿意放她走了倒是。当然,他没有回来,这是最好的事。

妩音跳下来,却见他从身侧取出一把小匕首递给她,疑重地说:“以你的聪明,你该避得过,去吧,要有什么事,当机力断,万不能有妇人之见仁,送了你的性命。对方只要我的命,应该不会怎么尽力寻你。”

妩音接过,放在衣袖内,一句话也没有说,忍着脚痛就回村里了。那里有人,就有藏身的地方。

回头看这绿波烟里,似乎都潜乎着银色的光芒,阳光一射,像是箭一般。再回头的时候,见他已经将板车推倒在桑地里,让人以为是采桑人用来装桑叶的。

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去,那里等待他的,必是不平静的杀戳,他的剑抽出来了,妩音转过头,拼命地往村里跑。

纯朴的村民,似乎被那震天的杀声吓呆了,都惊恐地带着小孩往山上跑,哭声,叫声,混乱成一团,将寂静的小山村吵得惶恐不安。

妩音也杂在那些人中,上了山。

在茂密的树叶中,偷眼瞧去。远远地,如天神一般的他,一把剑,一个人,抵挡着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杀手。那种天地之神勇之气,还有那无情的杀戳,夹着鲜血,喷向了天空,这情景,深深地感憾着她。

她有些担心,真的,竟然有些担心他了。

他真的很勇猛,以一敌百,得他,可以得天下,只是他如此的忠心于天朝。天朝的人,依旧还是不会放过他,什么叫功高震主,没有震到主,也会震到别的人。不甘心的人,无时无刻不想干掉他,取代他,这是多少战场英雄的结局啊。

他能挡多少人,他能挡多久,多少人围着他,杀死一个,又一个上来。杀一圈,死一圈,又一圈的人涌了上来,空气中,都带着那血腥味。幸好离得远,听不到那悲惨的叫声,这样杀戳什么时候才能杀完呢?她深深地叹着气,有些无力。要是他倒下了,然后那些人会不会将百姓都灭口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一双双害怕而惶惘的眼,他们都是无辜的。她和他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平静,妩音平静地对他们说:“对不起,各位大叔,大婶,大家还是先往林里逃吧,最好不要一起,分散开来,只怕那一个人支持不住,然后他们会杀上来。”斩草除根不无可能。

“姑娘,你要不要一起走。”善良的老百姓没有责怪她,有一个还回头问她。想必,是不清楚她和他的身份。

她笑了笑,有些淡然:“不用了,命中注定该死就该死。”

不知杀了多久,她闭着眼等着。当她再看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站着,村里的狗也没有再叫了,都死光了吗?包括那个裴将军。终于死了吗?她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心里有些隐痛。

从此她不是解脱了吗?公主半路让人杀了,连带英勇无比的裴将军一起死,苍国的人会多高兴啊,她却笑不出声来。

胆子大的年轻人回到村里去看看,然后就呼亲唤儿回家。

等了好久,她才敢去看。

凉凉的风吹起,一抹残阳照着那血洗过后的桑叶,大片大片的倒下。

树下,不知死了多少人,浓浓的血腥味,几欲让她吐出来。尸体成堆中,他躺在血泊中,剑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他连拔出的力气也没有。

她不知他是死的,还是活的,她的身体颤抖着,她希望他是活的,她在天朝里,认识的就只有他,在这里,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能带给她安全,能带她走出这里。

他眼皮动了动,眸子睁开,有些笑意:“你恨我的话,你可以杀了我,我现在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妩音的心放了下来,平淡的说:“我是恨你的,不过我不是落井下石之徒。我并不像你,只有命令,没有人情,只有责任,不顾别人,对我有恩,我必报之。”

“生为天朝人,身为将军,命令就是命令。我活着,你还是会嫁进宫的。”他说着这些事实。这是他的命令,军人就的天性就是服从,无条件的服从。

她抽出他的剑,血从那人的脖子上缓缓流了下来,风声吹起,是谁的灵魂在无主地叫着。

一块令牌在那人的腰间,她清楚地看到一个少字,这些是军人,那黑衣下都是从军之人的束腰带,甚至连兵器都是一样的。

她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你得撑一口气,我背不起你,到了路边才有平板车。”

“阿蛮公主。”他浅浅地叫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有些感动在心中。

妩音拉着他的手,让他撑起最后的力气,站起来,他整个身子压向娇小的她。几站要将她压倒,仍是一步一步,踏着残阳的血,往路上而去。

原要用来让她坐的车,变成了她在推,他在趴着。

连她自已也不清楚,救他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没得逞的人,终还是会反扑过来。

连夜走,不知走了多久,她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天黑透了,连路也看不清楚,只能借着那淡弱的星光走着,手磨破了,不知道脚心磨破了多少皮,流了多少血。

