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朱元璋是小说《朱祁钰穿成朱允熥,朱元璋请退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棠亿亿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朱祁钰穿成朱允熥,朱元璋请退位》的章节内容
【脑子寄存处】
【跪谢各位义父!】
明洪武二十五年冬,应天紫禁城,奉先殿。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跪在大殿中央。
他身形瘦削,衣着单薄,双膝以下连一块蒲团都没有,就那么硬生生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三殿下,该吃饭了。”宫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少年看了一眼被放在只跟前地上的饭菜,是一碗看不到几粒米,散发着阵阵馊味的稀粥,上面飘着几片发黄的烂菜叶。
这样狗都不吃的馊饭,少年怎么都没法将它和宫女口中那句代表尊贵的“三殿下”联系起来。
就在半年前,太子朱标薨逝,洪武大帝朱元璋失去了他花费二十余年倾力培养的王朝继承人。
同年九月,在满朝文武要求重新立储的呼声中,朱元璋立朱标第二子朱允炆为皇太孙,至此,洪武大帝把栽培朱标的精力全部转移到了朱允炆身上。
而此时跪在奉先殿中央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朱标第三子,也就是皇太孙朱允炆同父异母的弟弟,朱允熥。
自懿文太子薨逝,朱允熥的继母,太子继妃吕氏便要求朱允熥这个太子嫡子日日到奉先殿为先太子祈福。
每日除了祈福和吃饭睡觉,他不能再干别的事,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要求无限缩短,吕氏也从不给他吃饱穿暖。
地上那样的馊粥,就是朱允熥的日常饮食。
终于,就在刚才,朱允熥因长期饥寒交迫又劳累过度,随懿文太子而去了。
这副身体,换了个魂儿,大明第七任皇帝,朱祁钰。
明正统十四年,大明皇帝朱祁镇受太监王振蛊惑,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前提下,挥师北伐,于土木堡战败,被瓦剌所俘,葬送了大明几乎全部的精锐,瓦剌铁蹄南下直逼北京城,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大厦将倾之际,时为郕王的朱祁钰临危受命,登基为帝,接过朱祁镇留下的烂摊子,稳定时局,辅佐兵部尚书于谦,抵御瓦剌,保卫了京师,守住了大明江山。
击退瓦剌后,朱祁钰继续任贤用能,励精图治,大力发展经济,让曾被瓦剌铁蹄践踏过的大明山河恢复生机,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大明在他和于谦,和一众能臣的治理之下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秩序。
可无论他对大明江山做出多大的贡献,也因为庶出、“代班皇帝”的身份,始终活在朱祁镇的阴影之下。
他在位八年后,朱祁镇趁他病重,夺门复辟,他被拉下皇位,不得善终。
或许是因为不甘心,朱祁钰死后并没有进入轮回,而是在人世间飘荡了几百年。
他看到复辟后的朱祁镇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和他一起保卫京师,保卫大明江山的于谦等民族英雄,看到后世人因为他曾囚禁朱祁镇于南宫而骂他没有善待朱祁镇。
甚至还有《女医明妃传》、《大明风华》等电视剧,把他塑造成了一个阴险又软弱,贪恋皇权,在朱祁镇从瓦剌归来后不愿意交还皇位,自私自利的负面形象。
他不明白,他如何就贪恋皇权了。
他和于谦,和一众能臣,好不容易稳定了大明江山,好不容易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难道要让他在一切恢复正常后,把皇位还给那个不顾大明江山存亡,不顾大明百姓死活,任性冲动的朱祁镇手中吗?
他不怕朱祁镇再次头脑一热又做出什么荒唐事,再次将大明百姓置于水火之中吗?
他怕,所以他不能把皇位归还。
他更不明白,他如何没有善待朱祁镇了。
他若是真的没有善待朱祁镇,又怎会只是将朱祁镇软禁南宫而不是杀了,并且让朱祁镇在被软禁的八年里,还和不同女人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
朱祁钰满心的不甘,他惜才爱才,他爱大明江山,爱大明子民,他坐在皇位上的时候,也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举措,结果就因为他是庶出,因为皇位应该是嫡子朱祁镇的,于是他的努力,他的功绩都被忽略,还背负了那么多骂名。
他好气,他好恼,他在强烈的不甘中重生了。
这一世,他的出身完全不一样了。
他叫朱允熥,他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终于有了尊贵的嫡子的身份!他不再是永远活在嫡子阴影下的庶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个嫡子,过的也是和前世一样的苦日子!
朱祁钰回忆着朱允熥的经历。
刚出生,朱允熥的母亲太子妃常氏便因难产失血过多薨逝。
在他母亲尸骨未寒之际,在他哥哥朱雄英刚年幼丧母之际,在他刚刚出生就没了娘之迹……
他爹太子朱标就迫不及待地把太子侧妃吕氏扶正,吕氏所生的庶长子朱允炆,也子凭母贵,成了嫡次子,而他这个原本的嫡次子,反而成了嫡三子。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吕氏扶正后,他爹朱标就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他始终活在吕氏这个后妈的阴影之下。
有了后妈也有了后爷爷,这些年,不仅朱标不管他,朱元璋也不管他。
朱标薨逝,朱元璋重新立储时,在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子,和朱允炆那个庶子扶正,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子”之间,选择了朱允炆,开始悉心教导。
而他这个被朱元璋放弃的嫡孙,这半年来一直在奉先殿挨饿受冻。
朱祁钰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明明身为嫡子,还要被半路扶正的庶子压一头!
“砰!”朱祁钰把眼前那碗馊饭狠狠摔了出去,不吃了!
“三殿下……”送粥的宫女吓了一大跳,刚想问怎么了,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满含愠怒的眸子,吓得她不敢再说什么,匆忙退了出去。
接着是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走到了朱允熥跟前。
女子一身赭黄色缎面竖领四团云纹大襟衫,宝蓝色缂丝百鸟图马面裙,脖子上挂着碧玉锁七宝流苏长背云,高高挽起的发簪上,是一顶点翠金丝梁冠。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把朱允熥罚跪在此的太子继妃吕氏。
看到被朱祁钰摔碎的碗,吕氏怒了。
“朱允熥,你在做什么?你放肆!”
“放肆?”少年抬起微微泛红的眸子,缓缓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面含讽意地看着眼前的吕氏。
“吕氏,放肆的人不是你吗?”
“奉先殿是供奉先人的地方,懿文太子薨逝不过半年,你就穿得如此华贵到此,在朱家列祖列宗跟前晃,是在庆祝我爹死得好吗?”
“我娘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一生躬行节俭,除了册封太子妃之时,平日里从未穿得如此华丽,你这个妾室扶正,野鸡飞上枝头的太子继妃,怎可如此奢靡!”
“我是懿文太子和敬懿太子妃的嫡子,你身为太子嫡子的继母,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你总以管教我为由,行虐待我之事,动辄苛责打骂,我可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
“吕氏,你说,到底是谁放肆!”
朱祁钰一阵劈头盖脸。
“你!”吕氏看到平时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的朱允熥竟然敢顶撞她,顿时怒火中烧,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朱祁钰搜索脑中的记忆,这样的画面,朱允熥经历过无数次。
换做从前,吕氏的鞭子早就抽打到他瘦削单薄的身体上了,只是这一次……
“啪!”朱祁钰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吕氏甩过来的鞭子。
疼吗?疼,吕氏就没打算轻饶了他,她可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的。
可是这点疼,相较于鞭子真的落到他身上,那是要轻得多了。
“你……”吕氏瞪大了双眼,想要抽回鞭子,可手中这根长长的牛皮鞭的另一头,被朱祁钰死死抓着,她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朱允熥,你要造反吗?”
