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声秦谟是小说《情敌出没,矜贵大佬小心思藏不住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情敌出没,矜贵大佬小心思藏不住了》的章节内容
夏夜,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迷渡”会所一楼开放式卡座中,江挽声拿着手中的果酒,坐在一旁看读书社的成员们气氛热烈地玩笑喝酒。
读书社是扶华大学学生自发组织的一个交流阅读的兴趣社团,她一入学就加入进去直到大三。
今天是一场校内读书沙龙活动顺利举行后的庆祝活动,本来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但因为社内有一位富二代郑问,特地在“迷渡”定下卡座,他们才来到这种会员制的高端会所。
可她本身不善社交,一般不参加这些酒桌游戏,如果不是社长学姐拉着她来,她连这次聚会都不会来。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觉得无趣,跟大家说了一声就迈步走向吧台。
剩下的人正在玩国王游戏,热闹得很。
大家见江挽声离开,有几个胆大的成员,打趣郑问:“学长,学姐可都过去了,大好的机会可得把握住啊。”
谁都知道,郑问喜欢江挽声,今天攒这个局的目的就是向她表白。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起哄。
郑问灌了一口酒开口:“你们这些人可少来啊,你们学姐难追的很,可不一定答应我。”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是志在必得的傲慢。
旁边读书社的社长文晴捅了捅他的手臂:“都把人给你拐来了,别怂快上啊。”
郑问笑着起身,往吧台走去。
江挽声今天穿着一条方领窄泡泡袖的浅绿碎花长裙,乌发如瀑垂落,静静地坐在吧台椅上,头顶灯光投下,皮肤白的像是能发光。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她置身其中却仍然纯粹,这种美能把人撩拨到极致。
郑问喉咙发紧,径直过去坐到她旁边,看了看她手里的酒,“你喜欢喝果酒?我知道几款不错的,推荐给你尝尝?”
江挽声本在出神,旁边坐了人才回神,闻言,淡淡拒绝:“不用了,我喝这杯就够了。”
郑问碰了软钉子,也不气馁,“这杯很好喝吗?我还没试过。”
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身子朝她这靠近,“我看一下,下次点来尝尝。”
江挽声防备后退,“我随便点的。”
郑问身形僵住,笑容有些挂不住,直起身,“江挽声,大家都是一个社的,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她眉心稍蹙,不明白这个回答为什么会冷漠,“我确实随意点的,不清楚什么酒。”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郑问声音扬高,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力气很重。
他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我为了追你才加入这个读书社,投了那么多钱办什么沙龙朗读会,还把所有人拉到‘迷渡’玩,就想逗你开心,你看不出来?”
江挽声右手被拉着,甩了几下没甩开,语气已经冷下来,“你放手。”
“我一放手你不就跑了吗?”而且手中触感滑嫩,郑问完全不想放手。
他刚刚喝了不少酒,现在酒劲上头,胆子大了不少。
“江挽声,你怎么那么难追,见好就收清高个什么啊!我调查过你,你家里条件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干嘛不答应了我,我对你的好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吧。”
江挽声猛地看向他,漂亮的水眸里泛着凉意,“你调查我?”
郑问一时理亏,梗着脖子道:“这怎么了,我未来女朋友我不得查查嘛!”
她寒声重复:“郑问,把手放开。我不喜欢你,也不会答应你,也请你学会尊重别人!”
江挽声说完,另一只手去掰右手手腕上的大手。
一瞬间,一阵恍惚袭来,脑袋渐渐昏沉。
她心中一凛,看向那杯果酒,又看向除了她唯一一个碰过这杯酒的文晴。
文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江挽声视线扫过,心虚错开。
见状,江挽声知道自己今天被下套了。她不能再和郑问纠缠下去,再不走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但手上的力道不轻反重,还有拉着自己过去的倾向。
她看着郑问眼里逐渐爬上的掠夺,眼里闪过坚决,直接拿起酒杯泼向郑问,趁着他闭眼的瞬间,握着空酒杯大力地往他手腕一砸。
郑问吃痛,下意识松手。江挽声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脑袋越来越昏沉,视线逐渐模糊,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感带来片刻的清醒。
没再耽搁,她直接跑出会所。
心头的慌张在打不上出租车时逐渐蔓延扩大。
脑袋已经越来越沉了,一种难以阻挡的困倦感让她四肢发软。
恓惶之中,路灯下一抹高大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男人身形颀长,立于灯光之下,矜贵落拓。左手持烟,袅袅烟雾模糊男人冷厉的轮廓,在她失焦的视线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蛊。
甚至,还夹杂着浅淡的熟悉感。
她下意识朝着他走去,步伐踉跄。
“江挽声!”一道气恼的声音猛地从身后响起,江挽声咬牙加快速度。
路灯下静静伫立的男人闻声转头,如同浓夜的黑眸凝住她的身形。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
“救……”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彻底脱力。
……完了。
倏然,腰间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道,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布料传来,她整个人瞬间失重随后稳稳落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闻到了萦绕着的淡淡冷木香。
秦谟皱眉看着自己刚刚单手提腰抱在怀里的女人,沉冷的视线扫过身后四处环视,湿漉漉的男人。
助理把车开了过来,绕过来开门时,看到他家三爷手里抱着的女人,瞳孔微缩,赶忙拉开车门。
秦谟弯腰把人放在车座上,关上门。
迈步走向另一边时,他把嘴里咬着的烟拿了下来,冷白修长的手指夹着。
寡淡无波的黑眸看了看刚才的男人,随后,慢条斯理地抬手,朝着男人的方向虚空点了点。
顷刻间,原本寂静的黑暗角落迅速出现几道人影,动作利落地将郑问挟制,随后又迅速匿于黑暗。
除了这缓缓的夜风,没人察觉发生了什么。
凌晨,麓秋名都。
意识逐渐回笼,江挽声倏然睁开双眼。
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四周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她下床感受了一下,除了四肢有些无力以外没有异样,她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知道郑问就在不远处,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依稀觉得是他,她才被迫赌了一把。
心头弥漫的未知的恐惧,四下安静的可怕。
她摸黑往门口走,小心翼翼地握上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传来脚步声。
鸦睫颤动,细嫩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门把手,想要不动声色地把门关好。
“咔哒——”
她懊恼蹙眉。
她太过紧张,门把手发出响声。
脚步声似是顿了一下,随即朝着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咚咚——”
江挽声躲在门后,身体僵硬。
抿了抿粉唇,轻声试探:“你是谁?”
门外默了片刻,随即一道冷倦淡漠的声音响起,“不认识我,就敢向我求救?”
和着夜色,平添几分凉意。
江挽声确定是熟悉的声音,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开房门。
月光透过窗户投落在走廊,少许银辉洒在门外高大落拓的男人身上。
她抬头看去,男人的轮廓半明半昧,骨相优越,五官立体冷厉。
黑眸无波无澜,垂眸睨着她时,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感。
银灰色家居服面料柔软,流利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冷白的肌肤裹挟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欲。
她赤脚站在屋内,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他是闺蜜秦唯昭的三叔,以前她去给闺蜜送东西的时候见过几次。
但都是匆匆几面,从未这么直白的面对面过。
男人把玩着右手的蛇头尾戒,黑暗中有种诡谲的撩拨感。
黑眸凝了她几秒。
他突然迈步,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
江挽声被他的动作惊到,一双水眸慌乱的不知道往哪看。
冷木香猝然侵袭鼻腔,在她的注视下,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
“啪——”
屋内大亮,江挽声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
“害怕怎么不开灯?”说着,男人已经退后,那股逼人的气压减弱几分。
江挽声默默呼了口气。
这名声在外的秦家小叔叔实在可怕,她以前每次见到他都局促拘谨。
昨晚她只是凭着本能,混沌的意识里觉得这个人熟悉才铤而走险。
还好,小叔叔估计看在昭昭的面子上,才没有见死不救。
“……刚醒,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秦谟垂眸看她,她刚刚清醒,头发还有些凌乱。
一双眸子如同蓄着一泓清水,肤色是水透的白,如同林中流泻的皎皎月光。
秦谟“嗯”了一声,倦懒地问:“遇到麻烦了?”
江挽声双手背在后面,是面对长辈的不安,客气回答:“不是大事,我能解决的。”
话落,秦谟一时也没开口,像是在等她开口询问。
不过江挽声此刻只觉得不自在,刚醒过来脑子迷迷糊糊的。
可能是意识到女孩的局促,他淡声开口:“这是我的一处私人住宅,事发突然就把你接到这里。家庭医生给你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她微讶,没想到小叔叔还会给自己请医生。
“还有那个追你的男人,我的人已经处理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江挽声错愕抬眸,目光直直撞进男人幽邃的瞳孔,“处、处理了?”
虽说她听说过秦家三爷手段狠厉不留情面,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撼。
秦谟看到她漫着惊恐的水眸,轻笑:“没死,怕什么。”
江挽声松了一口气,又垂下头,“……谢谢小叔叔。”
秦谟盯着女孩蓬松的发顶。
果然还是个小孩,一点都不经吓。
“嗯,休息吧。要想洗漱,洗手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不用拘谨。”
秦谟说完,没等她回应就离开了。
他本就是刚处理完事务下楼喝水,正要回房就看见小姑娘的房门泄开一条缝。
走过去发现人这么害怕,就留了会儿给她解释清楚。
他性子凉薄,如果不是因为是秦唯昭的朋友,再加上小姑娘当时踉踉跄跄的实在可怜,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出手搭救的闲事。
——
江挽声知道是秦谟的房子后,心中安定下来,躺下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窗外大亮,细碎的阳光顺着窗纱洒入。
她洗漱了一番,又整理了一下有些发皱的衣服,出门下楼。
夜里没看清,现在再看才知道是一套复式大平层,客厅区域挑空,大片落地窗明亮开阔。
就是风格很冷,跟小叔叔气质一样。
走到一楼,餐桌上已经放着好几样早餐。
她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秦谟。
厨房里走出一位中年女人,看见她和蔼一笑,“江小姐是吧?”
她热情地走到江挽声面前,引着她往餐桌走,“我是负责先生一日三餐的阿姨,您叫我王姨就好。先生走之前吩咐我给您准备好早餐,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每样都做了一点。”
王姨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挽声。
眉眼昳丽,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跟他们家先生果然般配。
江挽声受宠若惊,怕王姨误会,赶忙解释:“王姨您好,我叫江挽声,您叫我挽声就好。我是唯昭的朋友,昨天遇到了点事情才麻烦了小叔叔,您别误会。”
王姨“啊”了一声,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这样啊,不误会不误会,快坐下吃饭吧。”
江挽声安静坐下,裙子是收腰设计,勾勒出细软腰肢。
方形的领口下,肌肤清透嫩白,锁骨精致纤巧。
在这黑白灰冷硬的家居风格里,格外鲜活。
王姨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进食,心下止不住地叹息。
唉……这要真是他们家太太就好了。
先生冷情冷性的,快三十了身边也没个女人,秦家老爷子都快急死了。
这两个人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吃完早餐,江挽声回到学校。
扶华大学女生宿舍是四人间,还是混寝。四个人里一个是和江挽声同系的舒可,一个是时常出去比赛的音乐系秦唯昭,还有一个是计算机系的曾朵荔。
江挽声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九点一刻,三个人都不在。舒可在泡图书馆,秦唯昭前几天就去了禹城参加钢琴大赛还没回来,曾朵荔有早八还没下课。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学生活动中心A栋——“咫尺星辰”读书社的活动场所。
走到社长办公室,她直接推门进去。
精致的小脸上毫无表情,周身好像包裹着一层冰铸的外壳。
文晴自从郑问失去了联系,一直不安,此刻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挽声,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江挽声没等她说话,“我的包呢?”
她昨晚走得匆忙,随身的小包根本没来得及带走。
文晴从一旁拿出她的白色小包,递给她,赔笑:“声声,昨晚……你没事吧?”
江挽声接过,冷淡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呢?”
“我当然希望你没事啊。”文晴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觉得讽刺,“那你给我下药?”
文晴心底的那一丝侥幸被赤裸裸地揭露,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你有想过后果吗?如果我没有及时躲开,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江挽声平静质问。
文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入社是经你的介绍,我们一起度过三年,你是我信任的学姐和伙伴,为什么呢?”
“郑问威胁你?还是,你毛遂自荐?”
江挽声缓慢又残忍地询问。
文晴黑着脸,索性不再掩饰,“我知道我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有什么不好吗?”
“郑问背后是郑氏,虽说比不上京城那几个顶尖豪门,但也是你我奋斗一辈子都抵达不到的圈层,你和他在一起至少能够少奋斗二十年不是吗?”
文晴眼里流露出嫉妒,“中文系的就业前景你不是不知道,大家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选择但你可以!因为你漂亮!你可以在追求你的富家子弟里随意挑选,以后前程都一片光明。”
“不是郑问,也可能是别人!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懂你在拿什么乔,或许,你是想钓个更大的?”
文晴撕破脸,字里行间都是讽刺。
江挽声看着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文晴,觉得无比讽刺。
她淡声开口,说了个看似和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学校今年出的新政策,成绩优异的社团负责人如果能举办多场影响力广的大型活动,就能获得保研专硕的面试资格。”
“而你,作为读书社的社长,只要能举办一个高规模的读书会就能会获得。”她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郑问能给你提供人脉和资金,所以,你毫不犹豫地卖了我,对吗?”
