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狄仁杰武则天的小说,《狄仁杰之兰亭疑案》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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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武则天是小说《狄仁杰之兰亭疑案》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时胖纸看鬼片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狄仁杰之兰亭疑案》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狄仁杰武则天的小说,《狄仁杰之兰亭疑案》全文阅读完整版

年关将近了,神都洛阳张灯结彩,一片繁华喧嚣的景象。

大明宫里,武则天从龙椅上缓缓站起来,她的面前跪着内卫府大阁领凤凰。武则天眼神射出一道冷光,凤凰不由自主的心里剧烈的颤抖起来,紧紧的把头低了下去。

武则天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暗暗叹了一声,随即又绷起面孔,静静的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凤凰赶紧跪下道:“陛下,微臣有罪,现在还没有找到线索。”

武则天的面孔稍稍缓和了下来,“起来吧,这件事本不该动用内卫,朕是因私废公了,可这毕竟是先帝的遗愿,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朕完成这个心愿。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对丈夫的一点补偿吧!”

凤凰惊异的抬起头,她从来没有见到这个坚毅冷酷、杀人如麻的君王如此柔弱的一面,“是皇帝,也毕竟是个正常的女人,一个普通的妻子啊!”凤凰心里想着,赶紧叩拜道:“臣一定尽力为皇上完成这个心愿 !”

“嗯,你下去吧!”武则天摆摆手,缓缓的转过身去。

洛阳大街上,狄仁杰身着布衣青衫,似一个教书先生,后面随行的有曾泰和李元芳。

三人有说有笑的在一家小店前停下了,店门之内,一股幽香缓缓飘来。狄仁杰抚了抚花白的长须,目光轻轻的落在店门的牌匾之上:“碧云轩,真是个雅致的名字啊!你们猜一猜这个碧云轩是个什么所在?”

李元芳笑道:“反正不是吃饭喝酒的地方!”

曾泰嗅了嗅这如幽兰般奇异的香气,躬身答道:“恩师,学生觉得此处定是一个风雅之地,这种香气是一种稀有的西域香料,放置于香炉之内点燃,香气温润淡雅,可见店主人也一定是一个文人雅士吧,学生猜想此处应该是经营古玩字画生意的。”

狄仁杰赞许的点点头,“我们进去看看。”

三人步入店内,才发现小店装修十分讲究,各类陈设也俱是十分精致。在门内不远的柜台上,一位中年人正垂袖拱手而立,只见这位中年男子方面短须,神采奕奕,眉宇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只见他微微笑道:“三位贵客请了!”

三人赶紧躬身还礼:“店主人请了!”

狄仁杰道:“方才我三人路过贵店,见店名甚为雅致,故而冒昧来访,请主人勿怪!”

中年人笑道:“不妨事,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奉茶吧!”只见他向身后的一名小童挥挥手,小童转过身去,跑到后堂去了。

几人分宾主落座,狄仁杰到:“敢问贵主人姓名。”

中年人躬身一拜:“不敢,小人姓刘,单名一个辉字,在此处开一个小店,经营一些古董、字画,以此糊口。”

曾泰笑道:“贵主人太谦了,单是您这屋里的陈设,这独特的熏香,估计这洛阳城里也没有几家能够与您媲美的。”

几人相谈正欢,小童已经将几杯香茗送到四人面前,狄公缓缓啜饮了一口道:“在下可否请店主人带我们一览贵店的宝物吗?”

刘辉放下茶杯,起身道:“当然,各位请!”

几人随即起身,跟随刘辉穿过正堂和花园长廊,来到一座小楼。只见一个一人多高的铁门伫立在众人面前,刘辉道:“请各位见谅,屋外的摆设,其实皆是些赝品,污了方家法眼,请各位恕罪。真品尽在此处,请各位随我来。”刘辉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引三人入内。

只见这座小楼在外部看起来平淡无奇,其实里面是用生铁浇筑,密不透风,连地面也是浑然一体,狄公心中暗道:“这位刘员外为了护宝真是煞费苦心啊,相信这里一定还有些其他的机关消息吧。”

进入房间,曾泰和李元芳都暗暗惊叹:这个小小的房间内,左侧有三排柜子,上面尽陈列着古玩玉器,青铜酒樽等等宝物,右侧的墙壁上,挂了几幅古玩字画。

刘辉向狄公躬身拱手:“老先生请!这些都是刘某这些年收集的古玩字画,您尽可以尽情观赏!”

狄公还礼道:“那就叨扰了!”然后领着元芳和曾泰向屋内走去。

曾泰与李元芳被橱柜上的几只青铜尊吸引了,而狄公则来到墙边,品鉴起墙上的字画来。突然,一副字吸引了狄公的眼球,刘辉笑着来到狄公面前道:“您也知道这幅字吗?”

狄公微微一笑:“老朽不才,略知一二。”

曾泰和李元芳都好奇地凑了上来,曾泰道:“那就请恩师给我们讲讲吧!”

狄公看了看刘辉:“那老朽就献丑了!此作是东晋书法大家的作品《兰亭集序》,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会上各人做诗,王羲之为他们的诗写的序文手稿。本文描绘了兰亭的景致和王羲之等人集会的乐趣,抒发了作者盛事不常、‘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感叹。作者时喜时悲,喜极而悲,文章也随其感情的变化由平静而激荡,再由激荡而平静,极尽波澜起伏、抑扬顿挫之美,所以《兰亭集序》才能成为千古盛传的名篇佳作。”

刘辉面露钦敬之色,微微点头:“老先生见识广博,刘辉钦佩之至!”

狄公旋而一转,正色道:“请恕老夫直言,刘员外这幅兰亭恐非真迹,甚至称不上仿品中的上乘之物!”

刘辉哈哈大笑:“老先生果然有眼力啊,想当年太宗皇帝对书法情有独钟,尤其喜爱‘书圣’王羲之的墨宝,他利用帝王之便,在天下广为搜寻王羲之的书法作品。每每得一真迹,便视若珍宝,馀兴来时摹揣度,体会其笔法兴意,领略其天然韵味之后,便珍藏身旁,唯恐失却。不仅如此,他还倡导王羲之的书风。他曾经亲自为《晋书》撰《王羲之传》,搜集、临摹王羲之的真迹。”

“没错。”狄公接着说道:“太宗晚年,喜好王羲之更甚。太宗皇帝还曾敕令侍奉在宫内的拓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真等四人,各拓数本,赏赐给皇太子及诸位王子和近臣。因此当时这种‘下真迹一等’的摹本亦‘洛阳纸贵’。此外,还有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等名手的临本传世。虽然收藏王羲之墨迹不少,但始终没有找到王羲之的《兰亭序》的真本。一国君主,却不能得到朝思暮想的稀世珍品,太宗每想到此事,便闷闷不乐。”

李元芳笑道:“太宗皇帝乃一代英主,想得到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曾泰抚了抚长须道:“元芳你有所不知,太宗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兰亭这种流传万世之作,也未必是一个当代帝王所能得到的,得到这样的宝物,讲究的恐怕是缘分啊!”

刘辉赞叹的看了曾泰一眼道:“这位仁兄所言极是!此等宝物,未必是可以通过金钱和权力获取的,往往是机缘巧合所致!”

李元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兰亭真迹究竟下落如何呢?”

狄公看了看刘辉,刘辉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狄公点点头,道:“王羲之自己也十分珍惜‘神助’之作《兰亭集序》,小心翼翼地保管它,把它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到他的第7代孙智永。智永少年出家,酷爱书法,智永对乃祖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极为钦佩,决心使乃祖的书法万古流芳。智永练习书法极为刻苦。他在永欣寺时,就曾盖一座小楼专供练字,发誓‘书不成,不下此楼’。就在这座冷冷清清的小楼里,他如痴如醉地练字,毛笔用了一支又一支,他常把用坏了的毛笔扔进大瓮,天长日久,就积了好几瓮。智永后来把这些毛笔集中埋在一个地方,自撰铭词以葬之,时称‘退笔冢’。

经过三十年的努力,智永的书法名气也越来越大,求其真迹者很多,登门求教的也极多,以至他户外之屦常满,连门槛也踩坏了,智永又只好用铁皮来加固门槛,时人称之为‘铁门槛’。智果、辨才、虞世南等书法大师都是智永书法的弟子。《真书千字文》系智永的代表书作,历来对它评价颇高。都穆《寓意编》云:‘智永真草千文真迹,气韵飞动,优入神品,为天下法书第一’。

智永年百岁乃终。死前他将《兰亭集序》传给弟子辨才和尚。辨才和尚对书法也很有研究,他知道《兰亭集序》的价值,将它珍藏在他卧室梁上特意凿好的一个洞内。

太宗皇帝获知《兰亭集序》在辨才和尚那里后,兴奋不已,多次派人去索取,可辨才和尚始终推说不知真迹下落。太宗皇帝看硬要不成,便改为智取。他派监察御史萧翼装扮成书生模样,去与辨才接近,寻机取得《兰亭集序》。萧翼对书法也很有研究,和辨才和尚谈得很投机。待两人关系密切之后,萧翼故意拿出几件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给辨才和尚欣赏。辨才看后,不以为然地说:‘真倒是真的,但不是好的,我有一本真迹,那才是王羲之真正的传世之宝。’

萧翼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帖子,辨才犹豫再三,才神秘地告诉他是《兰亭集序》真迹。萧翼故作不信,说此帖已失踪,怎么可能在你这里呢。辨才见萧翼不信,就决定让他开开眼,从屋梁上的洞内取下《兰亭集序》真迹给萧翼观看。

萧翼仔细察看了一番,果真是《兰亭集序》真迹。只见他脸色一变,迅即将其纳入袖中,同时向辨才出示了太宗皇帝的有关 ‘诏书’。辨才此时方知上当,但悔之已迟。

梦寐以求的兰亭集序真本终于到手了,太宗皇帝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萧翼智取《兰亭集序》有功,太宗皇帝朱笔钦点,提升他为员外郎,加五品,并赏赐给他银瓶、金缕瓶、玛瑙碗各一只,还有无数珍珠。又赐给他宫内御马两匹,并配有用珠宝装饰的鞍辔,宅院与庄园各一座。

太宗皇帝开始时对这位将《兰亭集序》秘藏起来不奉献给他这位当朝天子的辨才大师还生气,冷静后又考虑到辨才年事已高,不忍处罚,于是就放过了辨才。数月后,仁厚的太宗皇帝又赐给辨才大师锦帛等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下敕书让越州都督府衙代为支付。

惊魂未定的辨才大师得到这些赏赐后,不敢将它们归为己有。他设法将这此赐物兑换成钱,用这些钱造了一座三层宝塔。这座宝塔造得特别精致华丽,直到现在还存于世。辨才却因受惊吓与刺激积忧成疾,一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刘辉不禁一躬到地:“老先生学识渊博,令人敬佩!”

