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李世民全文在线阅读_李兴李世民(魂空幽梦)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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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李世民是小说《身穿大唐:先蹲一年大牢》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身穿大唐:先蹲一年大牢》的章节内容

李兴李世民全文在线阅读_李兴李世民(魂空幽梦)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脑子寄存处】

【吃脑子处】

嘭!

御案被狠狠踹飞,奏疏散落一地。

灯火通明的宣政殿、也就是御书房内,大唐第二任皇帝,初登大宝的李世民怒发须张。

“这些贪官污吏,简直无法无天!”李世民眼中喷火:“朕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两侧候着的太监宫女见陛下突然大怒,吓得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被牵连。

这时,殿外由远及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太监们尖锐的嗓门响起:“奴婢参见皇后。”

门口出现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来人正是皇后长孙氏。

她走进殿内,看着满地的奏疏,微微皱了皱眉:“二哥,何事让你如此动怒?”

李世民愤愤不平地将手中奏疏递给长孙皇后:“你看看。”

长孙氏接过奏疏,仔细翻阅起来。

片刻后,她那秀美的眉头也紧紧蹙起,小声道:“竟有人将赈灾粮换成麦糠给灾民吃。”

李世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他清楚自己如今身为帝王,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这等贪官,是不是该杀?”

可李世民刚登基,还无法做到日后那般从容,依旧怒气难消,现在只想将这个名为李兴的渭南县县令千刀万剐。

然而,长孙皇后似乎看出了什么,将奏疏重新递给李世民,并说道:“二哥你往下看,奏疏中提到李兴乃陇西李氏出身,自幼机敏好学,为人纯善,一年前,年纪十六的他就被父皇钦点为渭南县县令。”

李世民狐疑的重新翻开奏疏。

方才他只是看到李兴将赈灾粮食换成麦糠,便气的不能自已,并未继续往下看,如今听皇后所说,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缘由?

他顺着奏疏看下去。

果不其然,言官为了弹劾李兴,将李兴的生平都调查清楚了。

怪,就怪在此处。

依照调查所得,李兴出身陇西李氏,为何会在这次的水灾中为了一己私欲,坑害渭南县百姓?

李世民自己就是陇西李氏出身,很清楚陇西李氏贵为五姓七望之一,族中的小辈怎么都不至于去贪污赈灾粮食。

何况奏疏中还写有李兴机敏好学,为人纯善。

这样的品行,又怎会去贪污?

最关键的是,年仅十六的李兴是父皇亲自任命的渭南县县令,能得父皇亲笔御批,李兴可谓前途无量,犯不着为了贪污而丢失大好前途。

“莫非是言官谎报?”李世民陷入沉思。

“此事需得查证一番,不可听信一面之词。”长孙皇后语气轻柔地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另外,赈灾之事不可拖延,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前往渭南县调查实情,同时调拨粮食救济灾民。”长孙皇后提议道。

李世民也顾不得现在是深夜,当即起草诏书,命尚书左丞魏征接替李兴,主持渭南县赈灾一事。

同时,又命人将渭南县县令李兴押解回京。

两日后。

囚车押解着一位少年入京,关入大理寺监狱之中。

“妈的,刚穿越还没一个月就被抓了。”

大狱之中,李兴骂骂咧咧。

一个月前,二十一世纪的键盘侠李兴穿越到因水灾忧虑而死的渭南县县令李兴身上。

开局一个烂摊子。

贞观元年秋季,关中阴雨绵绵,逐渐酿成水灾,渭南县一万张嘴嗷嗷待哺,可朝廷的救灾粮食根本不够数。

没辙啊。

便桥之盟把李二凤的家底掏空了。

好不容易退了颉利,如愿登基称帝,改元贞观,还没缓过气来,又是旱灾,又是水灾,赚的不够花的多。

李兴指着朝廷那点赈灾粮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无奈之下,常年混迹历史区的李兴想到了和中堂那一番发人深省的话语,寻思着吃的再差,总比饿死好。

