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萍郝蛋是小说《快穿:彪悍女医生乱世造田园》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快穿:彪悍女医生乱世造田园》的精彩内容
天朝郊外,一女子拼命地奔跑,眼前足足有半人高的芦苇,一眼望不到边。
“在那边,快点快点,抓住了大皇妃,咱们这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身后传来兵士兴奋的声音。
女子惊慌失措,慌乱中摔下了山坡。
“焕……”女子趴在地上,昏迷前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一匹汗血宝马缓缓的停在女子身侧,从马背上迅速地跳下一位矫健的男子,明黄色锦袍,宽肩窄臀,容颜清绝,尤其是一双眼睛,幽暗深邃。
“到这个时候,你的心里还是他?”男子喃喃地开口,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女子的下颌。
“皇……”身后有侍卫模样的人正待出言。
“告诉他们,大皇妃已经死了!”男人缓缓地开口。
身后侍卫犹豫了一下,只得应着,前去解决围截上来的兵士。
男人将女子抱在怀里,眸光眷恋。
三日之后,城郊别苑,月色无痕,低低的喘息,极度压抑破碎的声音从女子的喉咙中缓缓溢出。
清凉如玉的身子,温滑细腻凝脂,在男人的掌心下微微颤抖。
两具交缠的身体,女人的凉,男人的滚烫,交织着,沁着薄薄的汗意,如丝绸上的珍珠般,柔柔的,寒中带暖。
良久,男人环抱住女子的身子,低声道:“若……你好美……”
女人的身子微微的颤抖,却没有拒绝男人的拥抱。
男子削薄的唇角缓缓的上翘,一脸的满足,再次亲吻了女人的肩膀,这才起身前去沐浴。
“大皇妃……”一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悄悄地打开门进来,望见女子裸露颤抖的身子,惊得捂住了小嘴,强忍着不要哭出声音来。
床上的女子面无表情地仰躺着,一双手却覆盖在白皙平滑的小腹上。
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焕的唯一骨血!
十年之后。
距离天朝千里之外的小山村,太阳西斜,橘红色的光笼罩了村子,村中的房舍四处已经冒出炊烟来,偶尔传来一声牛的叫声,好一幅祥和气氛。
“打死人了!”突地,一声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紧接着,一群人从山村里跑出来,一直跑到太平村外唯一与外界相接的小路上。
“这不是郝家的媳妇么!怎么躺在这里呢!”
“还有气么?可怜见的,脑袋都开瓢了!”
“快去找郝家嫂子去!”
冷萍只觉着头疼得似乎要裂开了,耳边一群人在嗡嗡的喊,她烦躁地皱眉,难道又有患者家属来闹事?这些人,真当他们医生就是泥捏的,任打任骂吗?
冷萍拼命地张开眼睛,一束阳光从屋顶泻下直晃她的眼睛,她费力地抬起手臂遮挡,却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头疼欲裂。
“萍儿,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位妇人欣喜的声音,同时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谢天谢地,老天开眼了!”
“这孩子就是命大,伤成这样还能活!”有人啧啧声道。
这孩子?冷萍直觉地想摸自己的脸,虽说最近花了几千块做美容,但是这效果也不能好到“这孩子”的水平吧?
“大夫请了吗?”又有人问道。
似乎是那妇人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家里这样,哪里还有钱请大夫啊……”
冷萍终于忍住那头上的疼痛,再次张开眼睛,这一次她看了个清清楚楚,眼前是一群面黄肌瘦的“乞丐”,全都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她,而扶着她的那个女人,只是比那些“乞丐”干净一点点,看起来大约有三十岁的年纪。
一群“乞丐”围在一起,那股味儿熏得她差点再次晕过去。
“闪开!”冷萍愤怒地大喊,可是喊出的声音却纤细柔弱,脑袋又嗡嗡的疼,更有液体从头上流到了耳根。
直觉地用手去摸,触手的是一手鲜血。
“郝家嫂子,不行啊,还在流血啊,得赶紧找大夫啊!”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
那妇人为难地皱眉,她这手里的确是没有什么钱,大夫怎么会来!
“娘,用这个!”突地,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挤了进来,两手里全是黑色的糊糊,刚走进,一股浓重的骚味就扑鼻而来。
“对对,用这个!”那妇人眼睛一亮,挖了那东西就糊在了冷萍的脸上,顿时,一股骚味熏得冷萍直翻白眼。
“这混了童子尿的草灰最管用了,能止血!”不等冷萍开口询问,那孩子就得意地扬眉说道。
童子尿?冷萍本能地弯腰开始干呕,可惜胃里是空的,呕了半天,只是几口酸水而已。
“萍儿,你别嫌脏,咱们割着手啥的,都是这样治的,管用得很!”那妇人说着,眼睛在炕上溜了一眼,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可是那炕上只有一炕麦秸跟冷萍身上盖着的那半床破棉絮,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最后咬咬牙,扯了自己身上打了五六个补丁的灰色衣裳,小心翼翼地从下摆撕下一块布条来,就要给冷萍绑脑袋。
“别碰我!”冷萍郁闷得要死,她昨夜里做了整晚的手术,她不过是在更衣室里眯一会而已,一醒来就被人糊了一脑袋的尿?
“萍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被你大伯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房子跟地还是别要了吧!”妇人见冷萍如此,赶紧劝道,“谁让你爹娘走得那么急,什么都没有给你安排好……”
冷萍盯着一脑袋的尿灰,眼前晃着女人哭泣的脸,脑袋嗡嗡的响,正待要说什么,就听得外面有人突然喊道:“不好了,冷家的大老爷又来了!”