狄公微微摆手:“人老了,听得多些罢了!”

曾泰好奇的问:“那后来呢?兰亭集就长存皇宫之内了吗?”

刘辉摇了摇头:“盛世收藏,乱世黄金,据老朽的了解,《兰亭序集》在太宗皇帝遗诏里说是要枕在他脑袋下边。那就是说,这件宝贝应该在昭陵(唐太宗的陵墓)。”

元芳道:“难道这兰亭真的也在其中?”

“这也未必,”狄公的目光缓缓凝视在墙上的这幅仿品之上,娓娓说道:“也有人说《兰亭序》并没有随太宗皇帝埋藏到昭陵之中,而是埋在了唐高宗皇帝的陵墓乾陵之中。有人传闻:太宗驾崩时,并没有提出要将《兰亭序》随葬,而是将《兰亭集序》交给了同样喜爱书法艺术品的先皇。先皇临终前,在病榻上遗诏,把生前喜欢的字画随葬。因此,在《兰亭序》失传之后,就有人怀疑《兰亭序》并非随葬昭陵,而是被藏在乾陵,也就是我们的陛下百年之后的归葬之地。

刘辉道:“老先生的学识实在令辉敬佩不已,在下斗胆邀请几位今晚在寒舍宿下,再让辉多多受教!”

狄公呵呵笑道:“今天斗胆进入刘员外宝库,已是于心不安。怎敢叨扰主人?”

刘辉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小人家里也有些祖产,本不需经商为生。只因小人的妻子温氏,是名门闺秀出身,自幼喜爱金石字画,所以刘某才开了这个小店,和夫人打发时间。夫人如果知道今天店里来了老先生这样的金石大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李元芳此刻正感到腹中饥饿,心说这刘府既是大户,食物必然是十分可口,便劝狄公道:“先生,既然刘员外盛情相邀,咱们若再推辞,便有些不通情理啦!”

曾泰笑道:“元芳,是你的肚子怨你不通情理了吧!”一时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狄公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华灯初上,洛阳城里依旧是熙熙攘攘。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停到了一座大宅门前,守门的家丁慵懒的看了看台阶下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没好气的问道:“谁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们武大人?”

车夫抬头看了看,朱红大门的上方赫然挂着一块巨匾,上面用金色大字写着:“武府”,没错,这正是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的府邸。车夫回头看了看车里的人,里面的人拿出一张名帖,让车夫递给守门的家丁。家丁看了看,赶紧来到车门前准备躬身行礼,车里的人仿佛看见家丁一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止住了家丁行礼。车夫则拿出马蹬,准备让车内的人下车。不一会,车中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面纱与黑斗笠的人,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走下车。两家丁把大门推出一个门缝,黑袍人闪身进门,家丁迅速的把门关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在门边打起瞌睡来。

紫铜的麒麟香炉内,一股凝练而又婉约的香气缓缓的从香炉中升起。武承嗣的书房内,黑衣人摘下了斗篷,向武承嗣微微拱手:“武大人,近日可好啊?”

武承嗣看到黑衣人进屋,立刻从舒适的太师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黑衣人身边,问道:“找到了吗?”

黑衣人微微一笑:“武大人为何如此着急呢?”

武承嗣也觉得自己略有失态:“我这也是为了让皇上高兴,得到了这个东西,皇上高兴,龙体康健,此乃社稷之福,江山百姓之福啊!”

“也是您武大人官运亨通之福,进位太子之福吧!”黑衣人说话毫不遮掩。令武承嗣脸色一暗,却又无法发作,只好讪笑一声,“先生说这些就远了!不知这东西有消息了吗?”

黑衣人摸了摸下巴道:“消息自然是有,只是这消息得来不易啊!”

“这个你不需担心,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与你!”武承嗣道。

“请武大人附耳上来。”黑衣人仿佛完全不把武承嗣放在眼里,一举一动仿佛堂堂武府就像是自己家的后院一样。

对于黑衣人轻慢的态度,武承嗣的心里气得发抖,想立刻将黑衣人碎尸万段,但是他依然还是满脸堆笑的凑了上去。武承嗣有时候都佩服自己,即使下一刻要用极其歹毒的手段弄死对方,这一刻依然能够笑脸相迎,仿佛对方是自己的爹娘一般,因为这一刻,他用得着对方。

就是凭着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胸怀,再加上深不见底的城府与干净利落的手段,他剪除了很多想杀他的、反对他、甚至对他的计划有一点点干涉的人,而且每次都做的干干净净,不存在任何牵连到他的可能,“等我找到了东西,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的想着。

“我知道武大人此刻一定想把我碎尸万段,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把这东西的下落告诉大人,不过我确实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想得到它们请大人先将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在三天之内将线索告诉大人。”在黑衣人的面前,武承嗣似乎身无寸缕,这让武承嗣心里大为恼火,黑衣人却不以为意,笑着继续说道:“大人不用担心受骗,我们是一定遵守诺言的,可是大人您是否信守承诺,我们确实不敢确定,呵呵!”

武承嗣心里的火几乎要窜到脑袋上了,可是他还是强压着一口怒气,勉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门外喊了声:“来人!”

随即门外出现了几个家丁,抬了一口小箱子进来,武承嗣挥了挥手,几个家丁会意,放下箱子就离开了。

“这里是黄金一万两,您先收好!”武大人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可能做这样一笔亏本生意,但是他别无选择。

黑衣人一只手就托起箱子,将箱子扛在肩上,向武承嗣点了点头道:“多谢武大人,三天之内您将收到您想要的东西,咱们后会有期!”

“不送!”武大人一转身,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武大人何必生气呢?如果真能够得到这个东西,就是为皇上立了一个大功,就是有功于先皇,无论是皇上还是那些忠于先皇的大臣对您都要刮目相看的!”不知何时从帘子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抚了抚长须,微微笑道。

“嗯,还是张大人想的长远啊,武某人有些短视了,只是这小厮实在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武承嗣怒道。

“但凡这种骄横跋扈之人,必有过人之处啊!要不他也活不到今天,就看他刚才端起银箱的功夫,在瞬间取你性命恐怕也不在话下啊!”张光弼正色道。

“啊!”武承嗣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摸流满冷汗的后颈,还好,他的脑袋还完整的留在脖子上,这些年来,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入夜,刘府内却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刘府的管家刘大指挥着过往的仆佣们用红色的绸缎布置着大厅,到处张灯结彩,偌大的厨房内飘来阵阵酒菜诱人的香味,让人不禁迷醉。

刘辉在前面引路,后面狄公、元芳与曾泰跟随着这位庄园的主人缓步来到正堂,分宾主坐下,然后仆人端上了茶点水果。

李元芳道:“看此情形,贵庄是有什么喜事吧!”

刘辉刚要回答,曾泰笑道:“主人不必回答,我们这位老先生能掐会算,不如让他来猜上一猜,看看准也不准?”

狄公微露愠色,对曾泰道:“你这个后生是憋着让老夫出丑啊,呵呵,也罢,老夫权且猜上一猜,若是说的不准,您可不要见笑啊!”

刘辉急忙道:“晚辈怎敢!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狄公缓行几步,捋了捋长须,道:“大红装扮,定是家有喜事,想您是大户人家,请客吃饭自然是山珍海味,可是我经过厨房的时候却没有闻到鱼肉等荤菜的香味,可见您的酒宴上都是素斋。前朝隋文帝曾下诏曰:‘六月十三日,是朕生日,宜令海内为武元皇帝、元明皇后断屠。’这里的‘武元皇帝’和‘元明皇后’是杨坚的亲生父母杨忠和吕氏,杨坚在生日当天要求举国吃素以此追思双亲。‘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用斋戒去感激父母生养之恩,刘员外真是一位至仁至孝之人啊!所以今天这喜宴应该是您或者夫人的生辰吧!”

刘辉惊讶的看着这位慈祥的老者:“老人家真是民察秋毫,能认识您真是刘辉三生有幸啊!”

这时管家走来,说道:“老爷,饭菜备齐了,客人也都到了,夫人说别让大家久等,请您尽快过去!”

刘辉尴尬的笑了笑:“哎呀,都忘记了,请大家先入席,用过晚饭之后辉再来聆听几位先生教诲!”

“看来是夫人在操办主事,大家都在等寿星呢!老夫在此就先来拜寿,祝您年年有今朝!”元芳与曾泰也起身向刘辉行礼。

“不敢,不敢!多谢,多谢!”刘辉赶紧还礼,请几人入席。身后的管家嘴里咕哝道:“这些人真是不简单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商人不像,官老爷?也不太像啊…..”