于是,一番操作,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全给兑换成了牲口吃的麦糠。

就这,李兴估摸着也不够数。

正想办法该如何弄到更多的粮食,就被李二给抓来长安了。

这也得亏皇帝是李二,自己还有活路,换成朱元璋,怕是看到奏疏的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剥皮揎草了。

那位对贪官污吏可不管缘由,就是杀。

李二既然只是抓自己,而不是直接砍了自己,说明他也察觉到自己此举有深意。

不过,如果接下来自己不能给李世民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就真的玩完了,陇西李氏的身份也罩不住自己。

“开饭了。”

一碗看不出什么食物的黑糊糊被丢了进来。

李兴拿起来一闻,差点吐出来,馊味比大狱的臭味还浓郁,让原本还有些饥饿的他瞬间没了胃口。

本来这个时代的饭菜就和美味搭不上半毛钱关系,何况灾荒时期的牢饭。

他只希望能尽快见到李世民。

蹲大狱的感觉实在不舒服,吃不好也就算了,睡的都是发霉走潮的麦杆,更别提始终弥漫在鼻尖的恶臭味与霉味。

简直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键盘侠,李兴只觉得和这大狱相比,没穿越前那间被自己嫌弃的三百块租金的地下室出租屋都堪比皇宫般奢华。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自己住的单间。

不用跟其他牢犯住一起。

过了一阵,李兴五脏庙开始闹腾,他用余光瞥向那碗黑乎乎的糊糊。

“我就是饿死,死牢里,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吃一口。”

移开眼睛,李兴干脆往麦杆上一躺,饥肠辘辘的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咕噜咕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兴被饿醒。

看了看牢门口,那碗馊饭还在,牢头并没有拿走。

“李二怎么还没来?!”

李兴现在只想给李二一个中指。

他一步三停,挪动至牢门处,一咬牙,端起馊饭就准备吃。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即,他便看见一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男子在牢头谄媚的姿态下走来,男子也看向正端着破碗,准备大快朵颐的李兴。

四目相对。

端着破碗的李兴只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男子则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着牢门命令道:“开门。”

李兴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那位号称第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六边形战士、天可汗、亚洲州长、东半球话事人、有着龙凤之资、天日之表的太宗皇帝李世民。

和自己还是本家。

“罪臣李兴,参见陛下。”

李兴放下破碗,恢复平静,不卑不亢的起身朝着李世民行了一礼。

李世民看着李兴,见他这份从容的气度,明白那名弹劾李兴的言官很有可能是捕风捉影。

“李兴,你见过朕?”

李世民问道。

李兴摇了摇头:“罪臣听闻陛下幼年时被称赞有龙凤之资、天日之表,方才一见,便知是陛下至。”

李世民听着这话,不禁笑了笑:“有趣。”

这时,牢头搬来一个胡凳。

李世民指着李兴朝牢头吩咐:“给他也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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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兴也坐上胡凳,李世民挥手示意牢头退下。

顿时,牢房内只剩下二人。

片刻后,李世民开门见山:“李兴,朕听说你身为渭南县令,置治下百姓不顾,中饱私囊,将赈灾粮换成了麦糠,可是事实?”

李兴一拱手:“是事实!”

嗯?

见李兴承认的如此洒脱,李世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是象征性的走流程问上一句,等着听李兴辩解,而后大度的释李兴无罪,结果你直接承认言官弹劾的是事实?

见李世民被自己整不会了,李兴连忙说道:“陛下请听罪臣狡...解释。”

李世民这才回过神来,盯着李兴沉声道:“朕给你解释的机会,倘若你的解释让朕不满意,即便你为李氏子弟,朕也绝不留情。”

李兴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敢问陛下,渭南县有多少百姓?”

李世民思索片刻:“渭南县有户三千,民一万。”

李兴又问:“敢问陛下,救济一万灾民,需要多少粮食?而朝廷,又给了多少粮食?”

李世民一时哑口无言。

关中水灾,涉及四县五万余民,而国库空虚,他李世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每个县匀一点,肯定不够数。

见李世民回答不上来,或是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兴又开口道:“陛下,粮食不够吃,治下百姓又嗷嗷待哺,罪臣唯有将赈灾粮换成麦糠。”

“一斤粮食能换三斤麦糠,也就是说原本只能救一个人的粮食,罪臣可以用来救三个。”

李世民听到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麦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李兴反问:“陛下,灾民还算人吗?”