风带着危险的气息,总是催着她快走,一步也不敢停留。

而他,足足晕迷了好几个时辰。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必会有人追上来的,而她无法超越轻骑快马,也无法和别人对战。

她知道,追杀他的人是不会放心的,即使她最后放了一把火,顶多也只能将人的衣服烧毁,脸孔变黑,总是怕祸患未除,还是会再沿路看看才放心。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总怕有万一。

妩音将板车推到一边,借着薄弱的月光,可以看得出黑乎乎齐人般高的茅草。她摸索着他的剑,有些冷光刺了出来,她到里面,将一些草斩断,板车用力地推了进去。再将那些茅草,盖在他的身上,将板车捂个密实。然后,她钻进板车底下,从腰间取出他给她的创伤药,轻轻抹在脚心,才知道痛得不可思议,满手掌皆是湿腻的血。

缩在下面,闻得到血腥味,是他身上的血腥味,他究竟伤得有多重,她不知道,要死要活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的的如疾风一般的马蹄声响声,由远而近,她缩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隐隐中看到,有不少人,举着水把,人在暗处,更能看得到火的亮光,他们,似乎一路在追寻。

这边的芒草也只是随眼看看没有怪异之处,不停留半分就走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总算还算及时,想必一会还会有。

有些狐疑心较重的人,擅长于心理战术,第一次过后,让人不再防备,放下心出来。再反扑第二次,就能抓到躲藏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马蹄声飞奔而过,她吊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却是了无睡意,她不断地问自已,对吗?这样做,对吗?救他,值得吗?

他不过是带她出了森林而已,不过是不想滚花她的脸而已,她现在可以自由,现在可以丢下他不管,逃循了去,依旧可以回苍国。

而且,要恨他的啊。她现在,在做着什么?

可是回到苍国呢?又怎么样,她要到哪里去安家,她的亲人在哪里。

丢下国仇家恨,她是要救他的,她是有恩必报的人。他救过她,不然她就死在那些人的箭下。可偏有这些国仇家恨之事的夹合,每一个苍国的人,都要恨他,不是吗?算了,这是一条想不通的路,只是单纯的救人,生命很脆弱,养育一个人,要多长的时间,而死一个人,多容易,又会伤了多少人的心。

夜有些冷,她用力抱紧了自已的身子,缩在板车下,剑就放在她的身边。她没有再害怕,即然救了,就没有害怕的权利,即然救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只手拔掉板车边的芒草,妩音吓了一跳,却见还有着些血迹的手,知是他醒过来了,她理理发,压下几欲停住的心跳。

她钻了出来,先站在那里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再到路上看看,没有人再折了回来,将盖在他身上的芒草放了下来。

他双眼幽深地看着她,好些话在眼里,在心里,只能说:“连累你了。”

她垂下眸子平淡无波地说:“你可以站得起来吗?这不是安全的地方。”

“应该差不多了。”只要扶着她,还是可以走的。

她点点头,扶起他,看看四周,却选择并不是芒草茂盛的地方走。

“为什么走这里?”他有些奇怪,通常求生的人,越是隐密的地方越会去,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妩音喘着气说:“在芒草中躲了一夜,你认为他们还会放过茂盛的地方吗?”他会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那倒下大片的芒草,白天总会发现,他们才会知道,竟然晚上漏了,再追查,越是茂盛的地方,越是不会放过。

“你真的很聪明,我觉得死神离我们越来越远,阿蛮公主。”他赞叹地说着,极少女子会如此的镇静,如此的聪慧。换了别人,大概都会逃跑了吧。而她没有跑,冷静地救了他。马蹄声响起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的心跳得很紧张,她却又没有马上逃走,躲过了第二次的巡查。这样的女子,在天朝,也是极为少见。如果她不是阿蛮公主就好了,必是一个让人赞叹的绝世才女。

这一声阿蛮公主,把妩音的心,打个纷乱,当危险远离了,他们之间就只是公主和将军的身份。他依旧会押着她进京和亲。她也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公主,公主,公主要她恨他的,而她却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救了他。

冷冷地,复杂地,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走了许久,弯出那山林地,竟是一条河,四周都是绿竹幽然,河水平静地流着,青绿如静止的青绸一般。