“造反?”朱祁钰抬了抬眸,心想他还真要感谢吕氏的提醒了。
他是谁?大明皇帝朱祁钰,这片江山,他要。
他曾和于谦一起守护过这片江山,对这片江山,他有很深沉的爱。
前世他死后,看到于谦带着他保下来的大明江山堪堪维持了不到两百年,便山河破碎,江山不再,鞑子南下入主中原,开历史倒车,三百年文化断层,积贫积弱,最终让这片土地被列强凌虐……
他,大明皇帝朱祁钰,又怎能看得这天下的老百姓受苦受难!又怎能这片他深爱的土地被鞑子,被西方列强践踏!
朱允炆一个没有主见,没有胆识,没有魄力,哪怕已经坐在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也只会听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那几个腐儒的弱鸡,怎能扛得起大明的江山,怎能救百姓于水火!
而他,大明皇帝朱祁钰,他可以!这片江山,他要定了!
他爱大明江山,他爱大明百姓,前世他苦于没有一个嫡出正统的身份守住大明,这一世有了,他凭什么不争!
他这一世,叫朱允熥,懿文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所出。
他外公鄂国公常遇春,是跟随他爷爷朱元璋一起打江山的大明战神。
他的舅公凉国公蓝玉,也是和他爷爷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功臣。
他的母亲常氏,不仅仅是常遇春的亲生女儿、蓝玉的亲外甥女,还是备受一众淮西功勋疼爱的子侄辈。
他不仅是太子妃生的嫡子,他的背后,还有凉国公府、开国公府等庞大的淮西功勋集团做后盾。
他才是如今大明最为尊贵的嫡皇孙!
这,哪里是那个以庶为嫡,半路扶正的皇太孙朱允炆能比的?
他这一世的亲哥哥,太子嫡长子朱雄英于十年前去世了,如今嫡长孙子的身份应该是他的,皇太孙的身份应该是他的,甚至……龙椅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也是他的!
上辈子因为庶出过得无比憋屈的他,最为厌恶的便是嫡庶之分,可尊卑秩序在此,他无法凭一己之力撼动,他只能顺应。
既然如此,他这个正经嫡子,凭什么要让出自己合法继承人的身份!他不能让!
而且现在他已经是朱允熥了,历史上的朱允熥,在朱允炆继位后便开始被软禁,后又被朱棣禁锢于凤阳,后暴毙而亡。
那,确实不是一个好结局。
现在朱允炆还没登基,吕氏就这样对他了,等朱允炆登基了呢?
前世常年处于皇权纷争漩涡中的朱祁钰最清楚,一旦朱允炆登基,他的待遇可就不只是历史书上写的一个“软禁”那么简单了。
从这些年朱允熥的处境,历史上关于朱允熥的记载,以及从自己前世的经历,朱祁钰知道,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争夺皇位。
如今朱允炆已经被立为皇储,那他就如吕氏所说,反!
“朱允熥,你竟敢忤逆我!你放手!你快放手!”吕氏急红了眼怒吼,使尽全身的力气要抽回鞭子。
“哗!”朱允熥松开了手。
“咚!”吕氏来不及收回力气,猛地后退了几步,狠狠撞在了奉先殿的柱子上。
剧烈的疼痛加上猛烈撞击造成的头晕目眩,让处在盛怒中的吕氏无法起身,她捂着自己撞疼的后脑勺,红着眼怒瞪朱祁钰。
“朱允熥,你!你!你竟敢打我!你竟敢妄图弑杀太子妃!”
“朕……我何时要弑杀你了?”朱祁钰一步一步地走到吕氏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吕氏,“不是你叫我松手的吗?”
“你……”
吕氏抬头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少年,看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森然的气息,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和压迫感,还有藏不住的浓浓的……杀意。
这还是朱允熥?这不是朱允熥!
吕氏眼里的愤怒变成了震惊,继而变成了恐惧。
朱祁钰缓缓蹲下身,伸手掐住了吕氏的下巴缓缓抬起。
“吕氏,既然你都把弑杀太子妃的帽子扣过来了,那我只能如你所愿……”
“你……你要干什么?”吕氏眼里写满了惊慌失措,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朱祁钰不马上回答她,而是先把吕氏手中的鞭子抓起来,在吕氏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吕氏,十年来,这根马鞭上沾染了太多我的血,今天,就让它沾一沾你的血,再用你的血,清洗掉这十年来渗透进去的,我的血,这叫,一报还一报。”
“你!你!你!朱允熥!你反了天了!来人 啊!来人!快来人!朱允熥弑杀太子妃!快来人啊!”
吕氏冲着奉先殿外大喊。
她刚才不是忘了奉先殿外还有禁军,只是她想不到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制得死死的的朱允熥敢对自己动手,如今见到朱允熥动了真格,她才大声喊。
“太子妃!”外面的禁军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众禁军惊傻了眼。
“三殿下,您别冲动,快放了太子妃!”
……
此时,奉天殿西北方不远处的乾清宫内。
朱元璋和一众大臣商议社稷大事,龙椅边上,被封为皇太孙没几个月的朱允炆正襟危坐。
太子薨逝前,除了每天到奉天殿上早朝,朱元璋都是一个人在乾清宫处理成千上万的奏折,此时召见大臣议事,让朱允炆旁听,也是为了亲自教导培养朱允炆,培养这位新立的王朝接班人。
朱元璋打开一本奏折,看向龙案前,台阶下的满朝文武。
“今岁湖广一带又多了二十余起农民起义,咱派往湖广的宣抚使建议一一招安,湖广左右布政使却上疏往后此类起义无差别武力镇压,众卿说说,如何定夺。”
兵部主事齐泰拱手上前一步。
“皇上,臣以为,应当采纳湖广布政使的建议,并且应当趁早镇压,抓捕治罪,甚至可以直接就地诛杀反贼, 不必招安。农民起义频发,而我大明兵力有限,招安谈判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若费时间于此,恐会耽误处置别处起义。
趁着起义之初处置殆尽,既可以杜绝起义军壮大的可能,节省时间,不耽误军务,让兵力用于更需要的地方,又可以起到震慑作用,杀鸡儆猴,以此减少更多处于苗头的起义。”
“允炆,你觉得齐泰说得如何?”听完齐泰的话,朱元璋看向朱允炆,面露慈祥轻声问。
“爷爷,允炆觉得齐主事说的没有错,不必招安,但凡有起义,立即抓捕治罪,甚至就地诛杀反贼,杀鸡儆猴,也不必浪费时间。”朱允炆答。
“好!好!答得好!不愧是咱亲自选的皇太孙!黄子澄教得好!允炆啊,你再接再厉啊。”朱元璋拍着朱允炆的肩膀,也不管朱允炆是不是只是重复了一遍齐泰说的话,就无比自豪地夸朱允炆。
或许,他对朱允炆的满意,并不是出于朱允炆回答得多好,而是他真的疼爱这个孙子,不管朱允炆怎么答,他都会说好。
翰林院学士黄子澄负责教导朱允炆,如今得到朱元璋的肯定,也摸着胡子,面露自豪。
朱元璋又拿起另外一本奏折。
“福建各州贪官污吏横行,朝廷规定的田赋为二十税一,当地征收实为二十税二,然税官上交户部仍为二十税一,余下的都中饱私囊,该当何处置。”
“另安庆、赣州、抚州、信州等州暴吏横行,又该当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台阶下齐泰、卓敬、蓝玉、常升、李景隆、陈桓等文武百官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太监一脸惶恐,连滚带爬地跑进乾清宫。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三殿下……三殿下他在奉先殿,在奉先殿……妄图弑杀太子妃……太子妃她……太子妃她……”
“什么?!”朱元璋“咻”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小太监明显是吓傻了,但是从他磕磕绊绊的话中也能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和朱元璋一样,大殿内的满朝文武,以及朱允炆都无比震惊。
那个给人印象唯唯诺诺,面对谁都低眉顺眼的的三殿下朱允熥,竟敢弑杀太子妃,而且还是在供奉先人的奉先殿干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来不及多想,朱元璋大步流星走出乾清宫,满朝文武和朱允炆,以及一众侍卫太监紧跟其后。