那人的话音刚落,哗啦啦,一屋的“乞丐”一溜烟地全跑了,冷萍还觉着自己穿在脚上的一只袜子也顺势被人牵走了。
“咋又来了,这可咋办?”眼前的妇人牙齿都开始打架,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方才那拌尿的男娃子,更是没有节气地钻到了冷萍的身后去,躲在炕里面。
“乞丐”们一跑,冷萍趁着这空档,倒是看清了她身处的环境,只对着眼的就是一扇摇摇欲坠用树枝做的木门,再就是四周被熏得黑漆漆的墙壁,紧挨着炕边的,是一块巴掌大的木板,像是菜板,菜板下面就是一个黑漆漆的灶台,上面是一只乌黑看不出质地与颜色的铁锅。
冷萍还没有从眼前的情景里反应过来,就觉着方才被丢了袜子去的一只脚格外的冷,她本能的将脚缩到了那堆黝黑的破棉絮下,一抬脸,眼前已经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短打,好歹不像乞丐,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却在看到冷萍之时,极其的值得玩味。
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可是很快,他便狠狠地向地里吐了一口痰,恶声道:“命倒挺大,这都不死!正好,既然没死,就给我写个凭据,如今你已经嫁人,早就不是冷家的人,那房子自然没有你的份!”
那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冷萍面前的炕头上,四处找了半天,没有看见毛笔,也就生硬地拉着冷萍的手,沾了沾炕边冷萍流下来的血,就让她写血书。
那男人的手捏着冷萍生疼,冷萍皱眉,怒瞪着那男人,怒声问道:“你放开我!”
“小蹄子,刚才你没摔死,你心里难受是不是?赶紧签了字据,不然的话……”那男人狠声骂道,抬起大巴掌朝着冷萍满头尿糊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冷萍那弱小的身子晃悠了半天,眼前的破败也跟着一起摇晃,迷糊中,她觉着那男人拉起了她的手,就要在那纸上盖印。
冷萍只觉着眼前模糊,什么也看不见,戾气一下子从心里涌了上来,竟敢打她,真的以为老娘是吃素的?她一只手迅速地在炕上摸来摸去,想要找个武器,无意之中却摸到了身下的一把菜刀,她刷地一下子就抽了出来,二话不说就举起菜刀就朝着眼前的男子砍了过去。
那男人正拉着冷萍的手按手印呢,一抬脸就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大菜刀劈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却躲闪不及,那把菜刀就砍在了他的手臂上,顿时就是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生生的翻了出来,露出里面的骨头,鲜血直流。
“杀人了,杀人了,这冷萍小蹄子要杀他亲大伯啊!”那男人杀猪般地叫起来,疯也似的冲出了屋子。
坐在光秃秃的门槛上,冷萍懒洋洋的眯眯眼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随手将家中唯一的一个葫芦一刀劈开,然后将瓤子挖出,带着汁水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今天是她穿越来的第二天,这具身子里的记忆也慢慢的复苏。这副身子的原主儿叫做冷萍,倒是跟她同名同姓,难道这就是她睡了一觉穿到这里来的原因?
原主冷萍今年只有十四岁,原是这冷家村冷家二房的唯一嫡女,家里有良田三亩,院子一座,在这个穷乡僻壤,那也算是小地主水平,谁料到一场瘟疫来势汹汹,爹娘先后撒手人寰,竟然只留下原主一人。这原主从小被爹娘管教极其严格,也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极其胆小懦弱,一旦成为孤儿,房子土地就都被大房的人霸占,而是以她早有婚约之名,将她送到太平村郝家来做大妻。
昨天这原主听说娘家大伯要卖她的房子,所以去求大伯,跪在大伯的门外,岂料被人打晕,再醒来,就变成了现代冷萍的灵魂。
“萍儿姐,你这是在干嘛呢!”昨天那个小男孩——郝蛋出来,一见那墙上的葫芦瓤儿赶紧问道。
“等晒干吃!”冷萍嘴馋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就是鄙视自己。在现代,她可是首都医院的全能大夫,因为牙尖嘴利心肠直得罪人,首都医院的哪个科室她没待过?哪个领导跟她没吵过架?可是如今彪悍女医生却沦落到这个穷山村,嘴馋地等葫芦籽晒干,若是被她那些得罪的领导知道了,还不活活的笑死她?
“这瓤儿还要吃呢!”郝蛋喊道,小心翼翼地上前,将那瓤儿一点一点地抠下来,放在手心里。
冷萍惊得瞪大眼,这葫芦瓤子也能吃?
“萍儿姐,你的伤怎么样了?”郝蛋一边捡着瓤子,一边回头望了满脸血铬渣的冷萍,关心地问道。
“你若真有心,昨天就不会藏得那么快!”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冷萍望向郝蛋的目光里就全是鄙夷。
郝蛋低下头,满脸的愧疚:“对不起,萍儿姐,可是我真的怕你大伯,不光我怕,我娘怕,这整个太平村的人都怕,太平村里大部分的地都是你大伯家的呢!”
“既然他那么有钱,干嘛还霸占我家的田地跟房子?”冷萍有些抓狂,在这兔子不拉屎的乡下,有了那田地跟房子,至少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睡得着吧?总比现在饿着肚子在等葫芦籽晒干强!
一想到饭菜,冷萍的肚子就又咕咕地叫起来,她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唇,问道:“郝蛋,家里还有吃的吗?”
郝蛋赶紧摇摇头,又道:“萍儿姐,你还有心思想吃的呢,昨天你砍了你大伯,他是不会饶过你的!”