将他放在草地上,她走到河边,那里映着一张憔悴的容颜,凌乱的发丝。她只能叹气,掬起水,轻轻地洗着脸,许久未曾进食的肚子在翻转着。连着喝了几口水下去才舒服。

用河边的芋叶装了些水给他喝,他艰辛地从腰间取出一瓶药给她:“就麻烦公主帮我上一下药了。”

她眯了眯眼:“其实我更想杀了你。”

他轻笑:“你不会的,你心地善良。”他相信她,她有的是机会杀他,要杀,不会等到现在。

“我宁愿上天把这些善良都收走,我可以替苍国人杀了你。”闭上眼,是空空洞洞的黑,她做不到。

解下他的披风,上面已被血浸透,贴在他的后背,衣服也是一道道长长的口子,小心翼翼地翻了开来,却差点惊叫出声。

满背都是伤痕,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砍到了后腰侧,血凝结在那里,一扯开衣服,便又缓缓流了出来,才发现,竟然是深可见骨,血肉糊在一块。

她几欲吐出来,这般恐怖的伤口,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不知要如何处置,满背都是伤,大大小小交错在一起,他是神吗?他强忍着痛也要将最后一个杀倒,一个一人能对上几百人的大将军。

她心跳得厉害,却听他镇静地说:“阿蛮公主,帮我撒上药粉就好了,这些伤不算什么?痛到极点后就不痛了,没什么关系。”

妩音小心地将药粉撒了上去,却看到他肌肉一缩,还说不痛。

她看得双眼,都酸涩着,手微微地抖着。

她帮他上了药,还挽起他的裤管,解开那随意包扎的伤口,箭伤没有处理好,没有休息好,已是血水流了下来。为什么看到这些,她的心会很痛很痛,必是她没有看过这些伤。他是人吗?怎么可以这样坚强,可以这样不怕痛。

一会,他调理好气理,虚弱地说:“水路可以直到京城,在码头下船即可。”

妩音坐在旁边,接口说:“只能看我们的命运,能不能等来船,或是等来杀身之祸。”独自坐在草地上,看着这平静的水面,命运到此为止,前方的路,只能等,她的脚,走不下去了。

“谢谢你。”他轻轻地说。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我不欠你的。剩下的,就只有恨你。”她担白地说着,压住心中百样的翻复。心要如大夫,不管是谁,好人,还是坏人,大夫的责任和天性就是要让伤者好起来。对,救人也当是如此。也可以这样说,为了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正想着,却听有歌声传来,湖面上出现了一艘船。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船头,一个妙龄女子正在船舱里唱着歌,轻柔美妙的像是仙乐一样。

终于有人来了,妩音站起来,挥着手。女子的歌声停了,船也慢慢地往这边靠过来,她不敢大声地叫,怕引来追击的人。

看来,他们命不该绝,这绝对不是一艘暗藏杀气的船。

浓浓的书香味道,还有那如春风一般丰神朗俊的少年,纯净的眸子,惊讶地看着她。

船靠近了,那清雅的少年,却没下来,立在船头上防备地看着她:“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的身边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不想多惹是非。

纯净的脸看起来是平易近人,有礼地问着,投足举手之间,可以看出是那般的文雅和教养十足,必是一个读书人。

妩音长长地一揖:“请公子救救我们。”没有什么花言巧语,说的就是她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她需要他们的帮助。

男子有些怔住,看到她眸如秋水,直直地看着,不躲不闪。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走眼神:“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清雅秀丽的女子,从船舱里出来,娇脆地说:“哥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死了,我们还是不要惹为好。”她的眼神,写满了些防备,看着妩音,姣好的脸上尽是不信任。

妩音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他是天朝的裴将军,在送公主上京的路中,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看了看他,又说:“还有人在追杀他,求公子能出手相救,救人一命胜做七级浮屠。”

“啊,是鼎鼎大名的裴将军。”秀丽女子惊呼着,也不顾得有什么危险了,一下就跳了下船,跑过来看看。

“莫动他,他背后到处是伤口。”妩音轻轻地提醒着。还真是人人知道他的大名,救了他,自已的路,却是难走了。

她知道,算了吧,本来就难走的路,如果天注定,一切,都是枉然。

再过去看的时候,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又不省人事了,是药物的刺激吧!