“呜呜呜……”还没到奉先殿,朱允炆就先哭起来了。
朱元璋本就震怒,听到朱允炆的哭声更是烦躁,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分心去管朱允炆了。
到了奉先殿,就见大殿中央,朱允熥用牛皮鞭圈着吕氏的脖子,站在吕氏身后死死制着吕氏,让吕氏动弹不得。
那个在所有人印象里低眉顺眼,见到谁都大气不敢出的三殿下朱允熥,此时面露森然,又无比沉静,干着杀人的事,却透着一股像在做什么平常事一般的淡定。
而那个平日里尊贵无比的太子继妃吕氏,此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扯着嗓子想说什么,却因为朱允熥手中的鞭子勒得太紧,她张开的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大殿内的禁军投鼠忌器,不敢对朱允熥下手。
朱祁钰当然可以一下子就杀了吕氏,但是他还不能。
他的竞争对手朱允炆已经被立储,让朱元璋改立储君本就困难,他更不能落下话柄,不能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不能背上太子妃的人命让朱允炆的拥戴者有反对他的理由。
他有他自己的万全的计划,杀吕氏,不急于一时。
“娘!娘!呜呜呜!娘……”朱允炆乱了阵脚,哭嚎着就要往吕氏那边跑过去,被朱元璋命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拉了回来。
朱元璋已经震怒到了极点。
他本就不喜欢朱允熥这个孙子,现在朱允熥还在老朱家列祖列宗面前,在他的妹子马皇后灵位面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这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他的妹子。
老朱家列祖列宗和他的妹子,岂不是怪他管教儿孙不力?还有半年前刚去世的标儿,他要如何同他交代啊。
“朱允熥,你放肆!你竟敢如此目无尊长,妄图弑母!朕命令你,快把太子妃放了!”朱元璋冲着朱允熥怒吼。
朱祁钰非但不放开吕氏 ,还笑了起来。
“弑母?哈哈哈哈,好一个弑母!爷爷,我的母亲,敬懿太子妃常氏,已经于十四年前薨逝,我弑的谁?吕氏吗?吕氏算什么东西,她一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二不过是妾室扶正,一个妾,怎配做我这个嫡皇孙的母亲!”
祁钰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猖狂的笑,那底气十足的洪亮声音,让在场的人再次震惊。
他们在这个三殿下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怯弱的影子。
朱元璋差点被怼得无言以对,却还是伸手指着朱祁钰。
“你!你!你!无论如何,太子妃好歹是你长辈,就算她不是你母亲,你也不应当如因此目无尊长!你太放肆了!你心中可还知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朱祁钰又笑了起来。
“我手中这根鞭子,是吕氏用来抽打我的,我并无过错就被她无端鞭打,我反抗,是不知礼义廉耻,那她无端打我,日日给我吃馊饭,就是知礼义廉耻了?”朱祁钰说着,看向地上那碗被他摔碎的馊饭……
众人惊呆了,难怪他们一进到奉先殿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原来是馊饭散发出来的,原来皇孙三殿下平日里吃的,竟然是馊饭吗?
朱祁钰在众人震惊之际继续大笑。
“爷爷,我真的不知何为礼义廉耻,因为没有人教过我。您教过我吗?爹教过我吗?你们派人教过我吗?朱允炆从小身边就有科考探花郎黄子澄教导,可是我呢?吕氏连大本堂都不让我去。
我不仅没人教,我还没人疼,没人爱。我一出生,娘就没了,我一口奶都没吃上。四岁的时候,关心我疼爱的我的哥哥和奶奶也没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管的野孩子。
我从小穿着的都是朱允炆穿过的旧衣服,吕氏从来不让我吃饱饭,寒冬腊月的,你们身上都穿着御寒的大氅,我呢?我身上的衣服,这么薄,这么薄,而这些年,我都是穿着这么薄的衣服过冬的。
更别说吕氏平日里动辄对我打骂虐待,让我那么多次都差点被打死了。我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哪里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朱祁钰说着说着,微微抬起手,露出身上以前被吕氏打的时候留下的新新旧旧、大大小小的鞭伤。
他声音都哽咽了。
他想到前世没了爹后,自己在孙太后眼皮子底下过着的苦日子,对朱允熥的经历狠狠共情了。
更何况,重生到这副身体,他现在已经是朱允熥了,朱允熥的那些经历,也是他的经历了啊。
听完他这番带着哭腔的话,朱元璋顿时愣住了,大殿内的满朝文武,宫人侍从都不免动容,尤其是看到朱允熥那瘦削的,很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以及他身上那单薄得根本抵御不住寒风的衣裳,更是让人心生怜悯。
吃馊饭也就算了,还要挨打受冻!
原来朱允熥这些年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吗?他可是懿文太子和敬懿太子妃生的嫡子啊,是皇子皇孙,还是嫡出啊,这日子竟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知道事情的缘由之后,朱允熥如今圈住吕氏脖子的行为,便从大逆不道, 变成了被常年虐待后,忍无可忍的反抗。
他是合理的,他没毛病,他没有过错!
他,太让人心疼了。
吕氏,也着实太可恶了!
甚至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朱允熥到现在才反抗吕氏,太晚了!
被朱祁钰控制着的吕氏绝望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朱允熥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年的事捅出来。
奈何她现在在朱祁钰手中,还被朱祁钰勒着脖子,根本没法反抗,也说不出话。
朱祁钰一把放开已经奄奄一息的吕氏,把她狠狠往前一推,转身精准地抱住了马皇后和常氏的牌位,往旁边一看,看到朱雄英的牌位,也顺便抱了过来。
“奶奶啊!娘啊!哥哥啊!我怎么这么命苦,你们怎么去得那么早,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就像路边没人要的小草一样。我可是孝慈高皇后马氏的亲嫡孙,是敬懿太子妃的亲生嫡子,为什么我过的,竟是这样的苦日子啊!”
朱祁钰喊着喊着,演了起来,把前世自己的死、于谦的死、一众北京保卫战功臣的死想了无数遍,流下了汹涌的眼泪……
他对于谦,对其他被朱祁镇处死的北京保卫战的英雄都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灵魂漂浮几百年来,他对他们的冤死也是从未释怀,因此哭起来尤为悲恸,深深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
尤其是蓝玉和常升。
这两位,一个是朱允熥的亲舅公,一位是朱允熥的亲舅舅。
朱祁钰口中所说的敬懿太子妃常氏,是蓝玉的外甥女,更是常升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在场的陈桓、谢成、曹泰、孙恪等淮西武将也跟着蓝玉、常升一起泪目了。
他们虽然和朱允熥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都对朱允熥口中的孝慈高皇后马氏马秀英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以前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时候,他们温柔善良的大嫂马秀英,不知道给了他们多少关怀和恩惠。
他们哪里见得他们最喜欢的大嫂的亲孙子过这样的苦日子?