几人说说笑笑,随刘辉来到大厅,里面摆满了几桌酒宴,看到刘辉前来,客人们纷纷起身行礼,刘辉忙着还礼,并向大家介绍:“这几位是我今天认识的新朋友,我来为大家引荐一下。”

狄公拱手道:“在下怀英!并州人氏,这两位是我的侄子元芳和学生曾泰。”

客人们纷纷行礼,这时,一位中年美妇身着华贵的衣袍,款款走上前来向狄公行礼“奴家温氏向怀先生行礼!”

“不敢不敢!”狄公赶紧还礼:“刘夫人举止典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与刘员外真是天生一对啊!”

温夫人羞涩的低下头去,走到刘辉身后,刘辉端起酒杯起身道:“来,感谢大家为刘某祝寿!”

宾客们纷纷举杯:“祝刘员外年年有今朝!”

主客推杯换盏,此话不提。

皇城,太子宫。

李贤呆呆的坐在一副花梨木九龙灌浴的屏风之后。如今的太子宫就像一个华丽的金丝鸟笼,把自己囚禁在自己母亲的眼皮底下,而且笼子外面到处都是狼蛇虎豹,他们还时不时的将尖牙利爪伸到笼子里,企图把这只待宰的金丝雀吞噬,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躺进去。

“太子殿下,这是皇上嘱咐御膳房送来的粥,您喝一点吧!”侍女端来一只翡翠玉碗,里面精美的粥透过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李贤漠然的看了看,轻叹了一声,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摆了摆,示意丫鬟将粥送过来。他拿着象牙的小勺,从碗里舀出一小勺粥,吹了吹准备放到嘴里。

旁边的太监撇了撇嘴,尖声细语的问道:“太子殿下,这可是皇上特意嘱咐给您滋补身体的粥,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李贤心里一阵酸涩,其实自己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太子”身份,只是武则天为了安抚唐朝老臣,设置的一个虚位而已。这位雄才大略又残忍至极的“母后”可以随时随地以任何理由弄死自己。即便是众多老臣极力保护,李家的子孙也已经所剩无几,自己这些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直深居简出,夹着尾巴做人,只希望有一天武则天能够真正的把李唐神器交还给他,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想到这里,李贤苦涩的冲太监笑了笑:“替我感谢母后。”然后一勺一勺的喝起粥来,直到喝的干干净净,太监才满意的招来丫鬟将碗收走。

“你去吧,我要休息了。”李贤看了看太监。

“好的,请太子殿下安歇!”太监向李贤稍稍行礼,慢慢退出了房间。

“一个落魄的可怜虫!境遇还不如咱家!”太监轻蔑的冲太子房间看了一眼, “哼”了一声,转身往下人房走去。刚刚离开太子的寝宫,一个黑影从他身旁快速的掠过,太监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已经说不出话来。然后他看见鲜血向喷泉一样喷洒到精美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诡异而又鲜艳的花朵,接着他像一个沙袋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黑影抽出快刀,只见白光一闪,太监的右臂指就被割了下来,黑影拾起了右臂,又消失在黑暗中。

在太监前面走的是刚才收碗的宫女,她突然听到后面有一个重重的倒地声,于是好奇的转身,想看看是谁,当她端着托盘转过身看到太监的血已经要流到自己脚下了,还没有等到她尖叫出来,刚才的黑影折返过来,宫女便看到自己的鲜血与太监的血混在一起,向回廊的低洼处流去,她无力的要扔下托盘,却被黑影稳稳的抓住,然后帮助她缓缓的倒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金殿之上。

“啪!”一只精美的茶碗从精美的龙书案上狠狠的落在了皇宫卫队长万虎的脚下,立刻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飞溅到卫队长脸上,万虎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跪在这个杀人如麻的女皇帝脚下,体如筛糠一般。

“太子宫的宫女太监都能被杀!朕要你这卫队长又有何用?今天杀的是太子宫的人,说不定明天杀的就是太子,就是朕!”武则天大怒的看着卫队长,仿佛卫队长只是一只可怜的蟑螂,随时都能被她踩个粉碎。

“还在等什么?去把狄阁老给朕找来!”武则天对万虎吼道。

“是是是是……”卫队长磕头如啄米一样,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报!武承嗣大人前来问安!”总管太监胡喜乐悠长的声音从殿外缓缓传上来。

“宣。”武则天头也不回地说道。

只见武承嗣十分恭敬的来到殿内,纳头便拜:“侄臣武承嗣给吾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武则天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其实在她的内心里,是看不起这个侄子的,既没有狄仁杰经天纬地之才,又没有李元芳杀伐决断之力,只会拉帮结派,铲除异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是凭着自己的庇护,能在武姓的江山里有一丝存身之地,如果不知收敛,自己百年之后,这个所谓“侄臣”就会成为支持李唐的大臣们出气筒,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侄臣听闻宫里发生了血案,侄臣担心陛下的安全,就一大早赶来问安了!”武承嗣低眉顺眼地说。

“哦?”武则天的眼神一转,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武承嗣,让武承嗣心中一颤,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要知道武则天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自己这个外侄?!但是自己又不得不依靠她,求着她,武承嗣甚至奢望过有机会取而代之!

可是对这个杀人如麻的姑姑,武承嗣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希望她死,自己有机会当皇帝,却又怕姑姑真的死了,自己会成为李唐大臣的众矢之的,这似乎成了武承嗣面对武则天时的一个悖论,时常让他纠结不已。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武承嗣,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在我的宫里布下了眼线还是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做的?!

武承嗣感觉自己做了有生以来最蠢的一件事,他的后脖颈一阵阵的发冷,此刻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已经贴到了自己的后领上。但是他也知道,武则天暂时不会杀他,因为无条件真心支持武则天的只有自己,即使是自己偶尔会贪赃枉法,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姑姑是不会杀自己的,他暗自稳住心神,不自主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侄臣昨夜梦见有鬼魅进入宫闱之地,醒来后十分担心您的龙体,唯恐吾皇遭遇歹人暗算,故早朝未到就来问安了!”

“嗯,朕龙体无恙,被杀的是太子宫的两个奴才而已。”武则天冷冷地直视着武承嗣的眼睛,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每一根骨头,甚至每一个想法。

“哦。。。。那就好 ,那就好,侄臣告退!”武承嗣赶紧顺水推舟地说。

“嗯,你去吧。”看着武承嗣唯唯诺诺的样子,武则天心中不禁长叹一声,转身对胡喜乐道:“去把狄仁杰给朕叫来!”

刘府内张灯结彩,酒香扑鼻,狄公与元芳、曾泰和刘辉以及各位宾客频频举杯,酒酣之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神色慌张的跑到刘辉面前耳语了一阵,刘辉的脸色略微变了变,起身对宾客略略拱手,道:“各位,辉有些小事要处理,请各位一定要尽兴,我去去就来。”说完,随着神色慌张的管家往后宅去了。

不一会儿,管家模样的人又来到狄公面前低声说道:“刘员外请几位先生过去,有要事相商。”

元芳、曾泰面面相觑,狄仁杰却面带微笑,挥挥手让两人跟随过来。

几人跟着管家穿过了两进的院子,来到刘府的后宅。刘家府邸深宅大院,亭台楼阁让三人赞叹不已,狄仁杰道:“这个刘辉可不简单啊,刘府也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人何以见得呢?”元芳问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不如让曾泰给你解释一下如何?”

“那我就试试看!”曾泰倒也爽快,侃侃说道:“从之前的举止谈吐可以知道刘辉与一般的生意人大大不同,学识渊博,为人谦恭有礼,十分低调。从他与大人主动结交,打开宝库让我们随意参观,可见这人的识人之术也非同一般,虽然他没有猜透我们的身份,也一定知道我们大有来头,所以不敢得罪。从这院落的布局来看,刘府的大门与外厅与一般的商人院落无异,可是进了这内层院落却发现里面布局精巧,虽然清新雅致,却可攻可守,可见这主人定通晓兵法韬略。这刘辉应该是一个外表低调朴实,却藏锋于鞘的人。”

“嗯,非常好,曾泰最近大有进步啊!”狄仁杰微微点头,“不过曾泰你能再猜一猜刘辉找我们所为何事吗?”

“这可是难为学生了…….”曾泰脸上微微一红。

“不如让我也来猜一猜。”李元芳笑道。

“哦?元芳你已经知道了?”曾泰诧异的看着他。

“我想应该是内府失盗,而且丢的还是件宝物!”元芳不爱分析过程,直接把自己思考的结果说了出来。

“嗯,不错,与我所想无异。”狄仁杰点了点头。

前面带路的管家在一栋二层的楼阁前停了下来,对三人行礼道:“几位贵客,刘老爷已经在里面等候,这座后楼是刘府的禁地,除了老爷和他邀请的人,下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恕小的无理,请各位自行进去吧。”说完又行了礼,快步离开了。

元芳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警惕地看了看大门,狄仁杰挥了挥手,示意不必紧张,径直走上精美的大理石阶梯,元芳一跃到狄仁杰前面,道:“大人,我先走。”

元芳抽出佩剑,护在胸前,狄仁杰与曾泰则跟随在后面。

“几位贵客不用担心,刘某并无恶意,请直接进来吧。”刘辉平静的声音从屋内缓缓飘出。

李元芳随即推门而入,只见这座小楼内部并无什么宝物陈列的地方,只是一些精美的普通家具而已。在一楼大厅的正中,铺着一张巨大的波斯地毯,正中摆放着几把椅子,刘辉安静的坐在主人位置上,微笑地看着有些紧张的李元芳道:“壮士何必紧张,刘某并无恶意,只是想让这位老先生给我帮个忙而已,之后必有重谢。”

“呵呵,既然是朋友,何谈重谢,刘员外但讲无妨。”狄公一拂长须,微微一笑道。

“老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刘某就叨扰了。”刘辉神色一转:“我家里刚刚失盗了,而且丢失的是一件家传之宝。”

曾泰惊讶的看着元芳,元芳却与狄公却相视一笑。

刘辉邀请几位坐下,看着李元芳与狄仁杰的表情,奇道:“难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李元芳笑道:“刚才我们在路上就猜测刘老爷找我们所为何事,我心里想,刘老爷神色慌张但是又很快稳住了心神说明此事虽然重大但是刘老爷却不想惊动他人,如果是家事,您定不会找外人来处理,又结合您是一位古董商人,家中宝物众多,我便猜测应该是您家中失盗,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或者进一步来说,这件东西很可能与《兰亭集序》有关。”狄公此语一出,让刘辉激动的猛地站了起来,拍案道:“老先生真乃神人也!您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刘老爷,我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狄公笑道。

“对啊!我懂了 !”刘辉恍然大悟:“李先生用正推之法推出我家中失盗,老先生再用反推之法推出我丢失的宝物与兰亭有关,看来刘某找各位真是找对了!”

