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赵知行全文在线阅读_江晚赵知行(她山)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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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赵知行是小说《成亲后,落魄夫君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她山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成亲后,落魄夫君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章节内容

江晚赵知行全文在线阅读_江晚赵知行(她山)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回来了,回来了。”

一个鹅蛋脸的丫鬟一路跑进了主院,兴冲冲地跟窗前剪花的女子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江晚放下手中精致的剪刀,惊喜地看向她,“当真?”

墨竹笑着点头,“千真万确,已经快到府门了。”

一旁伺候的湘竹也满眼惊喜,将水盆端来让她净手,“王爷这一去就是三年,如今可总算是回来了。”

江晚轻笑着洗去指尖的汁水,“王爷此番出征是为了驱逐蛮夷,再等三年也是应该的。”

她垂目遮去眼中的不安,若无其事地擦净手,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往府门去了。

七年前,端王赵知行隐藏身份前往盐城查案,重伤落难被江父救走,谁知养伤期间,一场疫病来势汹汹。

江父不幸病重,看着榻边侍疾的江晚想了一夜,哀求彼时化作富家公子的赵知行,“在下知晓有些强人所难,可能否请求公子将小女带走。”

他顿了顿,看着不远处有些震惊的江晚说道,“晚晚自幼丧母,祖辈皆亡,亲戚不丰,如今在下也要离她而去,实在担忧她一介弱女子在世间难行,公子若看得上晚晚,日后将她纳了,若无意,等她及笄给她找个人家嫁了也行。”

看了眼在明灭灯影下的江晚,他并未多想就点头应下,“您放心,我娶她。”

几日后江父去世,他以晚辈之礼同江晚将他安葬,向身侧一身素白的江晚伸手,“我带你回家。”

江晚微红着眼,看着他还稚嫩的面容,将手放了上去。

二人一路北上,直至京城入了端王府,他才告诉江晚真实身份,他安抚了一番惴惴不安的江晚,摸了下她的侧脸转身离开。

夜间归来,带着满背鞭痕跟一道赐婚圣旨。

江晚拧着眉为他上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赵知行白着脸,被她生疏的手法激得肌肉不时抽搐,却沉默着任她上药,直到听到隐约哭声,他才回头看去,见她满脸泪水,伸手握住她满是血污的手安抚,“别哭,我会对你好的。”

赶到府门时,赵知行正扶着一个身姿消瘦的娇柔女子下马车。

江晚看着眼前的璧人,一直高悬的心突然放下,满是果真如此的释怀。

她身侧的丫鬟看到眼前一幕纷纷看向江晚,却见她笑意吟吟,毫无介怀地迎了上去,“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她身后的众人也心思各异地行礼,赵知行抬手要扶她,“不必多礼。”

江晚不着痕迹地起身避开他的手,轻笑着看向那个女子,“这位妹妹是?”

赵知行并未多想,侧身给她介绍,“林雪瑶,找个院子让她先住下,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

江晚笑着应下,目送他离开,低声安排几人去收拾院子,又吩咐人去拿马车的行李。

缓步进了后院,一个丫鬟碎步前来,说是已经收拾房间出来,可以歇息。

江晚看向林雪瑶,见她眼底满是隐晦的不安,柔声安抚,“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去歇歇吧,晚上一起用膳。”

林雪瑶点头跟着丫鬟离开。

湘竹见左右除了她与墨竹皆无人,低声说,“王妃,王爷不会想纳这位姑娘吧?”

墨竹拧了下眉,觉得她话语不妥,张唇想说什么,又见江晚神色疲惫,抿唇沉默。

江晚并未回答,只吩咐湘竹去请小厨房的宋妈妈做碗杏仁酪。

回正院坐了会儿,她估摸着时间,吩咐墨竹去仓库取匹压在深处的锦缎,说要给王爷做身新衣。

眼见房中无人,她打开首饰盒,从最深处取出根做工精致的银簪,簪身平平无奇,只簪头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朵模样。

她不知怎么拨动几下,花朵下方突然打开,米粒大小的药丸滚了出来,她将药收在指缝藏起,又将簪子仔细归位,坐回窗前沉默看着窗外的紫薇树。

那是六年前她及笄时,赵知行亲手种在她院中的,后来成婚,他横竖看不顺眼空荡荡的院子,索性将正院弃用,和她一起搬到当初暂住的院中。

春日日头还不算毒辣,可移植半成年的紫薇树依旧费了不少力气,等收拾停当,赵知行已是满头大汗。

她笑盈盈地给他递上帕子,赵知行却没接,只笑着伸头过去。

江晚笑着地替他擦去额间的汗,准备擦手时,赵知行躲了下,“有泥,别脏了你的手。”

说完,从她手中取过帕子,仔细擦净,这才拉着她并肩坐在廊下看新栽下的紫薇树,“这树再有五年就能长成,到时在树下搭个秋千架给你玩,民间传闻紫薇树也叫情深树,日后我会陪着你,护你一生顺遂。”

宋妈妈走进打断她回忆,将端着的杏仁酪放在桌上,“王妃,请用。”

江晚收回目光吃了一口拧眉,侧目吩咐湘竹,“淡了,拿去添点糖。”

眼见湘竹消失在门口,她摊开手给宋妈妈看掌中的药丸,垂目低声说,“我要离开。”

宋妈妈瞥了眼她细嫩的掌心,低声说,“这药一吃,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江晚毫不犹豫地吞下,看着空荡的门外低声说,“就按曾经商议好的办。”

宋妈妈见她干脆,收起疑惑的神色垂目,“放心,定然不会有人起疑。”

江晚笑了笑,看向窗外盛开的紫藤花树。

赵知行入夜才归,见林雪瑶也在有些意外,旋即也不在意地坐下吃了起来。

用过膳,他随意安顿了几句,就打发了林雪瑶,然后拉着江晚往内室走去。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去吻她,指节分明的手托在她脑后,拦住她所有的退避。

江晚被他一手搂着腰轻松抱起放在榻上,边吻边抬手去解她繁琐的腰带。

江晚面色绯红地抬手搭在他肩上推了下,见他不满退开,眼眶泛红地看着自己,无奈说道,“小日子来了。”

赵知行这才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泄气般往她颈侧一靠,压着她倒在松软的榻上,“我难受。”

江晚托起他的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赵知行又缠着她吻了会儿,直至呼吸深重,才起身往净室去了。

赵知行过了许久才带着满身水汽出来,江晚已经换上寝衣半躺在榻上看着书。

不满地按着她又亲了会儿,才哑着嗓子将她环在怀中,“看的什么书?”

江晚笑着给他看,“书肆新出的一本游记,讲了许多新奇故事,你瞧,这里记载着他在闽南见过番邦人,蓝眼睛黄头发,当真奇怪,若有机会定然要去瞧瞧才是。”

赵知行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日后我陪你去。”

江晚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在闽南停留了许久。

赵知行陪她看了会儿,才低声说,“林雪瑶是我副将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之前幸亏他拼死挡了一箭,否则死的就是我,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她不想嫁与旁人,只想跟着我,所以我想回头挑个吉日将她纳了,你意下如何?”