李世民闻言,顿时怔住了。

李世民可不是纪晓岚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他虽然出身贵族,从小锦衣玉食,但他常年征战,不仅见过灾民,还曾亲眼见过易子而食的凄惨景象。

李兴的反问,就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他心头,让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昔日那群灾民的模样。

真饿起来,别说吃麦糠,草皮、树根,甚至明知吃完就会腹胀而死的观音土,都会被哄抢。

与其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麦糠,对于饥肠辘辘的灾民而言,已经是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由叹息一声:“此朕之罪,朕会让人继续施糠。”

“苦一苦百姓,骂名由朕来担。”

咕噜咕噜~

李兴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又开始闹腾。

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李兴却丝毫不觉尴尬,只是指着地上的破碗道:“陛下,罪臣此刻就如灾民,腹中饥饿难耐,纵使此饭已馊,也不得不吃。”

李世民一愣,随即想到初见李兴时,他似乎正在吃饭。

他瞥了一眼牢饭,微微皱眉。

“来人,速去准备一些饭菜。”

李世民一声令下,外面守着的牢头立刻领命而去。

须臾之间,饭菜送达。

李兴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御前应有的礼数,如饿虎扑食一般狼吞虎咽了起来。

李世民并未出声打扰李兴用饭。

他是一位极有耐心的皇帝,趁着李兴享用美食的空档,他脑海中不断思索以赈灾粮换麦糠的做法。

这条让他大发雷霆的计策,如今看来,实在绝妙。

“朕当再试试他的才能。”

李世民心中暗想。

此刻的他虽然还未说出‘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这句话,但对于一直求贤若渴的李世民而言,李兴就是一块尚不知全貌的璞玉,留待他发掘。

机敏好学,为人纯善。

想到这八个字,李世民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李兴。

将饭倒入盘中,将所剩不多的汤汁吸附,李兴彻底将饭菜吃干净,一粒米,一滴汤汁都不剩。

李世民就这样看着。

仅这一点,他便明白李兴会是一名好官。

“陛下,罪臣方才失礼了。”

填饱肚子的李兴这才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向李世民告罪。

李世民微微一笑:“无妨。”

命牢头将碗筷收拾掉,李世民清了清嗓子,郑重问道:“李兴,朕方才算过,即便将粮食换成麦糠,也不足以支撑到水灾结束,你可还有方法?”

李兴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见李世民问起,便回应道:“陛下可找朝中大臣,或是世家捐粮。”

李世民闻言,略显失望。

这个法子,他早已用过,但那些大臣与世家只是哭穷,而后象征性的捐个一点点钱粮,对于水灾而言,杯水车薪。

不过一想到对方只是一位少年,能想出用赈灾粮换成麦糠的方法,已经殊为不易,若真有更好的办法,朝堂上衮衮诸公也不会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了。

“此法朕已经试过,只可惜收效甚微。”李世民摇了摇头。

李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他自信地说道:“陛下,这捐粮可是一门大学问,若只是张嘴找人讨饭吃,那肯定收获甚微!”

李世民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他催促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李兴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眉飞色舞地说:“陛下可派人到渭南县及其他三个受灾的县城立碑,而后在朝中宣读此事,十日后会在石碑上详细地刻下谁或是哪家捐粮多少。”

李兴话音刚落,李世民兴奋得拍案而起,大声叫好:“妙哉!此计甚妙!如此一来,那些大臣以及世家必定会积极响应,踊跃捐粮!”

这是一招阳谋。

即便你知道我在坑你的粮食,你还不得不拿出粮食来捐款。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无非是面子问题。

真要在石碑上刻个某某大臣捐粮十石,某某世家捐粮一百石,怕是得让人唠一辈子。

李兴点头:“如此,陛下便能获得大量粮食用于救灾,关中四县水灾,将迎刃而解。”

李世民欣慰道:“李兴,四县百姓因你而活,朕心甚慰,待赈灾一事结束,朕必有重赏。”

他不禁暗自庆幸并未直接处死李兴。

今日不仅得一赈灾妙法,更是得一天降大才。

回想自己登基一年来,天灾不断,谣言四起,皆称因自己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弑弟,致使上天震怒,因此降灾于世。

可今日,上天又赐给自己一名大才。

“有此大才辅佐,朕必能洗清玄武门之罪!”李世民不禁握紧拳头。

“李兴,长安县县令即将乞骸骨,你可愿意赴任?”