文晴轻蔑地笑了几声,“是啊,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往上爬呢。”
江挽声失望地看着她,三年时间,真的足以消磨一个人的初心。
“文晴。”江挽声直直地看向她,音色柔和却不失力道,字字锥心,“如果你觉得把你的自私虚伪包裹在追求前程外壳里,就能维系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道德感的话,那就继续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吧。”
“你确实曾经在我迷茫的时候帮助过我,对此我始终感激,也对你抱以信任,却没想到你早就背弃了当初纯粹的自己。”
“我不追究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我正式退出‘咫尺星辰’,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报警。”
江挽声的声音近乎冷漠。
说完,不愿再看文晴的表情,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文晴沉默在原地,看着女孩背脊挺直的身影,忽然笑了。
她觉得可笑又庆幸。
可笑的是那个纯粹的自己她都不记得了,江挽声却还记得。
庆幸的是,还好江挽声仍然是江挽声……
——
她走出学生活动中心,此刻阳光温暖,草木葱郁。
可她却觉得那么刺眼,心头冷的厉害。
她再次被人放弃了。
在利益衡量中,她永远都是被舍弃的一方。
她的父母这么对她,信任的学姐也这么对她。
呵。
真可悲。
她木然地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
鸦睫垂下,隐住眸中所有情绪。
再抬头,仍然是平静温和的江挽声。
收拾好心情,压住心头滞涩,她回到宿舍。
刚一拉开门,一道靓丽的身影直直地朝她扑过来,她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声声!”
秦唯昭清甜的声音响起。
江挽声回抱住她,惊喜道:“你怎么回来啦?”
秦唯昭松开手,表情带了点控诉。
女孩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粉润的唇瓣微嘟,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心头发软。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你都没回我,我只好直接回来啦。”
江挽声这才反应过来,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打开手机,此时拿出来,微信里秦唯昭给她发了16条信息。
秦唯昭指了指着写着“16”的小红点,一副“你看看你看看,你都不回我信息”的可怜样。
江挽声抱歉:“对不起呀昭昭,我出了点情况没看手机。”
她想了想,“那我今晚请你吃饭,为你接风。”
秦唯昭笑着掐了掐她滑嫩嫩的小脸,“放心,我早就在宿舍群里招呼好了,今晚你们三个给我接风,路边小烧烤,啤酒腰子一个不能少!”
江挽声握住她捏着自己脸的手,温声应道:“好啊。”
秦唯昭捏了捏,又滑了滑,啧啧惊叹:“声声宝贝,你怎么这么嫩呀,掐一掐就泛红。”顿了顿,再开口有些不怀好意,“以后谈了恋爱,你可怎么办啊。”
秦唯昭是个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公主,长相甜美,就像个瓷娃娃,可偏偏想当个拽姐,说话做事更是大胆直率,从不扭捏。
两个人同寝三年,关系好得不得了。
江挽声被她说的有些脸热,“别瞎说……”
她想起正事,转移话题,“你比赛怎么样啊?”
秦唯昭扬了扬小巧的下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成功晋级啦,总决赛要到暑假了。”
“在京城举办吗?”
“不是。”秦唯昭有些不情不愿,“去云城,估计也得去半个多月。”
江挽声嘴角勾着笑,“昭昭一定是冠军的,今晚除了给你接风也庆祝你成功晋级。”
秦唯昭单手比了个“OK”,“放心吧,我不会客气的。”
“对了,昭昭,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江挽声考虑了一番还是打算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秦唯昭。
秦家三爷是秦唯昭的三叔,她的父母是秦谟的大哥大嫂.
但两个人一个是知名作曲家,一个是国际影后,四处旅游也不常回来,就把秦唯昭托给秦谟看着。
秦唯昭平时会住在宿舍,但一到放假,她不愿意回老宅,就住在秦谟名下的重翡园里,秦谟请了阿姨照顾她。
秦谟不忙的时候也会回来跟她一起住,秦唯昭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她索性坦白。
而且她还想着给秦三爷送个谢礼,正好可以问问秦唯昭的意见。
江挽声把昨晚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秦唯昭最是护短,脾气也是一点就着,听完直接坐不住了,当场就要过去给江挽声出气。
“什么猥琐下头男,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无法无天了是吧,也不打听打听你是我秦唯昭的人,跑到我头上耍威风!”
“还有那什么文什么晴的,自私又虚伪,这是你遇到我小叔叔了,要是没遇到呢,你哭都没地方哭!我要是不过去把那个社团给搞黄了,我秦字倒着写!”
江挽声就预料到她这反应,驾轻就熟地拉着她:“那个郑问,小叔叔已经帮忙处理了。至于文晴,放心吧,郑问没讨到好下场,文晴也得不到好处,她想拿到资格是不可能了,做出出卖社员的事情她在读书社里也足够难堪,不用你再去费力气了。”
秦唯昭一听,冷静下来,“那就好,咱们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欺负了!”
“我不会被人随便欺负的,消消气。我主要是想问问你,小叔叔平常喜欢什么呀?他没有袖手旁观还出手帮我,我总得表示一下。”
她最不愿意亏欠别人,虽然秦谟什么都不缺,但心意总要尽到。
秦唯昭想了想,有些犯难:“我小叔叔从小到大性子就寡淡冷漠,我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事什么人上心过。你这问我他喜欢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
江挽声闻言抿了抿唇,苦恼地蹙眉。
“你随便送点什么吧,反正他都看不上。”秦唯昭说得十分直接。
江挽声想了想,除了学习她就只有烘焙拿得出手。
她经济能力不高,买的东西秦三爷也看不上,还不如送点小饼干,或许他还能尝几口。
“那我做些曲奇饼干可以吗?”
秦唯昭杏眸一亮,“可以呀,正好小叔叔要是不吃我还能占个便宜。”
江挽声失笑。
“小叔叔的生日快到了,我可以那个时候帮你带过去。”
“好,辛苦昭昭啦。”
秦唯昭学着她温软的语气:“小事啦。”
等晚上宿舍四人凑齐了,就一起出发去了学校附近烧烤店,秦唯昭和曾朵荔俩人对瓶吹,喝的昏天黑地,被江挽声和舒可扶着回了学校,到了宿舍又吐了一回才算老实。
郑问在那晚之后半个月才来了学校,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别人问只说不小心摔着了。回来后直接退了读书社,跟文晴也闹得不愉快,之后也没有下文了。
江挽声也没有特意关注,这还是秦唯昭当时觉得解气分享给她的。
眨眼到了六月初,太阳越发灼热,夏天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江挽声在宿舍复习,六月末是期末周,中文系临到期末要背诵的内容很多,完全不轻松。
秦唯昭在床上躺着刷手机,舒可在肝论文,曾朵荔泡在机房一天到头见不到人。
“我当时选课的时候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为什么会选择这个5000字结课论文的选修,大好的时光一个可怜的小废物只能苟在宿舍生产学术垃圾。”
舒可无数次删了改改了删,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
秦唯昭在一旁幸灾乐祸,玩着手机模仿《小邋遢》的音调欢快地唱着:“小垃圾~小垃圾~”
“……”
舒可鼓了鼓包子脸,转身把倚靠的抱枕扔到秦唯昭床上,“秦唯昭,你死了!”
两个人又开始每日一斗,江挽声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
两人的战斗最终以秦唯昭的手机闹铃响起而休止。
秦唯昭抱着布偶,拿起手机,发现是日历提醒:
【小叔叔生日还剩1天】
倏然想到了什么,“声声。”
江挽声抬眸看她,“怎么了?”
“我小叔叔明天生日,一般都是明天晚上小叔叔和他的几个朋友随便聚一聚,你上次说的小饼干,我正好帮你带去呀。”
江挽声眉目染笑:“麻烦昭昭了,那你什么时候走?”说着就要起身去准备。
“你别着急,明晚聚会,我明天下午才走,时间还很充足。”
江挽声细细想了想,还是要提前准备练一下,还要去找烘焙社的同学借一下工具。
舒可在一旁不明所以,“你们在进行什么加密通话,什么小叔叔,什么小饼干?”
江挽声没打算细讲,“前段时间昭昭小叔叔帮了我一个忙,我打算送点曲奇饼干表示一下。”
“昭昭小叔叔,不是……”她清了清嗓子,有些敬畏地压低了声,“秦三爷吗?”
秦唯昭见她那样子觉得好笑:“你怎么怂成这样?”
舒可扬了扬眉,一副“你在得瑟什么”的表情,“请问,您不怕吗?”
“……”秦唯昭默,想了想自家三叔那副生人勿近,冷漠疏离的样子,还有那双像沉了千年寒冰一般的墨眸,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收回我刚才嘲讽舒可同学的话。”
江挽声见两人的样子,想了想那晚被那双寒眸睨着时的不安,深以为然。
就像是在虎狼环伺的丛林中,稍微一动,就可能被咬断脖子,成为猛兽的盘中餐。
“秦三爷过生日,你们送个小饼干?”舒可不可置信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个笑话,对吧。”
秦唯昭耸了耸肩:“那不然?我小叔叔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白送,干脆送个饼干意思意思得了。”
“难不成你叔叔就没有收到过他很珍惜的礼物?”
江挽声也有些好奇,那样总是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会珍惜什么。
秦唯昭费劲的想了想,“送他的东西不少,但要是说珍惜的——”顿了片刻,“他成年的时候我爷爷送他的蛇头尾戒算不算?”
江挽声:“……”
舒可:“……”
在京城,秦、裴、岑三家实力雄厚,独占鳌头。
秦家三爷作为秦家的掌权人,在这京城处于无人敢惹的绝对强势地位,尤其是那代表着秦谟的标志性蛇头尾戒。
双蛇环绕,蛇身构成戒圈,蛇头趴伏在蛇身,蛇眼是缅甸鸽血红红宝石,价值连城,镶嵌在纯黑的戒指上,犹如鲜血,诡谲危险。
被秦三爷戴在右手尾指上。
见它,如见三爷。
“这东西没有丝毫的参考价值,一般人送不起缅甸产的鸽血红红宝石,也请不起能把黑蛇刻画那么真实的工匠。”舒可面无表情吐槽。
江挽声忽然想起,那天她意识涣散即将跌倒的时候,腰肢被人揽住,依稀觉得硌到了什么东西,凉凉的。
那个触感轮廓,好像就是这个尾戒……
一想到这,她突然觉得那一小块肌肤都有点发麻。
——
江挽声下午去找了烘焙社的负责人,名叫凌南,是个个子中等,脾气温和的人,和她同系,不过比她大一届。
她曾经跟他是同一节选修课的课友,一起做过小组任务,两人加着微信。
凌南人很好,她刚说明来意,他就爽快答应了。
江挽声借到了场地,一下午都耗在了烘焙屋。她以前在甜品店打过工,做曲奇称得上熟练。
等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带回了好几种口味的曲奇。
因为待得时间过长,身上都沾染了浓浓的甜味。
曾朵荔刚从机房回来,还没吃晚饭,整个人像是被毒打了一顿,蔫的不行,看见江挽声拿着点心盒子回来,两眼都在放光。
“声声小天使,我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你是不是听到了我肚子的惨叫,特地过来拯救我的。”她感动得快哭了。
秦唯昭和舒可也闻味而动,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挽声手中的盒子。
江挽声把帆布包放下,就把曲奇盒子放桌上拆开,“我做了四种口味,有原味的,咸香芝士的,巧克力的,抹茶的,你们帮我尝一下哪个好吃一些?”
三个人把各种口味都尝了一遍,但众口难调,最终也没有选出最好吃的两个,江挽声只好四个全做。
不知道哪个会合他的心意。
因为秦唯昭中午离开,所以江挽声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烘焙屋。
去得早还没开门,凌南特地过来帮她开门,最后怕她忙不过来,还留下来帮忙。
江挽声做事向来专注,清眸只顾着手中的饼干,无暇顾及其他。
凌南一开始还想跟她搭话,但后来觉得打扰她就没再说了,只静静地待在一旁。
凌南不是第一次见江挽声,但每次都是会被她吸引到。
她的五官本就昳丽,此时薄背挺直,细颈微垂,侧颜弧线优美漂亮。
如果细看的话,腕骨处,在蓝青血管旁有一颗偏红小痣。
缀在白皙的肌肤上,莫名有些撩人的意味。
她耐心又安静,每一件事都做得有条不紊。
凌南看得有些失神,等烘焙屋有人陆续过来,他才回神。
烘焙社的成员看到他俩在一块,有人暗暗起哄。
江挽声不禁逗,面颊泛着粉。
凌南心里却有一些隐晦的兴奋。
不知道是谁,拍了几张江挽声的照片,匿名发到了校园论坛上。
——
#这是仙女吧#
本人亲见,真人比照片漂亮一万倍,认真的样子真的又仙又美!
美女贴贴!
【图片】【图片】【图片】
——
在江挽声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条帖子被顶到了热榜。
秦唯昭在宿舍里打扮好等着江挽声的时候,无聊刷论坛发现了这条热帖,疯狂保存。
实名回复:【谁家的仙女哦?啊,原来是我家的。】
论坛又炸了一波,秦唯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京城秦家千金,钢琴天赋卓绝。
抛开这些不谈,单凭张甜美精致的娃娃脸就能在扶华大杀四方。
这次又实名回复,搞了一波联动,【委婉cp】持续撒糖,底下评论大呼磕到了。
……
江挽声最后做了四种口味的饼干,组了一个4×4的点心盒。
可后来又怕秦谟不喜欢太甜的,又做了个低糖版的,最终提了一个双层4×4的精美礼品盒回了宿舍。
秦唯昭美滋滋地提着盒子坐上了家里派来的车。
——
夜晚,“迷渡”会所三楼01号VIP包厢。
秦唯昭上身polo领无袖撞色短衫,下身黑色短裙,露出一截白嫩的腰肢。
头戴贝雷帽,脚踩马丁靴。
黑色卷发披散,整个人又甜又辣。
提着白色双层礼品盒,提步走进包厢。
拉开双开金色暗纹大门,包厢内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只有主角姗姗来迟。
走到K歌区,皮质围合式沙发上,中间那张黑色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酒红色衬衫的男人。
他散漫地晃着酒杯,周围的人在一旁说笑,他只偶尔懒懒抬起眼皮回应一两句。
在京城与秦家同属顶级豪门的裴家,裴阙作为掌权人自然也是人们敬畏又想巴结的对象。
“裴叔。”秦唯昭出声喊人。
裴阙这才抬头。
他五官精致,眼眸弧线饱满勾人,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标准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削薄的唇总是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肤色是与秦谟不相上下的冷白,酒红色衬衫也压不住他的妖冶,整个人放浪带着痞气。
“小唯昭来了。”声线也是毫不逊色的蛊惑,懒散又好听。
他挥了挥手,周围人识趣散开给秦唯昭让地。
秦唯昭把盒子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李氏的李成言含着笑坐到秦唯昭沙发的扶手处,“小公主越来越漂亮啦。”
另有人开口:“是啊,最近怎么没见你出来玩啊?”
