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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度安庆是小说《大明:开局牢中坐,朱元璋求我出山》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大明:开局牢中坐,朱元璋求我出山》的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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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低沉,除了火把跳动的一点点火光之外,加不到一丝的阳光。

冰冷阴森,一股股冰寒之意像一根根钢针一般,刺透韩度肩膀的皮肤。

头痛欲裂,四肢酸软无力。

这是自己独有的醉酒后的症状。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想到这里浑身上下一阵颤栗。

忽然,头痛欲裂忍不住痛呼出声,就好似宿醉过后的后遗症在瞬间全都爆发出来了一样。

同时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开始喷涌而出,如梦幻泡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洪武十四年,户部侍郎韩德上奏废除宝钞。朱元璋当场龙颜大怒,下旨将韩德押入刑部大牢,等待他的将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

而韩度,就是韩德的大儿子,现在他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刑部大牢里面团聚。

父亲韩德,三十多岁年纪,一把胡须茂密修长。只是他现在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威严肃穆,满脸充满灰败和懊悔的神色。眼睛看向妻儿的时候,里面隐隐闪过泪光。

弟弟韩曙,蜷缩着蹲在阴冷潮湿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石雕。的确,对于即将落下的屠刀的恐惧,抽离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生机。

母亲和妹妹紧紧的靠在一起,同样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惧。

满门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这是皇帝对韩家的冷冰冰的判决。

虽然母亲和妹妹不会死,但是她们即将面对的是生不如死。

上一刻还在二十一世纪和朋友觥筹交错的韩度,这一刻面对的就是这样必死无疑的局面。

我不要死。

这不是韩度怕死,而是人求生的本能。

“嘿嘿,哈哈哈。。。”

一阵充满着酒足饭饱的笑声,打断了韩度的思绪。

只见一老一年轻两个狱卒,边笑边剃着牙从远处走过来。到了韩度的牢门外面,摸出钥匙打开锁。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韩度的心头,他猛然回神起身,一步挡在两个狱卒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小爷自然是来乐呵乐呵......”年轻的狱卒嗤笑,眼露邪意,看向韩度背后的母亲和妹妹,意思不言而喻。

“啊......”

韩度听见妹妹惊呼声,不用回头都可以知道她的花容失色。

“放肆!”韩德为人刚直,要不然也不会上书请朱元璋废除宝钞,那里听得这样的污言秽语。而且对象还是他妻女,一股羞怒冲的他满脸通红,须发皆张。

“哈哈哈,放肆?”年轻狱卒对于韩德的训斥没有丝毫畏惧,“要是以往,小的见了你,自然会恭敬称呼你一声韩大人,但是现在你以为你还是户部侍郎吗?你现在草民一个,见了本大爷还敢拿出往日的做派训斥。还放肆?待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看,老子是如何在你面前放肆的。”

“你敢!”韩度上前一步,双臂张开,将两个狱卒拦住。倒不是因为他和韩德一家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他刚刚过来,如果说和他们有着什么情感的话,那才是扯淡。彼此之间的关系,顶多也就是属于熟悉的陌生人阶段。

不过是心中的道德底线,让他不由自主的拦在狱卒面前。

铮!

年轻狱卒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一言不合,瞬间拔出腰刀,刀尖直接抵在韩度的咽喉。

冰冷,深寒,透露着死亡之气。

韩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仅仅是一柄刀而已,四溢出的气息就足以让他畏惧。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和痛恨。

他痛恨老天不公,凭什么别人穿越,都能够成仙做祖长生久视,而他却跑到这一无是处的洪武朝来。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抖音,这样的日子在韩度看来就是一无是处。

如果死亡能够让他回到现代的话,韩度不介意一死。

缓缓瞥了一眼面前的长刀,韩度冷冷说道:“想杀我?来啊,现在就杀了我,不杀我你就是孙子。”

话音落下,韩度自己朝前微微迈出一小步。

年轻狱卒见韩度上前,陡然一惊,及时后退半步。

就这样,长刀都在韩度的咽喉上破开一个不深的口子,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浸出来。

韩度感觉皮肤微微一凉,随即就是一丝丝疼痛传来,心里瞬间浮起一阵后怕。但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瞪圆死死地盯着年轻狱卒。

年轻狱卒情不自禁的后退之后,猛然反应过来,一种屈辱感啃噬着他的内心。带着为自己刚才的胆怯而屈辱的感觉,面目狰狞的朝着韩度咒骂:“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你爹还是户部侍郎?你还是堂堂韩公子?你爹现在就是草民一个,老子砍死你,也没人会多说一句。”

说着,长刀高举,就要朝着韩度劈下。

韩度双眼一缩,心里恐惧紧张,念头如电闪雷鸣般闪过。“你敢,我爹虽然不是户部侍郎了。但是我还是举人,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取掉我的举人功名,那我就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你一个区区小吏敢杀我,难道你不怕被天下读书人千夫所指吗?”

韩度是今年才考中的举人,十九岁的举人算的上是天纵奇才。要是他老爹没有被治罪的话,他还准备明年去考取进士呢。可是拜韩侍郎一封奏疏所赐,大好前程戛然而止,变成了阶下囚。

不过他的举人功名倒是还在。按理来说,像韩度这样等着被斩首的囚犯,科举功名自然也会被剥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年纪大了忘记了这茬,还是其他原因,反正现在韩度仍然是举人。

读书人!