那男子过来看了看,剑还放在一边。他眼一亮:“对,这是青虹剑,这必一定是裴将军,兰儿,快来助这位姑娘把裴将军送到船里去。”

“嗯。”唤兰儿的姑娘接手妩音,一脸崇拜地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裴将军。

妩音咬着牙,忍着脚心的痛,合力扶着裴将军上了船。

少年让船夫调了头,往河中心划过去。

妩音的心也松了下来,站也站不住,一下就跌在船上。一路上,出了不少力,走了不少路,而且粒米未进,让虚弱的她,再也支持不住了。脑袋一直摇来摇去,晕眩得她受不了。妩音难过睁开眼,却看见自已躺在一张小竹床上。

那个唤兰儿的姑娘进来,笑吟吟地说:“姑娘,你醒了,你的脚受伤了,不能下来。”她看到妩音想下地,赶紧叫住,放下手中的碗,将她扶坐着,赞叹地说:“姑娘,你好伟大啊,你居然救了我们天朝最厉害最伟大的裴将军,连脚都磨破皮了。哥哥说,你起码还要休息几天才能下来走路。”

妩音揉揉难受的头:“麻烦你们了。等裴将军醒了之后,他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她呵呵笑地挥挥手:“叫我兰儿就行了,能救裴将军是兰儿的福气,说什么感谢,要感谢他的是我们。如果不是裴将军,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姑娘,你是裴将军的什么人啊?”她好奇地问,似乎又有些打量和推测的意思。

妩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的防备,就如二公主看到阿蛮一样,总是怕阿蛮会勾引了她的驸马。

她不能透露她是公主的身份,不然,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她。而且传了出去,会败了她的名声,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果传到了苍国,她就无地自容了,是她,救了大名鼎鼎的裴将军。

她淡淡一笑:“我是裴将军的丫头,跟着裴将军护送阿蛮公主上京的,叫我妩音就好了。”

兰儿彻底地放下心来,笑着说:“哦,我知道了,原来将军的丫头也长得这般好看啊!饿了吧!来喝点鲜鱼汤,是我哥哥亲自吊上来的鲜鱼。妩音啊,能不能告诉我,将军他喜欢吃什么啊?”

妩音喝口汤,暖暖热热的下了腹,心里也舒服了一些。随便回答她的问题:“将军什么都吃。”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交谈过。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道:“兰儿,我晕迷了几天啊?今天,是几号?”

“现在是四月二十五号,怎么了,妩音?”她奇怪地问。

“兰儿,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能不能送我们上京,将军有急事得上京,误不得。”她急急地说。

兰儿一笑:“你和将军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放心吧,现在就是往京里去的路。他刚才一醒过来啊,就问我们,你有没有事?要快点上京。”微微的红晕,在少女的脸上,晕了开来,煞是好看。

妩音心有些凉,原来,他也是想要早点把她送到京城里去,二个人都得救了。遭敌一事,像只是一个故事,故事讲完了,他和她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各自的路,依旧是各自走。她又急什么呢?急着去投身那漩涡中打转吗?进了京城,就得面对现实,还有未知的状况。

她足足晕迷了二天,又受了些惊吓和风寒,身心的疲惫,才会晕迷二天。

没有说话的心情,妩音朝那讲个没完没了的兰儿,无非是围着裴将军打转,她轻淡地打断:“兰儿,我现在头有些头痛,可以睡一会吗?”

她可爱地吐吐舌:“呵呵,看我,哥哥就说我喜欢说话,也忘了你生病了,你好好歇着,我过去看看裴将军。”

躺了二天,想了很多,每天那兰儿都想从她的口中打听到更多关于那神武将军的事迹。原来在他们的心目中,裴将军是一个创造神话的人,怪不得,功高震主呢?呵呵,她唇角有一抹笑,却不是开心。

适应了过来,终于舒服了一些,她没敢去看窗外的绿水。看到了,头好晕。离京城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乱。

有时,还真想,从窗户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什么也可以不去想,不去烦了。而且,还可以让他脱不了罪名。可总是想归想,没有去做。

“妩音。”兰儿敲敲门进来:“吃饭了。”她端着饭进来:“今天有乌龟汤,哥哥特地靠了岸去买的,可是裴将军却一点也吃不下去,焦燥地看着窗外,真令人担心啊。你知道他有什么心事吗?”