“那您就详细的说一说失盗的情况吧。”曾泰催促道。

刘辉点了点头,“《兰亭集序》是传世珍品,想必大家一定知道,全天下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豪商富贾都希望得到它,您之前说到兰亭可能在先帝的陵墓之中,其实并非如此。”

“什么?!”三人均是吃了一惊,元芳盯着刘辉问道“这样机密的消息你却是如何得知的?”

“三位不必惊慌,此事还要从我的祖父说起。”刘辉从身边的茶几上将几杯香茗递给三人,自己也端起一杯,细呷一口,缓缓说道:“当年太宗皇帝托孤长孙无忌,高宗皇帝22岁即位,长孙无忌与其他几位外戚大臣把持朝政,甚至与先皇分庭抗礼。”

“没错,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皇后,也曾几次提醒唐太宗,不要让长孙无忌揽权过度,可是唐太宗在临终托孤的时候,最终还是把权力交给了长孙无忌,唐太宗没有听长孙皇后的劝告。”曾泰道。

“情况恐怕未必像你们说的那样。”狄仁杰的目光缓缓的抬起,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了谜团的历史中,“其实太宗皇帝还是煞费苦心的,仁弱的太子李治,既需要强有力的大臣长孙无忌的辅佐,又不能让长孙无忌权力过度膨胀,所以唐太宗准备了一明一暗两套托孤方案,也就是为高宗对皇权的绝对控制准备了双保险。同时唐太宗为高宗李治最终从权臣长孙无忌手里夺回皇权也做了秘密安排。”狄公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向刘辉,只见刘辉虽然不动声色,双脚却往内微收,手中的茶杯也有些颤抖起来。

“什么?!”元芳的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他惊讶的看着狄仁杰,曾泰也是一脸的讶异。狄仁杰鹰隼一样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刘辉强装镇定的脸上:“相信刘员外一定知道这个安排吧。”

刘辉缓缓把渐冷的茶杯放到身边的茶几上,轻轻舒了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狄大人的眼睛啊!”

“你果然认识我们!”元芳与曾泰齐声道。

“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幽州刺史曾泰,还有当朝宰辅狄阁老。刘某其实早就认出各位,但是今天我家里做寿,人多眼杂,不便行礼,请各位大人恕罪!”刘辉说罢就要跪拜,狄仁杰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刘员外不必多礼,其实您祖上也一定是高官显贵,只是受到了牵连,才不得已改名换姓,隐身民间的吧!”

“没错,其实我是…..”刘辉正要说话,却听外面管家喊道“刘老爷,外面来了几位将军,说是要找您的几位贵客!”

“看来宫里出事了。”狄仁杰心中一沉,自从武则天即位之后,李唐大臣们时刻希望武则天归还李唐神器,甚至差点引发了叛乱,每次事件都弄得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以武承嗣为代表的武姓贵族们,却希望武则天的天下永世流传,甚至希望取代太子,成为未来的皇帝。这几派势力不择手段,相互斗争,天下百姓受到了多少连累!一些中正耿直、体恤民情的官员也受到了波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狄仁杰不敢也不愿意想下去,只能以自己的苍老之躯,为保证江山的稳定,硬着头皮撑下去。“元芳,你留在这里帮助刘先生,曾泰与我进宫面圣。”

“多谢狄阁老,多谢李将军!”刘辉正欲拜谢,却被狄仁杰轻轻扶起,狄公微笑着对刘辉道:“刘先生,恐怕我有皇命在身,今天就不能帮你了。”

“哪里哪里!”刘辉深深感到这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者,如同长辈一样亲切和蔼,令人如沐春风。谁能想到,这位身材略微发福,面色和善的老者以一己之力几乎撑起了武周的半壁江山呢?狄仁杰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又显得渐渐高大起来。

黑沉沉的夜幕像厚重的棉被一样盖在了皇城的头上,一切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都被阴暗的黑影所取代,皇城内的灯火如一只只潜伏在丛林的萤火虫一样,逐渐的出现在皇城的各个角落,将这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建筑在夜幕中点缀起来。

狄仁杰的官轿在皇城门口缓缓落下,还未落轿,城门口迎候多时的大太监胡喜乐就迎了上来,一把将狄仁杰搀出轿子,急急忙忙的就拉起狄公往宫内走。

“哎呀,胡公公,这到底是什么事,老夫都要被你拉倒了!”狄仁杰笑道。

“哎呀,对不住啊,狄大人,皇上急着找您,卫队长万虎几乎找遍了京城,您可真难寻啊!”胡喜乐一边道歉一边略带点埋怨说。

“不好意思啊,胡公公,今天府中没什么公事,我就带着元芳和曾泰去寻访了一下民情。怎么皇上这么急着招老臣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狄仁杰依然微笑着。

“您还笑得出来啊,恐怕您还不知道,皇宫里出人命啦!皇上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担心得很啊,所以您还是赶紧跟老奴去见皇上吧!”胡喜乐央求道。

“皇宫里出人命案?!”狄仁杰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漆黑的夜幕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他透不过气,“谁出事了?”

“是太子宫的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被杀死在太子寝宫外,血流满地,真惨哪!”胡喜乐似乎十分不忍,掩面颤声道。

“太子宫?”狄仁杰的眼睛忽的一闪,心里道:难道武承嗣还不愿放过太子还是这些李唐旧臣又要有所动作?

“行了,我的狄大人,狄阁老,您赶紧跟我去见皇上吧!”胡喜乐央求道。

狄仁杰跟着颤颤巍巍的胡喜乐来到大殿门外,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女声:“是不是狄仁杰到了,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吧。”

“臣,遵旨!”

狄仁杰悄悄看了胡喜乐一眼,只见这个在宫里混迹多年的老太监仍是一脸谦恭的表情。胡喜乐似乎是宫里的不倒翁,已经顺风顺水地经历了两个朝代,高宗皇帝在位时就非常喜欢他的乖巧懂事,武则天称帝后胡喜乐更是深得她的宠幸。恐怕凭的就是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他似乎在历次权力中心的转换中永远站在对的一方,这似乎也成为了朝中大臣对他多加敬重的原因之一。

狄仁杰缓步走进大殿,高声道:“陛下,狄仁杰求见。”

“怀英,过来坐下吧。”这位从后宫一步登天的统治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让人感觉苍白无力,又似乎带着一丝叹息,让人不禁唏嘘岁月流逝,红颜难再。狄公缓缓抬起头看向武则天,尽管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头上还是出现了丝丝白发,岁月的痕迹也无法阻挡的爬上了这位高贵女皇的额头。

“谢陛下!”狄仁杰走到大殿当中,在一侧的位置坐下 。

“怀英啊,昨晚宫里发生了人命案子,太子宫的一名太监和宫女同时被杀了,你知道吗?”武则天问道。

“臣刚才听胡公公说起了 。”狄仁杰恭敬地答道。

“你怎么看这个事情?”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狄仁杰,似乎在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人命关天,臣不敢乱猜 。请陛下让臣勘查现场,仔细调查,方能给陛下一个答复。”狄公沉静地说。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帝国的顶梁柱:几十年的君臣之情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风霜,花白的头发已经悄悄占据了这位老者充满智慧的头颅,政务的重压已经让他高傲的脊梁有些微微的驼了。武则天的心里微微一颤,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怀英啊,你的头发都白了啊!”

“呵呵,岁月不饶人啊,老臣已年过六旬,恐怕不能长久的辅佐陛下了!”狄仁杰淡然笑道。

“胡说!”武则天笑骂道:“你这个老狐狸得多活几年,朕还有好多的事情要你帮忙啊!”说完,武则天冲外面道:“胡喜乐,抬进来!”

“奴婢遵命!”胡喜乐带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小箱子乐呵呵的来到狄仁杰近前。

“陛下,您这是?”狄公有些奇怪。

“打开!”武则天冲胡喜乐挥了挥手,胡喜乐让侍卫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怀英啊,这是高句丽进贡给朕的人参和鹿茸。正巧你在这里,我一会让侍卫给你送回去,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武则天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笑着说道。

狄仁杰心里一阵暖意:几十年了,武则天将他从县令直接提拔到京城,对他也几乎是言听计从,从无猜忌。狄仁杰经常惩处犯法的武姓贵族,武则天也从未阻拦,甚至大力支持,这也是武承嗣对狄仁杰深深忌惮的原因。

狄仁杰十分感动:“感谢陛下,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在殿外一个黑暗的角落,一个阴影潜伏在灯影之外,悄悄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然后一闪身,又躲到了黑暗之中,往后宫方向潜行而去。

狄仁杰领旨后大步往殿外走去,刚出了大门,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修长,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吃吃地笑着向他走来。男子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皮肤白皙,一脸怪笑的走到狄仁杰面前,谄媚地说道:“狄阁老,您这是要回去啊?听说皇宫里发生了血案,又该您大显神通了,呵呵!”