三个字震的年轻狱卒眼冒金星。

在洪武朝,读书人之稀少、之金贵,那不是后世的人可以想象的,更何况韩度还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而是有着举人功名在身。

读书人这个群体常常抱团,谁要是惹到他们,就要有被他们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年轻狱卒心中生出退意,别说是所有读书人了,就是一个普通秀才他也惹不起。别看他是堂堂刑部大牢的狱卒,见了读书人,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他也要气短三分。

不气短不行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而已,他的上司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以读书人自居?

再说了,他原本来这里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好找机会占一些便宜。难到他还真敢在这里杀了韩度?除非他也不想活了。

可是现在局面,让年轻狱卒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骑虎难下。

一时之间,年轻狱卒高高举起的长刀停滞在空中,双眼恶狠狠的死死盯着韩度,想要靠眼神压服他。

韩度眼看年轻狱卒的长刀没有干净利落的劈过来,心下瞬间大定,更是毫不退缩的和他对峙,局面僵持不下。

一张枯皱的手掌从后面,按在了年轻狱卒举着长刀的肩膀上。

“这么剑拔弩张的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

年轻狱卒缓缓放下手臂,借坡下驴,铮,回刀入鞘。

“韩公子不要误会,他只是和公子开个玩笑罢了。我们来此是例行巡视,没有别的意思。好了,现在我们也巡视完了,这就离开。”说完也不和韩度客气,转身便拉着年轻狱卒走出牢房。

再次将牢房锁上,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便沿着来路返回。

等到离开韩度有一些距离之后,年轻狱卒尤自在不甘心的发狠,“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你老哥拦着我,刚才我就砍了他。”

“算啦,小六。你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老狱卒倒是没有揭破小六的色厉内荏,继续规劝道:“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你砍了他,少不了要吃挂落,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不值当。”

小六缓缓点头,平复满腔烦躁,忍不住回头,留恋般的朝着韩度的牢房看了又看。

“怎么?还不死心啊?”老狱卒朝着小六调侃。

“不死心啊,这么俊的小娘子,别说是那些勾栏之地,就是那些大牌的青楼也少见的很呐。”小六回想起那窈窕的身段,仍然是禁不住的叹息。

“这要是遇到一个贪生怕死的,咱们哥俩今天的事就成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个不要命的东西,只能认命,就此作罢。”老狱卒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你要是真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六摇头轻笑,“老哥你不要诓我,人家是要充入教坊司的,教坊司那是咱们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教坊司虽然和青楼做着一样的买卖,但是它毕竟不是青楼那种只要是有钱就可以进的地方。

教坊司只对官员开放。

老狱卒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小六耳边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路子。”

“真的?”小六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老狱卒。真是没有想到老狱卒的路子这么野,连教坊司都能够找到门路进去。要知道除了官员之外,就连那些有钱的富商也进不去教坊司。

老狱卒没有直言所说是真是假,微笑着看着小六,意味深长的道:“按规矩咱们是进不去,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管理教坊司的官员,自然是眼皮都不会夹咱们一下。但是教坊司可不只是有官员啊,官员下面还有着大量的胥吏呢。”

小六闻言,眼睛一亮,“老哥的意思是那些胥吏在私下引人进去?老哥你有这样的门路?”

老狱卒点点头,“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咱们都能够靠着这座大狱吃碗饱饭,那他们为什么不会吃那些女人?”

老狱卒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小六,笑而不语。

小六心领神会,拍在胸脯说道:“老哥放心,只要老哥肯引荐,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老哥的。”回头看着韩度所在的牢房,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去好好伺候那两个娘们儿。”

老狱卒闻言高兴起来,拍着小六的肩膀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谈钱生分了,生分了。好说好说,到时候老哥一定帮你达成心愿。哈哈哈......”

韩度站在原地强撑着,双眼死死地盯住两个狱卒的背影。直到两人从转角处消失之后,才感觉到双腿一软,失去控制的一下子坐在地上。

胸膛不停的高低起伏,拼命的吸气。这不是对空气的渴望,这是对生存的渴望,就在刚才这一瞬间,超越了一切。

韩度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不管是从电视还是电影上都见过不少,甚至连无人机作战,一发导弹下去数十人肢体横飞的场景,他也见过。

但是见过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刚才刀锋临喉的时候,韩度心里瞬间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好似血液都被冰冷的刀锋给彻底冻结,要不是他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咬牙撑着,刚才他就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面对过死亡,自然就更加渴望生存。

可是怎么才能够活下去?

韩度转头看着自己老爹,堂堂户部侍郎从二品的大员,这要是提前几年到来,自己岂不是在这京城里面横着走么?

就算是不能够欺男霸女,至少那出门也是前呼后拥,整天勾栏听曲,是没问题的吧。

可是这样的幸福生活韩度连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就要面对被斩的命运。

韩度朝着老爹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老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独自去把宝钞这层窗户纸捅破,让自己全家落到这个下场。朱元璋是什么人啊,那是杀官不论个,论批的狼灭。

这朝堂之上不管是和老爹平级的侍郎,还有那些各部堂官,这么多的“衣冠禽兽”,哪一个不是人精呢?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宝钞的弊端吗?他们知道,但是他们都不敢说,都不敢去把朱元璋的这个脓疮刺破。

就只有自己老爹这个傻傻的一头撞上去,将全家送到这大牢里面。

朱元璋懂个屁的宝钞,韩度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唇上带着一丝嘲笑。

朱元璋只会无度的印刷宝钞,以为这印出来的就是钱,哪里会知道什么叫信用体系,什么叫价值体现,没有把黄金白银和宝钞捆绑起来,宝钞早晚都会变成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的东西。

福至心灵,韩度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地上坐起来。

“老朱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啊。韩度虽然不是很了解金融体系,但是身处于信息时代,他偶尔也会接收到推送的信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或许我可以凭借这些往日里的常识,争取到一条生路?”