“说什么呢,人小公主出去比赛来着,别耽误钢琴天才。”
众人附和出声,秦唯昭也没扭捏,玩笑几句,又跟他们喝了几杯。
把人打发后,她又看向裴阙。
“裴叔,你不是在国外吗?”
裴阙抿了口酒,笑言:“怎么,想裴叔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秦唯昭回敬,“想啊,想裴叔给我从国外带什么礼物回来啊。”
裴阙低笑,语气拖得又懒又浪的,“小唯昭可真没良心啊。”
“你这是拿的什么,不知道你小叔叔生日不让人带礼物的。”裴阙抬了抬下巴,问她。
秦唯昭语气有点骄傲,“这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不算生日礼物,应该说是……谢礼。”
裴阙扬眉,有了几分兴趣。
想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秦唯昭到了半个小时,才有侍者过来,说是秦三爷到了。
除了裴阙和秦唯昭,其他人都有些屏息期待。
秦三爷威名在外,若不是生日,这些跟裴公子玩的好的,也不能过来混脸熟。
双开门被人从两侧打开,高大的身影迈步走进人们的视野。
男人步履从容,带着上位者的迫人气压。
五官凌厉冷倦,漆黑的眸子沉静无波。
他迈步走向裴阙身侧,褪去黑色外套,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
他没系领带,又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冷白的锁骨,周身盘绕着漫不经心的色气。
裴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而秦谟是不经意却又存在感十足的蛊惑。
旁边人给他递了酒,右手尾戒触碰玻璃方口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红色的蛇眼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鬼魅迷人。
他看着裴阙,蹙了蹙眉:“怎么这么多人?”
裴阙笑着看他,“岑彧在外地来不了,就咱俩和小唯昭多无聊,人多不热闹?”
秦谟还没出声,秦唯昭就抢了先,“岑叔叔不来了吗?”
两人闻声把目光投过去,一个带着审视,一个带着玩味。
最后秦谟开口:“事情没处理完,赶不过来。”
秦唯昭垂下头,嘟囔:“裴叔在国外都能过来,他却来不了。”
算了,单独联系他。
就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
主角到场,大家也都开始玩起来。
包厢里有麻将机,台球桌,k歌台和小酒柜吧台,人也多,喧嚣又热闹。
裴阙垂头回信息,嘴角一直挂着笑。
“裴叔,你笑的……好荡漾啊,你这是又勾搭上谁啦。”秦唯昭调侃。
裴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花心浪荡,身边女伴众多,玩得很开。
裴阙掀眸,没正面回应,“小唯昭有空关心我,不如关心你小叔叔,我听林堂说,他今晚可什么都没吃。”
林堂是秦谟的特别助理。
秦唯昭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小叔叔你没吃饭?你不可能是为了这个局没来得及吃饭吧。”
她问完自己都不信,她小叔叔可不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
果然,秦谟只是瞥了她一眼,连话都没理。
得,她知道了。
估计又是她小叔叔挑剔心作怪,嫌弃人家做的不好吃,干脆什么也没吃。
她讪讪收回目光,视线扫过桌面,猛地想起桌上的饼干。
她眼睛一亮,把礼盒推到秦谟面前。
“小叔叔,你吃曲奇饼干吗?”
裴阙闻言,直起身子,双肘支在腿上,“你这么宝贝的盒子里放的曲奇饼干?”
他潋滟的桃花眸看了一眼秦谟,“你看他这副样子像是会吃的人?不如让裴叔尝尝。”
秦唯昭护食一般,“想得美。这是我闺蜜为了谢谢小叔叔特意做的,昨天下午就开始准备,小叔叔试一下。”
闻言,秦谟这才舍得把目光投向那白色盒子。
“江挽声?”倦懒松散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记得是这个名字。
“对啊。”秦唯昭有些惊讶,“小叔叔你竟然还记得声声的名字。她说她很感谢你那晚出手相救,能力有限所以给你做点饼干聊表谢意。”
秦谟脑海中突然掠过那晚的场景。。
女孩蓄着一泓清水似的眸子清凌凌的,睫毛扑闪,语调低缓。
站在他面前时局促不安,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脆弱又可口。
看秦谟沉默,秦唯昭以为他不感兴趣,极力推荐。
“声声准备好久,昨晚还特地拿给我们宿舍让我们把关,这几个口味都很好吃。她还怕你吃不惯。”
秦唯昭边说边把盒子打开,把上面那一层放到一边,“这第二层还是低糖的。”
秦谟收回思绪,疏冷的目光凝了片刻,淡声开口。
“心意我收到了,你拿着吃吧。”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
秦唯昭虽有些意料之中,但还是窝气,“我家声声在烘焙屋待了一上午,认真的样子现在还在我们校园论坛热榜挂着呢。”
裴阙懒懒地拿着酒杯,看了半晌,嘴角突然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真那么用心?”
“我不信,照片呢,我看看。”
裴阙对于半月前的事情略有耳闻,不过一直在国外没来得及追问。
毕竟,秦三爷路见不平,出手搭救小姑娘的事情实在罕见。
还让人住家里,更罕见了。
他倒真想看看,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秦三爷都没能免俗?
秦唯昭把今天保存的照片翻了出来,一脸骄傲:“怎么样,漂亮吧。”
裴阙接过手机,眉尾痞气微扬,语气意味深长,“怪不得,小仙子啊。”
他看向秦谟,一副“你原来喜欢这样的”的表情,然后把手机屏幕正面对着他。
秦谟没搭理他的调侃,看向照片里的女孩。
清丽脱俗,满脸专注。
画面与那晚的记忆重合,他不动声色地碾了碾指骨,随即移开视线。
看了桌上的饼干几秒,在秦唯昭惊讶的目光和裴阙戏谑的坏笑中,径直拿了一块低糖的原味曲奇放进嘴里。
入口酥软,偏甜。
凌厉的下颌线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动,黑眸中划过一丝意外。
“是不是很好吃。”秦唯昭直勾勾地盯着秦谟。
秦谟没说话,但又往嘴里放了块芝士曲奇,足以表明这很合他的口味。
裴阙眼里的戏谑越来越重,故作姿态地“啧”了一声,一语双关,“甜到心里咯。”
秦谟咽下嘴里这块,笑骂,“滚。”
秦唯昭意外之后只剩下高兴和得意了。
她就说,她家声声这颜值,这手艺。
无往不利。
……
秦谟吃了四块就觉得腻了,没再吃。
裴阙对这个不感兴趣,秦唯昭喝酒都喝饱了,也吃不下去。
最后聚会结束的时候,林堂按住内心的惊讶,提着那个跟他家三爷气质丝毫不符的白色点心盒,和三爷一起离开。
——
凌晨的京城,夜幕低垂,华灯未灭。
线条流利的黑色布加迪穿梭在夜色当中。
窗外划过的路灯零零落落地掠过后座男人的面容,凌厉冷感。
他的右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上,双蛇尾戒安静蛰伏在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上。
另一只手则不规则地轻叩在与这个幽暗的环境格格不入的白盒上。
良久,秦谟撩开眼皮,把盒子放到腿上,打开。
刚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侧面夹着一张白色卡片。
手指微动,将那张薄薄的纸片捏在手里。
透过外面的灯光,可以看到上面两行娟秀的字体:
【绵薄心意,谢谢小叔叔出手相助。】
【祝小叔叔生日快乐。】
落款:江挽声。
男人看了半晌,把卡片放回原处。
光线寥落起来,黑暗笼罩车厢。
男人的面容匿于黑暗,隐秘地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啧。
还挺甜的。
第二天,秦唯昭告诉江挽声,小叔叔喜欢她做的饼干。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小叔叔那么挑剔的人,没想到会喜欢曲奇饼干。”
秦唯昭复述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重翡园和麓秋名都的做饭阿姨换了又换才合了他的心意,特别难伺候。”
江挽声听完,笑了笑。
她觉得心意到了就好。
总之,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交集了。
生活回归正轨,她继续上课,准备期末考试。
——
这天晚上七点半,一天课程结束。
今天课有些满,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
还没到宿舍,就被一通电话绊住了脚步。
来电人显示【爸爸】。
她面色一瞬的凝滞,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轻易给她打电话。
父母在她五岁时离异,父亲很快组建了新的家庭,母亲在她十岁那年也选择再嫁。
幸福的家庭陡然崩塌,尚且年幼的她就成为了两人之间想割舍又割舍不了的包袱。
仅仅因为法定的抚养义务,不情不愿地养着她。
从小,她就明白。
撒娇不会带来拥抱,哭泣也不会拥有糖果。
她在不被欢迎,必须假装坚强的环境里煎熬到高中毕业,选择了远离家乡的京城,终于逃开了那些让她窒息的目光和话语。
而父母也为终于摆脱了一个包袱而松了一口气。
大学之后,她跟父母就很少联系,像这样突然打电话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她接通,“爸爸。”
电话那头的江文谦:“声声啊,你现在有空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了吗?”
“是这样啊。”他声音焦急,“你溪年弟弟不是去了京城读高中吗,但是刚刚育淑阿姨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乱哄哄的,你弟他还喝醉了,好像说是在什么‘光城’,你阿姨着急的不行,怕他出什么事。”
李溪年是父亲再娶的妻子李育淑带过来的儿子,托了关系在京城读高二。
还没说完,李育淑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声声,我在网上查了查,那个‘光城’离你学校不远,一个区的,你帮阿姨过去看看吧,他才读高中,年纪还小,阿姨实在着急啊。”
江挽声停在原地,夜色朦胧,晚风明明温热,却把她的心吹凉了。
周围学生说笑走动,她格格不入地站在一旁,面色晦暗。
她失神地看着远方,声音冷淡,“爸,‘光城’是酒吧,我一个女孩……合适吗。”
许久不来的电话,不是嘘寒问暖,而是让她大晚上去酒吧去关心一个,不务正业的醉鬼。
电话那头,江文谦没了声音,像是突然觉察到了不妥。
但李育淑不肯罢休,“哎呀,声声,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当时你在我们家住着的时候,你们俩不是玩的挺好吗,当初也是看你在京城上大学,我才敢把溪年送过去的呀。”
“这人不能太自私吧,知道你现在在扶华大学,出息了,但当初要不是我们家给你出学费,你也上不了这么好的学啊。”
“行了,别说了。”江文谦低低的呵斥声隐隐约约。
但李育淑护子心切,哪顾得了这些,“你一个人不安全,就叫上舍友什么的。就是个顺手的事,你把溪年送到附近的酒店,酒店钱阿姨转给你,不让你吃亏。”
“行了行了,就这样了,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说完,不由分说地直接挂了电话。
江挽声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讽刺一笑。
她初高中的生活费和高中的学费是江文谦和母亲罗慕颜共同承担,她都记得,现在也在努力打工赚钱,争取奖学金。等到把这些钱还清,她就能理直气壮地摆脱和这两家的羁绊。
但现在,她还不行。
李溪年不知道跟谁混在一起,她不能带着别人跟她一起冒险。
只能独自前去,但在包里装了防身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光城”酒吧是一座造型别致的三层矮楼设计,装修大胆,很受年轻人的青睐。
江挽声到了“光城”,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李育淑发来的包厢号,绕过气氛热烈的迪厅,直奔二楼包厢。
她把门推开,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关上,以防不测她能及时逃脱。
乌烟瘴气。
这是江挽声最直观的感受。
一进门,浓重的烟味铺天盖地,地上还躺了不少空酒瓶和短烟头。
她忍住不适,环视四周,在对着门的单人沙发上找到了醉成一滩烂泥的李溪年。
他身边还有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女,鱼龙混杂。
见到来人,包厢里出现短暂的安静,随即一片哄声,还夹杂着轻浮的口哨声。
江挽声今天穿着简单的蓝色T恤和烟灰色直筒裤,露出白皙莹嫩的踝骨。
T恤下摆扎在裤子里,腰肢勒的纤细。
很快有人调笑:“这是谁的妹子,这么正!”
“他妈的长得真仙,谁找来这么个极品我靠。”
江挽声蹙眉,径直走到李溪年面前,“李溪年,醒醒。”
“卧槽,声音真他妈纯,叫起来一定得舒服死了。”旁人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引起一群人不怀好意的呼声。
“李溪年,干嘛呢!小美女叫你呢。”李溪年身旁的男生直接上脚踹了他一下。
李溪年这才恢复点意识,一睁眼就看见江挽声皱着眉站在他面前,他有些恍惚,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他妈给叫来的。
“李溪年,你小子行啊。”
“别他妈胡说。”话虽这么说,但李溪年上下打量的目光实在说不上正派,“这可是我后爸养的女儿,我的美女姐姐。”
禁忌的刺激瞬间引爆场子,大家的关注点全都放在这两个人身上。
江挽声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一双水眸像是凝结成冰,昳丽的五官都渗着凉意。
她不想多做纠缠,直截了当,“李溪年,你现在两个选择。”
“第一,跟我走,附近找个酒店好好醒醒酒,你妈给了我酒店住宿费。”
李溪年轻蔑撇嘴。
“第二,我现在报警,未成年人运用不正当手段进入酒吧,你去看守所醒酒,这笔钱充作罚金。”
“你敢?”李溪年脸色一变。
江挽声不为所动,“犯错的是你,我为什么不敢。”
旁边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你他妈哪来的小女表子,信不信哥几个一块弄死你。”
江挽声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地,沁着寒意的双眸和他对视。
像是野生的山茶花,美丽,无畏。
“我已经和人进行了位置共享,再有20分钟如果我还在这个酒吧,且没有任何消息传去,她们会直接报警。”
那人面色凝重,他估计是这群人的老大,被人拿捏,显然气得不轻。
她转回视线,冷眼觑着李溪年,“走吗。”
他抬头看着她带着寒芒的眸子,莫名有些胆颤。
心里憋屈,兀自气闷了一分钟,才灰着脸,“走走走,草!”