大概是时间来不及了吧!他的情人,一定是嫁为他人妇了,报应啊。

“妩音,你见过那个阿蛮公主没有啊?”兰儿好奇地问着。

她摇摇头:“没有。”自顾自地吃饭。

她既然没有死,就要好好地活着,为苍国好好地活着。

兰儿小声地说:“我听岸上的人说,那阿蛮公主啊,长得还蛮漂亮的。可惜就不是清白之身,还没有到我们这里,就让契丹人凌辱了。真不知道她有什么脸面还敢再来,要是换了我,我宁愿投河自尽了,你说是不是啊。受契丹狗凌辱的身子,多脏啊,还想做皇上的妃子,简直是做梦。还连累了裴将军,让裴将军受伤,这样的公主,还有活着,脸皮也就够厚的了。”

妩音的心绞着,美味的汤和饭菜变得难下下咽,如果她不是她口中所说之人,她可以不当一回事。有些话,竟是如此的伤人。

她将碗推到一边:“兰儿,别说这些了,阿蛮公主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她,死有何所惧,要是她死在天朝外,天朝的人会罢休吗?”只怕会借故灭了苍国,说苍国无诚意和亲。

兰儿点点头:“好像是有道理,我们的裴将军一出马,必能将那苍国夷为平地,你说是不是啊?谅那阿蛮公主也不敢自尽,到了天朝也有她好受的。”她开心的脸,看在妩音的眼里,如刀割一般,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她寻着鞋子:“我出去吹吹风。”

兰儿不解地咬着下唇:“我怎么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她没有说错话啊,难道是裴将军不喜欢他的下人谈论这些东西,所以,她不敢说,也许是这样吧!”

是啊,为什么啊?到了天朝,她可以自尽的。

为什么她还活着,她不知道。

心狠狠痛着,一点也不留情地折磨着她。她为什么没有手刃那破她国,杀她国人的仇人呢?不知道啊,她根本就寻不到答案,痛苦地用手揉着头,想减轻一下痛。

“妩音姑娘。”轻柔清朗的男声有礼地响起:“你身体尚未好,不宜多吹风。”

压下满腹打结的痛,妩音回头一看,轻淡地说:“蔚公子,多谢你关心。妩音身子已大好,久卧才是病,出来透透气才会舒服一些。”他的笑,很善良。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光采,淡淡的,轻轻的。

“还是得注意些,姑娘家,在外就要多保重。”他柔和地说,温润如玉的气息让人放下心来。

多少年了,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吗?从来没有。她只像是夜里的晚香玉一般,不受重视,她的坚强,都是视作为理所当然的。她心里感动着,他的话,慰着心里的柔软,让她一下就欣赏这个少年公子。是个读书人,却喜游山玩水,如果不是正巧经过,她只怕也成了刀下的亡魂。

轻点头:“谢谢。蔚公子的救命之恩,妩音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块玉是妩音自已的,不值什么钱,还请公子收下。”这是她的玉,一次跟着阿蛮公主悄悄出宫,在外面买下的。

他笑着摇摇头:“我蔚凌玉要是收了你的东西,救人,也就变得没有价值了,不是吗?”

妩音一笑,很喜欢他的高风亮节,和清净不阿:“那只能再说一声谢谢了,妩音是俗人,刚才的事,实在是有辱公子的气节。”

“倒是没什么?不必放在心里。妩音姑娘看起来也像是读书人。”他浅浅的含笑,和她并排靠在栏上,她很好相处,身上淡雅清香的气息让他喜欢。

她点点头:“略懂一些。”在宫里陪着阿蛮公主读书,阿蛮不喜欢读书,于是她就得多读一些,公主不会的,她都要会。

“难怪妩音姑娘气质如此好。”他赞叹着。

“蔚公子过奖了,只是略懂皮毛。公子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是真正的才学。书本是死的,看到的,才是真的。”她所学的,除了公主的礼仪举止,甚至还有一些权术之谋,作为公主就要知道这些。不管是什么书,阿蛮就丢给她看,让她看完后帮着写些东西交上去让人看,什么都得学,很多,很杂。

赞叹变为尊重,变为欣赏:“妩音姑娘的言论真是一绝。天朝的学子都以为,寒窗苦读,就守在家里好好的读,只能看到书本上的,却不能放开眼界,看到更远,更实际的。”

“公子说的话很有才学。”不是一般的迂腐之人,假以时日,必能出人头地。她一向看人,还比较准。

“谢妩音夸赞,不知上了京城之后,是否可以去将军府寻姑娘。”他有礼地问着,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妩音心一怔:“不行。哦,我是说,不可以,我已有了婚配,等回去之后,就要应父母之命嫁出去,也会离开将军府,所以,蔚公子还是不要白跑一趟了。”

他的眼里满是失望:“哦,原来你有婚配了,妩音。”低低地叹息,难得遇到一个如此不同的姑娘,哪怕只是丫头,他也不会看低,原来,佳人已有婚配,谁家,有福气娶得这才貌俱全的女子啊?

绿水映着二张各有心思的脸,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他救了他们,裴大将军自会感谢。她有她的路,由不得她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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