昨天她将那人砍了之后,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这原主的大伯,不过后来知道了大伯的行径,冷萍倒也不后悔,她的脾气向来是有仇必报,对于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砍死也不为过!
“米饭面条都成,你进去看看!”冷萍的心思还在吃上,从昨天到现在,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吃呢!
郝蛋有些为难,小小年纪就皱着眉,犹豫了许久,这才说道:“萍儿姐,你等等!”说完也就用两只黑漆漆的小手捧着那葫芦瓤子进了屋。
有吃的了!冷萍的心里立刻生出了希望。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就只听得郝蛋在屋里霹雳乓啷地响,就是不见饭菜端出来。
“好了没?”冷萍喊道,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她脑袋现在还晕着,早自己做去了,小屁孩,也不知道会不会做饭!
“好了好了!”郝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豁了大口子的白瓷碗出来,里面盛着半碗汤,汤水浑浊,一片土色,表面上浮着一些白白的碎末末,看模样,极其像她刚才甩在墙上的那些葫芦瓤子。
冷萍瞧着那碗“饭”直瞪眼,再抬眸看郝蛋,郝蛋那眼睛也紧紧地盯着那碗,干涸的嘴唇一直在抿啊抿啊,抿得冷萍的嘴角直抽抽。
“你做了半天就做了这个?”冷萍有些不敢置信,在这原主的记忆里,这郝家虽然穷,但是至少能供得起一个孩子上学,郝蛋的哥哥郝仁就在城里读书呢,既然读得起书,不会就吃这些吧?
“家里就这一个葫芦了,娘今天临走的时候还说,这葫芦是要留给小妹吃的,可是萍儿姐你是我们家的客人,你既然想吃,你就先吃吧,锅里我给小妹留下一点汤,就是没有葫芦瓤子而已。”
郝蛋说完,又在抿唇,还拼命地咽口水。
冷萍端碗的手不停地颤抖,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啊,她上辈子虽然口快心直,可是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人家穿越是大小姐,美男环绕,为啥她穿越就被人打破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萍儿姐,您小心些,这可是咱家唯一的碗了!”郝蛋赶紧上前,伸出黑漆漆的小手作势接着那碗。
冷萍好想吐血,这会儿她再撞墙死了,还会不会穿回去?
“我不吃了,你吃吧!”冷萍实在是不能下咽,将碗还给郝蛋。
“萍儿姐,你吃吧,你头上还有伤呢!”郝蛋拼命地咬着唇,又将碗推了过来。
“行了,让你吃你就吃!”冷萍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那头又嗡嗡的疼了。
郝蛋端着那碗,咽了一大口口水,抬起眼睛怯怯地说道:“那娘如果回来……”
“放心,就说我吃的!”冷萍不耐烦地一挥手。
“哎!”郝蛋赶紧应了一声,端起那碗咕噜噜仰头就喝起来,别看喝得急,却是滴水未漏,一会儿就将一碗汤全都喝光了,这样还不算,还端着空碗在那里舔啊舔的,也不怕那豁口子割了他的舌头!
看着郝蛋喝得香,冷萍更觉着饥肠辘辘,将裤腰带紧了紧,也就问道:“一早上起来没有见着婶子,婶子干啥去了?”
郝蛋喝了那汤,正满足地擦着嘴角呢,一听冷萍问道,也就赶紧说道:“娘带着弟弟妹妹去村长大爷家了,萍儿姐昨天惹了那么大的事情,那冷家大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娘去找村长看看有办法救姐姐的命不!”
正说着,就见郝氏抱了一个,手里又领了一个,急乎乎地回家来,还没有进家门就喊道:“萍儿,快,快拜堂成亲,不然来不及了!”
冷萍一愣,拜堂成亲?谁跟谁?
“娘,萍儿姐要跟大哥拜堂吗?”郝蛋倒是机灵,一下子从门槛上站起来说道。
郝氏将怀中的孩子放下来,点头道:“对对,赶紧的,赶紧的,我已经让邻家婶子来帮忙了,还有村长家大娘,一会儿就来!”
郝氏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冷萍向屋里走,冷萍被她推得七荤八素的,脑袋更是疼得厉害,眼前的一切也模糊起来,天晕地转。
“不,我不成亲……”冷萍脑袋虽然还晕着,可是好歹知道这成亲拜堂的含义,半眯着眼睛,含糊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话还没说完,冷萍被郝氏推着进门,早已经忘记了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冷萍就觉着自己的身子迅速地跌了下去,鼻子不知道碰上什么,眼泪、鼻血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哎呀,萍儿,都是我不小心,你……”郝氏一见冷萍脸上的血,那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萍儿啊,你说你这是什么命啊,咋总磕着呢,这……”
郝氏一边用自己的粗布袖子给冷萍擦着鼻血,一边唠叨道:“如今仁儿不在家,要你拜堂是委屈你,可是没有法子啊,冷家村的人向来跋扈,就连秀满大哥也不敢出手管的,只有你成了亲拜了堂,成了咱村的人,才能保住一条命呢!”
郝氏一边哭一边说的,吵得冷萍的头嗡嗡的疼,她正想打断郝氏,却听得不远处又一个大嗓门响起来,“哎呀,郝家妹子,你咋还没准备呢,一会乡亲们都快到了啊!”