江挽声听到预想的答案,转身离开。
她刚走到门口,后背突然漫上一丝冷意。
若有所察地回头——
一个尚未开封的酒瓶直直地朝着她砸过来。
刚才与她叫嚣的高个男生面目狰狞。
时间好像被放慢。
她双脚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酒瓶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闭上眼。
绝望地迎接接下来的疼痛。
“咔嚓——”
酒瓶碎裂,酒液四溅。
预想到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整个人被拽进一个硬朗挺阔的怀抱中。
冷木香铺天盖地。
江挽声的五感脱离又苏醒,心脏砰砰直跳。
在四周一片吸气声中,她鸦睫颤抖,缓缓抬眸。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半解,流利的脖颈线条和冷白凌厉的锁骨极具冲击性。
下颚绷紧,黑眸沉冷。
他垂眸看她,好像在检查她有没有被吓到,“怎么样?”
江挽声后怕,“……没,没事。”
秦谟单手搂着她,抬眸,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沉冷的气压毫不收敛。
包厢里的人噤若寒蝉,黑衣保镖散在四周。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
“胆子挺大。”秦谟的声音像是裹着冰刃,悬在每个人的头上,“就是没考虑过后果。”
他视线落在一个人身上,“喜欢玩扔酒瓶?”
刚刚动手的高嘉此刻身子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没、没有。不敢了,真不敢了。”
在场的人没一个人敢出声,现在搂着女孩的男人,手上戴着代表着秦家三爷的双蛇尾戒。
放眼京城,谁敢惹秦三爷啊。
秦谟左手搂着人,右手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林堂迅速会意,端了三瓶人头马过来,崭新没开封。
“你怎么会不敢呢。”他语调散漫,缓慢地发声。
高嘉就如同砧板的鱼肉,任他宰割。
他冷白修长的手穿梭在那三瓶酒上,骨节微动,选了最左边的。
握着瓶头,抬起。
两个保镖上前把高嘉一左一右地禁锢住,将他死死的按在墙上。
周围的人迅速躲开,生怕殃及池鱼。
高嘉像是意识到了秦谟要做什么,瞳孔震颤,双腿发软,“三爷,真不敢了。我就是一时冲动,我错了,您饶了我吧,饶了……”
尾音未竟,秦谟利落甩手。
“啊——”一声惨叫刺破此时诡异的安静。
秦谟明显感觉怀中女孩身形一僵,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背,低声:“别怕,不死人。”
热气喷洒,语调蛊惑,像是恶魔的呢喃。
但江挽声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出气,况且刚刚那个酒瓶如果不是他把她拉开,她现在不死也残。
现在是高嘉自食恶果,她不会阻止。
秦谟感受到女孩放松下来,又把目光投向高嘉。
酒瓶擦着他的左耳炸裂在墙面上,酒液浇了他半身,碎片飞起直直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秦三爷存心折磨,谁也不敢干涉,生怕成了下一个高嘉。
秦三爷,真的狠辣!
高嘉吓得浑身发软,嘴唇发白,嘴里一直重复,“我错了,不敢了。”
秦谟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拿起第二个酒瓶,出手,带着精准的力道。
“啪——”炸裂在高嘉头顶,酒液兜头浇下,密密麻麻的伤口此刻火辣辣的疼。
“最后一个。”秦谟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
而这个,不再是隔靴搔痒,也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迅速狠厉地砸向高嘉的腹部。
众人骇然,高嘉狼狈地捂着腹部跌坐在地,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收拾完高嘉,秦谟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竭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李溪年,“自己滚回学校,用我帮你吗。”
李溪年连连摆手,酒全被吓醒了,“不用,不用。”
江挽声自始至终窝在秦谟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男人胸膛的温度清晰可感。
每一次说话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每一次动作也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的力量。
他以绝对强悍的姿态为她出气,给她撑腰。
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被人托底的安全感。
陌生,却安心的让她想哭。
秦谟搂着她转身,低沉的声音轻轻落下,“报警,把人都送进去。”
没理会后面那群人惊恐的神情,就要拉着江挽声离开。
江挽声有些羞赧地从他的怀里出来,刚要迈步,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刚才站着还不觉得,现下一动疼得厉害。
秦谟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白皙的踝骨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此刻鲜血都渗进了她的白色短袜里,染红一片。
秦谟眼皮一跳,直接强势地把人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林堂,开车去医院。”
江挽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在怀里,秦谟步伐很大却很稳。
“其实我能自己走的。”她不太自在。
秦谟没理他,只是托着她上身的手臂往上抬了抬,让她更靠近他的脖子。
“手抱好。”
她不好意思动。
秦谟突然松力,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紧紧揽住他的脖颈,头紧紧埋着。
“不抱好就容易摔。”
江挽声敢怒不敢言。
——
秦谟带着她去了医院,还好伤口比较长但不深,只是做了清理消毒。
出了医院就已经是十点了,她在包扎的时候就给舍友报了平安,现在秦谟送她回学校。
江挽声静静的坐在秦谟旁边,有些抱歉,“小叔叔,不好意思今天又麻烦您了。”
“不过,您今天怎么在那里?”还那么及时的出现。
“路过,你没关门。”秦谟声音平淡,浸着夜色的凉意。
在前面开车的林堂极力压制内心的汹涌。
明明是您在三楼包厢的落地窗看见人家一个人进了酒吧,脸色还不好,特地找下来的。
“以后不要独自处理这种事情,虽然你有保护意识,但你低估了人性的恶。”
秦谟冷隽的面容侧过来,虽然车厢阒暗,轮廓模糊不清,但那双锐利的黑眸仍然能让人感觉到实质的压迫。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确实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冲动鲁莽地朝她扔酒瓶。
他倚在座椅上,散漫地摩挲右手的尾指,神色懒倦。
车厢安静几秒,他突然开口:“继母对你不好?”
她错愕几秒,随即明白,他应该是听见刚刚在包厢里的话了。
“还行。”总归也没有虐待。
“让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一人照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酒鬼弟弟,算还行?”秦谟轻哂,“你脾气还挺好。”
“没有,我也很生气的。”江挽声水眸眨了眨,“但您不是帮我出气了嘛。”
女孩姣好的小脸上挂着笑,水灵灵地看着他。
秦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没作声。
江挽声被他看的有些慌乱,“怎么了?”
“江挽声。”秦谟冷冽的嗓音响起。
“委屈,可以哭。”
江挽声目光一滞,鼻头突然传来难以抑制的酸涩,水眸爬上雾气。
这股委屈来的汹涌,压都压不住。
从今天那通电话开始就被她死死埋在心底的苦涩和酸痛,如开闸的洪水,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心脏,脆弱无孔不入。
他怎么看出来的,她明明伪装的很好。
镇静,冷漠。
这是她一向擅长的,用来粉饰脆弱的面具,他怎么知道的。
眼角湿润,似是有什么在坠落,她有些无措地抬手掩去。
江挽声,哭没有用,别惹小叔叔不开心。
她伪装,“我没有委屈的。”可眼角滚落的泪水却背叛了她。
深吸一口气,即便眼角还挂着泪,还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我不想哭的,但我控制不住,抱歉……”
或许是从没有人如此认真地对她说:委屈,可以哭。
所以初次听到,强大的杀伤力顷刻就让她的情绪失控。
秦谟下颚绷紧,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层薄戾。
江挽声竭力地控制眼眶的湿意,默默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止住了无声垂落的泪珠。
秦谟咬了咬后槽牙,单手覆上她纤嫩的脖颈,虎口卡在她的下颌,指骨用力,将她低垂的头抬起,“江挽声,看着我。”
“……小叔叔。”
“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伤心对别人感到抱歉。”秦谟的声音冷冽且不容置疑,“委屈是你该有的情绪,哭是你发泄的权利。”
“江挽声,是谁教你忍气吞声的。”
她双眸洇着潮意,鼻头泛红,“哭没有用啊,从小我就知道,会哭的孩子不一定会有糖吃的。”
秦谟眉心一紧,她父母是怎么养孩子的。
他听秦唯昭说过江挽声家里的情况,当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听她控诉,可现在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原生家庭带给江挽声的伤害,突然觉得难以忍受。
心尖泛着莫名其妙的酸疼,陌生的痛感好像在扯着他的神经。
“林堂。”
林堂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这突然的一声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连忙回应:“三爷。”
“靠边停车。”
林堂不明所以,但还是找了地方把车停下。
江挽声不解地望着他。
就见他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颀长的身形直接迈进路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看他。
两三分钟后,秦谟回到车上。
“开车吧。”
林堂继续启动。
江挽声看着他,还没说什么,嘴里就突然抵进一块硬物。
她下意识一咬。
甜的。
是糖。
秦谟低问:“甜吗?”
江挽声呆呆地点头,“为什么……”
秦谟把剩下的糖放到她手上,“有个小孩以前哭的时候没收到糖,现在补给她。”
车厢寂寥无声,光线昏暗。
她看着手上五颜六色的糖果,好像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刚刚褪去的潮湿卷土重来,这次不是委屈,不是酸涩。
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满涨。
她滚了滚嘴里的糖,把剩下的糖仔细地放进口袋里,“小叔叔,我会很珍惜很珍惜这些糖的。”
秦谟懒笑,“买来就是让你吃的,吃完可以再买。”
“这不一样。”她郑重其事,“您今天救了我两次,都对我意义重大。”
秦谟好像来了兴趣,黑眸里染了些兴味,“要报答我?”
江挽声一本正经地点头,清凌凌的眸子里蕴满认真,“嗯。”
“怎么报答?”他单手支颐,散漫松懒地看着她。
江挽声毫不设防,“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您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什么要求,都可以?”
江挽声痛快点头。
她今天彻底改变对小叔叔的看法。
小叔叔外表凌厉迫人,但其实内心还是很温柔,很绅士的。
肯定不会为难她,所以她应的很坚决。
前面的林堂,听着这段对话,痛心疾首。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果然没什么经验,他家三爷就是个攻击性极强的恶狼,面冷心硬。把提要求的权利完全自由地交给三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行,我想到了告诉你。”
……
林堂按照江挽声的要求,把车开到学校侧门。
“三爷,江小姐,扶华大学到了。”
江挽声拿着包,准备下车,“谢谢林助理,三爷再见。”
身子刚动,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环住,“上次你送给我的饼干很好吃,还会做别的吗。”
江挽声:“我还能做一些中式糕点,您想吃我可以给您做。”
“可以。”
“那您什么时候要,明天?”
“不急。”他还攥着她的手腕,手下触感滑嫩,他有些不想放手,“看你时间。”
江挽声一心都在给他做糕点上,一点没注意他的手还拉着她,“那您什么时候想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闻言,秦谟眉尾一挑,“什么时候想要都能联系你?”
“对呀。”
秦谟没忍住从喉间滚出一声轻笑,笑意直达眼底。
眉眼清隽,瞳眸深邃,五官得天独厚的俊美,此刻一笑,几乎晃了她的眼。
他知道她没听懂,也没想解释,转移了话题,“我怎么联系你。”
江挽声不假思索,“有昭昭啊。”
闻言,秦谟眼里的笑意散了大半,“不想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这语气有点像质问了。
江挽声怕他误会,“不是的,我主要担心您不想要,我怕自作多情。”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敏感。”他松开她的手腕,冷白修长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手机给我。”
江挽声连忙把手机放到他手上。
他接过,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随后车厢里传来一声震动。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回去加我,以后直接联系我。”
秦谟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江挽声默默拿回手机,乖乖点头。
秦谟满意,“行了,回去吧。”
江挽声拿着包下车。
刚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
纤白的手指曲起,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秦谟冷隽的俊颜露出。
“怎么了?”
“小叔叔,这是您提的第一个要求吗?”
秦谟挑眉,不置可否,“等我看到你的点心再说吧。”
随即,车窗升起,江挽声目送那辆黑色布加迪缓缓驶入夜色。
江挽声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十点半了。秦唯昭三个人都穿着睡衣坐在下面敷面膜聊天。见到她回来,秦唯昭扶着脸上的面膜问道:“声声宝贝,小叔叔送你回来的?”