江晚轻笑着应下,“好啊。”

赵知行总觉得她不该这般痛快答应,垂目看她,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不禁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你为何不拒绝。”

江晚将书放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皇子,后院本就不可能只我一人,每进一个人都要吃醋,我该如何自处。”

赵知行听她说的坦荡,这才放过她,温暖的大手搭在她冰冷的小腹上,低声保证,“你同她们不一样。”

江晚轻哼一声,就想睡觉,赵知行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直盯得她恼怒看来,才将她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江晚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合上双眼却毫无睡意。

前世车祸去世后,她以为自己是穿回了一个架空王朝,所以在江父托孤后,并未多想跟他成亲了。

直到三年前赵知行出征,她才猛然想起曾经匆匆看过的那本狗血宫斗小说,那个三千佳丽的帝王和他娇软柔弱的皇后,以及那个一笔带过的,在帝王还未登基就落水溺亡的早逝元配。

在大盛王朝生活了太多年,她早已记不清那本狗血小说细节,绞尽脑汁也只想起了开头。

还是端王的帝王大胜归来,也带回了他命中的娇妻,原本不确定的,今日已亲眼见证。

她有些遗憾地瞥了眼赵知行,性子好,模样好,抛开身份地位,自身能力也不差,文治武功皆拿得出手,对她也尊重,是这世道不错的依靠。

可惜她在这里生活二十来年,依旧有那平等自由的记忆,做不到同别的女子共享丈夫,想到日后要面对那些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只觉窒息。

何况,她合上眼,按下心中不切实际的烦闷,这吃人的世道跟高官贵族求真心,未免太过可笑。

正想着,感到胸口发闷,知晓是药效开始发作,她拧着眉忍耐过一波,思索着想了千万次的逃离路线陷入沉睡。

次日起身,赵知行看她面色不好,低声问她,“不舒服?”

江晚摇头,提了提精神,“没什么大碍。”

赵知行应声,洗漱后看着对镜梳妆的她轻笑,“友人约我去广福楼一聚,可要一起?”

江晚摸了下发髻,柔声拒绝,“今日要同那几家布庄对账,你去吧。”

赵知行看着她红润的唇,凑上去厮磨一阵,才心满意足地要走,刚转身就被江晚拉住,笑着用湿帕子擦去他唇上的口脂,“王爷若这般出门,明日你的风流名声就得传遍京城。”

赵知行闻言,想到成亲时自己除了休假还请了半月,眼神微沉,“总归也不是第一次了,无妨。”

江晚也想到了他前些年的荒唐,面上一红,抵着他的肩将人推开,自顾自地起身往外走去,“臣妾还要脸呢。”

赵知行见她羞涩,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江晚在书房看着布庄的账本,突然想到林雪瑶来时只带了为数不多的行李,低声吩咐湘竹去给她置办衣裳首饰,又让墨竹去看看她院里缺什么,顺便拨了两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让她一并带去。

她见人离开,从一本游记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线路再次检查,随后将纸点燃烧毁,顺手将游记关于百越的几页简单做出新的翻阅痕迹。

放回原位时,看到旁边他赠与自己的手札,轻轻摸了下,取出旁边的舆图,快速翻看着之前做出的模糊痕迹,确定毫无漏洞,她垂目坐回原地,思索着一旦假死败露,这些烟雾弹够不够迷惑他。

闽南、百越、三江这三处她都留了或多或少的线索,三江虽离京城不远,却因着三江汇聚,水路四通八达,向来人多杂乱;闽南则是大盛王朝唯一对外的关口,若真出海,天高海阔莫说寻人,便是归来都难;至于百越,臣服大盛不过百年,文化习俗有所交融,可依旧排外,而且每逢九月瘴气封山,年节后才逐渐消散。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账册,这三处城镇寻人都需要大费周章,以他如今的势力,应当起码需要三年,届时他再不甘心,皇上也会出手拦人。

何况,她垂目收起账册,换了一本继续看着,他不一定会发现自己诈死,过个一年半载,新人换旧人,只是一个早逝的王妃,若干年后有人记得上柱香就不错了,又有谁会去打开墓室查看。

入夜。

赵知行带着满身酒气归来,江晚已经睡下。

他神色温柔地摸了下她的侧脸,转身去洗漱,不久带着满身水汽出来,动作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感到她不适地拧眉,换了个姿势,却依旧将人困在怀中,见她不再挣扎,才抵着她的额蹭了蹭,沉沉入睡。

江晚只觉面上瘙痒,挥了挥手翻身继续要睡,却听到赵知行的笑声,她迷迷糊糊睁眼,入目是纹理漂亮的肌肤,她吞了下口水,只觉他的皮相完美,旋即暗暗摇头,美色误人。

“什么时辰了?”

赵知行见她钻入怀中,轻笑着抬了下手臂,拥着她半坐起。

清浅的呼吸扑在胸前另他有些心猿意马,想到她身子不方便,轻咳一声打断思绪,免得折腾自己,低声说道,“快巳时了。”

江晚一惊,就要起身,“今日还要查看首饰铺子的账。”

赵知行搂着她的腰拦住,“我让王全去了,再陪我躺会儿。”

江晚听他安排王公公去查账,也不再担心,舒服地躺了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三日后是个吉日,一顶轿子抬着林雪瑶过门。

府上热热闹闹的,江晚也面上带着轻笑,似是毫无芥蒂。

墨竹看着她毫无破绽的笑容,心中难免悲凉,她同湘竹不同,湘竹是成婚后才跟着王妃的,而她是王妃进府就跟着,见过王爷王妃少年时期的懵懂到后来的真挚,所以才难以想象,这般情深,王爷依旧要纳新人。

夜渐渐深了,王府渐渐沉寂。

江晚笑着送走客人,洗漱完就瘫坐了在榻上,满身疲累,挥手让墨竹湘竹离开。

二人见她面色不好,屈膝行礼沉默着离开。

坐了会儿,起身将首饰盒最上层拉出,拿出里面的翡翠簪,看着灯火下晶莹剔透的簪子,眼中满是怀念。

这是及笄那年二人争执后他送给自己的,为什么争执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后自己先低头,“殿下高兴就好。”

后来二人便没再见过,过了大半个月,他突然出现,将玉簪塞到自己手中,骨节分明的指上满是刻刀留下的伤痕,“此事考虑不周是我的错,你我日后是夫妻,有何不满直说就是,不必迁就我。”

她垂目看着翡翠簪,雕工精细,显然是用了心。

见她一言不发,赵知行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一字一顿说,“在你面前,我不是五皇子,也不是端王,而是你江晚的夫。”

油灯炸裂的轻微声响打断回忆,她摩擦了下簪头的海棠花纹,轻笑着将簪子放了回去。

世道如此,这样的达官显贵,怎么会真的守着一个女子。

她擦去眼角的湿润,环视着住了七年的房间,只觉每一处都是回忆,叹息着越发坚定离开的心思。

她捂着发紧的心口躺到床上,不多时陷入昏迷。

赵知行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又被政务缠住了手脚,等他不耐烦地揉着眉心处理完,已是深夜。

见他要回正院,王全轻声提醒他,“王爷,今日林侧妃入府。”

赵知行皱了下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她进府只是为了有个栖身之所,一应用具别亏待就是,提这种事让王妃误会了怎么办。”

王全垂目应下,暗自摇头,只觉王爷还是经历的太少,看不清那些女子的心思。

林雪瑶听人说王爷回了正院,忍下难堪打发人离开。

众人消失在门外的夜色,明明低眉顺眼,也不曾多说半句,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她盯着红烛深呼吸着放松,思索着日后该如何。

赵知行匆匆回到正院,将江晚搂在怀中才舒服地叹了口气,凑近看觉得江晚面色不好,想着明日找个太医给她瞧瞧。

睡了一阵,赵知行只觉得越来越热,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惊醒,摸了下怀中的江晚,觉得她浑身发烫,忙喊人请太医。

一时之间,整个王府都鸡飞狗跳。

府上的太医忙碌一阵,战战兢兢看着面色阴沉的赵知行跪下,“老臣无能。”

赵知行并未多说,也没让他们起身,只伸手给她换了块帕子,让旁边的王全入宫去请孙院正。

王全看了眼面上通红的江晚,有些为难,“孙院正向来只给皇上皇后诊脉。”

赵知行垂目又换了个块帕子,“父皇问起就说我病了。”

王全忙跪下叩头,怕他再说出什么话,“奴才这就去。”

赵知行见他离开,垂目替江晚擦着手脚,感觉温度不降,又吩咐人去拿烈酒和冰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全就带着孙院正匆匆赶了回来,进门就被冷气冻得一激灵。

赵知行垂目拥着江晚,眼底猩红满是疯狂,听到动静看向他身后的孙院正,僵硬着嗓子说道,“劳烦大人了。”

孙院正远远看了眼他怀中的女子,就看出她早已失去生机,“王爷,节哀。”

话音刚落,乌泱泱跪了一地。

赵知行只将人搂的更紧,沉默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变冷僵硬,许久才缓缓说,“为何?”