蓝玉抹着眼泪怒了,看向朱元璋、
“皇上,这些年,俺的外甥孙过的就是这样的苦日子吗?俺要带他回凉国公府,在宫里没人疼他,俺来疼,凉国公府上下来疼他!俺就不信了,俺们大嫂的亲孙子,只能过苦日子吗?”
说着,蓝玉把自己身上的裘皮大氅脱了下来,裹在瘦弱的朱祁钰身上。
常升也脱下自己的貂毛大氅,在朱祁钰身上又多披了一层,没多想自己外甥瘦弱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得起这么多衣服。
蓝玉和常升心里是有愧疚的,他们的外甥孙(外甥)这些年在宫里过的竟是这样的苦日子,而他们却从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一直以来朱允熥见到他们都低着头,招呼都不打的,久而久之,他们就觉得朱允熥和自己不亲近,加上他们觉得朱允熥再怎么说都是皇孙,无需他们管也不会过得差,便没去管了。
吕氏这些年这样对朱允熥,是他们谁都想不到的啊。
朱元璋此时心里也是很难受,蓝玉和一众淮西武将对马皇后感情深厚,他更是了。那可是他的妹子啊,他对她的感情,比所有人都要深啊。
何况朱允熥不只是他的妹子的亲嫡孙,也是他的亲嫡孙啊,朱允熥身上流淌着他老朱家的血液啊。
一时间,自责、心疼,都猛烈地在他心头涌动。
只是这些年他这个做爷爷的,也从未关心过这个亲嫡孙,也让他面对朱允熥的时候,有些心虚。
朱祁钰两世为人,做过皇帝,灵魂在空中漂浮过几百年,见闻无数,早已不是那个温和儒雅,恭顺谦让的景泰皇帝了。
他的思维,他的洞察力,他的智慧,早就在几百年的漂浮中发生了质的改变,他何尝看不出朱元璋此时的复杂心情?
他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不知道朱允熥这些年过的苦日子,不知道锦衣卫为什么没发现吕氏虐待朱允熥,但是他知道,朱元璋对自己儿孙,应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轻轻推开蓝玉和常升,抱着马皇后、常氏还有朱雄英的牌位,眼泪哗啦啦流:
“舅公,舅舅,允熥知道你们关心允熥,允熥感恩在心,可允熥到底是朱家皇嗣,若是真的跟着你们回了凉国公府、开国公府,怕是会让朱家让天下人耻笑,允熥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反正允熥一直没人疼没人爱,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以后继续习惯好了,大不了难过的时候,到奉先殿看看奶奶,看看娘,看看哥哥,虽然我总是被打,可是我至少还有这几个牌位……”
朱祁钰说着,还不动声色晃了晃袖子,让自己手腕上的伤痕若隐若现。
“孙儿!咱的孙儿啊!”朱元璋一个动容,一把把朱祁钰拉到了自己怀中。
“孙儿,咱的好孙儿啊,这些年是爷爷忽略了你了,爷爷错了,你让爷爷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朱元璋的声音也哽咽了,抱着自己这个孙儿不放,不让他自寻短见。
朱允熥这副身体到底是瘦弱,朱元璋不一样,哪怕他已经年迈,也是南征北战在马背上打下江山的武人,他根本无需太用力,就把朱祁钰抱住了。
朱祁钰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了,这老头力气真大。
蓝玉和常升也抹着眼泪,尤其是常升,一想到自己去世的姐姐,不顾在场还有那么多人,就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好外甥孙。”蓝玉大哭,“以后舅公疼你,有舅公在,你不是路边的小草,你不是野孩子,你是有舅姥爷的。”
“允熥,允熥啊,我的好外甥, 你别怕,以前舅舅也忽略你了,舅舅也对不住你,你怎么会只有三个牌位呢?你还有舅舅以后舅舅疼你,你想要什么舅舅都给你,舅舅更不可能打你。”
见到蓝玉和常升哭得厉害,一众淮西功勋也纷纷过来哄朱祁钰。
朱祁钰看着一众淮西功勋点点头。
“好,那……舅公,舅舅,各位叔公,谢谢你们,有你们在,有你们的关心,我安心多了,皇上,您放开我吧。”朱祁钰想推开把自己抱得很紧的朱元璋。
常升和蓝玉等诸位淮西功勋等神色这才好一些,朱元璋却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刀一般。
他的孙儿,叫蓝玉舅公,叫常升舅舅,哪怕是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其他淮西武将,都会称呼一声叔公,唯独对他这个亲爷爷,却生分得喊了一声“皇上”。
这些年的忽略,总就是让他们爷孙离心了啊。
“允熥,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别哭了,你看,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呢,别难过了啊,来,不要让你奶奶,你娘还有你哥哥去了那边还不安心,咱今天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以后咱一定会对你好,从前是咱忽略了你,以后咱好好弥补你,咱说到做到的。”
朱元璋边说边哄,把朱祁钰怀中的三个牌位拿过来,重新放回供奉台上,再冲着朱家列祖列宗行礼发誓。
“列祖列宗在上,子孙朱元璋过去对自己的孙儿允熥多有忽略,现已经知道自己有过,今对着列祖列宗起誓,以后我定会好好弥补允熥,还会加倍对他好。”
“就这样?”蓝玉有些不满。
他性子一向嚣张桀骜,哪怕是面对朱元璋这个当今皇上,也不会卑躬屈膝,在朱元璋跟前也一直肆意。
“俺的外甥孙这些年仅仅是被皇上忽视吗?吕氏对他的所作所为,就这么算了?”蓝玉说着,看向不远处和朱允炆抱在一起的吕氏。
吕氏刚才被朱祁钰用鞭子勒脖子,好几次都因为缺氧晕过去,现在才清醒过来。
朱允熥已经把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当着朱元璋,当着一众文武大臣的面说出来,她真的很慌。
刚才她也想否认,可是朱允熥身上的新新旧旧的伤,还有那身单薄的衣衫,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让她无法辩解。
她本想等一切安静下来后偷偷溜走,哪想到蓝玉提起了她。
朱元璋看向吕氏,眼里全是怒火。
“咱可没说放过她。吕氏,你身为允熥继母,不履行起母亲的责任,反而苛待继子,苛待我大明皇嗣,着实心如蛇蝎,可恶至极。朕就罚你,停俸一年,脱簪待罪,禁足于东宫抄写《祖训录》,无召不得出!”
“虐待俺外甥孙整整十年,就停俸一年,禁足抄写《祖训录》就完了?俺不服!”蓝玉伸手把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囫囵擦了擦,一把把朱允熥拉到自己身边,冲着朱元璋怒目而视。
朱祁钰那个嫌弃啊,舅公啊,你手上的鼻涕眼泪弄脏我衣服了啊……不对,好像他披在最外面的衣服是常升的,哦,那没事了。
想到这里,朱祁钰就任由蓝玉抓着他又搂又抱的。
“我也不服!”常升也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揽住朱祁钰的肩膀。
“俺们也不服!”一众淮西武将也接着说。
朱元璋面露难色。
“咱会好好补偿允熥,咱都已经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了,以后定然不会亏待他。可是你们也知道,吕氏她到底是当朝皇太孙的亲娘,等允炆登基了,她就是太后,如若过分惩罚她,会损了她的颜面,也损了皇太孙的威严,继而有损皇家颜面啊。”
他说的这些倒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做什么开脱。皇储年少,又是新立,正是开始立威严的时候,这时候过重惩罚皇储的亲生母亲,会折损皇储威仪。
君王若是失了威严,便难以威慑文武百官。他是朱允熥的爷爷,同时也是大明的皇帝,他得为大明江山考虑,所以不能重罚吕氏。
哦?哦……朱祁钰嘴唇微微抿了抿。
看吧,一口一个孙儿地喊他,可到底还是偏心朱允炆啊。
是啊,他又怎么指望一直宠庶灭嫡的朱元璋,在知道了他的委屈之后,立马转变对他,对朱允炆的态度了?