想到就干,没有笔墨纸砚,韩度干脆把身上的衣衫脱一件下来当纸,狠心在自己手指上咬了一下。

“凡万物之事,皆有利弊,宝钞亦如此。用之善,则如神剑,足以令四方诚服;用之不善,则如烈日炙烤,民心似煮......”。

长时间跪匐在地上,让韩度的肢体有些僵硬,而且手指流血过多,也让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加苍白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将将衣衫折叠收起,而且韩度还在结尾处还留了一个心眼,力求能够勾引起老朱的好奇心。只要把老朱的好奇心给勾搭出来了,他活命的机会也就来了。

“想不到度儿你对宝钞的认识这么深。”

韩度回头就看见老爹那张带着后悔与忧愁的脸。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啦,见你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毛病,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是在陈诉宝钞利弊,你这是想要上书皇上,然后为全家挣条活路?”

韩度点头,说道:“爹,那你看看,如果皇上看见这个的话,会免除你的罪责吗?”

韩德挥手把韩度递过来的衣衫给推了回去,“刚才你写的时候,为父就看完了,也仔细思量过。你对宝钞的理解的确是要比为父深刻,如果当初为父上奏的是这些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触怒陛下。”

韩度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见了生的希望。

可是韩德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希望按进泥土里。

“可是现在陛下正在因为宝钞之事,处于盛怒之中,究竟会不会再看你这上书,或者是看了之后究竟是更加暴怒还是能够冷静下来,为父没有丝毫的把握。”

“而且咱们现在可是深陷在囚牢里面,你又怎么把你的上书给带出去,让陛下看见呢?”

韩度闻言,脸色煞白,刚刚燃起来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

老爹说的是啊,怎么才能够把自己的东西带出去,然后还要让老朱看见呢?

靠狱卒?这行不通,先不说狱卒根本就见不到老朱,就凭他刚才和两个狱卒硬碰硬的顶着。要是两个狱卒知道他的想法了,别说是帮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将他手里的衣衫毁掉,好彻底断绝他的希望。

“爹,你做官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交好的么?他就不来看看你?”韩度双眼含着希冀问。这是韩度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和老爹平级的大员,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见到老朱。

韩德灰败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气呼呼的一摆手,“老夫为官清廉,不屑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同流合污。”说完,转身走到自己老妻那边,不再理会韩度。

韩度被自己老爹给噎的不轻,看来这条路也是断的。想想也是,如果老爹在朝堂之上有好友的话,那他想要上奏朱元璋废除宝钞的想法,肯定会不止一次的和好友商议。但凡这好友有点良心,都会提醒韩德,不会让他闷头一下子撞进来。

说什么不同流合污?不过是在朝堂之上混成了单打独斗罢了。

信息渠道断绝,手里的东西就算是有千好万好,老朱要是看不到,对自己即将人头落地的命运,也是没有丝毫帮助。

不过韩度还是小心的把衣衫给揣进怀里,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机会的。

大牢里暗无天日,也不知道过去了究竟是一天还是两天。

这天一阵吵杂声在大牢里回荡起来,韩度依稀的听见什么大人、小心脚下、这边等等声音。

看来是有大人物来到监牢了,韩度心下了然。这对自己来说说不定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韩度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到怀里,把叠好的衣衫死死抓住。

大人带来的动静惊醒了韩度,自然也惊醒了牢里的犯人。上一刻还是如死亡绝域般沉静的大牢,瞬息间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大喊冤枉者有之,从牢房的栏杆间隙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者有之,拍打栏杆者有之,还夹杂着狱卒的呵斥与拍打声。

韩德也醒了,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朝着韩度那边看了一眼,他可是知道韩度想要上书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度也看见了老爹的举动,伸手将他想要过来的举动给安抚了回去。自己回头死死地盯着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前呼后拥的一群人。

为首者年纪不大,一身绯色官服,借着他偶尔路过火把时候的光亮,韩度看清了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着的是一只走兽。

看来是位将军。

将军在过道中间走的比较慢,好似在刻意的躲避着两旁伸出来的手。快要走到韩度牢房外面的时候,看见这边的牢房没有手伸出来,自然而然就往这边靠近了些。

韩度楸准机会,突然一个健步冲上去将此人的手臂死死拉住。

“大人,请大人救救天下百姓,将此物呈于陛下,一定要呈于陛下啊,大人。”

韩度一边大喊,一边把怀里的血书朝这人身上按,迫切的需要将血书塞到他身上。

“好胆!”跟在后面的狱卒见此,一声大喝,手里的刀鞘直接砸在韩度拉住官员的手臂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韩度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打断了一般,但是他还是咬着牙没有就此松手,这要是一放手,说不定自己全家的性命便没了。