狄仁杰的心里一阵厌恶,这个太平公主进贡给皇帝的男宠张昌宗几乎每天缠着武则天,极尽阿谀奉承之事,影响皇帝理朝。他与他的兄弟张易之对外又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甚至想插手政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只是皇上很喜欢他,自己几次进谏都被武则天巧妙的绕开了,看来还不是时候啊!狄公心中轻叹一声,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答复,然后转身大步流星的甩给张昌宗一个背影。

张昌宗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凭着皇帝对自己的宠幸,百官无不对自己低眉顺眼,只有这个老头,从来不买自己的账,甚至公开骂自己是什么“霍乱宫闱”、“魑魅魍魉”。自己几次在皇帝面前诋毁狄公,都被皇帝骂了回来,“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皇上还这么喜欢他!”张昌宗爱怜的抚摸着自己雪白凝脂般的皮肤,陶醉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名贵熏香,自言自语道:“还是年轻好啊!”

“走,回宫!”张昌宗阴阳怪气的对身后的两个随从说,然后冲着狄公离去的方向,一甩袖子,扭扭捏捏的走了。

精美的鎏金香炉袅袅的冒出奇特的香味,这是西域进贡给武则天的熏香。客厅的主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精美的食物,张昌宗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捏起一只翡翠玉杯,尖声细语地冲着旁边的胡喜乐道:“来,昌宗敬胡大总管一杯!”

胡喜乐赶紧举起杯子,“哎呀,老朽一介阉人,卑贱如狗,怎敢劳您张大人敬酒,老身先干为敬!”

“胡大总管您说笑了!”张昌宗的手轻抚着胡喜乐的肩膀,胡喜乐感到一阵紧张,但是还是满脸堆笑的看着他,张昌宗谄媚地说:“谁不知道您胡公公是两朝元老,深得先帝和皇上的宠爱,昌宗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才是啊!”

“不敢,不敢,您张大人要多关照我老人家才是啊!呵呵!”胡喜乐也冲张昌宗道。

两人心照不宣将杯中的玉液琼浆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请胡公公来,我这可是有一道好菜招待您呦!”张昌宗媚笑道。

“哦?那老朽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胡喜乐陪笑道。

“前些日子高句丽进贡了一批‘飞龙’,皇上可是赐给我两只,真得感谢皇恩浩荡啊!”

(“飞龙”并不是真的飞龙,而是一种很稀有的鸟类)张昌宗拱手向天施礼道。

“哎呀,那老朽今天可有口福了!”胡喜乐期盼的看了看门口。

“来人,把飞龙端上来!”张昌宗冲门外说道,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下人踪影。

胡喜乐心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轻声问道:“张大人,这飞龙是不是还没做好啊!”

“这帮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早告诉他们我今天要请贵客,竟然如此怠慢,非要打烂他们的屁股不可!”张昌宗怒道:“请胡大总管稍后,我亲自去催!”说完怒气冲冲的往门外走去。

“这个小丑,仗着皇上的势目中无人,迟早让狄大人治你!”胡喜乐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的张昌宗一声尖叫,然后是一阵瓷器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得一声,仿佛一只装满东西的口袋倒了下去。胡喜乐大惊,赶紧出门去看,只见张昌宗坐在地上,满脸的恐惧,身体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右手往大理石回廊的一侧指着什么。

胡喜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吓得坐在了地上:只见一个下人靠着回廊的雕花石柱坐着,盛着清蒸飞龙的盘子静静的摆在地上,里面早已被鲜红的液体淹没,那鲜艳的红色还不断的从下人脖子上裂开的伤口流下来,他的左臂不见了。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端着酒的宫女也倒卧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静静的从她白皙的脖子上流出,与下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像一条浅浅的小溪,往台阶下汇聚着。

“妈呀,又杀人啦!”胡喜乐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李将军请坐!”刘府内,刘辉急忙把李元芳让回小楼客厅。对与李元芳的名头,刘辉也是略有耳闻,他是狄仁杰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有勇有谋,多次深入虎穴,帮助狄仁杰建立了赫赫功勋。

“好了,刘员外,和我说说你家里失窃的事情吧。”李元芳正色道。

“这失窃的宝贝,确实与狄公说的一样,与《兰亭集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隔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战火动乱,还是没有被人彻底的遗忘!”刘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李将军您可能知道,在太宗晚年的时候,宫外忽然开始流传‘女主武王’的预言,说唐三代之后,当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这本来是一个民间的流言,后来就传到宫廷里了,太宗皇帝听了这个话很难受。他秘密地把一位叫李淳风的太史令召到宫里,问他有没有这回事。唐代的太史令管天文历法,推理演算十分精通。李淳风说,臣夜观天象,发现有太白经天,这意味着有女主要兴起。又说,我经过一番推算,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在陛下的宫里,是陛下的眷属。不出三十年后,她就要取代陛下,代掌陛下的大好河山,而且还要诛杀李唐皇室的子孙。太宗皇帝听了非常紧张,说那怎么办呢,既然预言和天象都一致了,就这样吧,宁可错杀三千,不可使一人漏网。我要在宫里头清理清理,凡是姓武的、和武姓的有关人等我们都全部诛杀。李淳风说,这可不大好啊,有一句话叫王者不死。上天既然派这么一个人下来,就会保护她,您恐怕轻易杀她不得,而且会殃及众多无辜,上天会怪罪的。退一步说,就算您把她杀了,上天的意思如果没有改变的话,他还会再派一个人来。这个人我刚刚说是陛下的眷属,已经在陛下的宫里了,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三十年之后就是老年人了。老年人心地比较仁慈,可能对陛下的子孙会留有余地。如果您现在把她杀了,上天又生出一个新的人来,那这个人三十年之后可是年轻人啊,年轻人心狠,杀起陛下的子孙恐怕就毫不留情了,所以您还是别杀了吧!太宗皇帝无奈,只能作罢,但是心里却留下了心结。”

“这个传说我的确略有耳闻!”李元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尽管茶水已经冷了,他却并不在意:“狄大人曾经在闲谈时说起:当时皇上的父亲就任利州都督。后来的国师袁天纲,曾经给她看过相。袁天纲有一次路过武则天家,巧遇太后。袁天纲一见,马上说,夫人您生得骨法不凡,家中必有贵子。哪个当母亲的听到这种说法不高兴啊?太后马上把袁天纲请到家里,想让他看看到底哪个孩子是贵子?按照当时的习惯,先看儿子。圣上的两位皇兄就被拉出来了,袁天纲看了看,说,这两个郎君长得不错,以后是个保家之子。接着,又把大女儿给叫出来,袁天纲又看了看,说,这个小娘子生得也不错,以后肯定是个贵夫人,可惜呢,不利其夫。她大福大贵之后,丈夫却得不着好。再接着,奶妈就把陛下给抱出来了。陛下当时还特别小,穿着一身男孩的衣服。其中的缘由我们也明白,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挺盼着要儿子的。可是没有儿子怎么办呢?先把这个女儿当男孩打扮着吧。袁天纲一看这小孩儿,脸色骤然一变。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感觉到了,马上就问,袁先生,您看我们这个孩子怎么样啊?袁天纲摇摇头,说,看不好,你得让她下地走两步。武则天就走了两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袁天纲。袁天纲说,哎呀,不得了,这个郎君生得是龙睛凤颈,这是大福大贵的样子,他怎么会是个男孩呢?如果是女孩,必定为天下之主啊。后来当今圣上被选入宫服侍太宗皇帝,当时太宗皇帝一直对武姓之人有心结,对一位武姓的大将十分猜忌,那位大将远征突厥,连战连捷,保护了李唐西北的领土,太宗皇帝因为他军功显赫,觉得很难牵制,又加上他姓武,所以想杀了他,陛下知道后,跪在太宗皇帝面前垂泪进谏,并愿意以自己的武姓之身代替那位将军去死,感动了太宗皇帝,救了那位武姓将军的命,也因此受到了太宗的赏识,可是太宗皇帝还是对她有着深深的忌惮却又不忍心杀死她,所以就在临死前将一个秘密藏在了《兰亭集序》的卷轴之中,传给了先皇帝,相传里面就有让李姓皇族夺回神器的一个秘密!”

“什么?!”元芳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刘辉:“竟然有这等事?!刘员外,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将军禁声!”刘辉有些担心地看着窗外说道。

李元芳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如此机密的事情,知道的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刘辉故意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恐怕不止是让自己帮忙这么简单了。久经大案的他知道,一般关乎皇族的秘密,很容易就会引发杀戮,甚至叛乱与战争。他更清楚现在的皇帝陛下,对于多杀几个人是从来不在意的,如果这个秘密被武则天知道,那么面对刘辉的,面对自己的将是无尽的“麻烦”。

尽管如此,李元芳还是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历练瞬间冷静下来,等待着刘辉继续揭开这个惊天的秘密。其实在李元芳的内心深处,求知与好奇往往是他执着的根源,为此他甚至不惜亲身历险,甚至牺牲性命。

“所以狄大人说太宗皇帝并未将兰亭随葬而是传给了高宗皇帝,其实是确有其事,但是其目的并不是因为高宗皇帝喜爱书法,而是在画轴之中埋藏着这个惊天的秘密啊!”刘辉盯着李元芳说。

“高宗皇帝守着兰亭的卷轴,本以为能够将卷轴稳妥的交给之后的李唐君主,谁知高宗皇帝天命不久,英年早逝,被当今陛下夺取神器。女王夺权,诛杀李姓子孙的预言竟然真的实现了,但是兰亭的秘密却是历代李姓皇帝口口相传,没有被当今陛下所知。”刘辉继续说道。

“哦?”元芳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刘辉,问道:“既然都是李姓皇帝口口相传,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当今的太子是否知晓?你家中被盗的难道就是《兰亭》的真本吗?”