朱元璋手中的那碗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端不平,他就不必要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
朱祁钰脸上露出一个略含讽意的笑,朱元璋看到了,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刺痛,还没来得及说话,朱祁钰就先开口了:
“没关系的,舅公,舅舅,还有各位叔公们,不用为允熥不平了,皇太孙他虽然是庶子扶正,可到底是皇上的心头宝啊,这哪里是我这个从小就被当成一根野草一样扔在一旁的嫡皇孙比得了的?
没事的,允熥有你们关心,已经很满足了,宫中过的什么日子,允熥都已经习惯了,太子继妃可是皇长孙的亲娘,皇上他自然有他的取舍的,没事,允熥都习惯了。”朱祁钰“安抚”着常升和蓝玉等一众淮西勋贵,语气却是委屈得很。
在场的淮西一派都快心疼哭了。
朱元璋听到自己的这个嫡孙儿再次把称呼区别开来,叫蓝玉他们舅公、舅舅、叔公,到他这边只有一声“皇上”,他的心又痛了。
“来人,传朕口谕,通知宫正司,即日起,三殿下的永安宫月俸为皇长孙的两倍,另三殿下所居住的永安宫宫人的数量规格,也按照皇长孙的两倍来安排。”
“是。”朱元璋的贴身太监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传达口谕。
常升和蓝玉等淮西武将见到朱允熥的月俸和日常起居伺候的人都是朱允炆的两倍,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只有朱祁钰自己,面无表情。
老朱,我要的是月俸和伺候的人吗?我要的,是朱允炆的位置,甚至,你的位置。
你不给,等着,我自己争。
“奉先殿为供奉先人的地方,咱们就不要在此过多闹腾,省得扰了先人的安宁,咱们先离开罢。”朱元璋说道。
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朱祁钰,伸手想摸摸朱祁钰的头,被朱祁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只好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拉着朱允炆先离开,吕氏和黄子澄、齐泰等文臣也紧跟其后。
蓝玉冲着朱元璋的背影哼哼唧唧了几声,就和常升,以及各位淮西武将簇拥着朱祁钰离开奉先殿。
“外甥孙!以后舅公疼你,往死里疼,什么皇长孙两倍的月俸?俺们不稀罕!你舅公俺,是开国功臣,凉国公,国公府里啥都有,什么金银珠宝的,俺给你送来!”
“外甥,我也疼你,你是我唯一的外甥了,我不疼你疼谁?凉国公府有的,我开国公府也不少,以后舅舅也给你!”
“还有你的叔公们,有什么也给你!”其余的淮西功勋接着说道。
不管是蓝玉、常升还是一众淮西武将,都喊得特别大声,声音几乎要响彻整个应天紫禁城。
他们故意的,他们不只是要喊给朱允熥听,更要喊给朱元璋听。
他们要让朱元璋知道,一碗水端不平,偏心朱允炆?朱允熥身后,可是有他们这群开国武将、淮西功勋的!有他们在,就算他老朱不发话,吕氏也别想再欺负朱允熥。
朱允炆跟在朱元璋和吕氏身边,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淮西武将好凶啊,吓死他了啊。
从小吕氏就给他洗脑,说朱允熥就是他的竞争对手,他的敌人,他便一直把朱允炆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现在站在朱允熥身后的那群猛将大喊大叫,他就觉得他们是在凶自己,可不就吓哭了?
朱元璋深知自己这些年亏待了朱允熥,不管蓝玉等淮西武将喊得多大声,他都心虚得不敢回头,他也是心情烦躁得很。
一边因为朱允熥这些年的遭遇愧疚自责,另一边……
他看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朱允炆,极度发愁。
这是他半年前立下的大明继承人啊,如此怯弱,动不动就哭,怎堪大任?朱允炆真的能接手大明王朝,能担得起王朝的脊梁吗?
可是,他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朱元璋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被一众淮西功勋簇拥的朱允熥,眉头慢慢皱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他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可是,他现在已经立储了啊,朱允炆,已经是正式的储君了啊……
而且他,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啊……
……
常升和蓝玉等淮西功勋一直把朱允熥送回永安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宫正司那边也很快就把朱元璋许诺给朱允熥的月俸、金银布帛,以及宫人都送过来了。
朱祁钰马上分配新到永安宫的宫女太监负责的活计,再给他们讲永安宫的规矩,另外还不忘安排他们把宫正司那边送来的东西归类存放。
就在这时候,永安宫门口,出现了两道纤细瘦弱的身影……
是两个少女,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五六岁,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仅俩人之间彼此有几分相似,她们和朱祁钰现在这副身体朱允熥之间也有几分相似。
朱祁钰来自未来,他知道所有的历史,看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就猜到她们应该就是他这一世那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了。
“弟弟。”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异口同声,一起走过来。
两个少女手中,都各自提着一个食盒。
“你们都下去吧。”见自己两个姐姐来了,朱祁钰就先吩咐宫女太监们离开。
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看着自己弟弟命令宫人的时候那副威严的样子,瞬间都有些惊呆了。
这还是她们那个唯唯诺诺,见谁都惧怕三份,从不敢正眼看人的弟弟吗?
两个小郡主都十分惊讶,更多的是开心,她们的弟弟支棱起来了啊!终于不再是从前那副畏畏缩缩,任人欺凌的样子了。
因为太过高兴,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嘴角都不由深深勾起。
“弟弟,你又瘦了。”高兴之余,江都郡主也注意到了自己弟弟和以前比更加瘦削的身形,语气里全是心疼。
宜伦郡主也看着自己弟弟,眼里的心疼不亚于江都郡主。
自从他们爹去世,吕氏就命朱允熥到奉先殿给他们爹抄经祈福,还不让她们去看朱允熥,算起来,姐妹俩已经半年多没见到自己亲弟弟了。
她们也知道这些年吕氏一直苛待朱允熥,可她们自己何尝不被吕氏苛待?因此对自己弟弟,也是爱莫能助。
这次她们听说吕氏因为对朱允熥太严苛,被罚禁足,才火急火燎就过来看朱允熥,还带来了她们亲自做的点心……
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在东宫也常年被吕氏压制,在宫里的地位并不高,尚食局那边为了讨好吕氏,也总是给两位郡主脸色看,她们哪里敢到尚食局拿点心?
因此想给朱允熥送点好吃的,只能在自己宫里做。
这次朱元璋不仅仅命宫正司那边给朱允熥的永和宫这边送来了朱允炆两倍的月俸以及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送来了不少点心。
和宫正司那边送来的点心比,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顿时觉得自己做的点心有些拿不出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身后藏了藏。
朱祁钰怎可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回想起这个身体的记忆,他的两个姐姐,以前也是经常给他送吃的, 毕竟他在吕氏的眼皮子底下,经常吃不饱。
“大姐,二姐,你们也瘦了,要注意身体啊。我们大半年没见了,你们又给我送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瞧瞧。”朱祁钰说着,就伸手过去拿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藏在身后的点心。
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又后退了两步。
“弟弟,我们做的……哪里有尚食局做的好吃,从前你就没吃过什么好的,既然尚食局那边送来了这么多好吃的,你就别吃我们做的这些了,还是吃好的吧,我们的食材……没那么好。”江都郡主笑了笑。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觉得自己做的点心拿不出手,更多的原因,是她真的想让自己弟弟吃得更好一些,一旁的宜伦郡主何尝不是这样的心理?