好巧不巧的,刚才砸韩度的狱卒就是前几位那位小六。见到韩度仍然不肯放手,脸上便是一下狞笑,抽刀出鞘就要将韩度的手给砍下来。

此时那位官员面无表情的一眼瞥了过来。

小六见状,原本已经高高举起的长刀,顿时松懈下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此人如此冒犯大人,小的帮大人教训一二。”

为官者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见小六把刀放下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看向了抓住他的韩度。

韩度陡然迎上此人冰冷的目光,心里浮现起一丝惧意,不过生死当前,这一丝惧意不仅没有让他松手,反而激发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更加死死地把他抓住,不肯放手。

“请大人将此物呈于陛下,救救天下百姓。”

为首者没有只言片语,看着韩度坚定的目光,鬼使神差的伸手将折叠好的衣衫接过。

韩度当即脸露喜色,松手后退,匍匐在地跪拜而下。“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或许有人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外,岂能轻易下跪。

或许这对于对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韩度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自然当得了他这一跪。

为首者也没有和韩度客气,大刺刺的受了他这一拜后,才带着众人离去。

韩度看着离去的众人,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大笑出声,又怕在这监牢里面被隔墙之耳听到,有些不合时宜。便强忍住内心的喜悦,顾不得手臂的疼痛,翻身起来跑到老爹面前,一脸笑容的看着老爹。

韩度发现老爹脸上愁容依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韩德看着脸色大变的儿子,叹气道:“不是我想泼你冷水,你知道刚才的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韩度干净利落的回道。他的确是不知道,虽然他韩度也是在这京城生活了好几年,但是由于老爹一向都是严格要求他读书,所以他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同窗,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朝廷里面谁谁谁当什么官。

难道这人是老爹的仇敌?

想到这里,韩度的心情可谓是从云端跌落到谷底,颤声道:“爹,难道他是你的对头?”

如果那人真是老爹的对头,那自己的命可真就完蛋了。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就是把救命稻草伸到别人的剪刀下,然后被人狞笑着一剪子剪断般可笑。

韩度越想脸色越是惨白的厉害。

韩德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内心戏这么多,继续道:“他倒算不上是爹的对头,你爹我为官只是不愿意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真算不上有什么对头。”

“呼,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韩度闻言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轻声问了一句:“那爹的意思是?”

韩德无奈的看了一眼,道:“他叫蓝玉,前不久才打了败仗,被陛下一顿训斥,他就算是想要帮你恐怕陛下都不会见他。更何况他现在未必有勇气去触陛下的怒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看来我韩家这一劫,是渡不过去了,可惜......”

韩德看着韩度一阵叹息摇头。

而韩度却双眼猛然瞪的老大,完全没有注意到老爹的话语,满脑子都被“蓝玉”两个字占满。

蓝玉是谁?

哪怕是韩度这个理工男都知道,这是蓝玉案的主犯啊,被朱元璋抄家灭族的人物。

大明朝洪武年间最著名的两大案,一个是胡惟庸案,另外一个便是蓝玉案。胡惟庸案不去说它,单单只是蓝玉案,前前后后被牵连诛杀了上万人。

心思电转之间,韩度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念头。一个就是蓝玉不敢去见朱元璋,这样一来他几天之后就被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越回去。另外一个就是,蓝玉将他的上书呈给了朱元璋,然后便赦免了他全家,但是从此就被认为是蓝玉一党,几年之后又被老朱给提溜出来砍头。

左右都是死,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韩度此时心里有句想要骂街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蓝玉一行则是办完了公事,便离开了刑部大牢。

站在大牢的门口,旁边的官员看着蓝玉手上捏着的衣衫,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问道:“蓝将军,难道你真的要帮他,拿着这个东西去见陛下?”

“要不你去?”蓝玉面无表情的一伸手,将衣衫递到官员面前。

官员陡然被吓得如避蛇蝎一般,后退两步双手直摆,“不不不,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蓝将军自己去吧。”

蓝玉也不认为他会将这衣衫接过去,见他拒绝的如此干脆,便将其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轻叹一声:“败军之将,恐怕陛下未必会召见我啊。”

官员见蓝玉收回了手,便上前走到刚才的位置,听到叹息,好奇的问道:“既然将军如此为难,那又何必要帮那韩侍郎一家呢?据本官所知,那韩侍郎和将军应该没有什么交情才对。”

“本将军自然和那韩侍郎没有交情。”蓝玉轻哼一声。

“本将军之所以要将此物呈给陛下,一来是因为那小子说此物关系着天下百姓。陛下经常说百姓之事无小事,所以哪怕是有着万一的可能,本将也不会轻忽。”

微微一叹,蓝玉继续说道:“这二来嘛,则是他让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同病相怜?下官不是太明白。”一旁的官员短时间没有理解蓝玉的意思,别人在坐牢,你蓝将军又没坐牢,你们同的哪门子病?

“我蓝玉曾经也算是意气风发,可是自从那一战之后......”蓝玉停顿一下,嘴唇挪动了几下也没有出声,好似实在是难以启齿不愿意再去提起一般。

片刻后继续说道:“你看那小子现在被困在牢中,其实本将在这京城里又何尝不像是在坐牢一般,就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发霉了都没有人知道。反正我在看见那小子眼睛的时候,就忽然感到自己其实和他的境遇很像,既然如此,趁着本将还能够有能力去帮他一把,那就顺手帮一次吧。”

一旁的官员明白了蓝玉的意思,蓝玉这是被冷落了太久了啊。

官员根本不想在蓝玉面前去提这茬,朝着蓝玉一拱手道:“既然蓝将军的事已了解,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

官员衣袍飘飞的离开,清瘦的身躯套在官袍下显得有些滑稽。这是真正的官僚做派,对于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去探究,反而生怕会沾染到自己身上。

蓝玉瞥了离去官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低头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衣衫上,虽然他想帮忙,但是就这么拿着去见陛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得找人帮忙才行。

该找谁呢?