在江挽声在医院发在宿舍群里的信息中,已经说了今天是秦谟路过帮了她。
江挽声点点头,“嗯。”
秦唯昭看见她脚踝的绷带,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挽声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温声道:“就一条小伤口,上了药就没事了。”
舒可调侃道:“声声宝贝,一条小口子换来小叔叔连号布加迪的限定体验,有生之年系列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真没想到秦三爷是面冷心热的类型,帅炸了。”
“面冷心热?”秦唯昭觉得荒唐,“我小时候调皮,觉得一个女同学的辫子很好看,我很喜欢,就给她剪了然后放在自己的头上,结果发现不好看,我又还给了她。”
“她哇哇大哭,老师请我家长,我爷爷身体不好,爸妈都在国外,最后小叔叔去的。”
秦唯昭的表情一言难尽。
“回去之后,我小叔叔就把我剃成了光头,还把我的头发原封不动地送我当礼物。”
“……”
“……”
“……”
“我哭成了傻逼。”
“那段时间去哪我都戴着帽子,别人见了我都一脸心疼,以为我做了什么开颅手术。”
“你说他面冷心热,是对我头发的侮辱。”
舒可和曾朵荔直接把面膜笑裂。
江挽声也忍不住莞尔。
她好像可以想象得到,秦谟那张冷峻清隽的脸,面无表情地剃光秦唯昭头发的样子。
曾朵荔的面膜已经笑得不贴合了,缓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昭昭,其实我不太相信。”
舒可会意,“是的,建议直接放图。”说完回头看向江挽声。
她接收到两人的意思,附和:“嗯,我不信。”
“……”秦唯昭扯掉脸上的面膜,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走,“各位的算盘打的,我老宅的爷爷都听见了。”
几人笑作一团。
随后又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
宿舍归于安静,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荡。
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似还在耳边环绕。
—委屈,可以哭。
—有个小孩以前哭的时候没收到糖,现在补给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包括她的父母。
父母离异后,父亲就离开再娶,再娶的阿姨家庭富裕,父亲没有话语权,为了这段婚姻的维系,他宁愿把李溪年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愿意施舍一点温暖给她。
母亲将她带到十岁就改嫁他人,很快生了一个女儿,而小女儿的降生,也让母亲将她视为失败婚姻的累赘。
她彻底成为了一个多余的小孩。
不管是在父亲家还是母亲家,她都小心翼翼,不吵不闹。因为父亲告诉她,他也很不容易,让她不要给他添麻烦,母亲也告诉她,妹妹很小,让她懂事乖巧一点,她很累。
她听明白了,也极力做到乖顺独立。
所以,她从不表现出难过,也从不在人前流泪。
没有人会安慰她,没有人会把她的眼泪当作珍珠,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不被珍视的小孩。
后来,两人一拍即合将她送去寄宿学校。
在别的同学期待放假与父母团聚时,她却害怕又排斥。因为没有人欢迎她,也没有人等待与她团聚。
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时,却有一个人告诉她,不必忍气吞声,哭泣是她的权利。
甚至。
她的眼泪换来了糖果。
好像心口经年的枯涸终于迎来了一场迟来的甘霖……
她把口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拿出来摊在桌上,水润的清眸看了好久,才分外珍惜地把它们放进了一个星形的玻璃瓶里。
心绪平静之后,她起身洗漱,然后换了睡衣上床。
幽闭的床帘阻隔了外面的光线,她躺在被子里,拿着手机点开通讯录。
通话记录最上栏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她存到通讯录,备注好“小叔叔”,又复制了号码,打开微信,搜索秦谟的账号。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惴惴,还有些隐秘的期待。
搜索结果出来——
他的微信头像跟他本人一样的沉冷。
底色纯黑,中间躺着的他右手带着的那枚蛇头尾戒。
蛇身泛着银光,蛇眼鬼魅如血。
名字是一个大写的“M”
她备注好,点击添加。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但出乎她意料,那边几乎瞬间就同意了。
她蓦然有些慌乱,不知道现在要不要打个招呼。
盯着聊天界面,纠结地挠了挠手机背壳。
要说些什么吗?
他那么忙,是不是在加班工作?
现在发信息的话不会打扰到他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页面弹出一条信息:
M:【没睡?】
透过这条信息她好像能看到,秦谟凌厉英挺的眉眼半垂着,散漫随意地给她发信息的样子。
然后,心跳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些失衡。
江挽声:【就要睡了。】
M:【嗯。】
发完这个,秦谟就没再发了。
她瞅了半天,最后打字过去。
江挽声:【晚安,小叔叔。】
江挽声:【还有,谢谢。】
她发完觉得只有文字好像有点随意冷漠。
然后又挑了一个抱着大爱心的猫咪表情包发了过去。
秦谟十几秒后,才回了信息。
M:【晚安。】
她收到回复,嘴角不自知地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正要退出微信,就看到李溪年给她发了微信。
李溪年:【姐,你怎么跟秦三爷认识的?】
李溪年:【你们在一起了?】
两条信息隔了两三分钟,估计是自己心里害怕,想了半天才敢问出来。
她看着这两条信息,觉得讽刺又荒谬。
以前不可一世,对她呼来喝去直呼大名,现在竟然姐姐都喊上了。
而且还猜测她和三爷在一起,她想不通他回去之后胡乱猜测了些什么。
三爷明明是看在昭昭的面子上,又出于对晚辈的照顾才出手帮她,他竟然觉得她和三爷在一起,李溪年是不是疯了。
江挽声:【秦三爷只是朋友的叔叔,是长辈。你今天没一起被送进警察局已经是三爷手下留情了,别四处造谣胡说。】
她其实明白,小叔叔只是让李溪年回了学校,是顾忌她以后会被继母纠缠。所以她更不能让李溪年在外面胡说毁坏他的名誉。
江挽声:【而且秦三爷很忙,不要妄想通过我狐假虎威,闯了祸我不会管你。】
李溪年大概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几秒后就回了信息。
【我知道了,我不敢惹三爷的。】
只要李溪年不在外胡说就好,他今晚惹了祸,所以她也不担心他会这件事告诉江文谦和李育淑。
她跟他们一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另一边,秦谟把江挽声送回扶华大学,就回了“光城”。
三楼包厢里,裴阙敞腿坐在中央的皮质沙发上,嘴角勾着玩味的笑。
“秦三爷冲冠一怒为红颜,怒砸三瓶人头马的英勇事迹真是新鲜啊。”
秦谟轻哂:“你挺闲啊,还有空看戏。”
“我再忙也不能错过兄弟的求偶过程啊。”裴阙潋滟的桃花眼微眯,“以前一副什么都看不上眼的死样子,跟个冰块一样,还以为你会孤独终老呢。”
秦谟双肘支腿,拿着酒杯散漫地晃着。
裴阙靠近秦谟,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隐晦的垂眼扫了扫,“兄弟,你这二十七年不用的东西,别再老化了,常用常新嘛。”
秦谟气笑了,“离我远点,你太骚了。”
裴阙笑着挪开,懒散地倚在在沙发背上,整个人痞气又浪荡,“啧,老处男果然是见不得我们这种春意盎然的。”
裴阙在国外养着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孩,到现在差不多一年,这事秦谟和岑彧也都知道。
秦谟半扭着头睨他一眼,嗤了一句,“畜生。”
闻言,裴阙扬眉,欣然接受,“彼此彼此。”
秦谟没再理会裴阙这狗,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他眯眼看了一会,随后将杯中的琥珀色酒液灌入口中,流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冷白脖颈上线条拉紧,色气拉满。
小没良心的。
回去就把人忘了。
裴阙看了眼秦谟郁闷的样子,心里莫名痛快。
这狗长这么大就没等过什么人的消息。
苍天饶过谁,真他妈爽。
他故作无意地点开自家小女人的微信,又故作无意地点开她刚发的语音。
“你明天的飞机吗?我去接你吧。”
女孩的声音松散柔媚,像是带着勾子,撩拨得很,跟裴阙不相上下。
秦谟的视线扫过来,裴阙得意勾唇。
他按住回复:“不用宝贝,你在家等我就行。”
秦谟承认,这狗恶心到他了。
“你倒贴的还挺骄傲。”
裴阙家那位在国外留学,他一年到头找尽机会往国外跑,人家一不高兴就费尽心思地哄,钱也砸了不少。
“我暂且理解为你这是嫉妒。”
秦谟冷笑一声,又打开手机看了一遍。
他散漫地上下滑动了几次,一条好友申请终于姗姗来迟。
他动作稍顿,眉锋一扬,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在手机上轻点。
同意之后,点开她的个人页面。
她的个人头像是一个Q版的手绘小猫,名字是“声声挽”,用她姓名的后两个字组合而成,倒有些诗意,配上那个傻傻的小猫却又有些滑稽。
秦谟身子往后靠,一只手肘抵在扶手处,懒散地支着头,看的专注。
不过江挽声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没什么内容。
他退回去,发现聊天界面上还没有任何信息。
秦谟轻叹,只好妥协,主动发了信息过去。
小姑娘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乖巧。
既然要睡了,他也不打算继续打扰她。
没想到她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还跟着一个傻里傻气的小猫爱心。
秦谟疏冷寡淡的眉眼落在这个表情包上,须臾,嘴角轻勾。
乖死了。
有点想欺负。
——
江挽声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要给秦谟送点心,但这一周确实是有点忙,没有腾出大块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
江挽声周五就给凌南学长发了微信,问问周末什么时候可以借用烘焙屋。
凌南很快回复:【随时都可以,上次你在我们这做饼干的照片吸引来了不少新成员,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去给你开门。】
江挽声:【那学长等我一下,我去确定一下时间。】
江挽声确定能借到烘焙屋就又去问了秦谟。
江挽声:【小叔叔,你周末有空吗?】
过了半小时,秦谟才回复:【有。】
江挽声:【那我给您做好点心,您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
秦谟:【你过来送?】
江挽声:【昭昭正好明天下午三点回重翡园,她说可以帮忙带过去。】
她明天下午还有个小组讨论,没空过去,正好秦唯昭顺路。
秦谟:【没空,明天不回重翡园。】
江挽声想了想,又问:【那下午五点以后呢?】
如果她送的话就只能等到小组讨论结束以后了。
秦谟回的很快:【可以,还记得麓秋名都的地址吗?】
江挽声上次在他那里住了一晚,还记得具体位置。
江挽声:【记得的。】
江挽声:【那我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秦谟:【好。】
江挽声给凌南确定好时间,凌南很痛快地答应。
……
周六上午八点,江挽声就去了烘焙屋,中式酥饼有些难做,她临近中午才做好。
最终做了四款花酥:桃花酥、梨花酥、菊花酥和梅花酥。每样两个,每款上面用食用色素点着各自的花瓣颜色,精致好看。
她把它们放进木制的点心盒里,准备下午送过去。
……
下午四点半,江挽声匆匆结束小组讨论,拿上木盒打车去麓秋名都。
这是坐落在市中心里寸土寸金的高端住宅区,周围绿化做得很好,楼距适中,注重隐私性。
她凭着记忆走到6号楼,坐电梯直奔顶楼。
电梯抵达,她迈步走到门前。
抬手,敲门。
双手握着木盒的提手,等人过来开门。
秦谟听到门铃声,起身走到门前。
透过室内屏幕,小姑娘亭亭立于门口。
她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小V领衬衫裙,乌发蓬松,皮肤雪白,眉眼轮廓温软昳丽。
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好。
他心头一软,寡冷的眸子里揉进些许暖意。
江挽声站在门口,对男人此刻的注视浑然未觉。
她每次面对秦谟都觉得拘谨,但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心里的紧张就会缓解不少。
毕竟,小叔叔是个很好的人。
深灰色大门传来声响,门从屋内拉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闯进视野。
她有些愣住。
一股潮湿的水汽裹挟着丝丝冷木清香扑面而来。
他显然是刚洗完澡,乌黑的发丝还残留着水意,冷白的肌肤被收裹在纯黑色的家居服中。
黑与白极致的勾缠,渗透出极具攻击性的欲。
他半垂着眸子看她,瞳仁漆黑,深不见底。
她莫名觉得面颊发热,连忙躲开视线。
“小叔叔。”她把手上的盒子往上提了提,“这是我上午做的花酥。”
秦谟没接,觑着她,淡声开口:“不进来?”
江挽声其实不太想进去,实在是秦谟现在散发着太过强大的攻击性。
但秦谟已经往里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秦谟随口道:“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
江挽声乖乖换上。
等她换完,男人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那双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她更觉得不自在了,强装镇定地迈步走到沙发旁。
他在看什么?
她今天的衣服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啊。
“伤怎么样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是周一那晚受的伤,已经过了四天了,现在走路都没什么问题了。
“正在结痂了,不影响走路。”
秦谟垂眸,“我看看。”
?
“怎、怎么看?”江挽声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谟轻笑了一声,把一旁的矮凳扯过来,放在她的的脚边。
“脚踩着,我看看。”
“不用了吧……”
“听话。”秦谟的声音不容置疑。
她曲起小腿,把脚踩在上面。
就看到秦谟那双精致好看的手慢慢褪下她的白袜,露出她白皙的脚踝。
若有若无的触感,像是小勾子,轻轻地勾着她的心尖,耳廓有些发烫。
男人的大手托着她的脚,转动了一个角度。
凌厉的黑眸无比专注的看着那一道浅棕色的伤口。
在她的角度看他,流利紧实的肌肉线条将家居服撑起好看的弧度。
领口垂着,被衣服遮盖的小腹,似有分明的凸起。
这男人太犯规了。
她慌忙看向别处。
男人的手掌温热,拇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伤口,她有些瑟缩。
男人力道收紧,“乖点,别动。”
她像踩在他的手上。
这个认知让她的耳垂更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声询问:“好了吗?”
秦谟“嗯”了一声,把她的袜子拉上去,“看来有按时换药。”
手掌松开,身子退回,一副清心寡欲之态,好像刚刚似有若无的暧昧与他无关。
江挽声垂头把袜子又往下拉了拉,堆了几个褶,才放下去。
秦谟蹙眉看着她的动作,“拉下来干什么?”
他好像是真的不解。
她觉得有点好笑,“这样比较好看,这个袜子就是这么设计的。”
怕他不信,她还站起来,并了并脚,“你看,这样比拉直了更好看一点吧。”
秦谟看着,喉间泄出一声低哑好听的笑,“好看。”
她眉眼一弯,有点高兴。
秦谟起身去岛台洗了个手,回来以后打开她带来的木盒。
是很漂亮的花酥,小巧精致。
江挽声:“四种花型,每种形状都是不同口味,你可以猜猜都是什么花。”
女孩眸子里拢着细碎的光,秦谟随着她,拿了其中一块。
然后懒散地开口:“梨花?”
她摇了摇头,“不是,再猜。”
秦谟笑着,也不觉得烦,“莲花?”
江挽声“啊”了一声,尾音上扬,有些挫败,“我做的那么不像吗?”
秦谟笑意更浓,故作恍然,“原来是桃花啊。”
她看到了秦谟眼中的戏谑,“小叔叔你怎么耍人啊?”
秦谟冷隽的眉眼软和下来,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意味深长地开口:“江挽声,怎么那么甜啊?”
江挽声:“不会吧,我没放很多糖啊?”
秦谟:“江甜甜,真的很甜。”
?
他说什么?
什么江甜甜?
她吗?
她愣愣地重复:“江……甜甜?”
……
江挽声被这个称呼惊得不轻,最后回去的时候还有点缓不过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微哑,叫她的时候无端的有些缠绵和……宠溺。
她吓了一跳,赶忙把这种想法驱逐出去。
怎么可能。
他估计就是把她当小孩逗呢。
——
江挽声回到学校,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凌南。
凌南也是刚来,拿着餐盘坐在她的对面,“嗨,江学妹。”
江挽声闻声抬头,礼貌笑笑,“凌学长。”
“学妹把东西送给你那个长辈了?”