孙院正上前仔细查看一番,方才低声说道,“高热引起的猝死。”见他抬眼看来,垂目继续说,“突发高热实属无奈,纵然老臣在,也不一定救得回来。”

赵知行抬手摸着她冰冷的侧脸,声音微颤,“准备后事吧。”

林雪瑶得知江晚的死讯很是诧异,明明白日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突然去了,面上却一副悲痛的模样,嗓音轻柔地吩咐人撤了房中的喜庆物件,自己也去换了身素白衣裳,前往还在搭建的灵堂。

到灵堂的时候,见赵知行面无表情地坐在棺材旁边,垂目不知在想什么,走近他行礼,“妾身来为王妃守灵。”

赵知行随意应了声,继续专注地盯着江晚苍白的脸。

林雪瑶见状,知趣地跪在一旁不再多说。

赵知行不吃不喝地坐了三天,眼下青黑地盯着她面色由白转淡青,眼底布满血丝,看得众人心中发怵。

眼见到了封棺的时辰,王全小心翼翼地上前,想将他扶到一旁,见赵知行虽然面无表情,却配合着站起,不由松了口气。

次日钉棺,身后的声音仿佛惊雷般在他脑中不断炸响,隐约间,他听到江晚的声音,猛地转身出手将钉棺的几人打倒在地,自顾自地徒手将钉了一半的钉子拔起,顾不上指尖划破的血痕,随意在衣襟上擦净,满怀期待地将棺盖掀开。

远处跪着的宋妈妈见他突然暴起,心头猛跳,旋即低下头掩去惊慌,有些庆幸昨日看的太紧自己没能把江晚带出来。

赵知行看江晚依旧沉睡着,似是终于从梦中惊醒,面上惨白,猛地吐出淤血,直挺挺地倒下。

王全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喊人将他抬进房中,又连声呼喊去找太医。

爬起来的钉棺人忙问,“王总管,可要继续?再拖时辰就过了。”

王永回头看了眼乱成一团的灵堂,只觉造化弄人,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合了合眼点头,大步离开。

林雪瑶垂目遮去眼中的情绪,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木钉寸寸钉入,宋妈妈也低声哭着,眼中满是思索。

因着赵知行病倒,这夜除了几个守灵的丫鬟再无一人。

夜深人静后,宋妈妈在角落从袖中取出一个指节大小的竹筒,倒出一颗米粒大小的丸子,屈指弹向几人脚下,不多时就见她们沉沉睡去。

快速走近棺材后方,伸手在下方内侧摸索,将后方的整块木板取下爬了进去。

摸到江晚冰冷的唇,从腰间取出一管药水喂了进去,又取出另一根管子在她鼻尖轻晃。

江晚醒来只觉全身无力,眼前一片漆黑,隐约觉得身侧有个人,轻声问道,“宋妈妈?”宋妈妈轻应,又给她喂了颗药丸,率先往外爬去。

不多时,江晚便觉得有了些力气,动了动手腕跟着爬了出去,接过宋妈妈递来的粗布衣裳快速换好,将脱下的衣物扔进棺里。

宋妈妈也将提前备好的米袋扔了进去,拆下的棺材板放回原位按动机关锁死,左右看看并无异样,带着她往外走去。

等走远了,宋妈妈又往沉睡的几人脚下弹了一粒药丸,边走边低声说道,“城南乌衣巷尽头,是奴婢租赁的宅子,一应物件皆全,您先住着,待奴婢同王爷请辞后一起离开。”

江晚接过她递来的钥匙,“此番多谢了。”

二人一路畅通到了后院,宋妈妈轻笑着打开侧门,“当年王妃救小儿老婆子就说了,日后唯王妃命是从。”

“无论如何,您帮了我许多,远非当年的举手之劳可比。”江晚看了眼主院方向,同她轻轻颔首,大步离开。

宋妈妈见她眼神眷恋,不懂为何她明明对王爷有情,却离开的如此果断决绝。

见她的身影融入夜色,锁好侧门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树后,一个身影见到眼前一幕震惊地捂住嘴,等宋妈妈消失在后院,才颤着手往回走。

湘竹见墨竹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由疑惑,“你不是说去请宋妈妈做份王妃最爱的米糕?怎么这副模样回来,见鬼了不成?”

墨竹听她问起,想起林雪瑶进门那日,江晚面上未曾落下的笑容,咬着唇下定决心,“夜深了,宋妈妈已经睡下,明日早起再跟她说吧。”

湘竹并未多想,点头应下,继续收拾着东西。

次日。

抬着棺材的几人面色憋的涨红,却依旧强撑着不敢卸力,只因赵知行面如白纸般站在门口拦住去路。

王全在旁边急得直冒冷汗,眼瞅有个体力不支的腿已经在打颤,忙瞪了他几眼让他撑住,自己则低声劝着。

赵知行任由他说,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同他们僵持。

“把他拉开。”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外传来,众人回身看去,纷纷跪地,“参见皇上。”

身着素色常服的元景帝大步走进来,见他还站在原地,抬手让人将他拉开。

赵知行被拉扯,泄愤般同他们打了起来,不多时被死死按住,拉到一边。

抬棺人松了口气,抬着往外走去。

赵知行身子虚弱,自然挣不开帝王亲卫的压制,他声音嘶哑地冲元景帝说,“儿臣只想再见江晚一面,父皇也不允吗?”

元景帝对上他通红的双眼,看出他只凭借一口气强撑,心下一软就要同意。

墨竹眼见皇上要点头,心头狂跳,扑上前跪在几人面前边磕头边说,“王爷就让王妃安心走吧,耽搁了时辰对王妃不好,您就再疼王妃一次,让她安心走吧。”

赵知行闻言,抬起的手一顿,沉默许久颓然放下,浑身无力地坐在旁边的椅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地上的黑点。

墨竹松了口气,不顾额间的血继续磕头,“谢王爷,谢王爷。”

王全拉了把让她起身,又挥手让王府众人离去。

直到人都消失在门外,元景帝才瞥了眼萎靡不振的赵知行,微微动指。

亲卫猛地出手将人打晕,王全忙上前扶住,元景帝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就是这么看的人?”

王全稳住人直直跪下,额间满是冷汗。

元景帝看着一片丧白的灵堂,缓缓说道,“日后少提端王妃,等缓些日子给他纳几个新人,身居高位,独宠椒房乃大忌,雨露均沾才是上策。”

王全听出他言语间露出的意思心头狂跳,叩首沉默。

赵知行再次醒来,天光已然大亮,他揉着颈侧起身,看清房间的模样面色大变,“王全。”

王全应了声匆匆进门,见赵知行只穿着中衣赤脚在地上,忙给他披上外衣,“王爷,当心着凉。”

赵知行握着他的胳膊指向大变的房间,“谁干的?”