蓝玉思索片刻,脑海里浮现一个人来,找太子殿下准能成。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而常遇春是太子朱标岳父,所以作为太子妃舅父,而且蓝玉一向都是极力维护太子殿下的。

不管是论亲戚彼此间的亲近,还是论从属,蓝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朱标。

想到太子殿下,蓝玉整日低沉的脸色都开始带上几分笑意。想要打开衣衫看看那小子究竟在这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不过还没有打开,蓝玉犹豫了一下又再次把衣衫揣了回去。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刚才那官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去的吗?

收拾好心情,蓝玉抬头朝着东宫而去。

东宫是太子朱标的宫殿,自从洪武元年被确立为皇太子之后,朱标便一直都住在这里,这一年朱标才十三岁。

而自从朱标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国政。

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皇帝太子的关系,其实都不怎么样。毕竟皇太子作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天然的就会对皇位上的皇帝产生最大的威胁。

比如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把皇太子立了又废,废了又立,反复两次废太子。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避免皇太子做大,威胁到他的帝位吗?然后还假惺惺的说什么皇太子不争气,皇太子的不争气其实还不是康熙给逼迫出来的。

但是朱元璋对于朱标的爱护几乎是无限的,而且不再与东宫外另设府僚,朱元璋外出征战期间,全部都由太子监国、方便各将军丞相辅佐。

如果说朱标有心皇位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把皇位给夺过来。

由此可见,老朱对朱标还真是信任一点都没戒心的,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如果说在朱元璋一意孤行的时候,这天下能够将他劝住的只有两人。一人便是马皇后,另外一人就是朱标。

东宫也在皇城之内,蓝玉作为太子妃舅父,是不需要召见便可以去东宫的。

蓝玉来到东宫觐见太子,守卫让蓝玉稍等片刻通报之后,便领着蓝玉进了东宫。

东宫作为朱标的居所,除了有着和皇城一致的庄严肃穆之外,还多了一份奢华。东宫里奇花异草无数,常人第一次来肯定被震惊的眼花缭乱。

这不是说朱标生活奢靡,这些东西都是朱元璋强行塞给朱标的,反而是朱元璋自己的皇宫里没有这些东西,十分的朴素。

这就像是一个老农,总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蓝玉早就不是第一见到这些场景了,一路目不斜视跟着守卫来到大殿之外等候。得到守卫允许的示意之后,蓝玉一步跨进大殿。

只见一人国字脸,头戴金纹黒冠,身穿明黄蟒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堪称庞大的案桌后面,眉目低垂,正在奋笔疾书。

案桌上堆放的是大量的奏章文书,两旁是各类小官来来往往,走马灯一般。

朱标自从成年之后便开始协助朱元璋处理政务,这么几年历练下来,已经对此轻车熟路,所以他现在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是越来越多。

蓝玉上前躬身行礼,道:“臣蓝玉,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闻言,手下的笔锋自然一缓,抬头看见躬身的蓝玉,抬手示意微笑道:“舅父不必多礼,赐座。请舅父稍待片刻,等孤处理完这个奏折。”

“谢太子殿下。”说完,便径直坐到了左边的椅子上等候。有小吏适时奉上茶水,蓝玉也不客气,端起了抿了一口。

嗯,是小龙团。

片刻之后,朱标处理完了奏折,挥手让周围的官员小吏退了出去。

朱标随手拿起案桌上的一块绸布,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走到蓝玉身边坐下,同样端起一杯小龙团喝了一口,搭话道:“舅父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见孤了。实话说,要是舅父再不来,过几天孤就会抽时间去见舅父你了。”

蓝玉赶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故作惶恐的回道:“殿下如此挂记臣,臣铭感五内。”

蓝玉虽然在一般人面前有些嚣张跋扈,但是他绝对在太子朱标面前嚣张不起来。

朱标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对人十分友爱,历来便受众人做敬重。再加上朱元璋对他悉心培养,协理政务多年,在文武群臣当中的威信早就建立起来了。

朱标见蓝玉诚惶诚恐的样子,宽声安慰道:“舅父太见外了,你和孤之间虽是君臣,但同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安抚了一下蓝玉,朱标转而问起蓝玉的来意:“舅父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找孤吗?”

“确实有件事情想请殿下帮忙,是这样的......”

蓝玉也不再客套,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完了,还从怀里把韩度给他的衣衫拿出,呈给朱标。

“殿下,这便是那人想要呈给陛下的,说是干系着天下百姓,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见殿下。”

朱标疑惑的接过衣衫,他不知道为什么舅父会去帮助韩侍郎的儿子,但是既然是舅父亲自来了,那么看一看也是无妨。

朱标将衣衫打开,人血书写的字迹虽然是干涸了,但是整张衣衫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不过朱标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对这种味道没有半分不适,直接无视气味,定眼朝血书看去。

看完前面几句,朱标不由地发出轻轻一声嗤笑,他觉得写这血书的人有些危言耸听。不过等他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笑意却开始褪去。

最后,朱标全部看完之后,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蓝玉没有打开看过,不过他在看到朱标神色的变化,不由地拿捏起一分小心,谨慎问道:“殿下,这血书是否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朱标回了蓝玉一句继续道:“这血书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引人深思。就是,就是结果有些不是那么好。怎么?舅父你亲自送这血书来,你自己都没有看过?”