“李将军莫急,待我慢慢说。”刘辉轻轻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道:“后来高宗欲废王皇后,改立武氏为后,以此打击长孙无忌等元老的重权。对此,长孙无忌及褚遂良等元老重臣表示反对。李义府、许敬宗等却迎合帝意,表示赞成;宿将李绩则奏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高宗在李义府等人的支持下,终于在永徽六年废王皇后,立武氏为皇后。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等均遭贬斥,不久,长孙无忌被迫自缢,褚遂良则被流放至更遥远的爱州,最后死在了那里。”

“我明白了!”李元芳脑中终于整理出清晰的结论来:“高宗皇帝病危之时感觉到当今圣上即将夺权,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势,所以干脆忍辱负重,封当今圣上为皇后,然后假意贬谪褚遂良,实际上是让他把兰亭的秘密带出宫去。待时机成熟,将信物交还给李唐的皇族后人,让他们用卷轴中的秘密来从当今圣上的手中夺回神器!”

“李将军你说的没错,大致就是这样!”刘辉敬佩的看着李元芳,接着说:“但是褚遂良觉得保护兰亭尤其是卷轴中的秘密实则是事关重大,所以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两件信物,一件交给了长孙无忌的心腹,一件交给了褚遂良的心腹,这两个人一直都秘密的潜伏在朝中,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和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的关系。几人相约,若干年后,当恢复李唐神器有望之时,由两家的后人带着这两件信物,远赴爱州寻找褚遂良的后人,找出兰亭与卷轴中的秘密,交给太子,恢复李唐神器!”

“而你就是两位心腹之一的后人吧!”元芳说道。

“没错,我的祖上正是长孙无忌的心腹。”刘辉点了点头:“当年长孙无忌被逼自杀之前将我的祖父秘密叫到府中,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并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发下重誓,死守这个秘密,并在适当的时候帮助李姓后人恢复李唐神器!长孙无忌在听完我祖父发誓之后,让我先人立刻辞官归隐。因为他知道,此后武则天将对李姓的后人以及支持李姓的大臣们进行清洗,所以我的先人立刻辞官,隐姓埋名跑到了云州,用之前的积蓄做起了生意,再也不与官府有任何瓜葛。”

“那你是如何知道现在正是帮助太子恢复李唐天下的时候呢?”李元芳不禁问道。

“这是在年前,我在云州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来信,信上让我立刻举家迁往神都洛阳,在洛阳等待,不日将会有大事发生。”刘辉给李元芳又斟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当时我本来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以为有人寄错了信,正想将信丢掉,却发现了在信封里还有一页纸!”

“纸上写的什么?”李元芳欠起身问道。

“纸上没有一个字。”刘辉盯着李元芳道:“而是一张画,准确的说,是一个拓片。”

“拓片?”李元芳奇道。

“没错,正是一枚拓片。”刘辉点了点头:“是和我今天丢失的信物一样的花纹。”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褚遂良的后人从爱州寄给你的拓片?!”李元芳感到十分震惊。

“李将军您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已经是机密中的机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非常少,如果不是与这个秘密紧密相关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花纹的拓片的!”刘辉将杯子攥得紧紧的:“所以我当时感到热血沸腾,立刻举家迁到了神都洛阳,凭借之前做生意积累的银子,开了几家店,碧云轩就是其中的一家。”

“可你怎么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而储姓家族的人又如何与你们接头呢?”李元芳奇怪的问。

“因为之前两家的后人和心腹都发过重誓,所以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开玩笑,会在恰当的时候来与我接头。”刘辉坚定的说道。

李元芳不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夜已经深了,一轮皓月高悬在天空之中,清冷的月光挥洒在皇宫亮晶晶的琉璃瓦上,又像洁白的雾气一样弥散开来。

在张宗昌的宫室之外,下人与宫女的尸体仍然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只是他们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凝固在精美的大理石地面上。狄仁杰与曾泰正蹲在下人的尸体旁边,仔细的勘查。

“曾泰你来看这下人是背对回廊柱子坐倒,但是手里端的盘子却没有打碎,这说明什么?”狄仁杰对着正在记录的曾泰道。

“下人是背对着柱子的时候被杀的,而盘子恰巧掉在了地上,但是没有摔碎?”曾泰道。

“不,应该不可能。”狄仁杰仔细观察着盘子里的菜肴,笑着问曾泰:“你知道这是什么菜吗?”

“恩师啊,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菜啊!”曾泰略略埋怨道:“皇宫里出了人命案,龙颜大怒,咱们还是赶紧检查更重要的物证吧!”

“曾泰啊,你要记住:所有案发现场的东西 ,都是重要的物证,都隐藏了很多真相的信息,无论多细小,多让人觉得不在意,我们都要细细的分析出它们背后的东西。”狄仁杰一边说一边端起盘子,里面的血液已经均匀地凝固在菜肴上,像撒上了一层酱汁:“这是上个月高句丽进贡给皇上的飞龙,这盘子里的正是飞龙肉。”

“飞龙?这世上真的有龙吗?”曾泰惊讶的看着狄公问。

“当然不是,飞龙是一种鸟,它胸脯上有两片肉非常鲜美,而且非常难以捕捉,所以被人称为飞龙。”狄仁杰道:“这应该是皇帝赐给张昌宗的两只飞龙,你看这盘子里有四块飞龙肉,如此稀有的美味张昌宗怎么会一次吃光呢。”

“您的意思是张昌宗今晚在请客?”曾泰道。

“应该是这样!”狄仁杰肯定的说。曾泰挥手叫来了一个伺候张昌宗的下人,问道:“你主子今晚是不是请人赴宴?”

下人道:“是的,张大人今晚请胡喜乐胡公公来府里品尝飞龙肉。”

狄仁杰听罢,满意的笑笑,挥手让下人离开了,然后继续对曾泰说:“你看这盘子里的飞龙肉,摆放的十分整齐,如果说盘子从高处落下,即使盘子没有摔碎,盘子里的菜肴不可能保持原来的位置,你说呢?”

“没错,从这么高的位置掉下来,即使盘子没碎,菜也应该撒的满地都是,确实不会摆放的如此整齐。”曾泰道。

“你再看下人倒坐的位置,是背靠柱子。”狄仁杰继续说道:“你想一想,这个下人死之前他在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他的妖精主子请客呗!”曾泰轻视道。

“呵呵,没错!”狄仁杰指着死去的下人说:“如果他在送菜,那么就应该是端着菜盘,直接往前走,怎么会背对着柱子倒下呢”然后狄公转过身,向着柱子对面的墙上看去,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狄公指着这些血迹道:“这些血迹证实了我的想法。”

“恩师,什么想法?”曾泰急忙问道。

“下人送菜的时候被人从正面袭击,血液喷溅到死者的正面,大部分撒到了凶手身上,但还是有少量的血迹洒到了旁边的墙上,然后死者的盘子快要掉到地上,为了防止惊动屋内的张昌宗和胡喜乐,凶手一只手接住了盘子,一只手扶住了死者慢慢靠着柱子坐下,但是在此时,后面送酒的宫女也来了。”说到这里,狄仁杰转身来到宫女的死尸面前:“其实她不用死,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凶手行凶,惊慌之下,还未叫出声来,便被凶手杀死!”

“可是恩师,您是怎么知道凶手不是蓄意要杀宫女的呢?”曾泰问道。

“你看宫女的尸体,倒卧的非常随意,血迹也比较散乱,再看这碎裂的酒杯和酒壶,说明凶手并没有想到后面还有宫女,而是被撞见行凶,情急之下从下人的尸体旁一跃而起杀死了宫女,然后逃之夭夭!”

“好厉害的凶手啊!”曾泰叹道:“瞬间杀死了送菜的下人之后,还没有等后面的宫女叫出声来就直接杀死了宫女,然后逃之夭夭,不知道元芳和他相比如何?”

“我倒是很奇怪他是如何潜入宫中的,或者说这个凶手本来就在宫中!”狄公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还有一点,下人的左臂哪里去了?这么短的时间连杀两人,还取走了死者的手臂,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张昌宗甚至可能已经看到了凶手的背影!”

“那我们直接去找张昌宗!”曾泰急忙说道。

狄公的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要先去请示陛下 。”

“什么?我们奉陛下之命调查宫中命案,难道找他一个小小的男宠问案都要经过皇上批准?”曾泰怒道。

“曾泰啊,为官之道,并不能一味的清正耿直,有时候还是要审时度势的!”狄公叹了口气说道。

曾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他心目中,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自己恩师的口中说出,谁不知道狄公一直在朝中以诚实敢谏,忠诚耿直闻名,为何今天说出这等话来!