江挽声:“嗯,刚回来。”
“那你这个暑假就待在你叔叔家?”
她不解抬头:“我留校啊。”
她好像和他提过。
这次换凌南疑惑了,“你不是住在女生公寓6号楼吗?”
她点头。
“6号楼暑假的时候要进行大规模的电路维修和装修,建议大家尽量不要留下。”凌南顿了顿,“你没收到通知吗?”
她确实没关注最近的通知,“什么时候发的?”
凌南:“昨天中午。虽说想留下也可以留下,但是施工人员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女生也不太安全。”
她蹙眉,凌南说的不无道理。
她们在宿舍里讨论过暑假安排,只有江挽声选择留校。
她不能回家,回去就要面对父母为难的样子。
可留在这里,她还得给自己另找住处。
“那,可能我得再校外附近租个房子。”江挽声有些头疼。
凌南提醒:“那你得早做打算,最近租房的人肯定不少。”
他想了想,“你可以在校内互助墙蹲一蹲合租的舍友,都是同校的也安全。”
江挽声感激道:“谢谢师兄,我会试试的。”
凌南安慰:“没事。”
江挽声点头。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有点困扰。
如果要租房的话,还需要一笔额外的开销,虽说她这三年奖学金、助学金和打工的薪酬加起来能够支撑,就是有点心疼。
——
回去之后,江挽声就挂了互助墙,找能够合租的室友或是有意愿转租的学长学姐。
可惜过了一周仍然一无所获。
她有点挫败,想着要不干脆就住在学校里,加紧防范就好。
但宿舍的人都劝她出去住。
秦唯昭也说可以搬过去跟她一起住重翡园。
但江挽声拒绝了。
虽然她和秦唯昭是闺蜜,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她的东西。
秦唯昭理解她,也没为难。
就是转头给秦谟打了电话。
响了好几秒,那边才接起。
“小叔叔,你那边有没有空着的,离我们学校很近的一居室、两居室什么的啊?”
秦谟懒散清冽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传过来,“重翡园不想住了?”
“不是我住,是我闺蜜,就是江挽声啊。”
秦谟那边静了两秒,“怎么回事?”
秦唯昭细细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声声父母的情况吗,所以她暑假是不回家留校的。但是我们宿舍要搞装修,她一个人住着也不安全,所以现在在外面找房子。”
“我想了想,与其租别人的,不如租你的。”
“她不想住重翡园?”秦谟大概能猜得出原因。
秦唯昭的声音有点失落,“嗯。”
过了片刻,秦谟的声音再度传来:“到时候发你地址。”
秦唯昭语气扬高,“好嘞!”
秦谟挂掉电话就让林堂去整理了一下扶华大学周边的房子,林堂工作能力很强,很快就找到了。
秦谟把地址发给了秦唯昭。
秦唯昭收到信息正打算在互助墙上分享房源,到时候用小号加上江挽声的微信,然后把房子租给她。
计划还没开始实施,江挽声就接了个电话,说是找到了房子。
秦唯昭有点担心,“声声,这是谁介绍的房子,安全吗?”
江挽声笑道:“是凌南学长介绍过来的。”
“他说这是他舍友的房子,他舍友不太适应群居生活,一直在校外租房住,但暑假到了他也要毕业了,这套房子就空下来了,正好转租给我。”
舒可歪过头来:“哇,那很不错啊。”
曾朵荔提醒她:“那你得先去看看房子,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
江挽声点头,“嗯,我知道,我和师兄约了时间,等周三那科考完就去看看。”
秦唯昭:“那租金什么的你们谈好了吗?”
江挽声:“这套房子是一个三居室,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女孩,我们三个一起合租,租金的话分摊下来应该是一人一千。另外两个女生是早就谈好了的,房子也看好了,周三看完以后,如果我满意的话就可以一起住进去了。”
“我也加上了那两个女生的微信,目前看来还是很友善的。”
秦唯昭点了点头,虽然自己准备的房子没有派上用场,但总归闺蜜有房子住了。
“那很好诶,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我爸妈不常回来,我也不愿意回老宅那边,远离市中心的什么都不方便,我就住在重翡园,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江挽声抿唇一笑:“好啊,等我那边收拾好了请你去玩。”
舒可走过去搂着曾朵荔,打趣:“可别忘了我们,虽然一考完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回家,但是我们可以视频看看你的小窝哦。”
江挽声:“当然会联系你们,放心吧。”
——
房子有了着落,六月也到了最后一周。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大家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自己的专业考试。
周三那天,江挽声跟着凌南去看了看房子,那个学长的生活习惯很好,房子虽然不好但整齐干净,各项设施也都能用。
很快达成协议,三个人约定七月初入住。
秦唯昭看到她确实不再需要这套房子,又给秦谟说了一声。
秦谟听完之后,没什么太大反应,但秦唯昭总觉得,他这个小叔叔最后回应他的时候,态度直接冷淡了七八分。
各科考试陆续结束,大家都收拾行李准备离校。
一向热闹的校园,一时间变得有些冷寂,只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在活动。
秦唯昭放了假就更加投入到即将到来的钢琴比赛当中。
这天好不容易腾出个空来,想要跟江挽声聚个会。
她给她发微信:【声声宝贝,人家这几天练钢琴练的想死,现在急需要宝贝续命!】
秦唯昭:【宝贝有没有时间,你来重翡园吧,我们一起玩呀。这里还有一个影音室,我们还可以一起看电影。最近我找到不少好看的片子,我们可以美好的度过一个姐妹时光哦~】
过了一会,江挽声的微信才发过来。
江挽声:【抱歉昭昭。我今天中午约了凌南学长吃饭,想要谢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我也不好爽约,我下午再去好吗?】
秦唯昭本来摊在沙发上没什么力气,看着信息突然有了兴趣:【学长?/狗头/】
秦唯昭:【声声宝贝主动约人吃饭??还是男的!】
江挽声无奈:【学长帮了我这么多,我这也是理所应当啊,你别多想。】
秦唯昭反对:【凌南学长长得温文尔雅的,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嘛。你们可以发展看看,你这么多年也没谈过恋爱,多可惜啊。】
江挽声:【昭昭,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秦唯昭得意:【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最起码可是有一个暗恋对象的,只是现在还没拿下他,但是我势在必得!等他回来,我就开展我的一大波攻势!】
秦唯昭从小暗恋一个邻家哥哥,奈何他是小叔叔的兄弟,导致她现在不得不叫他叔叔。
这个人禁欲又高冷,跟个高岭之花似的,怎么撩都撩不动,还好她秦唯昭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拆吞入腹!
江挽声:【那先预祝你旗开得胜了,就别打趣我的事啦。】
秦唯昭妥协:【好吧,那今天晚上我们再约,回来记得跟我说你们俩吃饭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哦~】
说完,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
打算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去超市采购一大批零食,为今天晚上的电影做准备。
但没成想,她刚收拾完准备出门,迎面撞上了刚从车里下来的秦谟。
她一脸不可思议,迎上去:“小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秦谟冷厉的眸子睨了一眼她的表情,淡声问:“闯祸了?一副不欢迎我的样子。”
秦唯昭讪讪一笑:“哪敢啊?”
她狗腿地跑到秦谟身侧,问:“小叔叔,你要待多久啊?”
秦谟换上拖鞋,随口回应:“今天住这。”
秦唯昭失声:“什么!”
“你不是一年到头不过来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他要是在这不走,她和江挽声怎么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秦谟今天是在附近考察一个项目,他最近很忙,每天休息时间都不到五个小时,刚结束考察,想着都到重翡园了,干脆就过来住一晚,不再回麓秋名都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大反应。
“秦唯昭。”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秦唯昭立刻有点发怵。
“这应该是我名下的房产。”
秦唯昭尬笑,“小叔叔,主要今天真的不方便,要不你去别的地方住吧?你那么多房产,不必要非在这里吧。”
秦谟一眼看穿:“约了人?”
秦唯昭乖乖点头:“是。”
“还不方便见我?”秦谟挑眉,“你不是喜欢岑彧,换目标了?”
秦唯昭一噎。
他懒散道:“也好。”就是岑彧可能会疯。
秦唯昭炸毛:“怎么可能!岑彧可是我毕生死磕的对象,我很专心的好不好。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
秦谟直接打断:“约了谁?”
秦唯昭从善如流:“声声。”
秦谟原本喝水的动作一顿,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嗯。
今天来这不亏。
秦唯昭本来以为秦谟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离开找别的地方去住。
但显然他没有,反而还越来越闲适自得。
秦唯昭憋了半天,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小叔叔,你在这里我们很不方便的。”
秦谟挑眉,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秦唯昭微笑:“我们本来计划的是今天晚上在这里一起吃饭,然后聊天看电影的。”
秦谟不动如山:“影音室在三楼,隔音效果很好。”
秦唯昭:“那我们晚上吃饭呢?”
秦谟:“不能一起?”
秦唯昭保持微笑,“当然不行啊,吃饭就是要边聊天边吃才有意思啊。况且今天声声好不容易主动约了一个学长吃饭,我本来打算是好好审审她的,你一来让人怎么说啊。”
秦谟本来散漫的脸色陡然冷了几分,“约学长,吃饭?”
秦唯昭显然没有意识到秦谟情绪的变化,“对啊。那个学长帮了她很多忙,声声每次帮你做点心都请的这个学长借给她场地,说起来,小叔叔你还有些红娘的体质呢。哦对,声声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学长牵线。”
秦谟脸色沉下来。
哦。
他还助攻了一把。
秦唯昭自顾自地说:“其实这个学长跟声声还是蛮配的,虽说不是什么极品帅哥,但也温润有礼,两个人都是一个专业的,以后在一起了也有共同语言。”
她越分析越觉得两人很有发展的可能,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秦谟,原本就冷厉的眉眼现在已经覆上一层寒霜,甚至眼底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戾。
秦谟冷笑一声,音色裹着冰,秦唯昭莫名打了个颤。
“怎、怎么了?”她觉得再说下去有点不妙了。
秦谟这个人向来是挑剔又寡性,做事狠厉还有点随心所欲。
现在感觉应该是生气了,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秦谟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地双蛇尾戒,蛇眼发出诡谲的光。
他缓缓开口:“继续说。”
秦唯昭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小叔叔你还是今天别在这了。”
她语速极快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端坐在一旁,等着他的反应。
秦谟冷声开口,“不是说江挽声是你最好的闺蜜?”
秦唯昭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住了,然后一脸诧异地点头,“当然。”
“从来没谈过恋爱?”
“是啊。”
“第一次约会不重要?”
“怎么可能,当然重要。”
“不需要把关?”
“当然需要把关!”
“我算不算长辈?”
“那当然!”
秦唯昭有问有答,利落地回答完,就看见秦谟满意地上楼。
她没懂,“所以呢?”
秦谟头也不回的上楼,背影挺阔颀长,慢悠悠撂下一句话:“长辈留下把关。”
秦唯昭:“……”
她往外瞅了瞅太阳,今天它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是不是没通知她自己换了方向?
还是她小叔叔被人换了脸?
小叔叔是……这么热心一男的?
——
此时,江挽声正前往跟凌南约好的一家家常菜馆。
凌南先到的,江挽声去的时候凌南已经坐在了包厢里。
她微微惊讶,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不好意思学长,让你久等了。”
凌南很体贴:“没事,是我来得太早,我结束了事情就直接来了。”
江挽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坐下。
凌南扶了扶眼镜,认真的看着她。
她今天穿着一件圆领字母短t和牛仔短裙,皮肤莹润白皙,精致纤巧的锁骨露出一半。
她本就是长得像古典墨画中明眸皓齿的美人一般,他不自觉地就看入了神。
“学长?”
江挽声的声音把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了。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
江挽声温和一笑:“没关系。”她拿着菜单,“学长有什么忌口或者偏好吗?”
凌南很绅士:“你点就好,我都可以。”
江挽声也没推辞,认真的点了几道菜。
等菜都差不多上齐了,江挽声端起果汁,“学长,我敬你。谢谢你这几次的帮助,还有这次帮我找到了房子,真的很感谢。”
凌南和她碰了一下,“都是同系的,互相帮助嘛。”
两人边吃边聊,突然凌南询问:“学妹有想好以后做些什么吗?是毕业工作,还是继续深造?”
江挽声:“我打算继续深造,我本身对于汉语言文学很感兴趣,以后想要专攻这方面的研究,可能以后读研读博,然后当个大学教授吧。”
“学长呢?”
凌南有些惊讶,现在愿意留下学习成为学者的人并不多,大多是都选择了考公这条路,他本以为想江挽声这样安静内敛的姑娘,应该会选择安全保守的公务员,平平淡淡。
没想到她会选择坐冷板凳,继续坚持自己所热爱的东西。
他对江挽声欣赏之余,又多了一丝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之感。
“我也是,我已经保研了扶华的汉语言文学的学硕,打算跟着导师认真研究。最近也是在忙汉语言文学的现代化推广问题。呼吁更多人沉入文字的世界,在书本中寻找自洽和富足。”
江挽声一双水眸泛光,显得很感兴趣,“那学长你们具体要怎么进行?”
凌南侃侃而谈:“其实我们团队正在准备一场线上的直播推广活动,扶华大学与直播平台合作,与现代科技融合展示汉语言文学的美丽,引起文字与灵魂的共鸣。”
江挽声好像重新了解了凌南,这原本只是一个为了感谢的饭局,没想到最终演变成了两个同样热爱文字,热爱读书的人的交流互通。
这场午饭宾主尽欢。
江挽声变得轻松许多,一双水眸清凌凌的,“学长,今天真的很尽兴。”
凌南同样:“可我觉得还不尽兴,或许学妹可以考虑加入我们的团队参与这场直播,学妹的个人形象也很符合书中古典美人的气质,如果能参与到古代典籍的那一环节中,说不定能让我们如虎添翼。”
她心里有些澎湃,对此也很期待,“我有参加的机会?”