说完,笑着望了蓝玉一眼。

蓝玉苦笑一声,道:“臣专研了几十年兵法,结果连仗都打不好,在洪武五年的北征当中一败涂地。臣根本就不懂民生,对于这干系百姓的东西,就算是看了也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不看。”

言语之间的落寞之情,跃然脸上。

看来蓝玉还是对于不能够参与征伐北元耿耿于怀啊,这是他的心结,或许只有等到蓝玉亲手再次击败北元的那天,他的这个心结才会解开。

朱标心中有所明悟,出言宽慰道:“舅父有胆有谋,乃天下名将。现在北元尚存,舅父肯定有再次率军征伐北元的一天的。”

“臣谢过殿下吉言。”蓝玉被朱标安慰一阵,心情略好,笑着回应。只是蓝玉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下次征伐北元他就能够参加,毕竟论资历,老一辈的将领尚在。

蓝玉见事情办妥了,便提出告辞:“殿下,那臣就先行告退。”

“好不容易才见面,舅父难道就不和孤多说上几句话吗?”朱标挽留。

“殿下几句话说的臣心里好受了不少,殿下政务繁忙,臣还是不耽搁殿下,等哪天殿下得空了,臣这个闲人再来和殿下说说话。”

“哈哈,好,等孤有了空闲,一定和舅父好好说说话。”

蓝玉躬身一礼谢过朱标,后退几步,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朱标站起来,看着蓝玉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拿着血书回到了案桌后面坐下。

犹豫再三,还是先把血书放在手边,然后朝着殿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

官员小吏闻声而动,一个个的从殿门外面走进来,又继续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朱标将政务全部处理完,才发觉脊背有些僵硬,不由地努力挺了几下,感觉好些之后才拿起血书,带着太监随侍去找父皇。

皇城之内,朱标一路畅通无阻,根本就不用人通报,他径直便来到奉天殿外。

奉天殿内,吃苦耐劳的老朱同志还在奋笔疾书的批阅奏章。说起老朱同志对于皇帝这份工作的态度,那真是上下五千年的楷模。为什么?就因为老朱这份工作态度。

什么996,什么007,老朱表示这些通通都是基操而已。

朱元璋在位三十一年,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对的,你没有看错,三十一年没有休息过一天,这简直就是堪称变态的工作狂。

关键是老朱自己是工作狂也就算了,他还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当工作狂。想让所有官员和他一起全年无休,结果遭到所有官员的反对,讨价还价之后,老朱才同意官员们一年休息三天。

是哪三天呢?这三天分别是冬至,过年,以及十月二十一(这天是朱元璋同志的生日),这真是要了亲命了。

虽然官员们迫切的还想要一些休息时间,但是皇帝就是皇帝,万一把老朱同志给逼急了,说不定连这三天都没有了呢。

所以,文武群臣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同意了老朱一年休三天的做法。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看见朱标来到大殿门外,便上前两步走到朱元璋身边,轻声道:“陛下,太子来了。”

“噢,太子来了?快,让他进来。”朱元璋随意吩咐,一边说话一边眼睛都没有离开手里的奏章,直等到把手里的奏章批阅好放下,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想起来看朕了?说起来,朕也好几天没见你了,都开始想念了,正好你来了,一会儿咱们爷俩好好聊聊。”老朱呵呵笑道。

“儿臣来其实是有一事要禀告父皇。”朱标站在丹陛下面向老朱报告。

“别站在了,你站在那里我看着都累,坐下说。”老朱挥手让朱标坐下,端起参茶抿了一口,感觉精神缓和了几分。

朱标本就因为肥胖而不喜站立,便应声坐到一旁。

“什么事,说吧。”

“父皇还记得户部侍郎韩德吗?”朱标没有直接把血书拿出来,反而是和朱元璋聊起来。

提到韩德,老朱眼睛里目光一冷,道:“就是那个上书要朕废除宝钞的那个?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辈,死不足惜。”说完又狐疑的看了朱标一眼,道:“你不会是来给他求情的吧?”

老朱印宝钞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因为大明缺铜。不仅是大明缺铜,中国自古以来都缺铜,说来也很奇怪。按照道理来说,像中国这样地大物博的国家应该什么都不缺才是,但是偏偏就是缺铜。

而百姓之间的交易,却几乎都是用铜钱,很少会用到银子这种高价值的钱财。

而且大明经过老朱的休养生息政策之后,人口众多,这就更进一步的凸显出通钱的缺乏。

没有足够的通钱满足民间交易怎么办?正好用宝钞来解决燃眉之急,朱元璋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大明宝钞分为五种面额:一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就等于一千文铜钱或者一两白银。

第二个原因就是老朱缺钱。大明的财政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基本上每年都需要老朱拿出一些老本来填财政这个窟窿。

北元还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想要南下重夺天下,而老朱也时时刻刻都想要北伐彻底消灭北元。想要打仗就要有钱,没有钱怎么办?印宝钞,这就是老朱的答案。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所在老朱在韩德上书废除宝钞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恼怒。

在老朱看来,韩德这人目光短浅,完全看不到宝钞的重要性。既然这样,那还留着他干什么?留着他好白领自己的俸禄吗?