人未到声先到,而且是先声夺人那种,就在冷萍想要看清来人之时,眼前就被一个黑影压了下来,同时一双大手狠狠地钳制住冷萍的小胳膊,将她拖进了屋去。
“元家嫂子,您轻点,冷萍是人,不是猪……”郝氏的话传过来。
冷萍真的很想发飙,可是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眼前一片模糊,连带着耳鸣,只觉着耳边吵闹得很,更是开口说不了话。
“郝蛋,将我拿来的大公鸡抱进来!”那大嗓门又在喊了。
迷糊中,冷萍听到了鸡叫声,她的肚子叫得就格外的响……生炒小公鸡、辣子鸡、芥末鸡、红烧鸡块……冷萍拼命的张开眼睛,终于看清了那只公鸡,如果那大嗓门不说是公鸡,她还真的瞧不出来,这鸡小的,估计不到一斤沉,那鸡冠子还没长出来呢,瘦的皮包骨头……
“秀满嫂子,这能成吗?”就在冷萍满脑子是鸡的时候,郝氏这会儿正担心地望着郝蛋与他怀中的那只“大”公鸡。
“这有啥,老三家的寡妇还抱着灵位成亲的呢!”秀满家的一撇那大红的嘴唇,满脸的不在乎,“也幸亏我家还有只大公鸡,不然的话,萍子还不知道跟谁拜堂呢!”
“呸!”郝氏赶紧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声埋怨道:“嫂子你又乱说话,俺家仁儿活得好好的,你不比旁人,怎么跟瘸老三那死鬼比?”
“郝仁这不是回不来么,如今瘟疫还没过去,城门还封着呢,进不去也出不来,你知道那城门啥时候打开?先前你大哥可是得了消息了,那冷霸天口口声声可是要剁了萍子,就凭你这孤儿寡母的,能护得住她?”秀满家的终于压低了声音。
郝氏浑身颤抖起来,那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小脸儿刷白。
“不是咱们这么些年,当年郝仁他爹又救过狗子他爹(村长于秀满)的命,我跟狗子他爹愿意趟这浑水?你也知道我家也租着冷家的地呢!”秀满家的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郝氏一把抓住了秀满家的手,“村长跟嫂子对我家的恩情,等仁儿中了举人,我一定让仁儿好好地报答你们!”
“快别说这些话了,这是后话……这剩子娘咋还不来,这懒婆娘,听见有吃的时候比谁都快,干点正经事就磨磨蹭蹭的!”秀满家的急道,从郝蛋手里拿了那鸡出去,让那鸡朝着隔壁那一人高的土墙叫唤了几句,就听见另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于家嫂子,你咋舍得将你家的大公鸡抱出来了?真舍得吃?”从隔壁过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妇人,手上拿着一块红包袱,成色虽然不新,可是颜色很是鲜艳,红得耀人的眼睛。
“吃啥,这鸡是跟冷家小姐拜堂的!呀,剩子娘,真别说,你还真能找着块红布,没当了?”秀满家的一瞧那身大红衣裳眼睛都直了。现在村里的光景,又是瘟疫又是天旱的,地里的庄稼早就死了,村里人都饿了半年了,先前大家为了活命,将能卖的全都卖了,想不到这剩子娘不声不响地还能拿出这好东西来。
“这是我娘给我的陪嫁,饿死也不能当的,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了!”剩子娘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冷萍,叹口气,“你说这是造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冷家小姐沦落到这地步,冷家二老爷对咱们村里的人一向不错,我想着,不能让冷家小姐就这么嫁了,怎么也有件红衣裳不是?”
郝氏感激地又哭了起来,作势就要给剩子娘磕头,剩子娘哪里肯,两人拉扯了半天,在秀满家的一声大喊下,这才分开,赶紧上前给萍子披上。
“我不成亲……”趁着郝氏给她披包袱的空儿,冷萍终于使足了力气出声抗议道。这会儿她头也疼,肚子也饿,再加上方才又磕了一下,脑袋一直晕着,丫的,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你看看,这孩子都被磕糊涂了!”耳边传来郝氏叹气的声音。
被人摆弄的披上那红包袱皮,冷萍倒觉着暖和了许多,可惜有满腹的话却吐不出。
“恭喜郝家嫂子,贺喜郝家嫂子了!”这会儿,门外又有人声传来,吵吵杂杂的,听着还不老少人。
“这是……”郝氏迎了出去,一见村里的父老乡亲都来了,顿时一愣。
“怎么说也是成亲,是大事儿,咱们住在一个村里,虽说如今大家家里都困难,可是这礼数是不能少的!郝家嫂子,这是俺家剩下的唯一一把小麦了,你别嫌弃!”
“这是俺家的,两颗蒜头,这东西好,有个伤风感冒的,吃它准好!”
“妹子,这是俺家的一只碗,是应该送一对的,没法子,家里就两个碗,好歹家里的娃还要喝口水啥的!”
“这是……”
一会儿,郝氏的手里就堆了一堆的东西,一把麦子两头蒜的,虽说不值钱,可是在这会儿,却全都是救命的。
“大娘大爷,哥哥嫂子么,这咋好意思呢,我知道你们家里也不富裕,这东西都是强拿出来的,这……”郝氏又落泪了。
“行了行了,到吉时了,赶紧的!”秀满娘的大嗓门又在屋里响起来。
郝氏顾不上再客气,赶紧抱着东西进了屋。
“哎呀,咋没红蜡烛?”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俺从后面坟场里捡的!”又有人跑进来。
“那不是给死人上坟的蜡烛?”郝氏一怔。
“俺扯了刘大财主家门口过年的对联包上,白蜡烛就成红蜡烛了!”
“……”
“赶紧的,别再耽误了!”秀满家的大喊道,这边扯着郝蛋抱着公鸡到了炕前。
“郝仁娘,剩子娘,将萍子拉起来,对对,就是这样!”秀满家的见冷萍被人架下床来,满意地大声喊道:“一拜天地……剩子娘,按萍子的脑袋,点一点!”