江晚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收拾干净,清淡的熏香也快要消散,整个房中仿佛年少时般空荡,若非自己还清晰记得,只怕都要怀疑这么多年是黄粱一梦。

王全被捏的胳膊发麻,垂目说道,“皇上说您不该执着于已逝之人,就命人都收拾了。”

赵知行眼中满是讽刺,“那还留着母后的长乐宫做什么,何不一把火烧了。”

说罢,甩开他躺回榻上合眼要睡,辗转反侧未眠,命王全去拿酒来,瞥了眼他眼下的青黑,让人搬来了一坛酒。

赵知行昏昏沉沉地喝着,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大着舌头问是谁。

王全进门低声说道,“宋妈妈求见。”

赵知行混沌的脑中缓了片刻,想到江晚平日对她很是敬重,点头让人进来。

宋妈妈见他瘫在地上喝酒,到底于心不忍,跪下低声劝慰,“王爷好好保重身体才是,王妃也不想看您糟蹋自个。”

赵知行眼眶湿润,借着饮酒遮去泪意,轻笑不语。

宋妈妈不好再劝,沉默着看他喝酒。

寂静片刻,赵知行饮尽又去倒酒,方才漫不经心问她,“有事?”

宋妈妈轻声说道,“承蒙王爷王妃关照,给了奴婢一个安身之所,如今王妃……奴婢特来请辞。”

赵知行应下,垂目问道,“可是去投奔你儿?回头让王全派人送你去。”

宋妈妈听他提起儿子,握了下指尖,见他并无深究之意,才缓缓说道,“奴婢准备回乡,有同乡人一道,就不劳烦王总管了。”

赵知行点头,随手摸到榻上鼓鼓囊囊的钱袋扔了过去,“自去吧。”说罢,歪歪扭扭地靠在榻边继续喝着。

宋妈妈叩头,握着钱袋起身离开。

宋妈妈提着行囊要走,想到钱袋打开看了眼,见银子上都有王府的标志,无奈摇头,瞥见最下方有异物,倒出一半想要看清,又猛地扔了进去原样放好。

她心思直转,只觉棘手,未免夜长梦多,定然是不能等王爷清醒再去见他,还需尽快离开京城才是,钱袋也定然是不能带走的,否则引火烧身,自己被怀疑就罢了,连累王妃功亏一篑才是大事。

她略一犹豫,背着行囊去找王全。

王全放下毛笔接过钱袋,仔细一看是王爷之物,皱眉问道,“这东西?”

宋妈妈盯着钱袋,低声说道,“王爷顺手给的,还请总管等人清醒代为交还。”

王全听是王爷给的,就想塞给她,“既是王爷给的,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宋妈妈退开,看他面露狐疑,低声解释,“王爷酒醉不清醒,多给了东西,劳烦您代为交还了。”

王全听她这么说,虽然疑惑却不再纠结,收起钱袋问她,“宋妈妈这是准备回乡?没记错你是广陵人士?”

宋妈妈捏着手应下,王全说,“那里有王府的产业,若有什么困难,去寻掌柜就是。”

宋妈妈点头,同他告辞后转身离开,王全叹息着继续忙碌。

没过多久,军营突然有人前来,说要求见王爷。

赵知行迷迷糊糊被叫醒,听说事态严重,草草收拾就走,余光瞥见王全走近似是有事要禀,摆了摆手让等自己回来再说,带着侍卫快速离去。

王全目送他离开,收好钱袋吩咐人来收拾残局。

宋妈妈回了租的宅子,锁好门走近房中,见江晚动来动去不由奇怪,“王妃这是?”

江晚揉着手腕随意说道,“锻炼下身体,当初报上去的名字是什么?”

宋妈妈低声说,“叶宁,奴婢名叶芳,是您的姑母,陈有水是我儿子,您表弟。”

江晚记下名字,柔声说道,“既然如此您也别叫我王妃了,叫我名字就是。”

宋妈妈点头,放下行囊去换衣裳。

江晚看着院中的水缸垂目沉思,他们三人的身份都是前年北地大旱后,官府重新登记人员时报上去的,天灾之后流民众多,叶姓又是北地大姓,自然无法查证。

宋妈妈的儿子更是在大旱后就生活在苍梧地界的清河县,应当毫无漏洞才是,可她总觉得不甚安心。

收回飘远的思绪,她起身将早先准备好的银票贴身放好,又将整块金银包在衣服中层层裹好,最后用荷包装好碎银放在袖中,出门对着水面开始化妆。

二人赶在午时到了城门排队,准备前往渡口走水路先去三江。

江晚如寻常女子般用粗布遮了半面,站在人群中排队,露出的眉眼纵然宋妈妈常见她都有些认不出,不由暗暗夸赞她的手艺。

宋妈妈也用粗布遮着脸,眉眼低垂着站在她身后,缓慢跟着队伍前行。

等二人终于出城,江晚松了口气,同宋妈妈对视一眼,上了城门外的驴车。

刚晃晃悠悠地出发,一队铁骑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举着金色里令牌扬声高呼,“奉端王之命,封城。”

江晚皱着眉侧目看去,安抚地握住宋妈妈颤抖的手。

守城军已经拉起护栏挡住还未出城的百姓,厉声将人轰了回去,已经出了城门的百姓四散逃离,生怕被拉回去。

那拉车人见势不妙,也不再拖延想着多拉人,鞭子一挥赶着车快速离开。

不多时到了渡口,远远见一队兵士正在查验,拉车人便不走了,直说怕惹事。

几人无奈,只得下车快步往渡口走去。

官兵见到妇人简单查验就挥手让她们离开,见到壮年男子却盘查的格外仔细,连手都要检查一遍。

二人进船舱一看,大多都是妇人,对视一眼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闭目打盹。

船舱内又陆陆续续进了些人,许是被外头的阵仗吓到,都安静坐着不敢说话。

又过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留着络腮胡的粗壮大汉进来,瞪着眼在船舱内仔细巡视一圈,直看的人心惶惶才扬声放行。

木船悠悠出发,江晚从拳头大小的通风口往外看去,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精准看到赵知行,只见他一身黑衣负手而立,面色苍白瘦削,直视前方同身侧的几位将领说话。

江晚沉默着看他远去,直至消失在河面才面无表情地坐正。

船舱内的众人已经说起闲话,声音低沉繁杂,令人昏昏欲睡又心烦难耐。

宋妈妈看她神色不好,犹豫着凑近她轻声问道,“你二人素来恩爱,为何?”

江晚垂目低声说,“我不想困在后院与女子争奇斗艳,更不想心生嫉妒变得面目可憎两看相厌,如此结局就很好,回想起对方也不会互相唾骂。”

她微扬起头轻笑,日光照在她侧脸显得格外温柔,“如今大盛海河晏清,风调雨顺,我想着等安稳了就去各处走走,若有机会,去海外瞧瞧。”

宋妈妈想到那些后宅阴私,虽然觉得遗憾,可如此也好,轻声叹气,“我陪你去。”

江晚笑着应下。

最后上来的妇人突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你们可知为何这么大阵仗?”

见众人好奇地看向她,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臂,泛红的脸上带着得意。

“有士兵从军营逃了。”她说完,听着众人的惊呼声满意笑了,“这几日在外走动的,可是有的麻烦哩。”

江晚听她说完,心知不止是逃兵,只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需要封城这般如此严重。

岸边的百姓已经尽数离开,只余为数不多的官兵。

赵知行负手看着水面,听到细微脚步沉声问道,“找到了?”