狄公轻轻拍了拍曾泰的肩膀,却并不解释:“走,跟我去太子宫。”

曾泰沉默着点了点头,与狄公一起向太子宫走去。

在太子宫外,太监和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只留下两个用石灰画出的印记,静静的躺在布满干涸血迹的凶杀现场。狄公轻轻的蹲下身体,查看太监倒卧的方向,是靠着墙壁倒下去的,宫女则是倒在太监的前面,仰面朝天,血迹整齐的凸显出尸体的轮廓,并蔓延的回廊之下。

“凶手行凶时已经做足了准备,知道宫女身后还有人,所以这次行凶显得非常从容,血迹没有喷溅到回廊两边的墙壁上,而是被凶手慢慢扶住倒下。所以凶手当时的手上、身上一定沾满了死者的鲜血。”狄公分析道。

“那么这个沾满鲜血的凶手是如何躲过禁军的搜查,消失在宫里,然后时隔一天,又跑到张昌宗那里继续杀人的呢?”曾泰问道。

“这个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啊!”狄公转过身对曾泰道:“我们去看看尸体。”

曾泰一挥手,一个禁军军官带着狄公和曾泰来到了太子宫的一个杂物房,狄公仔细的打量着这两具尸体,所有的细节都与他所想无二,当他俯下身子,查看太监双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太监的右手不见了,他叫来当晚执勤的军官问道:“当晚你们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太监的右手了吗?”

军官想了想,说道:“当晚我们巡逻到太子宫外,发现太监与宫女倒在了地上,太监的右手不见了,我们搜遍了附近的草丛甚至整个太子宫,都没有发现这只右手与任何凶手的痕迹。”

这时,皇宫总管胡喜乐来到门外,对狄公道 :“狄大人,皇上让奴婢来问问您,调查是不是有进展了?”

“还没有太多发现,”狄公的眉头皱了下,继续说道:“只知道这个凶手武艺高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而且…..”说到这里,狄公示意胡喜乐近前来,胡喜乐则向刚才被叫来问话的军官挥挥手,军官知趣的向他们行了礼,然后快步离开了。

“这个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宫里。”狄仁杰面色凝重的说。

看着胡喜乐惊恐的表情,曾泰继续解释道:“或者说:凶手在宫里很可能有另外一个公开的身份。”

“二位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是宫里的人!”胡喜乐大惊。

“我是说很可能。我们看了两个杀人现场,死者都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凶手身上手上不可能不沾到血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在宫中隐匿起来,躲过禁军甚至内卫的搜查,凶手在宫中肯定有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甚至是内应。”狄仁杰道。

“这可不得了啊!”胡喜乐也觉得背后直发冷,最安全的皇宫里连发血案,傻子都知道凶手不可能只是杀掉几个下人就会罢手的,凶手是冲着谁来的呢?太子?皇上?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向狄仁杰作揖道:“我要赶紧去告诉皇上,让她小心提防!”

“等一等,”狄公止住了他,“还有一件事,胡公公您来看。”狄公指着死去太监的右手道:“他的右臂不见了,张昌宗住处死的男性下人,左臂不见了,这可能是一个暗示。”

胡喜乐看到这个,突然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呀”得一声坐在了地上,曾泰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关切的问:“胡总管您怎么了?”

胡喜乐脸色煞白,脑门上的汗水顺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像一条小溪流了下来。在发觉自己失态后,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凶手太残忍了,吓着老身了!我现在就去向皇上报告,请二位大人早日抓住这个凶手!还皇宫一个太平啊!”

说到这里 ,李元芳紧紧的盯着刘辉道:“我现在只想向你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如实的回答我,我不仅不会帮你,还会把你抓起来,送给皇上。”

“其实李将军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牵涉进来,是么?”刘辉仿佛早就料到元芳会这么说,淡定地回答他:“因为你不会抓我,因为你、狄大人和我,都是希望太子平安收回李唐神器的,对么?”

李元芳静静起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背对着刘辉,他思绪万千:其实从内心深处,他的确希望李姓太子夺回李唐神器,还天下正统,他也深深的知道,狄大人心中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实际上他们却依然忠心耿耿的帮助这位开天辟地的女皇帝奔走大江南北,无数次经历艰难险阻,甚至宁可搭上性命也要维护武周的稳定。

有时候元芳觉得不值,狄仁杰却反问他:“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和平统一,谁做天下之主重要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当今陛下不是在遵循着太宗的遗训,建设一个太平盛世么?而我们出生入死,殚精竭虑不也在实现太宗皇帝的宏伟目标吗?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太子,肃清环宇,让百姓休养生息,直到陛下百年之后,将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兵强马壮的国家兵不血刃的还给太子,还给李唐,你明白了吗?”

想到这里,李元芳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起狄公在帮助武则天四处平叛,保卫边疆,鞠躬尽瘁的时候,却被朝上李唐旧臣们指责腹诽,狄公从来不以为意,一笑置之。当那些李唐旧臣因为得罪了武则天与武承嗣而贬谪甚至将要被杀的时候,狄公却常常为他们仗义执言,甚至出手相救,这是何等的胸怀!

“李将军?”刘辉询问的看着李元芳道:“考虑的如何了?如果李将军您答应帮助我,也就是帮助太子夺回李唐神器,辉将对您和盘托出并且承诺在太子登基后定当厚报您和狄大人;如果您不答应,就请将辉抓起来献给武则天,辉为我大唐,死而无憾!”

李元芳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李唐旧臣虽然偏激,甚至为了扶植太子登基不择手段,但是他们大部分忠诚耿直,对待百姓也是仁慈亲和,比武姓的那些皇亲贵族好多了。这个刘辉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 ,如果自己不介入此事任其发展,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个是被他得手,掀起兵乱,百姓又遭涂炭;一个是被圣上发现,然后牵连扩大,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摆在李元芳面前的终于只剩下一条路。

“李将军,你想好了么?”刘辉咄咄逼人的走到了近前。

“是的,我决定帮助你。”李元芳缓缓转身,清晨的微光照在他微黑而清瘦的脸颊上,洒下一抹银白色的光辉,“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丢失信物的情况了吗?”

出乎李元芳意料的是,刘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李元芳磕了三个响头,李元芳赶紧将他搀扶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辉抬起头来,眼睛里热泪盈眶道:“李将军愿意放弃自己的富贵,甘冒奇险保卫李唐江山,刘某在此替先皇,替死去的李姓王族们谢谢您!”

李元芳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说信物失窃的事情吧。”

“请李将军跟我来。”刘辉一挥手,按下了他身后桌案上的一个桌腿上的一个花纹,身后的画轴缓缓的升起,后面是一堵墙,可是元芳一眼就看出,墙体有一个呈矩形的细小缝隙,墙后是一间密室。

果然,刘辉在墙的左下角按了一块方砖,密室的门向内开启,里面是一条很长的通道,每隔几米有一盏油灯照明,灯影随着从室内吹进的风摇曳起来,密道里忽明忽暗。

“李将军,请跟我来。”刘辉从容的走了进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元芳摸了摸腰间的幽蓝剑,静静的跟了上去。

夜,已经深了。

大殿里依然灯火通明,宽阔的龙书案上,武则天依然忙碌的批阅着各地的奏章,旁边的女官和太监垂手而立,小心的伺候着,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闪烁的灯火映在武则天的脸上,只见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突然她手中的奏章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难得温和的眼神也变得冷峻起来,两边的侍从心里顿时抽紧了:“一定是什么事情让皇帝不高兴了,我得更加小心才行!”女官和太监正不约而同的想着,突然胡喜乐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进来,连通报都忘记了就“扑通”一声趴倒在了武则天的桌案前,吓得两旁的侍从差点和胡喜乐一样摔倒在地。

武则天头也没抬,轻声斥责道:“你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胡喜乐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趁着还在地上趴着,高声喊道:“胡喜乐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你们扶他起来吧!”武则天突然觉得胡喜乐的样子很好笑,这个老奴才,伺候两代的皇帝了,虽然他有时候会收点小钱,沾点便宜,不过武则天却从没有戳穿过他,这也算是对他辛苦服侍自己的一点宽容的回报吧。

“给他弄个凳子坐下,让他喝口水!”武则天吩咐下人道。

“谢陛下!老奴没事,狄仁杰查的案子有消息了!”胡喜乐焦急的说道。

“哦?你们先下去吧。”武则天挥了挥手,两个下人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走出殿外,关上门离开了。

“说吧,狄仁杰查出了什么?”

“第一个死者被斩掉了右臂,一个斩掉了左臂,狄大人说这可能是凶手的一种暗示!”虽然胡喜乐已经镇静下来,但是说到这一句,他的心也免不了一阵颤抖。

听到这里,武则天的心里仿佛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顿时面沉似水,“你的意思是王皇后的余孽还是没有消灭干净?”(在之前的宫廷斗争中,王皇后失败后被武则天削去四肢,挖掉双眼,割掉双耳,泡在酒坛子里,还美其名曰:“人彘”,非常残忍。)

“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万一是真的,他们的最终目标很可能就是陛下啊!”

武则天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突然释然的问胡喜乐道:“胡喜乐,你怕死吗?”

“啊?!”胡喜乐突然被问住了,他不知道武则天为何有此一问,仓促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武则天抬头看了一眼这宏伟的大殿,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龙椅,淡然的笑道:“太宗皇帝一直主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政宽容仁慈,避免过度杀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吗?”

胡喜乐终于稳了稳心神,义愤填膺地说:“因为他们都是乱臣贼子,都该杀!”

“那朕问你,难道我那仁孝至上的亲生儿子也是乱臣?我刚出生的女儿也是乱臣贼子吗?”武则天的眼眶里闪烁出胡喜乐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冰冷彻骨的悲凉。

“啊?!”胡喜乐从凳子上跌落下来,一下倒在了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精美的地毯上,无数场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他想起十几年前,高宗皇帝即将病逝,太子李弘已经成年,李弘太子以仁孝著称,8岁就临朝听政,十分聪颖,而且在诗文上也有很高的成就,深得高宗皇帝的喜爱。可他却在24岁即将登上皇位的时候离奇死亡了,虽然太子身体多病,但也不至于如此英年早逝,没想到原因竟然是皇帝为了上位,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小公主刚出生就被皇后扼死,所以当今圣上才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胡喜乐的心里既害怕,又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为了登上宝座,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她虽是一代君主,却也是个女人,这几十年来,她心里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与挣扎!