李世民目光灼灼盯着李兴,询问道。

此子大才,但李世民深知他还太年轻,不可贸然身居高位,先将他调来自己眼皮子底下,一面可以锻炼他的能力,另一面也可督促其成长。

李兴闻言,却摇了摇头。

将自己从渭南县调至长安县,看似都是县令,可却大有不同。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分长安县与万年县。

其中万年县辖区非富即贵,皇宫、曲江、平康坊等都在万年县之内。

但这并不是说长安县差。

长安县虽说辖区内百姓的生活水准不如万年县,但两者同级,都是京县,县令官居正五品。

而其余县的县令不过七品。

李世民让李兴上任长安县县令而非万年县县令,是有一番思考的。

万年县辖区内非富即贵,管理起来绝非易事,不仅需要极强的能力,还需要圆滑的为人处世之道,得善于处理那些个贵族之间的麻烦事。

而李兴,根据调查来看,此子生性纯良,且年纪轻轻,又如何能管理的了万年县那一帮子权贵?

长安县则不同。

都属于天下脚下,管理起来简单容易的多,还能够锻炼李兴的政务能力。

只不过,身为一名键盘侠。

最重要的是嘴硬。

其次就是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得心中有数,否则容易闹出笑话。

而在唐朝当京县的县令?

当不了一点。

超纲了!

李兴哪里懂县令该怎么做,也就是记忆中有原身治理渭南的流程,加之渭南百姓少,他可以勉强继续当个渭南县令。

至于长安县的县令,只怕得当场去世。

“陛下,臣才疏智短,仅治理渭南一县便耗尽了臣之精力,若为长安县令,恐辜负陛下厚望。”在李世民疑惑的目光中,李兴缓缓说道。

李世民呼吸一滞。

他想过李兴会激动、会兴奋、会立刻叩谢圣恩,但却唯独没想到会拒绝,并且拒绝的如此干脆。

“朕本以为你会同意。”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不想入京畿重地,施展才华?”

“陛下,臣自知才能有限。”李兴躬身道:“渭南虽小,但也能让臣一展拳脚,与其在长安县误人误己,不如留在渭南造福一方。”

李世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罢,你便继续做渭南县令。”

顿了顿,李世民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先待在此处,待水灾结束,朕为你洗清罪名,你再返回渭南。”

说完,李世民起身。

似乎又想起什么,李世民补充了一句:“朕已经安排尚书左丞魏征代替你主持渭南县赈灾事宜。”

随后,就离开了。

不过片刻时间,一群狱卒拿着床单被褥等生活起居物品进入牢房,开始为李兴打扫。

半个时辰后,看着干净如新的牢房,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李兴包围。

把牢房住成酒店,也就自己了!

“李大人,陛下吩咐过,牢房您随意进出,有任何需求也可吩咐我等,只要不出那扇门即可。”狱卒指着牢狱的大门赔笑道。

李兴想了想,问道:“你这大狱之中可有厨房?”

狱卒不清楚李兴的用意,如实回道:“大牢内不曾有厨房,不过后边有个空置的牢房被兄弟们用来偶尔弄点酒菜,大人如不嫌弃兄弟们用过,可用那里作为厨房。”

李兴微微一笑:“带我去看看。”

“是,大人。”

不多时,李兴在狱卒的引领下来到那间牢房。

牢房收拾的还算整洁干净,一侧摆放着一张矮桌与几个草席,另一侧则是一堆柴火与一个被支起的釜。

“让大人见笑了,有些急案往往会审讯到深夜,兄弟们便会在此地生个火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狱卒挠了挠头,解释道。

李兴只是点头,并不回话。

他查看了一下环境,然后对狱卒说:“能否帮我找些食材、药材和清水来?”