来人是他的亲卫叶白,最擅寻人,一早就被他派往城中查探。

叶白一板一眼地抱拳行礼,才恭敬回复,“暂未,可以确定人在京城。”

他抬眼看向木船远去的方向,尽头只余一个细小黑点。

眨了下酸涩的眼,淡漠开口,“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带走三斤黑火药,藏不住的。”

叶白应下,抱拳行礼后大步离开。

顺水行路,不过一日就到了三江渡口。

二人避开人在林中换了衣裳,又洗去面上的妆容重新梳妆,一番折腾生生将宋妈妈拾掇得年轻了十岁,她对着水面摸了下脸,再次惊叹江晚的手艺。

侧目看江晚,她正仔细扑着粉,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被遮得暗黄,颇有几分久病刚愈的模样。

互相检查了番衣着妆容,往大路走去,汇入来往的人群前往渡口,乘船逆流北上去广恒渡口。

约摸过了十日,二人才终于又踩到了地面,江晚垂目跺了跺脚轻笑着说,“还是脚踏实地舒服,水上轻飘飘的总觉得落不到实处。”

宋妈妈点了下头,也觉浑身都不自在,活动了下手脚,搭着驴车往广恒城去了。

一路的风光同京城附近完全不同,江晚揉了揉鼻子,心中颇为感慨。

还在那个平等时代的时候她就生活在北方,来了大盛却是生在南方,后来嫁人也只在中部,倒是有些年没感受过这般干燥的空气了。

入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北地不如京城繁华,夜晚也没什么灯火,天色一晚大多人就回了家,街上少有几人也行色匆匆。

宋妈妈带着她七拐八拐,顺着一条幽静的巷子往里走去,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到了最深处的宅子,宋妈妈轻笑着上前敲门,“这就是我们这些年住的宅子。”

江晚看着巷子一片寂静,轻声问道,“这里为何无人。”

话音刚落,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憨厚的男子见到宋妈妈欣喜笑了,“娘,你回来了。”

宋妈妈也很是高兴,拍着他的肩背说,“不错,来见过姑娘,当年若不是她,娘可没本事救你。”

陈有水看向她身侧江晚,跪地磕头,“多谢叶姑娘。”

江晚被他吓了一跳,忙让他请起,“这不算什么,还是进去再说吧。”

几人进门,陈有水将门锁紧,让二人进正厅稍坐,自己去厨房端饭菜。

“未免被人察觉,东西有限,凑合用吧,等明日回清河县我再做桌好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陈有水让她们吃着,自己则轻声为她们说着这三年来的布局。

三年前做下决定后,宋妈妈就安排陈有水就前往苍梧城找寻机会落户。

原想着用银钱砸通关系,不料他刚来不久就出现了大旱前兆,他略一思索,索性用那笔银子在人员流动大的广恒买了个僻静宅子,用作遮掩二人不在苍梧城,又在周边观察一番,定下了在清河县落脚。

不到半年,北地大旱,流民四起,他也随着流民四处走了一些日子,灾情快结束时回了清河县,在官府重新登记造册时将三人一起报上去,因着二人不在,他花钱找了年龄相仿的两个流民,如此做的人不在少数,倒也不算惹眼。

上了户籍后,他便在清河县做起杂货生意,时常同邻居提起宋妈妈和江晚,给他们留下江晚丧夫,按习俗不能回娘家,宋妈妈陪她在外头守孝的印象,为了掩人耳目还每半旬来此处住一两日。

江晚点头,缓声说道,“你如此安排比我当初设想的要好。”

他挠了下头,有些羞涩,“姑娘已经思虑的足够周全,我没动什么心思,当不起夸赞。”

江晚轻笑,瞥了眼外面说道,“我看这巷子似是无人居住?”

陈有水低声说,“我买下这处没多久,附近两条巷子都卖了,还想抬价买这宅子,被我拒了,听说是个大人物买的,不过这些年只偶有工匠进出,没见过主家。”

江晚轻笑,“倒是阴差阳错帮我们遮掩了许多。”

宋妈妈也笑了起来,“夜深了,歇息吧,明日咱们回家。”

起身各自回房。

江晚原本觉得疲惫,等真的要歇了,却又精神起来,她披着外衣走近窗前,月光映得地面惨白,仰头看去,月正圆。

京城。

叶白大步走进军营,凑近赵知行低声说,“人找到了,在瑞王府附近,看他们的意思,是想对瑞王动手。”

赵知行原本拧着的眉眼瞬间平坦,满不在乎地看着文书,“可有人盯着?”

叶白垂目,“安顿过了,乱来会按下,冲瑞王府就先看着。”

他应了声,抬笔写了个允字,才缓缓说道,“既已安排妥当,你去城东买一份面来吧,正巧饿了。”

说着摸向腰间却发现空空如也,垂目思索了会儿才想起钱袋给了宋妈妈,想到混在其中的虎符,揉着眉心无奈吩咐,“罢了,你去趟广陵找宋氏,就说我有物件在她那里。”

叶白领命,又低声问,“瑞王那处?”

赵知行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本王亲自去一趟。”

叶白抱拳,快步离去。

赵知行也点了队兵往京城走去,看似急行,实则晃晃悠悠过了许久才抵达瑞王府附近。

刚走进瑞王府的街道就听到几声闷响,赵知行淡漠看着不远处的几缕黑烟升起才说道,“还不快去瑞王府救火。”

等到了府门,他才面无表情地下马,负手看着,火光在他脸上不断跳跃。

瑞王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见他微仰着头,大声骂道,“赵知行,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正专心看着瑞王府内的火灾,闻言瞥了眼瑞王,“弟弟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

瑞王更加愤怒,又想骂什么,被追赶出来的瑞王妃拉住,给他披上外衣才看向赵知行,“王爷,五弟也不是故意的,弟妹新丧,他应当是心里难受才走的慢了些。”

赵知行负在背后的手轻握,冰冷地扫了她一眼,绷着脸一言不发。

可他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得人,冰冷一眼就看得瑞王妃心头直跳,瑞王见她面色不好,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回去,自己则笑着将手搭在赵知行肩上,“弟妹去了我这当哥哥的……”

话音未落,腹部剧痛。

他忍下口中的血腥味抬眼,赵知行也侧目看来,“大哥,大嫂当年欺她年幼,今日姑且算还了,可你若再多话,你我之间的账就重新清算吧。”

瑞王想到当年事后他追着自己请教了整整一年武艺,心头一寒不再多说。

瑞王府的火直至天际擦白才被扑灭,大半王府被烧得狼狈不堪,万幸无人伤亡。

赵知行见亲卫来禀报,点头应下,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三人问瑞王,“大哥想如何处置?”

瑞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都杀了,什么东西也敢来寻我的晦气。”

他应了声抬指,随着利刃入体的声音,三人闷哼倒地。

瑞王见他直接在家门口就将人杀了,气得心中直骂,一甩袖子往回走去。

赵知行驾马回了王府,只觉有些眼晕,这才想起自己有两三日未曾休息,疲惫合眼冲赶来的王全说道,“去树下支个榻。”

王全应下,将钱袋递给他,“王爷,这是宋氏临走时让奴才代为转交的,您前些日子走得急,没来得及说。”

赵知行见到钱袋有些惊讶,接过翻找看虎符好好待在最下方,心下一哂,“可说什么了?”

“只说您多给了东西,让奴才代为交还。”

赵知行点了下头,“去吧。”

不久他换了寝衣出来,抬眼看了阵满树繁花才沉沉睡去。

日头逐渐升起,牛车也吱吖吱呀停到清河县。

陈有水带着二人沿小河往里走去,不多时见两个妇人正边聊天边浣衣,扬声同她们打招呼,“刘婶荣婶,这么早就浣衣?”