凌南点点头,“当然,我们的团队并不仅仅限于研究生,本科生同样欢迎,只不过门槛要比较高。但我觉得以学妹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凌南突然想起:“今晚我们就有一场线下的团队内部交流会,或许学妹可以过去旁听或者参与进来,我相信他们都会感激我挖到这么一个宝藏。”
她有些受宠若惊,“我可以吗?”
她正要答应,但突然想到今晚好像答应了昭昭要进行姐妹聚会。
她有些纠结。
凌南好像看出她的犹豫,“学妹,这机会真的很难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错过这场线下讨论会,因为我们的导师也会到场观摩。”
江挽声咬了咬唇,这个机会对她来说真的很有吸引力,“那我先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我们本来约好晚上聚餐,临时爽约不太好,我想我应该征求她的同意。”
凌南爽快点头,“当然。”
她走到走廊里,拨通秦唯昭的电话。
秦唯昭很快接听,“怎么了声声,你已经到了吗?”
江挽声歉声,“昭昭,我可能要爽约了。学长给我推荐了一个研究推介汉语言文学的学生团队,今天下午会有一场线下的研讨会,还有导师到场观摩,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秦唯昭很快明白,不知为什么还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没事没事,那我们改天再约。反正我们时间还很长,不在乎这一天。”
感觉今天小叔叔有种要严刑拷打审问的意思,声声不来应该躲过了一劫。
“不过我很开心你跟学长相处得很好哦。”秦唯昭还是没放弃打趣。
江挽声无奈一笑。
几分钟后,两人挂了电话。
江挽声答应凌南一起去观摩。
——
而此刻的重翡园,自从江挽声的电话打完,秦唯昭就感觉到这偌大的别墅里像是冰窖一样,而行走的制冷机就是她小叔叔。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解。
这是怎么了?
老男人更年期?
她不懂。真的不懂。
江挽声一开始还很担心会融入不进去,但当她真正到了那里,真的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愉快。
那不像是她之前参加的读书社,大家虽然以热爱读书的共同目的组织起来,但水平大都良莠不齐。
但是凌南的团队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每一个人的思想和灵魂都鲜活而厚重,对书本都抱有纯粹的热爱。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能找到自己毕生热爱的事物已属不易,找到与自己的灵魂同频共振的人更是一件令人感动又珍惜的事情。
最令她意外的是,凌南团队的导师就是她一门必修课的教授,而且她曾经提交的一篇论文曾被他赞赏,两人也私下交流过。
在这个下午,她好像窥见了文字的天籁。
加入团队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大家都很欢迎她。
……
一群人聊至深夜才散。
江挽声揉了揉脖子回到租住的小区。
电梯打开,她走到房门,脚步直接顿住。
她的行李箱被人放在门口,她快步走到门前。
拿钥匙开门,却发现根本不适配。
她抬手敲门,很快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过来开门。
江挽声的语气已经说不上好听:“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中年妇女不以为意,面色十分刻薄,“我是这里房东,我要住进来你就得搬出去啊。”
“可是我们是签了合同付了租金,就算临时变卦你是不是应该提前通知我。”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有点恼,音量拔高,“谁没提前通知了,我今天下午一直给你们三个发微信打电话,那两个都接了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发消息都不回。我都已经把租金和押金原封不动地退回给你们了。”
“你一直不回来还联系不上,还得让我把行李给你收拾出来,我还没生气呢,你在这吵吵什么!”
江挽声深吸一口气,觉得可笑,“你单方面违约,必须通知到我个人并且收到我的回复我们才算达成一致,你这样已经是强制驱逐了你明白吗?”
中年妇女不管不顾,“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说完不等江挽声回应就直接把门甩上。
“哐当”一声巨响在楼道里回荡。
江挽声愣怔在原地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打开微信。
今天下午把手机调了静音,又太过投入导致完全错过了房东和两个女生舍友的信息和电话。
她收取了房东的转账,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拉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现在看,她必须回学校了。
刚走到楼下,手机就响了。
出乎意料的是,是她妈妈,罗慕颜。
划开接通,“喂,妈。”
罗慕颜温柔的声音响起,“声声啊,你是不是放暑假了呀?”
现在离放暑假已经一周了,这个时候她打来电话,江挽声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她回应:“嗯。”
罗慕颜:“那……你这个暑假是什么安排啊?”顿了顿,她又带着些试探问:“回俞城吗?”
母亲有些温和的话突然让她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期待。
尤其是在这个猝不及防被赶出来的夜晚。
但还没等做出回应,她就听见那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像是继父陈合在那边催促母亲,“快点说啊。”
母亲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带了些歉意,“是这样的声声,妈妈有些抱歉。因为最近星苒有些感冒发烧,所以可能妈妈没有办法兼顾到你。”
“……所以,如果你要回来的话……可以尽量去你爸爸那边吗?”
一盆凉水陡然浇注下来,那抹微弱的温情还没有发芽就冻毙了。
罗慕颜可能也是觉得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声声,不是妈妈不想你,只是……”
江挽声极力抑制心头苦涩,直接打断:“没事,妈,我不回去。”
她讽刺一笑,“您和爸爸不用担心了。我一向是希望你们家庭美满的,不是吗?”
那边彻底沉默下来,良久,罗慕颜干涩的声音才传过来,“声声……”
“妈妈,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我要休息了,晚安。”
她飞快地挂断了电话,不愿意再听到那个被她叫做母亲的人用什么借口把她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
微微仰头,想要缓解眼眶的酸涩。
“啪嗒——”
一个水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伸手,水珠渐次落下。
一场缓解燥热的雨水与她不期而遇。
像是在应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上天的嘲笑?
嘲笑她在经历了这么多年还依旧心存幻想吗。
她不想打伞,不想躲雨,拉着行李箱迈入雨幕。
精致昳丽的小脸神情麻木。
雨势渐渐变大,路上行人渐渐稀少,雨幕遮挡之下还有薄雾淡淡笼罩。
夏雨不凉,但她的心却如同置身冰窖。
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孩,这个标签一旦放在自己身上,就需要花上好多年去艰难的自愈,而她显然还没有功力深厚到能够面对这些话语刀枪不入。
她步伐不快,路灯的光点被模糊成菱形碎片,她格格不入地暴露在雨势之下。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情况视若罔闻。
夜幕低垂,薄雾细雨。
一辆黑色布加迪穿透夜色凉雨,最终停在江挽声的身边。
而她丝毫未觉。
后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的双腿撑地,手持黑色雨伞,快步走向路旁的女孩。
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她脚步一停,随后一股强势的力道将她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雨帘被割破,温暖袭来。
头顶猝然压下一道冷冽低沉的声音,“江挽声,多大了玩什么自残呢?”
他的声音显然压着怒火。
江挽声听到熟悉的声音,呆呆抬头,视线直直撞入一双深邃凌厉,此刻毫不掩饰着怒意的黑色眸子里,她猛地回神,“小叔叔?”
“你怎么在这?”
秦谟今晚心情不好,看着秦唯昭觉得心烦,所幸让林堂把他送回麓秋名都,鬼使神差地路过扶华大学,没想到远远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慢慢地走在雨幕里,不打伞,也不避雨,整个人都好像被巨大的悲伤吞噬。
他完全没有思考,看到人成了这个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传来细密的疼痛。
“回家路上看到一个怪人拉着行李箱玩淋雨,我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个傻子。”秦谟的声音带着讽刺响起。
江挽声抬头看他,几秒后,忽而笑了。
他虽然声音冷硬,却比她母亲温温柔柔却往人心里扎刀子的语气好得太多。
而且,在他眼里,她能窥见担心。
秦谟看着怀里狼狈的女人,乌黑的发丝潮湿,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大半。
嘴角却还挂着一道勉强的笑容,明明笑意温软好看,他却觉得难受又碍眼。
“跟我走。”
江挽声想拒绝,“没事,前面不远就是扶华大学了,我到时候去宿舍整理一下就好。”
秦谟压了压心头的火,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冷,“江挽声,我脾气不好。”
江挽声猝然回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好像都快忘了这个人是在京城只手遮天的秦家三爷,脾气向来不好,没人敢惹。
秦谟看到江挽声的样子,就知道这小丫头胆子就一丁点的大,吓一吓就老实了,“所以,别在这杵着,送你回重翡园。”
他预判了江挽声会说什么,直接开口,“必须麻烦我。”
“……”江挽声识趣闭嘴,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挽声身上都是湿的,这昂贵的座椅被自己坐在下面,她有点不自在。
车内开着暖风,但秦谟的气压却实在太低。
她不敢直视,干脆扭头看向外面。
秦谟的声音突然响起,“被人赶出来了?”
江挽声尴尬扭头,“嗯。”
“只是被赶出来不至于让你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他一语道破,“还发生了什么?”
江挽声默了两秒,再开口就带了几分自我厌弃,“我妈妈打电话过来了,就是告诉我……她并不欢迎我。”
车内安静片刻。
“江挽声,你的出生和存在都没有任何过错。他们既然选择生下你,就应该做好抚养你和爱你的准备,但显然你的父母并没有。”
“你只是他们失败的婚姻和不成熟的思维之下的牺牲品,你毫无过错。”
“不要用自己的情绪和精力为并不珍惜的你的人买单,明白吗?”
“你会收获很多爱,因为你值得也当得起。”
—你毫无过错。
—你值得,也当得起。
好珍贵的话。
江挽声的声音带着疲惫,“小叔叔,我明白的。只是,我需要时间。”
秦谟黑眸幽邃,心头发闷,“但你可以做到。”
她看着他,深邃如潭的眸子里像是蕴着深意,她的心头每一处漏风缺失的地方好像都被注入一股温热的力量。
她无比清楚,它们来自秦谟。
她的心脏忽然跳动的厉害。
还没说什么,秦谟突然冷笑一声,把话题转开,“这房子不是你今天请吃饭的那个学长给你找的吗?怎么,不靠谱?”
江挽声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反驳:“不是学长的问题,就是他的舍友以前住过的房子,但没想到这个房东临时变卦,我也比较倒霉吧。”
秦谟脸色更加冷厉了。
呵。
还维护他。
“活该。”
“……”
“以后你就住在重翡园,正好拿着行李箱。”
江挽声惊讶,“可是……”
“没有可是,你还欠我两个要求不记得了?这是一个。”
江挽声怎么也没想到秦谟会把要求用在这里。
“这也可以是要求吗?”她有点疑惑。
她好像成了获利方。
秦谟散漫谑道:“过意不去?”
江挽声乖乖点头,“嗯。”
秦谟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她,嘴角一勾,“那再赔我一个?”
“……啊?”
他凝着她的神情,“逗你的。”
“……”
江挽声欲言又止。
秦谟看着女孩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眼底笑意逐渐扩大,“江甜甜,不要在心里偷偷骂我。”
江挽声这次没忍住,“不要叫我江甜甜。”
秦谟勾唇看女孩微蹙的眉心,和水润润的清眸,此刻里面闪着控诉,他淡声开口,“哦。”顿了片刻,“江、甜、甜。”
他音调拖的又懒又长,逗弄的意味极强。
她一口气上不来,扭头不想理他。
她以前不知道,传言说一向凉薄的秦三爷还有故意气人的恶趣味。
车窗倒映出女孩有些皱的清丽小脸,秦谟好整以暇地凝着。
林堂透过内视镜看着两人的样子。
心里啧啧叹息。
为老不尊啊为老不尊。
倏尔,被一道藏着薄刃的目光扫过来,他连忙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专心开车。
开车使我快乐,我爱开车。
……
车子缓缓驶入重翡园。
秦唯昭是个夜猫子,现在别墅的灯光还大亮着。
小叔叔不知道为什么臭着一张脸走了,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乐得清闲。
可以在偌大的客厅随心所欲不用被人约束。
谁知道今天的快乐这么短暂。
房门口突然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秦唯昭心里暗叹:这人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都不给人丝毫的反应时间的吗。
正要起身坐好,就看见小叔叔拉着她家闺蜜走了进来。
秦唯昭眼睛睁大。
急匆匆迎上去,“声声?你怎么过来了。”
走进仔细一看就发现江挽声的身上湿了大半。
“你淋雨了?”
秦谟站在江挽声的身后,“带她去洗澡,换衣服。”
“以后她就住在重翡园里,一直到你们开学。”
江挽声张了张嘴,秦谟再度开口,“不用付钱。”
“这是要求。”
江挽声突然想笑,她明白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卸掉她的防备和枷锁。
她眼角染上笑,“知道了,我言而有信。”
秦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轻勾,“行了,快去洗澡。”
秦唯昭一脸懵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莫名觉得自己多余。
两人说完,她才挽着江挽声去了楼上,路上还兴致冲冲的兴奋地跟她说话。
江挽声跟她一起走在楼梯上,像是若有所觉的,脚步停下回头。
男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此刻深沉的眸子地凝在她身上。
她一转头,就和他的目光直直相撞。
视线遥遥相合,男人的目光深邃阒暗。
一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强烈一击,一股强烈的震颤袭上心头。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心脏怦然。
秦谟没想过她会突然回头,但在她扭头的一瞬,他看到女孩如水的目光投来,那一刻,他从她的眉眼中看到了以后。
秦唯昭把江挽声送进自己房间的浴室,又把拉上来的行李箱放在自己房间门口。
心里闪烁着隐秘的兴奋,本来以为今晚的姐妹聚会就要泡汤了的,结果没想到峰回路转。
四十分钟后,江挽声把头发吹到半干后从浴室里出来。
秦唯昭走过来,递上一碗姜汤,“虽说现在是夏天吧,但是还是喝点姜汤预防一下感冒。”
江挽声惊讶地接过来,“你会煮姜汤?”
秦唯昭一甩手,“怎么可能,这是我小叔叔熬的。”
她差点呛到,这下更惊讶了。
秦唯昭盘腿坐到床上,“你慢点喝。我小叔叔看起来挺高不可攀的,但其实就是性子太无欲无求了,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吧,所以就显得不好接触。而且他人比较挑剔,饮食什么的要求都很高,所以有的时候他为了让自己吃的好一些就会自己下厨,我小叔叔厨艺很好的,想不到吧?”