朱祁钰却一把把俩个姐姐手中的食盒强行拿了过来。
“什么尚食局,我从小就喜欢吃你俩给我做的点心,尚食局做的,我还吃不惯呢,姐姐做的才是最好的。”
说着,朱祁钰就拿着两个姐姐做的点心,大步走到屋子正中央的圆桌前打开来。
江都郡主给他做的是芝麻饼,宜伦郡主给他做的是糯米松糕,都是她们从前很喜欢给他做的东西,也是朱允熥很喜欢吃的东西。
朱祁钰左手拿起一块芝麻饼,右手拿起一块糯米松糕,鼻子有些发酸。
前世他娘吴贤妃被孙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孙太后压得死死的,不敢和他过于亲近,他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七岁那年他父皇驾崩后,他就更加没体会过任何亲情了,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对他的好,让他感受到浓浓的温暖。
老天爷待他不薄,这一世,不仅给了他嫡子的身份,还给了他两个一母同胞,十分疼爱他的姐姐。
“大姐,二姐,你们吃这些。”朱祁钰吃着两个姐姐做的点心,再把尚食局那边送过来的名贵点心推到两个小郡主跟前。
“你们给了我你们宫里最好的点心,那我也要给你们,我们是姐弟,就应当互相对对方好,这些年,我们确实一直如此啊。”
朱祁钰一番话,让两个小郡主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好把点心收下,却不怎么舍得吃。
她们哪里见过那么好的点心啊,何况这还是她们亲弟弟给她们的。
朱祁钰看着两个小郡主看着那些名贵点心的时候那惊奇的神情,再看她们身上朴素,甚至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心酸了。
他的两个姐姐真的和他一样,这些年都没过过好日子啊。
“姐姐,我们的苦日子结束了,以后,有我在,我们都不会再过回从前的日子,我们只会越过越好,一会儿那些绫罗绸缎珠宝翡翠,你们都挑选一些喜欢的,带回你们宫里去,不可以拒绝。”朱祁钰指了指宫正司那边送过来的东西说道。
“好。”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听出自家弟弟语气里的坚决,便不拒绝。
她们很高兴,自己弟弟得到了爷爷的疼爱,她们以为弟弟说的以后越过越好,就是这个意思,却不知道,她们弟弟心中,有的是极大的野心和抱负。
姐弟仨吃饱喝足,朱祁钰不让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挑选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了,直接分成两半,让两个姐姐各自拿一半,他一件不留。
他要的,是整个大明江山,朱元璋给的这些在他看来顶多仨瓜两枣,他看不上。
他还知道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宫里根本就没几个伺候的人,便几乎把朱元璋安排过来宫女太监也安排去伺候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
他要谋大事,永和宫的宫人太多不好。
……
送走两个姐姐,朱祁钰洗漱好躺在床上,开始谋算接下来的计划。
短短半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嫡子尊贵的身份,蓝玉常升等淮西一派对他的爱护,两个亲姐姐对他的疼爱,让他彻彻底底接纳和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大明啊,华夏古代最后的脊梁,是多少人心中的痛……
他如今是嫡出皇孙三殿下,他有了这个身份,用于可以名正言顺,弥补大明的遗憾……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睡个好觉,好尽快行动。
……
这天晚上,朱祁钰睡前还在盘算自己现在的筹码。
敬懿太子妃所生嫡子的身份,蓝玉等他背后的淮西勋贵……更重要的,是他漂浮于世间积累了几百年见闻的脑子……
他筹码很多,他很安心,这一夜,睡得很香甜,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还迷迷糊糊,就听到他寝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起身,就已经见到他留下来伺候的宫女碧玉站在他床榻前了。
“外头什么声音?”
“回殿下……”
“外甥孙啊!”碧玉话还没说完,蓝玉就大步流星从屋外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还有常升、孙恪、陈桓等淮西武将,他们身上还穿着常服,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箱子,想来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东宫一直都是吕氏管理,她巴不得朱允熥死,自然不会在东宫内的永和宫安排侍卫,昨天朱元璋也没来得及安排,如今吕氏又被禁足,东宫无人管理,这些淮西武将自然可以比较轻易地到永和宫这边来。
朱祁钰看着床前一众淮西武将,再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幸亏他没有裸睡的习惯,要不然岂不是被看光了,那多不好意思。
朱祁钰留下的贴身太监江槐急得满头大汗。
“哎哟,蓝将军,孙将军,各位将军各位爷哟,咱们三殿下这还没睡醒了,你们就……”
“不碍事不碍事。”蓝玉爽朗一笑,大手一挥打断了江槐,“俺的外甥孙,他小时候俺还给他洗过澡,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说着,蓝玉就走到朱祁钰跟前拍着朱祁钰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开口:
“外甥孙,俺昨晚回国公府后,亲自给你挑选了不少金银珠宝,今天都给你带过来了,说好的,你以后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路边小草,舅公疼你。”
听完蓝玉说的话,其余淮西武将也跟着开口:
“三殿下,俺也给你带了一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俺再回去找别的送过来给你。”
“俺也是!来,先看看俺给你带的。”
“看俺的看俺的!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告诉俺你喜欢啥,俺给你找!”
……
一众淮西武将十分热情,争着抢着给朱祁钰送东西。
“舅公,舅舅, 各位叔公,先容我洗漱……”朱祁钰挠挠头,他身上还穿着寝衣呢,多少有点不适合吧。
“行啊!先洗漱,先洗漱。”朱允熥都发话了,蓝玉只好先带着一众淮西武将在一旁等。
碧玉早就把给朱祁钰洗漱用的热水棉巾准备好了,朱祁钰在碧玉的伺候下迅速洗漱,却一口都不吃尚食局送过来的早膳。
“舅公,自从我娘,我哥哥,我奶奶去世,我就没有家了,这偌大的东宫,更是从来都不是我家。舅公,我想到凉国公府吃早饭,舅公的家,更像我的家。”朱祁钰看向蓝玉。
他不能等,他要尽快成事,既然现在他手中的筹码之一——淮西武将都来了,那他要要马上和这群淮西武将表明他的想法和计划,而这些,都不方便在宫里,在朱元璋的地盘说。
凉国公府,蓝玉的地盘,可以放心些,他便随便找个说法去凉国公府。
蓝玉听完他的话,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这个从尸山血海中杀过来的猛将,此刻真的想哭了,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自己外甥孙那句“我没有家了”,还因为他的乖外甥孙说,他家更像他的家。
他的外甥孙不再像从前那样见到他都只会低着头不和他打招呼,而且还这般亲近他,他高兴,他非常高兴!
蓝玉一把搂住了朱祁钰的肩膀。
“好,好!俺的乖乖外甥孙,跟俺走,以后凉国公府就是你家!只要有俺在,你就不会没有家!”
蓝玉带着朱祁钰走出永和宫,离开东宫,一众淮西勋贵也跟着一起到凉国公,和蓝玉一样,他们因为朱允熥愿意亲近他们而感到高兴,毕竟,朱允熥可是他们大嫂马皇后还在世的唯一的嫡孙了啊。
到了凉国公府,蓝玉的几个儿子,也就是朱允熥的几个表舅知道朱允熥来,也带着自己的子女,也就是朱允熥那些表兄弟姐妹过来寒暄,还送了不少吃的喝的过来,也无比热情。
人是铁饭是钢,朱祁钰就不客气,坐下来吃。
一众淮西武将就在一旁看着,看到朱祁钰瘦得没几两肉的手,都面露心疼,都叫他多吃点,说要长身体的时候。
“外甥孙,俺现在真后悔昨天没扇那个吕氏几巴掌!她是太子继妃又怎样!你可是俺的外甥孙!以后谁欺负俺的外甥孙,俺就跟谁没完!”蓝玉也看着自己外甥孙枯槁的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一向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嚣张到经常连朱元璋的面子都不给,扇太子妃这种事,保不齐他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其余淮西武将也握紧拳头。
“三殿下!你别怕!以后俺们也会和蓝将军,和开国公一样,一直保护你!”