刘婶笑着,头也不抬地手上忙个不停,“陈家小子回来了,今日跟你荣婶唠久了。”

荣婶啧了声,抬眼看去,看到他身后的二人眼前一亮,“这就是你娘跟你表姐吧?真俊。”

宋妈妈轻笑着搭话,“也就一双眼能看,可惜命不好。”

刘婶甩了甩手看向几人,见她虽然用布包着脸,可露出的眼睛水灵灵的,不由夸赞,“是挺俊。”

宋妈妈笑吟吟地同二人简单认识了一下,“改日等你们空了,我做桌菜请你们吃酒。”

一旁的江晚弯着眼睛听她们说闲话。

不过三日,叶家婶子带着苦命侄女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附近的几条巷子。

刘婶边纳鞋垫边跟宋妈妈说,“有水他娘,你这侄女才这般年纪,又生的水灵,可愿意再寻个人家?”

宋妈妈瞥了眼江晚书房的方向,轻笑着缝衣,“这得看她自己的意思,她同那命薄的恩爱,这不,快三年了都没走出来。”

刘婶凑近她低声说,“她到底年轻,哪里懂这些,女子在世艰难,还是得找个立得住的男人才是。”

宋妈妈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轻笑着婉拒,“还没缓过来,不急在这一时。”

刘婶叹息着坐了回去,颇有些失望地同她聊起别的。

江晚听着院中时高时低的闲话,轻笑着吹干墨痕将纸放到一旁继续写画。

日渐西斜。

宋妈妈送走回家做饭的刘婶,回房轻笑着,“姑娘刚来就有人想做媒。”

江晚垂着目画完最后一笔,才揉着手腕看向她,“适婚女子太少自然如此,听闻北地大旱,穷苦人家最先卖的就是女儿,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算是好出路,不少被伢人卖去了江南一带的青楼楚馆。”

宋妈妈点了下头,心中却觉得习以为常。

江晚看她面色,就知道她并不觉得有错,内心轻叹不再多说,只将画满的纸张摊开,请她来看。

“清河县不错,可邻里太过热情,人多眼杂不适合常居,我觉得广恒城的那处宅子不错,翻新下我去那边住吧。”

宋妈妈看着纸上清楚简洁的尺寸布局,有些惊讶,“姑娘还懂竣图?”

江晚轻笑,“会一些,不算精通。”

宋妈妈看她书房和暖厅的窗户都写着用琉璃,指着说道,“姑娘,如今咱们只是小商户,这东西太过贵重了。”

江晚笑着揉了下眉心,“不错,是我疏忽了。”说着抬手划去,改成油纸。

宋妈妈点了下头,“回头也可在院里种些花草打发时间。”

江晚笑着转身看她,“宋妈妈,您已帮了我许多,如今大事已成,就别跟我去广恒了,跟有水好好过日子。”

宋妈妈心下微暖,却想到她一介女儿身,眉心轻皱,“北地民风彪悍,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

江晚笑了笑,“离得又不远,回头我买个小丫鬟照应就是,你跟有水空了来广恒看我或者小住几日都行。”

二人又说了一阵,宋妈妈拗不过她,无奈同意,转身去厨房做饭,江晚跟去想帮忙,被她推出门,“我来就行。”

宋妈妈顺手给她塞了盘洗净的水果,见她还想说话,挥手将人赶走。

江晚回房,翻出本游记看着,心下想着回头买丫鬟的时候,给宋妈妈也买个才是。

不久陈有水也回来了,听她想去广恒的宅子住,点头应下,“我这两日就收拾铺子。”

宋妈妈在他头上轻拍,笑着骂道,“姑娘想自己住些日子,你这两日找人按竣图把那宅子好好修整一番,尤其是门墙,定要加高加固,绝不能敷衍了事。”

陈有水有些惊讶,“一人独住?”

江晚笑吟吟地应下,“如今朝堂稳定百姓安乐,也无天灾流民,广恒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安全不成问题。”

见他还想再劝,轻声打断,“我去了买个丫鬟照应就是,无事的,你跟宋妈妈就在此处过安生日子吧,有空来广恒小住几日。”

宋妈妈也点了下头,“不错,让姑娘一人松快些日子吧,我们每半旬过去看看姑娘就是。”

陈有水见江晚已经下定决心,娘也帮她说话,无奈同意,拿着竣图就要出门去找人。

江晚轻笑着拦了下,“不急在一时,明日去也不晚,用饭吧。”

陈有水卷着图纸边走边说,“我认识一个手艺不错的工匠,为人老实厚道,做的也是又快又好,抢手得很,就在后头那条巷子住着,听说正好今日回来,我得赶紧去约,等到明日恐怕就约不到了,我同他定好就回来,你们先用饭。”

宋妈妈轻笑着冲江晚说道,“就让他去吧,自小就是急性子,这么大了还是没点耐心,姑娘,我们先用饭。”

江晚看他消失在门外,“言出人随,是个好苗子,可惜我们如今都不得见光,不然他给他找个衙门的差事也不错。”

宋妈妈摇头,“我可不想他同官府有牵扯,在这清河县做点小生意足够了。”

江晚闻言,笑了笑不再多说。

那工匠确实做的快,只过了半月就请他们前去验收,四人次日大早就乘牛车晃晃悠悠地去了广恒的宅子。

穿过那条无人巷子,曹工匠将钥匙递给宋妈妈,“叶家婶子瞧瞧哪里还需改动,趁着今日那些兄弟都还在广恒,有问题直接就改了。”

宋妈妈笑着打开,推门而入。

脚下石板整齐,几人走进院里,进门正对的是一个凉亭,右侧和对侧皆是四个房间排成一列,右侧倒座房看似是厨房,左侧角落则是茅房,都用长廊连了起来,纵有雨雪在院中行走也不会淋湿。

江晚满意点头,率先顺着走廊从左侧往里走去,几人跟上,凑近才发现左侧走廊离墙面还余约摸一尺宽的空地。

“这处是我让人留下的,回头移些金银花。”她看着还带着湿润的泥土,隐约还能闻见淡淡的泥香。

宋妈妈轻笑,“回头让有水去买,他懂这些。”

江晚笑着应下,继续往前。

宋妈妈走近了才发现,正对门四座正房同常见的布局不同。

左起第一间并无门,只有离地一尺的大窗,第二间靠右侧安了扇门,窗户却更是夸张,直接落地,第三间倒是常规大厅格局,门还在敞着透气,第四间也看似是常规库房。

江晚从第一间的窗上跨了进去,倒是唬了宋妈妈一跳,不想姑娘这般温柔的人,竟也会做出这等叛逆之事,又想到她诈死都做得出来,跨个窗似乎也正常。

她站在窗前看向院门方向,与设想的一般无二满意点头,又去第二间的窗前站了站,看着院门一览无余,弯眼笑了,“不错。”又抬眼看去,让留的轨道也光滑平整,心下更是满意。

出门继续向前,匆匆看过大厅库房和客房,她微微点头。

从袖中取了几张纸和钱袋,轻声让陈有水去布庄,“这些东西都不难,多花点银钱让他们赶制,应当明日就能好。”

陈有水犹豫着看向宋妈妈,江晚笑着又递了递,“拿着就是,这点银钱我还是有的。”

宋妈妈也笑了,催促他快去。

见他离开,宋妈妈将钥匙还给曹工匠让他带人来安装家具,二人则闲聊着往外走,准备去定好的客栈歇息。

京城,端王府。

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在门口乍停,将家丁逼得退后几步,看清来人才收回半拔的武器。

叶白顾不上多说,缰绳扔给他们就大步往府内走去,刚到前院路遇王全,沉声问道,“王爷可在府上?”