冷萍就觉着一只手正按在了她的伤口上,疼得她钻心,她本能地一缩脖子。
“好好,二拜天地!”秀满家的很满意。
不等那手上来,冷萍直觉的又一缩脖子。
“送入洞房!好了,赶紧让萍子歇着,那鼻血还流呢,赶紧擦擦!”大嗓门又在喊,然后冷萍就觉着有稻草伸到她鼻子下面,硬茬茬地戳着她的鼻孔,与此同时,那一身骨头的“大”的离谱的公鸡也送到了她的怀里,拉了她手抱上。
刚抱上,冷萍只觉着手心里一热,一滩软软的东西就从她手里泄了下去。
“哎呀,鸡拉屎了,俺家鸡有些拉稀,没事没事!”大嗓门又喊起来……
冷萍张不开眼睛,却明显的觉着自己的嘴唇抖啊抖的,风中凌乱。
屋子里的人都在笑,有的打趣道:“行啊,如今这鸡屎都是好东西呢,这一大泡,能养二亩地呢!”
郝氏赶紧将那鸡抱了下来,绑在了炕下那唯一的一张桌子的腿上,然后用麦秆扫着冷萍的胸前,埋怨道:“可别笑了,你说这鸡,早不拉晚不拉的,咋就这么寸!”
秀满家的上前说道:“就个鸡屎,咱庄稼人身上还缺这东西?郝家妹子就是个要干净的!行了行了,如今这堂也拜了,这冷家小姐就是你们郝家的人,也是咱们村子的人了,以后这冷家再来人欺负冷萍,咱们这些父老乡亲可不能袖手旁观!”
秀满家这话声一落,方才还笑得哈哈的人全都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那送了两个蒜头的曹大鼻子站出来说道:“村长家的,按理说,这冷家二老爷对咱们乡亲也不薄,俺家孩子上次摔断腿没钱请大夫,还是冷家二老爷掏的钱呢,如今这瘟疫横行,二老爷跟夫人说去就去了,大老爷又欺人太甚,咱们是应该帮衬着冷小姐些,可是村长家的,咱村子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八成的人都要靠着冷家老大爷吃饭呢,谁敢……”
“曹大鼻子,你这辈子终于说了句对的话!”突地,屋外传来一个粗老的女声,那声音刺刺的,简直比秀满家的大嗓门都难听。
曹大鼻子一下子缩了脖子,与此同时,所有的人也全都低了头,靠着墙边站去,正好让出门口一条道来,就见冷家大夫人于秀琴大刺刺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冷萍虽然没有张开眼睛,可是却明显感觉到郝氏的手又在抖,她喘了口气,终于张开眼睛,就见一张驴脸一下子伸到了她的面前,两颗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
“哟,萍儿,听说你本事了,连你大伯也砍了,来来来,今日我来的时候让人抬了一把铡刀来,有本事你连我一起铡了!”那女人扯着冷萍的胳膊就要将冷萍拉起来。
郝氏赶紧求饶道:“冷家大夫人,昨个儿萍儿真的是被磕糊涂了,也怪我,家里就一把菜刀值钱,怕人偷,就藏在炕席底下了,谁知道让萍儿摸着了,这才伤了人!如今萍儿还晕着呢,您看这满身的血,您行行好,就放过她吧!”
“是我求她行行好才是,他大伯的手臂差点就被她砍断了,也就幸亏你家的菜刀早就抗了牙子,不然的话……告诉你们,今个儿我是来要医药费的,刚才是不是已经拜堂成亲了?那正好,她欠下的债,你还吧!”冷家的大少奶奶于秀琴一手掐着那粗腰,一手就伸到了郝氏的面前。
“冷家大夫人,您看看我这个家,家徒四壁的,哪里有什么值钱的玩意?这样,你看好哪样你就拿哪样,成不?就求您高抬贵手,一定饶了萍儿一命,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郝氏说着,跪了下来,朝着于秀琴就磕起头来。
“郝家妹子,你这是……”秀满家的一愣,回身就踹了曹大鼻子一脚,“去,赶紧去找你秀满哥去!”
曹大鼻子赶紧跑了。
郝氏还在磕头,那头虽然磕在土地上,可是也出了血,顺着眉角流下来。
冷萍躺了一会儿,脑袋没有疼得那么厉害了,也就慢慢坐起了身子,正好看到郝氏在磕头,满脸的灰血,她一愣,不禁呆住。
前一世,她也是结过婚的,因为性子太直,与婆婆闹得跟死敌似的,最后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婆媳不和,想不到莫名其妙地穿到这里,竟然遇上这样一个一心为媳妇儿的婆婆……
“郝蛋……让你娘起来!”冷萍费力的说道。
郝蛋一怔,也上前拉着郝氏道:“娘,您别磕了,您磕得再多,人家也不会心软的!”
郝氏却推开他,继续磕起头来。
“郝氏,你说这话是寒碜人呢,你这屋里,哪有个值钱的玩意?这伤了人就要赔医药费,赔不起就赔命!郝氏,你就是将这头磕破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秋琴掐着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冷家大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会儿,曹大鼻子已经将太平村的村长于秀满叫来了,那于秀满一见这架势,赶紧上前陪着笑脸道。
于秀琴冷冷的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理会于秀满,只是指着冷萍的鼻子骂道:“小蹄子,糟践货,不要脸的玩意儿,不愧是于桃花生出来的玩意儿,你爹娘得了瘟疫,差点将咱们都传染了,当时为了看病,花了我家多少银子?这两个欠报应的,死就死了,父债女偿,是不是应该?昨天你还有脸去我家门前跪着,说那院子是你的,你可真有脸!我跟你说,今日你若不拿出五十两的医药费来,再在这契约上盖章,声明那房地都是我家的,你就甭想活过明天去!”