“是,也不是。”朱标答的似是而非,继续道:“儿臣的确是来求情的,但是不是为韩侍郎求情,而是为他的儿子韩度。”

老朱听完,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老朱相信既然太子这样说,那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对于自己这个太子,老朱是无比的满意,太子本身仁厚聪慧不说,在自己的悉心培养之下,太子现在的远见卓识和政治手腕无一不高明。

“韩侍郎长子韩度,写了一封血书,辗转到了儿臣手里。里面写的都是关于宝钞的,其理颇为精道,儿臣敢说,如果韩侍郎上书的是这封血书,而不是在早朝上请父皇废除宝钞的话,父皇不仅不会惩罚韩侍郎,反而会奖赏他。”

朱标把手里的血书递给老朱。

老朱拿着手里的血书,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这韩度的才华学识胜过起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虎子犬父。”

老朱明显是不相信太子的话,在他看来韩德这个侍郎虽然目光短浅,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要不然他作为人父,怎么去教导儿子?

朱标信心在握,微笑道:“父皇一看便知。”

老朱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也不拖延,直接打开衣衫看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和朱标一样呲笑,认为韩度是在夸夸其谈,不过随着继续看下去却越发觉得这份血书言之有物、言之有理。

看完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老朱拿着血书默不作声的看着。朱标也没有丝毫急切,安安稳稳的坐着静静等候,他这是给老朱留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

片刻之后,老朱回神,轻轻吐出几个字,“不错,这份上书的确称得上是明辨利害,这韩度要比他父亲强。”

忽然老朱语气一转,冷哼一声道:“不过他也是个奸猾之徒。他在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知道宝钞支付的是什么,却又偏偏不写出来。好大的胆子,他这是在要挟朕吗?是不是朕要将他斩首的话,他就不告诉朕了?”

老朱怒不可遏,指着血书最后一行小字给朱标看。

朱标脸上的微笑顿时转为尴尬,韩度这么明显的意图朱标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当时看见这行字的时候就明白韩度的意思了。

韩度的意思很简单,“饶我一命,自然给你解释清楚。如果自己都死了,那不好意思,再也没有人能够解惑了。”

偏偏这句话又很重要,朱标当时看见的时候就思索过,但是却没有什么结果。按照韩度的说法,宝钞既然能够买到东西,那就必然会支付什么。

老朱一辈子哪里受过别人的要挟?凡事要挟过老朱的人,全部都去地下躺着了,无一例外。

朱标怕老朱因此一怒把韩度给砍了,赶紧接话:“父皇,韩度应该不是在要挟父皇。而是,父皇请看,这衣衫就这么大一点,而字又这么大,可能是韩度写不下了,才没有写下去吧。这最后一行字,明显的都要比其他的小很多。韩度还想要父皇赦免他的罪呢,他万万不可能有要挟父皇的胆量。”

老朱闻言,面上怒色依旧,“没有胆量?他爹不是胆量很大吗?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要朕废除宝钞,还说什么要死谏。好啊,想死还不容易吗?朕不仅要他死,还让他全家陪着他去死。”

说着老朱手掌猛地一下拍在长案上,吓的朱标眼皮子一跳。

急忙道:“父皇明鉴,韩侍郎当时确实有不尊君上之嫌,但是这韩度确有大才。儿臣也时常出入市井之间,宝钞这些年来确实越来越不值钱,现在一贯宝钞只能当洪武八年的八成使用。以往儿臣百思不得其解,韩度却是把儿臣的疑惑给解开了大半。父皇一向求才若渴,又事关宝钞这么紧要的事,不若先把韩度给召来,听听他怎么说?”

朱标温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信服的力量。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随即吩咐一旁的太监,“去刑部,把韩度给朕召来。”

韩度从老爹口中得知自己拉住的那人是永昌候蓝玉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拔凉拔凉的。

不过,蓝玉又怎么样?蝼蚁尚且贪生,晚死总比现在死好,而且只要现在自己能够活下去,未来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去改变它。

所以,蓝玉,救救我。

你救我,往后我必救你。

刑部大堂,左侍郎胡桢看着前来的太监非常诧异,难道在这天黑时分陛下还有旨意?

胡桢不敢怠慢,上前迎接太监,问道:“敢问公公,是否是陛下有旨意?”

太监手中佛尘一挥,肃穆道:“陛下有旨,着韩德之子韩度觐见。”

胡桢不敢怠慢,“请公公稍待,本官这就让人将他押来。”

说完胡桢就要吩咐人去把韩度押来,却被太监拦住。

“不用胡大人麻烦,咱家直接去大牢提人便是。”

胡桢一愣,不明白太监为什么要去大牢那种脏乱差的污秽之地,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胡桢沉吟一下,捻着胡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随公公同去?”