王全看他着急忙说,“书房。”

叶白点头,快速离去。

王全看他匆匆消失在长廊,摇了摇头心中嘀咕,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叶白赶到书房,见门大敞着,扬声喊道,“王爷,叶白求见。”

听到赵知行应声,他深吸口气走了进去,“王爷。”

赵知行握着一根翡翠垂目看着,见到他轻声说,“此番让你白跑一趟,宋氏并未带走钱袋。”

叶白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递上,“王爷,属下并未在广陵寻到宋氏。”

见赵知行皱眉看来,他继续说道,“属下到宋氏广陵祖籍,发现那处空有破屋,同邻里查证才知晓从来没有宋氏此人,那破屋也是三年前被人买去,却无人居住,这才去官府重查她的户籍,发现是王妃借王爷的私章三年前给她办的。”

赵知行闻言,接过文书打开,见确实是江晚的字迹,看向最后,也确实盖着自己的私章。

虽心有疑惑却淡淡开口,“许是看她无处落脚,给了一处安身之地,宋氏这些年都在王府,邻里不识正常,你可去她儿子做事的铺子问过?”

叶白见他不在意,心下稍松,听他问起宋氏的儿子,不由发愣,“回王爷,属下不曾听闻宋氏有子嗣。”

赵知行猛地想到他往常跟着自己在外奔波,不知这些琐事正常,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去问王全,他应当知晓,问清她们如今在何处,让那里的铺子给宋氏送五十两银。”

叶白应下,转身离开。

赵知行看向文书上娟秀的字体,眼眶微红,合眼抬手,遮去泪意,靠在椅上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手擦去眼角湿润,淡漠看向门外扬声说道,“进来。”

却见王全和叶白都走了进来,不由皱眉,“你们这是?”

王全看了眼叶白,见他嘴抿得死紧,又见赵知行已经看来,心中不住骂街,吞了下口水才开口,“启禀王爷,奴才也不曾听闻宋氏有子嗣。”

赵知行顿时觉得怪异,垂目沉思。

那是三年前出征前,父皇准备让自己领兵出征驱逐蛮夷的消息,已经沸沸扬扬传了大半年,可却一直没有定下,直至月前才决定。

江晚那些日子面色一直不算好,换了不少太医诊治,也只是说有些苦夏,无奈只能让厨房换着法子给她做吃食。

宋氏便是在这段日子入府,做得一手好茶点,颇得江晚喜爱。

自己好奇问她从何处招揽来的,她只笑着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多问却如何也不肯说了。

仔细想来,宋氏有子嗣,似乎她从未提过,自己知晓也是因为那日突然回府,正巧听到二人闲聊,说让宋氏的儿子去铺子做事,这才提了两句。

至于旁的……

他抬眼看向虚空沉默着摩擦着手指。

难怪那夜江晚格外缠人,还以为她突然转性,难怪第二日却怎么也不肯,直哼哼浑身疼,自己也心疼她,就此放过。

而那日之后,出征之前,宋氏再未出现自己眼前,若非此番寻人,更不会想起宋氏之子。

赵知行缓声说道,“最近无事,你去查查宋氏原籍和过往,莫让他人知晓。”

叶白抱拳,垂目领命。

赵知行略一犹豫,继续说道,“你去盘问府中人,看还有没有人知道宋氏有子。”

王全也行礼应下。

等人离开,他摩擦着手中的文书的字迹喃喃自语,不解问道,“你为何瞒着?”

午时过后,二人又被曹工匠喊去看宅子。

她看完宅子轻笑着夸赞,“同我设想一般无二,当真厉害。”

曹工匠挠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给的竣图清楚而已。”

宋妈妈见再无问题,拿出银子付清剩余的工款,他接过银子就请辞离去,说苍梧城也有一户人家要他去做,现在过去还赶得上丈量面积,宋妈妈笑着送他离开,正巧陈有水推着板车回来,见到她忙喊,“娘,快来帮忙。”

宋妈妈看着堆成小山的东西惊讶,“这么多?”

等他推进院门,江晚也有些吃惊。

三人忙碌到夕阳斜下才收拾好所有房间,橙红的光落在窗后的纱幔上,折出绚丽的光影,床榻椅上皆是松软舒适的厚垫,因着如今天热还铺了层凉席,摇椅上也堆着两个看起来就舒适的软垫。

江晚看着眼前一幕很是满意,闲聊着回了客栈,用过晚膳就早早歇下。

次日正逢广恒城大集,江晚同宋妈妈梳妆一番,遮面去了城西最大的市集。

江晚带着宋妈妈直奔伢人,挑挑拣拣看了几家,宋妈妈叹息着小声说,“这差的也太远了。”

江晚低声说道,“资质好些的要么送进达官贵族的府中,要么送往京城和南方富裕之地,怎么会留在这嘈杂市集贱卖。”

宋妈妈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往下一家走去,刚进后院被伢人领着坐下,还未唤人来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斥骂哭声不绝于耳。

伢人尴尬一笑低声说,“姑娘稍候。”

江晚应了声,垂目请他自便,伢人拱手匆匆起身,不多时带了几人回来。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被人五花八绑扭送进来扔在地上,二人顾不上被擦破的皮肉,爬起来哭着磕头求饶,“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

为首的婆子抬腿将人踢开,嫌弃拍了下裙摆,趾高气扬地冲伢人说,“这两个丫鬟,一个妄图爬主家的床,一个帮着打掩护,本应罪该万死,但我家夫人心善,为给我家小少爷积福,只让发卖,饶她们一条贱命。”

伢人点头,捏着下巴看了牙口,又看了双手,侧目问那婆子,“可懂什么?”

婆子瞥了眼二人,见她们认命般瘫在地上,冷笑着说道,“会点词曲,懂点手段。”

伢人笑着从袖中取出银子递给她,“是两个伶俐人。”

婆子高傲拒绝,“我们卢家不缺这点银两,夫人心善,可我这个做奶娘的却不能不为她出口气,你可明白?”

“自然明白,卢娘子放心。”

那伢人笑着应下,暗暗可惜要将这两个标志丫鬟卖去那最下等的腌臜地,否则转手卖给上等些的,总能多赚点。

那婆子微仰着下巴,让人把身契给伢人。

离开时扫了眼一旁静坐的江晚跟宋妈妈,见她们穿着朴素沉默坐着,收回眼神扬长而去。

江晚见二人形容狼狈却眼神清正,轻笑着打断伢人拉扯的动作,“你二人因何被发卖?”

跪坐的丫鬟还算齐整,半躺在地上的丫鬟两颊红肿,唇角撕裂渗血,显然是被打过。

跪坐的丫鬟带着怨气咬牙说,“夫人生子,老爷醉酒想要强行纳她,结果被夫人撞个正着,就把她发卖了。”

她轻笑着,“那你又为何?”

那丫鬟听她问这个,沉默下来,显然是涉及到主家阴私,不愿多说。

江晚看二人皆沉默,颇为满意,转而问道,“你们可会做饭打扫?”

二人猛地看向她,眼中划过欣喜,又快速消失,“卢家乃广恒大户,谁敢与他们对着干。”

江晚从袖中取出一锭银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没那么大本事,但是钱伢人捞两个犯错丫鬟应当不难。”

二人期待地看去,伢人有些犹豫,银钱虽好,可也要有命花。

卢家人在广恒地界说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在这北地也算说得上话,一旦被发现……

见他犹豫,江晚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旁边,“钱伢人,此事对你来说不难,她二人虽得心意,可也不是非她们不可。”

钱伢人垂目说道,“换身份不难,可此后她二人不能出现在此处。”

江晚有些犹豫,毕竟买来二人最大的用处就是日常生活。

那圆脸丫鬟见她沉默,忙说,“我二人刚从江南来。”

江晚抬眼看去,这才注意到她确实带着江南口音。

圆脸丫鬟抿唇,“我们近日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只同夫人的两个大丫鬟和那位卢娘子见过,她们平日不出门。”

顿了顿孤注一掷地说,“今日过来围观者众多,奴婢确实不知有几人看清,可若姑娘买下我们,奴婢可自毁容貌以绝后患。”

江晚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自毁容貌便不必了,可你们出门定要仔细装扮,也要不分冬夏的遮面。”

二人听她敲定,满含热泪地磕着头,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江晚抬手让伢人带她们去收拾一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过难看,先去拾掇一下吧。”

不多时,伢人带着收拾好的二人出来。

面容姣好,身姿绰约,江晚轻声问道,“你二人懂什么?”