冷萍这会儿坐在那里,眼里就只有于秀琴的手指头,耳鸣得厉害,那女人骂人骂的实在是太难听,真想用狗屎堵住她的嘴!
“冷家大夫人,怎么说冷萍也是冷家的人,您这么逼她,不好吧?亲不亲,一家人,俺看只要冷萍不再要那房地,这事儿就算了吧!”于秀满赶紧上前说道。
“那房地本来就是我们冷家的,这小蹄子都嫁人了,还惦记着娘家的东西呢?于秀满你说这话,那我当家的就白被砍了?”于秀琴继续不依不饶,光用嘴说,不过瘾,继续上前点着冷萍的脸骂道,“小蹄子,本不想要你命的,谁知道你自己活够了,这也没法子!来人,拿着契约来,让她签了,然后拖出去埋了!”
于秀满赶紧上前道:“冷家大夫人,好歹咱们都是本家,你就看俺面子成不?再说了,你这是草菅人命呢!”
“人命?你看看这瘟疫闹的,人命值钱吗?这后面的坟葬岗子,多少尸首?我这还好心,给她挖个坑,总比尸体让野狼叼去的强!”于秀琴说着,就要带来的两个小厮上前,一下子将冷萍从炕上提溜了下来,拉着冷萍的身子就向外拉。
“不要啊,冷家大夫人,求求您了,饶了萍儿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郝氏上前死死地压住冷萍的身子,大声哀求道。
别看这郝氏瘦瘦弱弱的,如今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的压着冷萍,不让她让人给拖出去,那两个小厮没法子,只得上前架住她,这会儿,那于秀琴却忍不住了,上前拖着冷萍就向外走。
冷萍心里火起,趁着于秀琴伸手过来的功夫,一下子拉住她手臂,就听得咔嚓一声,于秀琴那杀猪般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胳膊断了,断了!”于秀琴晃着掉下来的胳膊,一边嚎一边哭,疼得脸色发白。
两个小厮这会儿也顾不上郝氏了,赶紧上前要打冷萍,冷萍也不客气,咔嚓一声又将于秀琴的另外一只胳膊卸了下来,面色一凛,气沉丹田大声喊道:“你们若是想要你们大夫人的一双胳膊废了,就尽管上来!”
先前冷萍的鼻子流血,用那麦秆抹了一下,脸上血呼啦的一片,胸前也是,这会儿她瞪圆了眼睛,再加上大夫人那鬼哭狼嚎,场面相当的震撼,惊得那两个小厮一下子竟然不敢上前。
于秀琴一边嚎着一边向后退,那两只胳膊就跟吊死鬼似的,在肩膀上晃来晃去,看着好不渗人。
“大夫人,大夫人,您没事吧?”两个小厮赶紧上前,见大夫人这情景,也不敢再找冷萍的麻烦,架着大夫人的身子就赶紧逃了。
“嗷!嗷!”人群中有人在大声起哄着,大夫人的脸色更是铁青,远远地朝着冷萍喊道:“小蹄子,你等着,我就不信要不了你的命!”
冷萍紧紧地咬着唇坚持着,直到那两个小厮与大夫人不见了,她的身子这才踉跄了一下,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萍儿啊,萍儿!”郝氏赶紧冲了上去,扶着冷萍的身子,眼泪啪啪地落在冷萍的脸上。
“郝家妹子,快别哭了,咱们现在想想办法才是,现在冷家小姐又将大夫人的胳膊卸了下来,这……”于秀满如今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收场了,他紧紧地盯着双眸紧闭的冷萍,想了一会儿,也就招呼大家道:“先散了吧,先散了,都回家去吧!”
大家仿佛意犹未尽似的,一想到冷家大夫人那只母老虎的狼狈样子,大家的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感,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各自回家了。
于秀满紧皱着眉头,见郝氏扶着冷萍躺在了炕上,这才上前说道:“郝家妹子,你出来一下,俺给你说个话儿!”
郝氏这会儿紧紧的握着冷萍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硬是被秀满家的拖了出去。
“妹子,你先别哭,你听俺将话说完!”于秀满向屋里看了一眼,说道:“你说这往日瞧着很话也不多说两句的主,如今咋变得这么可怕呢?俺觉着这冷家小姐怕是回光返照呢,妹子,实在不行你就做好准备吧!”
郝氏正抽噎着,一听于秀满这话,一下子顿住了,胡乱抹了一把泪就不乐意了,“村长大哥,你咋说这话,这孩子好好的,咋就成了回光返照了?”
秀满家的赶紧将于秀满推到一边去,低声埋怨道:“瞎说什么,你这不是拿刀子戳妹子的心窝子吗?”
于秀满是满腹的委屈,不是他瞎说,看眼前这冷萍的表现,真是太诡异了,先前这冷家大老爷霸占她的房子,几句话就将她赶了出来,她连句屁都不敢放,就只知道跪在人家门前哭,这咋一被人打破头,就变得这么凶悍了呢?不是回光返照是什么!