“对!誓死保护三殿下!”
“舅公,舅舅,几位叔公,你们能保护我多久?”朱祁钰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蓝玉等一众淮西勋贵。
“啊?”蓝玉等人都被朱祁钰这个问题问懵了。
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舅公,舅舅,各位叔公,你们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年长我这么多,总有一天会先我而去,朱允炆也终有一天会登基为帝,这些年吕氏和他都尚且没放过我,等他登基,等你们都去世了呢?
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他和吕氏手中有更大的权势,也不会再有爷爷牵制着他们,你们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我?”
“这……”蓝玉等人没有做出直接回答,只为朱祁钰这番话担忧起来。
是啊,哪怕如今吕氏被禁足,她也是皇储的亲生母亲,只要她不死,等朱允炆登基,她就是太后,她的权势,更是无法估量啊。
“而且,你们觉得你们能活到朱允炆登基那天?”朱祁钰继续问。
这话,光是看字面上的意思,简直就是在诅咒人。
怎么,在说他们短命?
可看着朱祁钰脸上那郑重的神情,屋里的淮西勋贵觉得事情不简单,而且他们觉得朱允熥不可能会诅咒他们,他这么问,一定有他别的原因。
蓝玉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战将,见证了暴元的灭亡,见证了大明的开朝。
大明开国之后的这二十五年,他依旧在南征北战,继续帮朱元璋开疆拓土,镇压起义,诛灭陈友谅、张士诚等人的余党,稳定大明版图。
他见识很多很广,如今看着自己外甥孙那郑重其事的神情,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外甥孙想说什么,也能觉察出不对劲。
于是他叫自己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先退下,留下一众淮西勋贵,还叫自己的心腹到外头守着,不让人靠近。
朱祁钰看着一众淮西勋贵,神情严肃。
“舅公,舅舅,各位叔公,十二年前的胡惟庸案你们都知道,那个案子持续了整整十年,牵扯了无数人,诛杀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你们想过没有?胡惟庸确实品行不端,作奸犯科,意图谋反,那被牵连其中的李善长呢?郑遇春呢?陆仲亨呢?还有其他无数的开国功臣呢?
他们或许也有一些瑕疵,也同胡惟庸走得近,可是他们所做的那些事,罪该当死吗?而且他们死的可不是自己,这里每个名字背后,牵连的可都是三族,甚至九族。
这是一场滔天的血案啊,而那些死去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所属群体——淮西。”
朱祁钰语气很缓,声音很轻,可这番话,却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在场所有淮西功勋的心,尤其是他所说的那最后两个字——淮西。
“舅公,舅舅,各位叔公,你们还觉得胡惟庸案只是我爷爷在处置谋反吗?不,我爷爷他是过河拆桥,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不过是借助胡惟庸,血洗淮西集团,而你们,也所属于淮西集团!”
朱祁钰一番话,让在场的淮西功勋瞬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血洗淮西!这四个大字,真的如同一道惊雷啊!
朱祁钰看着一众淮西勋贵那恍然大悟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把他们点醒了。
于是继续下猛药:
“大明开朝已然二十五年,朝中派系林立,除了淮西集团,还有从科举崛起的文官集团,以及从前朝吸纳来的旧臣,可为什么我爷爷只针对淮西集团。
因为他害怕你们功高盖主,他忌惮你们手中的兵权,因为你们同他一样都是造反出身,他内心里觉得你们不安分。
如今他已经清洗了胡惟庸一党,那你们呢?倾覆之下焉有完卵,你们觉得,下一步老朱会不会对你们这些余下的淮西功勋下手?”
朱祁钰一番话,把在场的淮西功勋干沉默了。
他们陷入了沉思,他们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他们心有余悸,他们有了很深的危机感,他们更是感激朱允熥提醒了他们,点醒了他们。
同时也十分愤怒!
这些年,大明江山并未真的稳固,他们还一直在为朱元璋南征北战,结果朱元璋竟真的要狡兔死,走狗烹!
“舅公,舅舅,各位叔公,我今日告诉你们这些,不只是为了提醒你们你们也会被老朱清算,而是想说,我,是淮西一派,大明战神常将军的亲外孙,是淮西一派凉国公的外甥孙,是淮西一派开国公的亲外甥,我和淮西集团,牵扯很深。
皇上他要压制和血洗淮西集团,所以,就算他不会杀我,也会制约我,所以,在我娘死后,他才会在我娘尸骨未寒之际,火急火燎让我爹把吕氏扶正,就是为了让朱允炆转庶为嫡,压我一头,所以,他才会立朱允炆为皇长孙。
等朱允炆上位,我也离死不远了。所以舅公,舅舅, 各位叔公,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是等死,还是跟着我,反了他朱元璋?!”
朱祁钰也不扭捏,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他不能等了。
他当然可以有手段把朱允炆那个废物拉下来,让朱元璋重新立储。
可现在已经是洪武二十五年了,根据历史,朱元璋将从洪武二十六年开始清算蓝玉,到时候牵扯连累的淮西功勋会更多,他眼前这些淮西功勋,也会一个一个被牵扯进去,诛杀殆尽,所以他不能等。
他不能让这些淮西功勋送死,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对他们感情深,而是他若是想坐稳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还需要这些武将。
他当然知道如果他真的登基,这些造反出身的武将也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可是对皇位有威胁的,可不止是这些武将,还有燕云十六州那几大塞王。
若是这些淮西武将都死了,他登上皇位,又有谁能帮他制约住北部那些塞王?那可是被朱元璋派去就藩守护大明北部,手握兵权的塞王。
尤其是宁王和燕王,一个手握杀伤力战斗力极强的骑兵朵颜三卫,一个极有军事才干,少年时期就跟着徐达、蓝玉南征北战,十六岁就劝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作战经验极其丰富。
历史上朱允炆登基后削藩逼反燕王朱棣,燕王南下靖难,朱允炆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把江山拱手让给朱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朱元璋已经把朝中有能力的能人武将都诛杀了,让朱允炆几乎无人可用。
朱祁钰不能步入朱允炆无人可用,又被北部塞王威胁的后尘,他要在朱元璋诛杀这些淮西功勋之前,先把这些淮西武将收为己用,再反了他朱元璋。
在场的蓝玉、常升等淮西一派听完朱允熥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恼怒于朱元璋恩将仇报之余,血液跟着沸腾起来了。
要么死,要么反!是傻子才会选择死!
反正他们都是造反出身,已经反过一次了,朱元璋兔死狗烹,他们为什么不反第二次!
“反!”一众淮西功勋异口同声回答。
朱祁钰等的就是淮西武将的这句话。
“对!舅公,舅舅,各位叔公,我们只能反!只要是朱元璋还在那个位置上,或者朱允炆坐在那个位置上,对你们,就是威胁,只有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才能保你们平安,我再次问你们,你们可否愿意跟着我反了他朱元璋,拥戴我为储君!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不会勉强!”