圆脸丫鬟屈膝行礼,“奴婢擅庖厨,旁的都会一些,也识几个字。”

那个面上红肿的丫鬟等她说完才行礼,哑着嗓子说道,“奴婢擅推拿,旁的会而不精。”

江晚听她说擅推拿,心道难怪。

又听她声音嘶哑,仔细看去,颈间有一道青紫勒痕,侧头冲宋妈妈说,“姑母将这丫鬟领回去吧,你阴雨天腰腿总难受,有她揉按会好些。”

宋妈妈也不多客气,点头应下。

江晚神色淡漠地冲二人说道,“往事不必再提,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可明白?”

二人跪地,“奴婢明白,多谢姑娘再造之恩,求姑娘赐名。”

江晚看宋妈妈,见她摇头,垂目说道,“如今已然入秋,你就叫秋心吧。”

圆脸丫鬟磕头谢恩。

她顿了顿,冲那个鼻青脸肿的丫鬟说道,“你叫秋意。”

那丫鬟抿着嘴眼眶微红,深深磕了下去,“谢姑娘。”她自然是能感觉到,就算说了擅推拿,姑娘也只是同情,而不是旁人听说后,那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江晚让她们将头脸包裹严实,又反复确认不会轻易掉落,才起身向外走去。

察觉宋妈妈打量秋意的眼神,边走边说,“姑母,她能擅推拿,就说明对穴位了熟于心,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你不妨换个角度看看。”

宋妈妈皱眉,“可若正经些的丫鬟,怎么能懂这些。”

江晚摇头,轻笑着说道,“可她们又怎么能由自己呢?”

宋妈妈被她一语敲醒,愣在原地许久。

王妃这般受宠都没能拦住王爷纳妾,卢家夫人善妒也只能拿下人发泄,她们这样尊贵的身份尚且艰难,何况这些身不由己的丫鬟,莫说学什么,便是身体发肤,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再看向她们的时候带着歉意,“是我想岔了。”二人连声说不敢。

江晚轻笑着喊她,“姑母,还是快些走吧。”她应了声,快走几步跟上。

又走一阵进了市集,只见人来人往,拥挤不堪。

宋妈妈侧目说,“你书房的东西得你自己去,旁的我去买吧,否则今日时辰恐怕不够。”

江晚应下,“东西太多,让人直接送去宅子。”

目送她离开,江晚选了间书肆走了进去。

翻看半天却不甚满意,最后只挑了些有关游记史记的书籍,临走时看到角落的墨经也顺手带上,又让掌柜取十刀纸和整套笔墨。

正准备付银子,突然看到柜边堆着两尺高的旧纸,“掌柜这是准备?”

掌柜顺着她的目光伸头看去,轻笑着说,“这纸本就放的久又淋了雨,准备给小儿玩乐。”

江晚蹲身摸了下质量,觉得还算不错,“五十文卖吗?”

掌柜见还能卖出去,也不说钱多钱多,点头应下。

付了银子又留下地址让掌柜送去宅子,带着秋心继续在市集随意逛,只觉随意买了些,二人手上就提满了东西,无奈打道回府。

陈有水早已将宅子清扫干净,一路采买的东西也送了部分来,正在查看,秋心熟悉了下宅子,便撸起袖子同陈有水一起收拾。

见书肆的东西也送了来,江晚就转身去收拾书房和内室,将买回的零碎物件一一摆放。

入夜,几人不分主仆地聚在一起吃了顿暖房饭,因着秋心秋意在,江晚只各自敬了宋妈妈和陈有水一杯酒,并未多说,宋妈妈和陈有水也默契地干脆饮酒。

酒足饭饱,三人都有些醉了,便各自回房歇息。

人都走后,秋心推开秋意,笑着说,“我来吧,你先回去歇着,姑娘给你买了药。”

秋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应下离开。

院里安静后,江晚反而没了睡意,起身躺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月色。

虽是夏日,可夜深到底有些寒凉,她拿起一旁毯子盖上叹息,有些怀念赵知行温暖的怀抱,旋即暗暗唾弃自己贪恋。

月影摇曳,光影斑驳,陷入沉睡。

等她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宋妈妈跟陈有水陪她用过午膳,就带着秋意回了秋水县。

江晚送走他们,拿着小锄头一一将金银花移植在地里。

秋心想来帮忙,江晚轻笑着拒绝,“你去做别的吧,我正好活动下筋骨。”

秋心便笑着便问她想吃什么,自己好出门采买。

江晚略一思索,“我喜咸喜辣,没什么忌口,旁的你随意来就是。”

她轻笑着打趣,“姑娘虽是京城人,倒是同北地的口味颇为相似。”

江晚听到这话面色微变,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秋心,“你如何知晓?”

见她面色不好,秋心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心头惴惴不安,“姑娘说话偶有京城常用的口癖。”

江晚闻言,垂目思索着自己最近接触过的人。

秋心担忧地看着她,“姑娘口癖并不严重,若非奴婢对口音颇为敏锐,定然也是听不出来的。”

江晚心事重重地点了下头,“你先去采买吧,记得好好装扮包好头脸。”

秋心屈膝应下,转身离开。

她叹口气不再纠结,移栽完后给窗前的梅树浇了水,就回书房练字去了。

不久秋心采买回来,还给她带了份咸口糕点,倒是颇为不错。

无所事事地消磨一日,江晚坐在榻上翻着游记说道,“当真无趣。”

秋心轻笑着放下绣绷,倒了杯茶递给她,“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姑娘可想去赏灯?”

江晚有些心动,接过茶盏轻抿又递给她,却是摇头拒绝,“灯会猜谜太过人多眼杂,等九月去郊外爬山吧。”

秋心也想到那日人多,再好的装扮也怕万一,“是奴婢想岔了,那过几日做月饼,姑娘可有偏好?”

江晚放下书本活动着手腕,“我不喜五仁,你若喜欢可做几个吃,旁的你会的都做些尝尝。”

秋心含笑给她细数自己会的馅料。

江晚起先还好奇听着,直至过了一阵她还在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若真的都做怕是明年中秋都吃不完,做几个拿手的就是。”

秋心见她终于开心了些,点头应下。

京城,端王府。

赵知行看完叶白传回的密信,指尖一顿一顿地敲击在桌面上,良久才沉声问,“府中也无人知晓宋氏有子?”

王全轻声说道,“是,不过此番严查倒是审出几个外人,墨竹那丫头被询问时也有些奇怪。”

赵知行指尖微顿,随意放下密信,“既是外人,处置就是,墨竹如何奇怪?”

王全垂目,“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问询时格外紧张,可老奴让人严查也没查出问题。”

赵知行随意应了声,“没查到就算了,让人盯紧点就是。”

点着密信似是问他,又似是问自己,“你说,那宋氏究竟是何人?叶白竟然一路顺着线索往百越去了。”

王全听他这般说,不由拧眉沉思,“百越大多是异人聚居,向来排斥外人,恐怕不好查探。”

“叶白母亲乃百越异人,他有一半异人血脉,只查个人对他来说不算难。”赵知行说罢,起身往窗前走去,神色难辨地看着院中的花树。

王全心下震惊,面上却不露分毫,显然是不知叶白有这般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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