“妹子,咱们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用菜刀砍冷家大老爷的事情还没了呢,冷家小姐就又卸下了大夫人的胳膊,这冷家一定会杀了萍儿的,如今这情况你也瞧见了,原本以为萍儿成了咱太平村的人,你大哥也能为她做主,可是这……妹子,你别怪你大哥跟嫂子,实在是这篓子太大了,这谁也糊不上啊!这样,俺跟你大哥就先回去了,那个鸡俺抱回去了!”秀满家的说着,就进了屋抱了那鸡,赶紧拉着于秀满走了。
“村长大哥,嫂子,你们别走啊!”郝氏追出十几米去,可是秀满家的拉着于秀满跑得飞快,一会儿也就不见人影了。
“这可咋办啊!”郝氏记得在院子里转圈儿,想要找人帮忙,可是这院子哪里还有个人?
“娘,咱家有吃的了!”这会儿家里最小的两个孩子,只有四岁的龙凤胎的郝石头与郝花,一人手里抱着一个饽饽,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早啃上了。
“小祖宗,这可是人家送的,谁叫你们吃的!”郝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上前一手一把就将饽饽夺了过来,两个小家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来来来,我们去喝面汤去,锅里有面汤呢!”郝蛋从屋里冲出来,赶紧一手拉着一个,拖着他们去喝面汤。
郝氏拿着那两个饽饽进了屋,见冷萍闭着眼睛躺着,想了想,咬咬唇,将其中一个塞到冷萍的手中说道:“萍儿,你快吃吧,你身上还有伤呢,吃了伤好得快!”
冷萍真的想死了算了,死了说不定就能穿回去了,在现代她虽然不富裕,可是好歹有车有房,想吃么就吃么,不用在这里受这个罪!
“萍儿,我知道你突逢巨变,头上又有伤,这心里肯定难受,可是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呢!来,萍儿,你赶紧吃了!”郝氏掰下一块饽饽来,放在冷萍的嘴上。
一股麦香味儿传来,冷萍直觉地咽了一口口水,虽说心里想死,可是那嘴巴还是不争气地动了动。
“多吃些,吃饱了身体才能好起来!”郝氏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慰,一点一点地掰着,放在冷萍的嘴里。
这会儿,喝完面汤的石头与花儿,忍不住就围了过来,看着那白白的饽饽两人直咽口水儿。
“娘,妹妹饿了,你给妹妹吃一口吧,石头不要!”石头眼巴巴的看着说道。
郝氏喂冷萍的手就一顿,低声对石头说道:“好石头,一会儿娘给你们煮点野菜吃,这饽饽给你们萍儿姐姐吃,你们看,萍儿姐姐头破了呢!”
许久,石头点了点头,拉着花儿的手道:“走,妹妹,我带着你出去挖芦根去,很甜的!”
花儿眼巴巴地看着那饽饽,被石头扯了出去。
“娘,刘大娘送来一把麦子,我磨了去,好掺在野菜里做糊糊!”郝蛋也借故出了门。
郝氏看着三个孩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冷萍躺在炕上,听着这一家人的谈话,心中最柔软的一处突然被击中。现代的她父母死得早,嫁人就跟老公相依为命,可是与老公整日的吵,与婆婆又有摩擦,后来离了婚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再加上她性子直,容易得罪人,也没有几个朋友,平日里生病,都没有人瞧,可是如今……冷萍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不能白吃这个馒头!
冷萍张开眼睛,四处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了那笸箩里有一把绿豆,她低声道:“婶子,家里有鸡蛋吗?”
“鸡蛋?”郝氏一怔,赶紧说道:“有,还有一个呢,你等着,我给你取去!也是,你伤得这么重,光吃饽饽也不成,就还有一个鸡蛋,你吃了吧!”
郝氏上了炕,从炕上的一个土灰色的桌箱里扒拉了好久,终于找出了一个鸡蛋来,小心翼翼地托着,低声道:“我给你煮去,你快吃,别让他们三个瞧见!”
“婶子,我不吃,你帮我将那把绿豆磨成面,用鸡蛋清和一和,我治脑袋上的伤!”冷萍有气无力的说道。
郝氏虽然不舍得那唯一的一个鸡蛋,但是见冷萍坚持,也就小心翼翼地打开在那豁口碗里,也幸亏村里人又送来一只碗,这才仔细小心的将蛋清跟蛋黄分开了。
这会儿郝蛋磨了绿豆粉进来,冷萍让他将绿豆粉和在蛋清里,又让郝蛋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用那天郝氏撕下来的布角沾着水,一点一点地将头上的尿糊糊卸了下来。
“萍子姐,这糊糊管用着呢!”郝蛋见自己的法子被嫌弃了,忍不住再次说道。
冷萍不理他,只是将那和好的绿豆面伸到郝蛋的面前说道:“你给我涂上,好好地涂!”
郝蛋应了一声,赶紧给冷萍扒拉开头发缝,一点一点地涂上。
“嗤!”冷萍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心烦意乱着。她现在要赶紧好起来才行,不然的话,那冷家人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姐姐,好了!”郝蛋一边说着,一边伸了舌头去舔碗里剩下的沫沫,舔得干干净净,光光亮亮。
冷萍躺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的棉絮,看了郝氏一眼说道:“娘,我睡会!”
郝氏赶紧应着,也就端着笸箩先出去,看看乡亲们送来的东西。
“娘,咱们这会有吃的了,将萍儿姐姐娶进门真好,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东西!”郝蛋看着那笸箩里的东西眼巴巴地说道。
郝氏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谁家都吃不饱,这些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的,郝蛋,你记性好,跟娘一块儿记住,等瘟疫过去了,咱们有了钱,就还乡亲们的!”
郝蛋应了一声。
郝氏一边低声对郝蛋说着话,又抬眸看看天,如今刚过完年,天气还冷着呢,也不知道这场瘟疫什么时候能过去,也不知道郝仁在城里如何了!