秦唯昭笑着扬了扬眉,“不过我小叔叔不经常下厨,这次给你熬姜汤我也有点惊讶,毕竟他今天自从过来以后心情就不太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心情又好了,还给你煮了姜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姜汤,很认真的听着,“小叔叔心情不好?”
“是啊。”秦唯昭应道,“你不知道今天一下午就跟头上拢着乌云似的,我都不敢靠近他,一下午都夹着尾巴做人的,憋屈死了。”
她看着秦唯昭皱巴巴的小脸,忍俊不禁,但还是没忘记问这个目的,“那小叔叔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今天秦谟那么认真地安慰她,她也想看看能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秦唯昭蹙眉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肯定不会跟我说的。可能是因为……工作?我听林堂说,小叔叔最近工作很忙,好几天都睡不够五个小时,可能是太累了?”
说完又反驳自己,“那为什么晚上心情又好了?”
突然,她一拍大腿,杏眸闪着别样的光,“我去!不会吧不会吧。”
江挽声已经习惯她的一惊一乍了,“怎么了?”
秦唯昭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我小叔叔不是谈恋爱了吧?”
江挽声脸上挂着的笑陡然有些僵硬,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秦唯昭没意识到江挽声脸上一瞬的僵硬,兴奋地继续,“我越想越对,只有谈恋爱才能让人喜怒无常,情绪多变啊。我的天,我小叔叔母胎solo这么多年,我本来以为以他这种挑剔寡性的样子一定得孤独一生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收了他!这得是何方神圣,能入得了我小叔叔的眼!”
江挽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应该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才对。
听到这些天他很忙,睡眠不足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沉闷的,她能明白自己在担心。但她觉得是小叔叔帮了她这么多次,小叔叔对她来说已经是重要的长辈了,所以她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在听到小叔叔可能在谈恋爱之后,她却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甚至在秦唯昭笑着看向她时,她感到慌乱而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隐蔽自己内心,并不开心的事实。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为此感到难过?
她不应该为他收获幸福感到开心吗?
秦唯昭说着说着,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声音也小了。
江挽声诧异地看着她,看她一瞬间蔫了,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问她:“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秦唯昭塌着腰,声音低低的,“虽说我有点怕我小叔叔吧,但我从小就是我小叔叔看大的,我爸妈全世界到处飞,都是我小叔叔照顾我。”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是真的疼我,我不是感受不到。”
“现在他突然有了女朋友,可能以后他就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女朋友了,我以后就不能对她那么随意了。”她语气逐渐酸涩,“那我以后就是他的外人了。”
江挽声好像被戳中了什么一样,对秦唯昭的情绪完全能够理解,她宽慰道:“可是你始终是你小叔叔的侄女啊,你们永远是一家人。”
秦唯昭叹了口气,“我了解我小叔叔,他是那种什么都看不上,但一旦看上死都不撒手的类型。如果得不到,他甚至会手段强硬地直接抢过来,霸道又果决,不然他怎么被称为秦三爷,那么让人害怕。他手段就是这样。”
“他肯定会拿命爱她,我一定就靠边站了。”
江挽声突然失声。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难过。
就和秦唯昭一样。
一种怕被隔离在外的恐慌。
她从小就沉浸在被嫌弃的多余人的位置上,小叔叔给了她无比珍贵的温暖。
等到小叔叔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尚且不是小叔叔的亲侄女,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肯定是要避嫌的。
现在这些她得到的,还是小叔叔看在昭昭的面子上,这些温暖对她来说,都不会长久的……
她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吧。
她对于小叔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接受现实,江挽声的失落还是如疯长的藤蔓盘绕在心头,压抑又难捱……
她看着手中白色的瓷碗,堪堪回神,“别想了,你在小叔叔的心里永远都有一席之地的。”
不像她,无非过眼云烟。
她深吸一口气,“别不开心啦,我把碗送下去,一会我们一起睡觉啊。”
秦唯昭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好呀,我正好有很多话要跟你聊呢。”
……
江挽声拿着空碗下楼,心还闷闷的,低着头走下去。
一楼的灯已经关了不少,只剩下中岛台位置上悬挂的小吊灯还发着黄晕晕的光。
开放式的厨房和与中岛台隔着些距离的客厅略微匀着几缕光线。
江挽声借着这点光,走到厨房,把碗洗好。
随后转身,脚步骤然停在原地。
主客厅旁边被分割出一个铺设落地窗的小客厅,窗外流泻而下的月光洒落在男人的身上。
他此刻正敞着腿坐在沙发上,带着蛇头尾戒的右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烟雾缭绕缠在他的身周。
江挽声看不清他的轮廓,但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加掩饰的颓懒。
夜色缠绕月色,烟雾袅袅。
男人身上笼罩着让江挽声无法抵挡的欲。
江挽声有些踌躇,她刚刚洗碗的动静虽然不大,但他肯定也听见了。
既然他也没有出声,是不是不太想别人打扰他。
她纠结了片刻,还是想要安静地上楼回去,不惊动他了。
可她刚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就被叫住,“江甜甜。”
江挽声脚步一停,他的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混着夜色的凉意,唤她的时候带着莫名的缱绻。
性感的要命。
她暗暗告诉自己,小叔叔是一个体贴的长辈,尽管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总归现在对她很好。
她迈步走过去,男人的身形和五官逐渐清晰。
他靠在沙发上,偏高的眉骨和高挺优美的鼻线,每一处弧度都透出冷隽和俊美。
因为她正在站着,他抬眸望她,眼皮褶皱折的很深,眸若深渊。
“看见人也不知道打招呼。”一声混着轻笑的低音穿透寂静,传入她的耳中,“姜汤喝了吗?”
“喝了,谢谢小叔叔。”
秦谟将烟灭掉,将它丢到烟灰缸里,低低地“嗯”了一声,“陪我坐会儿。”
江挽声借着月色的光看他,那双黑眸里漫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此刻他散漫地坐在这里,才明显了几分。
“小叔叔最近很累吗?”
秦谟看着她,点头,“很累。”
江挽声关心,“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今天不开心吗?”
秦谟沉默,黑眸幽邃,目光意味深长。
良久,在江挽声以为他觉得自己管得太多正要抱歉的时候,秦谟回答了。
“不是。”
她讶然,“……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秦谟慢条斯理地拨弄右手的尾戒,“想安慰我?”
他问的直白,她有些不好意思,“您今天对我说了很多,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如果可以,我也想为您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又问:“所以……我能知道原因吗?”
秦谟眼眸深深,“不是工作的事。”
她隐晦的吸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故作坦然地试探,“小叔叔……不会是遇到感情问题了吧。”
说完,她看向他,试图从他冷厉的面容中窥见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秦谟惯是伪装的好手,那双深邃无底的黑眸让人看不透丝毫。
但秦谟这次,没有伪装,他依旧散漫,却语出惊人:“是啊。”
江挽声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僵滞,随后恢复正常。
她强笑,“那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因为我真的没有经验。”
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镇静,坦然。
秦谟看到她的反应,眸中的懒散散了大半,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寒冰。
他径直出声:“不早了,上去吧。”
她的平静确实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乖乖点头,随后迈步上楼。
秦谟看她答应的利落,面色更沉。
心头躁意更浓,他从烟盒里晃出一根烟,点燃。
烟头咬在嘴里,面容冷硬。
“小叔叔。”女孩轻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谟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女孩穿着白色的娃娃领睡裙,此刻安安静静地站在楼梯上看他,像是被月色笼罩的仙子。
她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秦谟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主动开口。
女孩在原地踟蹰良久,然后下楼走到他面前。
面色并不自然,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正在暗蓄勇气。
他眉锋一挑。
女孩终于开口,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坦荡纯粹,刚才的复杂好像被她抛在脑后,“小叔叔,其实,听到你有了喜欢的人,我承认我的心里有些不高兴。”
秦谟心头猛地一动,垂眸看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女孩好像被吓到,但还是鼓足勇气在说:“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也很不应该,但我必须承认。”
“就和昭昭一样,我把您当成我重要的长辈。您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并且给予我安慰和鼓励,允许我哭,告诉我我值得被爱,这些都对我来说无比珍贵。所以,在我眼里,您真的很重要。”
“当知道您有了心仪的对象后,那种被珍视的人抛在一边的恐慌笼罩着我,就像我父母当年重组家庭一样。”
“我向您坦白这些,是我不能辜负您对我的好。我需要向您道歉,我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阴暗的心思。”
秦谟看着她,心头溢满讽刺。
他在期待什么。
小姑娘太纯了,也太善良了。
真诚而坦白,甚至不允许自己生出本该是人之常情的占有情绪,
但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最起码,他对她来说处于很重要的位置。
……
呵。
该死。
谁他妈想做你重要的长辈。
他低沉而缓慢地重复,“重要的,长辈?”
“和昭昭一样?”
他冷笑,“江挽声,你确实把我想得太好了。”
江挽声说完那些,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回应。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他阴沉的脸色,甚至他的眼神变得很可怕,很有深意。
她猜不透,却又逃不开。
很快,秦谟就又恢复了冷静又寡淡的模样,“我不会放在心上,你和昭昭一样,都是,晚辈。”他把“晚辈”一词咬的缠绵又暧昧,极强的冲击感让江挽声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上去睡觉吧。”
江挽声呆呆点头,“小叔叔也早点睡觉,注意休息。”
说完了以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上楼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发觉,黑暗中一双锐利的黑眸,正紧紧的凝着她的背影。
眸光闪烁着的,
是捕猎和侵夺。
——
卧室里,秦唯昭正在手机上跟她暗恋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在意江挽声在下面待了多长时间,也没注意到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江挽声进去之后,她才放下手机,有些兴奋地说:“声声,岑彧要回来啦!”
她听过这个名字,就是秦唯昭从小暗恋的那个人。
她为她感到高兴,因为她知道,秦唯昭对这个人到底有多上心。
“那恭喜你啊!”
“我明天就要去云城继续训练了,然后参加总决赛。我刚跟他说了,他已经答应我要去云城看我比赛了!”
江挽声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你明天就要走了?”
秦唯昭:“对呀,昨天是我在京城训练的最后一天,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要飞去云城了。”
“那……”江挽声有些无措,“你不陪我住在这里吗?”
秦唯昭搂着她的肩膀,“宝贝,虽然我也很想跟一起住,但是我确实要去参加比赛呀。不过你放心,大概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可是我一个人,跟小叔叔一块,有些尴尬啊。”
“没事,我小叔叔今天回来纯属意外,他一般都住在麓秋名都的你忘啦。”秦唯昭安慰道,“再说了,不是他要求你住在这里的吗,你走了他才会生气呢。到时候直接把你抓去麓秋名都住,宝贝,你就惨了。”秦唯昭作出一副心疼要哭的表情。
江挽声一想,深以为然。
以秦谟的个性,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
她还是乖乖听话得了,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
只是,她没想到,自从秦唯昭走了之后,秦谟直接常住在了重翡园。
第二天一早,秦唯昭就被人接走飞去了云城。
江挽声醒来的时候,秦唯昭已经离开了。她洗漱好下楼的时候,负责做饭的文嫂已经准备好早餐。
见她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江小姐,我是重翡园的阿姨,姓文,您叫我文嫂就好。”
“文嫂好。”江挽声笑应,“您叫我挽声就好,需要帮忙吗?”
文嫂:“我还是叫您江小姐吧,这是我的工作。”
文嫂和麓秋名都的王姨不同,没有热情地寒暄交谈,打了招呼就一直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她拉开椅子,坐下吃早餐,问:“文嫂,小叔叔不在吗?”
文嫂礼貌回答:“先生一大早就离开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饭后,她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把衣服收拾好。
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响了好久,那头迟迟未接,在她想要挂掉的时候才传来声音。
“喂……声声?”女孩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尾音上扬,勾着似有若无的妩媚。
江挽声出声:“姻姻,你的嗓子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江挽声高中同学,也是她的闺蜜。就读于扶华大学隔壁的绥方大学摄影系,大二那年申请了对外交流,现在还在国外留学。
大一的时候,秦唯昭通过江挽声结识明姻,三个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自从明姻出国留学,她们三个一直都在微信上交流。
按照计划,明姻出国交流两年就会回国继续上学,现在正好是第二年的末尾,前几天她们三个还在群里说这件事,明姻说她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但是现在暑假已经开始一周了,她倒没有回来的消息,正好今天没事,她打电话问一下。
那头在她询问之后,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甚至,隐隐约约的,江挽声能听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问:“你在外面跑步?”
那头的呼吸声断了片刻,明姻带着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对、对啊……跑太急了,刚咳了一会,嗓子……还有,不舒服……”
声音断断续续,江挽声觉得奇怪,但她没有追问,“那你要注意身体啊。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最近要回来了吗?”
“而且我有点无聊,想找你聊聊天来着。”
那边又开始不说话。
“哐当—”一声,通过听筒的声音,她觉得应该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正要说话,电话那边突然传出来一道低沉又沙哑的男声,呼吸粗重,“挂掉。”
她直接怔住,彻底意识到对面在干什么。
仿佛是在印证什么,那边女孩突然闷哼一声,娇媚的声音传过来惹得江挽声小脸爆红。
“抱歉,声声,我这边不太方便。”
话音一落,那边就把电话掐掉。
江挽声维持着拿着手机的动作,莹洁的脸颊熏得通红。
姻姻和一个男人正在……
什么时候的事情!!
——
这边的江挽声风中凌乱,远在S国的明姻也显然不好受。
她红着脸,手里还攥着手机,脑海里全是怎么跟姐妹解释,她一定知道她在干什么了。
“我说了让你停一下我要接电话的,你怎么不但不配合还故意说话啊。”
迷迷糊糊间,男人的声音在她颈间响起,“过几天我得回国一趟,得有段时间回不来,我提前预支几次。嗯?”
明姻意识混乱,累的要死,根本不想说话,也没力气接着陪他,“不行,我太累了。”
男人不为所动,“我来,好不好宝贝?”
他轻声诱哄,尤擅长装可怜,“我真的好难受,下一个月还吃不到,你可怜可怜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