“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既然这太监非要亲自去大牢,那自己跟着他看看,总是好的。”胡桢心想。

太监不置可否的点头。

胡桢伸手示意,道:“公公,请。”

一行人来到大牢的时候,大牢里面,牢头、狱卒等十多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大吃大喝,两张四方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干果和肴肉,酒坛土碗到处都是。

听闻胡桢来了,牢头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脸上的酒红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惨白着脸,全身上下抖筛糠似的跪倒在地。

“小的......小的见过胡大人,请,请大人恕罪。”

要是往日胡桢看见这一幕,也许会直接发怒处罚牢头。不过现在有太监在身边,还是办正事要紧。

“起来,去把韩侍郎之子韩度找来。”

牢头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起身便急急忙忙的去找人。

韩度躺在牢里没有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早就睡的生物钟紊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休息也是忽眠忽醒,光是这样都是一种折磨。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希望蓝玉能够帮帮他。

远处的喧闹吸引了韩度的注意,不过他对此却没有什么激动,毕竟按照老爹的说法,蓝玉不可能这么快的就见到老朱。

可是随着狱卒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就是朝着他这里走来,韩度的心里一阵激动。

“难道真是来找我的?”

牢头站在牢房外面看着韩度,抱拳赔笑道:“敢问可是韩度,韩公子?”

“真是来找我的。”韩度深吸一口气。

“我就是。”

“韩公子,请吧。”牢头确认了韩度一下,弓腰伸手示意韩度。

几声对话惊醒了所有人,看见牢头在外面要韩度出去,韩度的母亲和妹妹心里齐齐一紧,怕有什么灾难降临到了韩度身上。

“度儿......”韩度的母亲情不自禁的叫了他一声。

韩德伸手将自己妻子的手握住,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是好事,好事啊......”

然后转头向韩度说道:“去吧。”

韩度点了一下头,跟着牢头出去。

在见到太监的时候,韩度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大定。

“看来是宫里的人找我,多半是蓝玉将自己的血书给老朱了。”

韩度心下有些奇怪,看来这蓝玉不像是老爹说的那样不可能见到老朱啊,这不是见到了嘛。或许是找人帮忙了?管他呢,既然今天帮我,这份恩情来日我还了他便是。

还没等韩度见礼,太监直接开口问道:“你就是韩度?”

“罪人韩度,见过公公。”

太监对韩度的话直接无视,继续问道:“户部侍郎韩德是你父亲?”

“正是。”

满意的点点头,太监干净利落的道:“事不宜迟,你这就随咱家进宫。”

然后转头朝胡桢说道:“有劳胡侍郎跟咱家跑一趟,只是皇上还等着,就此别过。”

“公公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公公慢走。”

胡桢将太监送出大牢,直到看不见太监和韩度的身影了,才回过头来,沉吟一下,没有去理会背后大牢里的狱卒,直接离开了这里。

胡桢一离开,牢头感觉自己头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忽然消失了。

双腿不受控制的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头儿......”

“哎呦,头儿小心......”

“头儿快起来,我扶你......”

狱卒纷纷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把牢头从地上给拉起来坐好。

“呼,好险,好险呐。”牢头缓了缓,“还好胡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否则今天我少不了要吃挂落。”

此时一个年轻狱卒谄媚笑道:“要我说,还是咱们头儿本事大,在胡大人面前都有面子。”

牢头突然一怒,一脚把这个狱卒给踹到地上,厉声道:“放你娘的够臭屁,老子能在胡侍郎面前有什么面子?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这话要是传到胡侍郎耳朵里,老子扒了你的皮。”

年轻狱卒知道自己说错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给自己嘴上“啪啪”的两耳光。“是我不会说话,是我嘴臭,老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到狱卒认错,牢头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环视周围一圈,冷哼道:“你们也是一样,谁敢乱传风言风语,我照样扒了他的皮。”

众狱卒纷纷摇头,向牢头作保证。

“绝对不会......”

“不敢,不敢......”

“头儿,你是了解我的......”

见到所有人都保证不会乱传之后,牢头才冷声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撤了,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该值守的值守,该巡牢的巡牢。”

“哦哦哦......”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忽然,牢头眼神一凝,大喝出声:“老陈头,小六,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正要去忙活的众人闻声纷纷停住,看向一处。

老陈头和小六两人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正要朝大牢里面走,十分显眼。

此地瞬间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老陈头打破此地的安静,陪笑道“头儿,我这不是想起来今天少巡了一遍牢嘛,我这准备带小六去巡牢呢。”

说完老陈头便欲带着小六继续往大牢里面。

“站住。”

牢头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铁箍一般,扼住了两人的脚步。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老陈头装作不明所以。

“没什么意思,”牢头微笑道,“巡牢嘛,少巡一次也不打紧。今天你们就不用再去巡牢了,喔,我决定了,从现在起你们以后都不用去巡牢了,去外面值守吧。”

“头儿,你......”老陈头虽然脸色平静,但是心里去却是骇然失色。

站在牢头旁边的狱卒这时候也看出不对来,见老陈头两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有几人干脆直接过去站在老陈头背后,将道路堵住。

牢头摇摇头道:“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们巡牢辛苦,想换你们去外面值守,让你们松快一些罢了。”

“可是,头儿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换?”老陈头有些气愤。

“因为这里是我做主,我想现在换,就现在换。”牢头眼神平静的看着老陈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陈头听了低头不语,忽然他抬头哈哈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就去外面守着。”

说完伸手去拉小六,要他一起出去。

老陈头拉了小六一下,却没有拉动,两眼一凝死死的看了小六一眼,低声道:“走吧。”

说完,强行将小六给拉着,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都出去之后,刚才自打耳光的狱卒,不明所以,贱兮兮的问牢头,“头儿,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出去啊?难道他们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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