冷萍这一觉就昏睡了一晚上,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一睁眼,一二,眼前就有两个小萝卜头张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瞧。
“萍子姐姐,你好点了吗?”郝家唯一的女儿,郝花,伸出瘦瘦的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摸着冷萍的额头,“萍子姐姐没发热,一定是好了!”
冷萍半坐起身子,示意两个孩子爬到炕上来。
石头与花儿立即乖巧地爬上来。
“你们娘呢,怎么没看见?”冷萍摸着花儿那枯黄的头发慢慢地跟她聊着天。
“娘去打听大哥在城里的情况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花儿乖巧地说道。
正说着话,郝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石头跟花儿的目光立即被那碗东西吸引。
“蛋蛋哥哥,是什么呢?”郝花一边问着,一边伸了脑袋过去看。
“鸡蛋汤,给萍子姐的,没你们的份,你们快出去玩吧!”郝蛋就要赶人。
“郝蛋,我也喝不了这么多,你再去端个碗来,我倒出一半来,你们三个喝!”冷萍赶紧说道。
郝蛋有些犹豫,冷萍又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娘!”
郝蛋这才欢喜地又端了一个碗来。
冷萍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汤倒了一半在那个豁口碗里,然后给了郝蛋,说道:“带着弟弟妹妹去吃吧,小心,别烫着!”
郝蛋赶紧应着,领着石头跟花儿出去,坐在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三个孩子吃得十分的香甜。
冷萍看了看那蛋臊子,一定是用昨天的鸡蛋黄做的,她叹口气,为了尽快好起来,强忍着将蛋汤喝了下去。
刚喝完蛋汤,就听得花儿叫起娘来,一会儿就听见郝氏低声埋怨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说好给萍子姐姐喝的吗?你们怎么喝上了?”
“婶子,是我让她们喝的,你别怪他们!”冷萍在屋里喊道。
郝氏赶紧进来,见冷萍的气色不错,喜道:“你还真别说,你那个方子还真的管用,这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你这气色也好了!”
冷萍笑了笑,问道:“婶子吃饭了吗?”
郝氏摆摆手道:“我不饿,只是萍儿,这城门还关着,我还是打听不到仁儿的消息呢,你别着急,反正你已经是咱们郝家的人了,娘就只认你这一个媳妇儿!”
郝仁?就是这原主要嫁的小相公?听说还不到十岁,读书倒是不错,如今瘟疫横行,还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呢!
“萍儿,你身子咋样了?能起来不?你若是能走路了,咱们就去给郝家他爹还有你爹娘去上个坟,你嫁给仁儿,这也是你爹娘与郝仁他爹多少年的心思,虽说还没有等到郝仁中举人,明媒正娶地迎你进门,可是这也没有法子,娘知道你的性子,一定也不会嫌弃的!”郝氏拉着冷萍的手,慈祥地说道。
不等冷萍发表意见,石头就站起来喊道:“娘,我们也去,我们也要去看爹!”
“那后面坟岗子全是死人,你们敢去?都在家待着吧,娘带着你们萍儿姐姐去!”郝氏说着,就从桌上的笸箩里拿出昨天特地留下的一个饽饽,放在那个别人送的新碗里,然后提了灶台上的一个瓦罐,盛了一些清水。
“走吧,萍儿,你走不动我扶着你,所幸不远,今日就是你嫁过来的第三天了,按照风俗,这坟一定要去上的!”郝氏说着,就要上前扶冷萍。
“婶子,我自己来吧!”冷萍觉着吃了两顿饱饭,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至少身上有了力气,也就慢慢的下了炕,郝氏赶紧给她穿上鞋子。
“慢慢的走,近便,就在后面!”郝氏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冷萍出了屋。
“娘!”三个小鬼头眼巴巴地看着。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可告诉你们,那笸箩里的东西娘都有数,你们可不能偷吃,知道吗?”郝氏一边扶着冷萍走,一边回头告诫着三个小鬼头。
“娘,您放心,我看着弟弟妹妹!”郝蛋立刻喊道。
郝氏这才放心了,搀扶着冷萍一点一点地向房子后面走去。
冷萍想不到,房子后面竟然就是乱坟岗,光秃秃的好多坟头,有的连个碑都没有,只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用草木灰写了名字,可是因为最近下了一场雨,早就将名字冲刷得很是模糊。不远处,有乌鸦在坟头上叫着,呱,呱,很是渗人。
“萍儿,别怕,埋在这里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大部分跟你爹娘一样,都是得瘟疫死的,死的人太多了,都来不及立碑!”郝氏一边说着,一边为冷萍扯着脚下的荒草。
在坟场里绕了好久,郝氏终于带着冷萍在两座挨着很近的坟前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比较大的坟道:“这里面是你爹娘,两个人葬在一起了,这边就是郝仁他爹,你爹娘临死的时候,说是跟郝仁他爹挨着,就不怕寂寞了!”
郝氏说完,就将那瓦罐跟饽饽放在了两座坟的中间,低声道:“冷二爷,二夫人,您别嫌弃,如今光景不好,就一个饽饽了,你们别抢,分着吃!”
说完,郝氏就对冷萍说道:“来,赶紧给你爹娘磕个头,然后再给郝仁他爹磕一个,这礼节就齐了!”
冷萍不情愿的上前,正待要跪下,突然看见坟上的一圈小脚印,惊骇地瞪大眼。
那串脚印像极了婴孩的,一个接着一个,绕着坟头转了一圈,看起来十分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