朱祁钰不扭捏,不假惺惺,他不要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在他人建议下才装作勉强要那个位置的样子,他就是直接把目的摆在明面上。
因为他要让淮西集团心里清楚,是他提醒了他们朱元璋会血洗淮西,是他组织造反救了淮西集团的命,他是主导者,他掌控绝对的主导地位。
这样,他才能在登基之后不被这些淮西武将以从龙之功牵制,更不怕他们功高盖主。
因为造反,是他救了他们,不是他们帮了他。
“外甥孙,俺不后悔!俺就跟着你!那老朱不靠谱,跟着俺的外甥孙才有好日子!”蓝玉在朱祁钰一通KTV、PUA、KFC……后,面露感激,第一个喊道。
其余的淮西武将也跟着起誓。
“俺也不后悔,俺誓死跟着三殿下!不跟着三殿下也会被那老朱弄死!俺和三殿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嘛!”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
一群淮西武将情绪高涨,他们因为朱元璋兔死狗烹气恼,因为朱祁钰警醒他们而心有余悸,更因为现在朱允熥要带他们杀出一条活路而看到了希望。
“舅公,各位叔公,老朱会血洗淮西,就是因为他忌惮淮西,换句话说,淮西,是可以动摇皇权的!我们淮西有这个本事!老朱血洗淮西就是最大的认证!你们跟着我,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成大事的!”
朱祁钰知道,要带着人造反,除了要让他们绝对服从自己,还得让他们有足够的信心,有信心才有士气,有士气才有冲劲,才能势如破竹!所以他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有绝对优势!
果然,他这番话,不仅给这群淮西武将定心丸,还让他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
“外甥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蓝玉问。
短短不到一个半刻钟的时间,朱允熥这个他处处想护着的外甥孙,一下子就成了他的主心骨,他们整个淮西集团的主心骨。
谁也不可能想到,朱允熥现在如此有魄力和智谋,因为他这个身体换了个灵魂——大明皇帝朱祁钰。
“自然是先集结兵马,把今晚午时之前能到应天城门外的兵都安排好,并且笼络京师之中的各方兵力。”
“陈桓听命!你刚带领叶升征讨湖广千户夏得忠大获全胜,而后又东征镇压叛乱,你手下的兵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如今对你也是极为拥戴,这时候号令他们最为简单,请你命他们,全员听命于我!”
“孙恪听命!你自从和我舅公封捕鱼儿海,便一直被老朱差遣至四处阅兵练兵,你在军中一直有威望,京师附近几大卫所由你来稳住和笼络。”
“蓝玉听命!论军中威望,你无人能及,五军都督府那边,你来把控,我要求,今夜之前,五军都督府中都是我们的人,内外城门各大千总都归五军都督府管,势必保证今晚无需破门,让他们直接开城门让我们的人进来。”
“张翼听命!我知道你……”
……
朱祁钰一个一个安排,这一次,他没有喊这群淮西功勋“舅公”、“叔公”,而是直呼其名。
一来以示严肃认真,二来要立威。
他一直很清楚,以后他是君,这些淮西武将是臣。
君臣之间相处的基调,很多时候在相处之初就定下来了,他就是要在一开始就凸显自己的主导地位。
“保证京城内外武装都听命于我们,挑选出八百精兵来,我们攻入紫禁城!”
“八百?”听完朱祁钰的话,蓝玉等淮西武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造反,只要八百人?
朱祁钰点点头。
“只要控制住所有兵权机构,保证这些机构都是我们的人,各大门千总也控制好,皇上便无法调动兵力反击,我们八百,够了。
你们要相信我的布局,我们是控制大明中枢,不是攻城,八百人,绰绰有余。而且京城内外四处都是锦衣卫,八百精兵都可能引人注目,不能再多了。”
“是!”听完朱祁钰的话,一众淮西武将都觉得有道理。
确实北镇抚司耳目众多,集结太多兵马,很容易惹人注目,就怕到时候还没开始行动,就先被锦衣卫发现了。
“我自幼丧母丧兄丧奶奶,于东宫并无根基,更无依靠,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隐忍退让,只不过是为了活着,可吕氏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这些时日于奉先殿祈福时终于想明白,不管是我在宫中被压制,还是胡惟庸一案,都是针对淮西的阴谋,所以我们必须趁早行动。
各位,请你们一定要不动声色,秘密行事。
应天内外,京中四处都是锦衣卫,切不能让他们觉察到任何端倪。这一战,我们不干是死,败也是死!我们必须成!”
安排完如何集结兵力,朱祁钰又打了一剂鸡血,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一夜之间从一个唯唯诺诺的懦夫,变成现在这个可以号令群雄的三殿下,省得再解释。
另外再叮嘱他们要不动声色,秘密行事,相信这些战功赫赫,什么仗都打过的武将能做到。
不要低估了人的求生欲,尤其是这些淮西武将,他们草莽出生,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给自己谋得了财富地位,朱元璋却要他们死,他们为了活,定然会对救了他们的他死心塌地,绝对忠诚。
见到朱祁钰一个一个罗列他们最近做的事,说出来他们的优势和能力,以及他条理清晰的安排,一众淮西武将更觉得朱祁钰靠谱了。
原来三殿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已经想好了啊。
就是因为朱祁钰这番表现出来的严谨和智慧,以及魄力,让他们都打心底里服从朱祁钰。
“是!”一众淮西武将冲着拱手以示听命。
“舅舅,你帮我去把我两个姐姐都接来。”朱祁钰可没忘记自己两个姐姐,他不能不管自己两个姐姐,他得保证她们的安全。
回忆起马皇后去世后的这十年,他的两个姐姐给了他全部的温暖。
历史上朱允熥被朱允炆软禁的时候,也是他这两个姐姐频频冒着死的风险去看望他。
后来他被朱棣禁锢于凤阳,由于大明宗室不能随便离开居住地,他两个姐姐不能再去看他,可也是想着法子命人送东西给他。
这些恩情,这些温暖,他永远都记得。
她们是他的骨肉至亲,他今晚就要血洗应天紫禁,不能让她们处于危险之中,她要在今晚之前把她们从东宫接出来。
他已经给众位淮西功勋下达命令去集结兵力,自然也得给常升也派点活儿,常升此时虽贵为开国公,手中却并无兵力,又是他和他两个姐姐的亲舅舅,让他去接他两个姐姐最为合适。
所有人都安排好,淮西众人便离开,留下朱允熥布局起事沙盘。
蓝玉可得意坏了,在一众淮西功勋中昂着头,走着四方步,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看到没有!都看到没有!那是俺的外甥孙!俺的外甥孙是不是很有本事啊,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伪装,不愧是俺蓝玉的外甥孙啊!”
“那也是我外甥!我外甥就是牛!悄悄把一切都想好了,这叫什么!这叫运筹帷幄!”常升也是十分得意。
“嘿嘿,俺们管孝慈高皇后叫大嫂的,那三殿下就是俺们大嫂的孙儿!”其余淮西功勋和朱允熥没有血缘关系,羡慕蓝玉和常升,也只能通过马皇后和朱允熥攀关系了。
……
大明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后世叫南京的京师应天府,刚进入腊月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大街上,有担着推着推车卖柴火的樵夫,有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开心的孩童,还有约了三两好友,坐在某个饭馆酒肆喝酒谈天的书生……
京师一切照旧,一副欣欣向荣,国泰民安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冰雪覆盖之下,暗流涌动,就在今夜,大明,要变天了。
各淮西武将按照朱允熥的吩咐安排去做各自的任务,他们本就是武将,这些年也一直还在为朱元璋南征北战,因此他们到军营,到卫所,到五军都督府都没人怀疑什么,只觉得是很寻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