“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的女儿?就因为王皇后挡在我的前面!所以我要让她尝尽人间的痛苦!让她受尽人间的折磨!”武则天咬牙切齿,颤抖着说。

胡喜乐惊恐的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是的,此刻的武则天不再是一个君临天下,威风凛凛的帝王,而是一个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经历和痛苦普通女人。

武则天突然从龙椅上跌落下来,踉跄着坐在了地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然后疯狂的抓住了胡喜乐,质问道:“你说,李弘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胡喜乐赶紧跪下来,也顾不上其他,用力的摇晃着武则天小声的叫道:“陛下!陛下!您醒醒啊,别吓唬老奴啊!”

武则天愣愣的看着胡喜乐,终于安静下来,喃喃的说道:“对,李弘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胡喜乐看着几乎癫狂的武则天,脑子突然冷静下来:皇帝杀死自己的子女,对外没有人知道,而今天自己无意间引出了皇帝的秘密,如果皇帝继续这么疯下去还好,如果她突然清醒了,意识到胡喜乐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么胡喜乐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想到这里,胡喜乐又看了一眼自己服侍了多年的主子,自己年轻的时候伺候先皇时,他一眼就认定这个女人一定会在后宫争斗中夺取先机,所以自己暗地里给了她不少帮助,让胡喜乐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武则天会止步于皇后位置,母仪天下,没想到在这一场后宫赌博中,自己赢得的筹码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最终胡喜乐当上了宫里的总管太监,成为朝臣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给他的,但是这个女人随时都能把一切都拿走,甚至自己的性命!如今的情形,只要武则天醒来还记得自己向胡喜乐泄漏了如此重要的秘密,那么胡喜乐的下场绝对是十死无生。

“我该怎么办?!!”胡喜乐看着半疯癫的武则天,心思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翻滚着,突然他的眼睛瞟到了武则天龙椅旁边挂着的宝剑,这是先皇帝的遗物,武则天为了纪念自己的丈夫,一直带在身边。

胡喜乐的心突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看着面容呆滞、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武则天,他心里想:如果我杀掉皇上辅佐太子成为新皇,那么自己不仅能够保住自己的老命,甚至将迎来更大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胡喜乐刚才已经发软的双腿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直奔宝剑而去,抹着雪白胭脂的脸上,一双凹陷在皱纹中的瞳孔已经因兴奋而布满了血丝,他咬着牙,心里暗暗的说:“为了保命,陛下,老奴对不住你了!”

一弯冷月静静的挂在崇山峻岭之间,在姚州的城头上洒下一缕缕冰冷的清辉(注:姚州成立于唐武德四年即621年,因此地人多姓姚,故名姚州,后中央政府设立姚州都督府,为唐和西南各族往来要站,并负责管理西南边陲的附属部族,但是姚州都督府管理不力,导致屡设屡废),姚州都督武云天静静的立在城墙上,放眼望向这始终不平静的西南边陲,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武云天已经是第四任姚州都督了,由于北疆的蛮族总是寻衅滋事,所以这西南的军力就相对被削弱。但是他的心里清楚的知道,西南地区部族林立:南有六昭(昭的意思是首领),西有吐蕃,这些部族不仅内部多有纷争,而对外也有许多部族依仗兵力强大,不服从自己的辖制,自己也多次上书皇帝希望增加兵力巩固西南边防,可是皇帝以北疆不宁,兵力不足为由给回绝了。作为武云天的顶头上司,也是长辈,武则天很郑重的回了武云天一封信,皇帝在信中告诉武云天,虽然西南不宁,但是好在西南各部族并不统一,只要他利用各部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相互消耗,互相牵制,然后让姚州都督府坐收渔利,统一辖制他们,以求西南地区的稳定,一旦北疆宁定,将立刻率大军南下,将所有不服管制的部族消灭,统一南疆。

武云天一直是武承嗣拉拢的对象,算起来他算是武承嗣的堂弟,但是他十分固执,没有凭借祖上的荫萌出仕,而是通过朝廷正规的武举考试获得了一个下级军官的职位。后来他在北疆的战场上多次与突厥作战,浴血拼杀,积累了无数军功,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武则天也十分喜欢这个朴实倔强的子侄,最后将他放到南疆任姚州大都督,接受更多的历练,武则天希望他在政治上更加成熟,毕竟武姓的家族中这样的人才不多了。

武云天不过三十出头,却偏爱蓄须,几缕长髯从面颊两侧垂下来,显得十分飘逸,他静静的抚着长须,望了城门官一眼,道:“一定要谨慎守好城门,密切注意城外的情况!”

“是,大人!”城门官恭敬的回答道。

武云天又转身瞥了一眼远处被月光模糊的山岚,转身走下了城楼。

城楼下,姚州别驾宋辉和长史李牧已经恭候多时了,看到武云天下来,宋辉钦佩的说道:“武大人时刻关心我大周的安危,兢兢业业,令我等佩服啊!”

武云天轻轻挥了挥手,道:“身受皇恩,怎敢不尽心尽力,希望二位不要嫌我叨扰二位大人才是啊!”

“下官不敢!”两人齐声回到。

“下官心中有疑问,想向都督讨教。”长史李牧道。

“我等皆为了陛下尽忠,守土有责,长史大人有话请讲当面。”武云天与两位副手已经十分熟稔,所以并不在意。

“最近下官发现,西南部族已经很少发生战事,朝廷也发来了文书嘉奖我们治理有方,按道理说此时可以让将士们暂时休息,进行屯垦,可是您却加紧了将士们的训练,巡查各地也更加频繁了。我等绝无怨言,只是心中疑问,请都督释疑,我等才能更好的辅佐都督,为吾皇陛下守好这西南大门啊!”

武云天满意的笑了笑,抚了抚长须道:“我今天找二位来巡视,其实就是为了与二位研讨一下这件事情,请二位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二人跟着武云天来到了都督府,进了都督府的后院,后院里孤单的矗立着一栋小楼,四周没有任何的亭台花草,整个后院被兵丁严密把守着。宋辉和李牧心里一紧,这里是姚州高级官员议事的地方,为了防止被细作窃听,所以在后院建了这么一座小楼,四周虽然没有任何建筑装饰,却是机关重重,后院也被都督府卫队严密把守,今天武云天请他们到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大事!

到了小楼里,三人分宾主坐下,武云天正色道:“二位,为何我不下令百姓休养生息,士兵屯垦,其实正是因为西南的这些蛮夷之间没有战事的缘故!”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武云天的意思。

武云天道:“我曾经上书皇上,希望皇上能够在姚州增加兵力,平定这些蛮夷,统一六昭,可是北疆突厥一直没有放弃对大周疆土的窥视,所以皇上没法腾出手来处理西南诸族,但是皇上却给了我一道密诏,她说:西南部族之间如若战事不断,你可以放心屯垦,以兵养兵,但是如果西南部族的内战停止,你就要时刻做好他们入侵我大周的准备!”

“吾皇明鉴啊!”李牧心中豁然开朗,说道:“西南边疆部族林立,他们之间相互争斗只会削弱他们的实力,一旦争斗停止,甚至相互联合的话,就会立刻对我们形成巨大的威胁!”

“而我们兵力本就不足,如果再不进行全面备战,一旦战火燃起,我们将如何挡之!”宋辉也明白了过来,接着说道。

“我们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南蛮诸夷攻破西南防线,与北疆的突厥等部族南北夹攻我大周,那我大周的局面就更加的危险了!”武云天忧虑的说道:“而且我最近派出侦查的哨骑,几乎都是有去无回,恐怕西南诸部已经有所动作了!”

“那您上报皇上了吗?”李牧焦急的问。

“我已经八百里加急将奏章送往神都,希望皇上尽快看到,否则我们很可能就要陷入被动!”武云天忧虑道。

“那我们是否要立刻整军备战,告知姚州的百姓做好准备呢?”李牧问道。

“不,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我们这样做会自乱阵脚,给他们更多的可趁之机,所以我才夤夜打扰二位,来到这军机要处商量对策。等待皇上的指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要早作准备,而且不能引起西南诸部的怀疑,万一事情并不是我们预想的这么严重,我们整军备战的行为很可能会成为他们起兵造反的导火索!”武云天说道。

“请武大人吩咐,我等定当鞠躬尽瘁,无所不从!”二人正色道。

“好!与二位共同守土,是我武某人的福分!”武云天紧紧抓住二人的手,“请宋别驾立刻密令营中的工匠,到都督府的花园集合,都督府下面有我修建的密室,铁石木材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加紧打造守城器械,一旦开战,我们兵力不足,唯有死守待援!”

“是!”宋辉道。

“李长史!请你立刻拟写文书,邀请南蛮诸夷的首领来都督府,就说下月是本都督的生日,本都督想请他们好好的热闹一下,加深一下各部与我大周的感情。同时你可以以本都督生日的名义,让姚州的商人去各个蛮夷部落大张旗鼓的采办各部族的肉食美酒,在商队中混进我们的细作,借此刺探一下这些南蛮到底意欲何为!”

“妙啊!都督真妙计!”两人不禁由衷的赞叹道。

李牧和宋辉心里现在真正的开始佩服起这位武姓的长官。他们都是李唐旧臣,在武则天即位称帝之后,两人受到了牵连,被贬谪到这蛮荒之地。他们最恨的就是武姓的官员,而这位武云天却与武承嗣之流大相径庭,真可谓人如其名,称得上是“义薄云天”,不仅爱兵如子,而且从未为难过他们这些李唐旧臣。两人也曾怀疑过他是否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可今天却让他们真正见识到,武云天不仅是一位勇将,更是一位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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