狱卒有些惊讶,但想到陛下的吩咐,还是很快答应下来,并询问李兴需要哪些食材与药材。

不久,狱卒将李兴所需送来。

一大扇豕肉,还有八角,茴香等药材。

狱卒们很不解,这豕肉又腥又臭,但凡不是真的饿了,都不至于拿来吃。

至于另一堆药材,更是不明所以。

豕,有一个别名,叫做猪。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猪未经过阉割,吃的又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宰杀前也未放血,因此又腥又臭。

李兴并未在意这些狱卒的目光,用提前准备好的清水将豕肉洗干净。

只是这未经阉割的猪肉洗的再干净,依旧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镶嵌在猪肉中一样。

“会用刀吧。”

李兴问一旁的狱卒。

狱卒连忙点头,这可是当差的基本功,没人不会。

“给我切成这么大块。”

李兴在猪肉上比划着大小。

“大人您瞧好了。”

不管李兴是否能将豕肉制成美味,即便他在此地拉屎,他们也得伺候着给擦干净,更别提只是切肉。

很快,猪肉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接着又被李兴命狱卒拿干净的麦杆捆扎好。

“烧水。”

将清水倒入釜中,生火烧柴。

实在是条件有限,这里没有灶台,没有铁锅,否则杨斐也不至于弄炖肉了。

没错,李兴要做炖肉吃。

其实在南北朝时期,炒菜就已经出现,但并未流传开,到了宋朝,农业科技发展到顶峰,粮食作物产量增加,使得一部分耕地能用来种植油料作物和蔬菜,百姓还可以用饲料养殖更多牲畜。

这才使得炒菜得以推广普及。

虽说方才李兴已经将肚子填饱,但炖肉需要长时间才能炖的软糯可口,炖好也得晚上,正好晚上开吃。

李兴将炖肉焯水,腥臭味得以进一步去除。

随即,李兴重新烧水,加入葱、姜、蒜、八角、茴香、陈皮、桂皮等等,最后再放入焯好水的猪肉。

狱卒看的目瞪口呆。

这些药材,大人竟然用来煮豕肉。

狗都不吃的豕肉,却用掉这么多药材,这就是贵族子弟的风范吗?

狱卒们站在一旁,看着李兴熟练地操作,心中充满了不解,他们从未见过有人会用如此多的调料来烹制豕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釜中开始溢出浓郁的肉香与调料香味,这股香味越来越浓,逐渐弥漫整个牢房,引得其他牢房内的囚犯纷纷来到牢门口,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物如此之香。

临时伙房内,狱卒们忍不住抽动着鼻子,暗暗咽口水。

又腥又臭的豕肉,竟然在加入各种药材以及调味品后,不仅祛除了腥臭味,还能被炖的如此香。

大人这手庖厨之术,绝了!

“文火慢炖至晚上,咱们到时大口吃肉。”

李兴指着釜吩咐道。

时隔一个月,自己终于能吃上美食了!

从牢狱中离开的李世民心情大好。

登基以来,他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各种灾害不断,似乎整个大唐都在因为他杀兄弑弟而遭受上天责罚。

今日,算是登基以来李世民最欢喜的一日。

天降大才。

是否意味着上天对于大唐的惩罚即将结束?

如果李兴在这里,肯定会告诉李世民,你高兴的太早了,明年还有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

但李世民并不知情,所以他难得开心。

“来人,去请玄龄、克明、辅机来御书房。”

李世民来到御书房,立刻下令。

这个时候,朝廷宰相还是裴寂,但裴寂是李渊的心腹,不得李世民信赖,李世民已有计划要对裴寂动手,好让自己的三位心腹房乔、杜如晦、长孙无忌登上高位,替自己把控朝堂。

李兴之计,李世民自然要与心腹商量。

很快,房乔、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匆匆赶到。

“臣等参见陛下。”

三人进入御书房内,立刻朝李世民行礼。

“三位爱卿不必多礼。”

李世民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凭几,三人会意,倚着凭几跪坐。

凭几是一种为跪坐提供倚靠的工具,南北朝时期盛行,唐朝初期也多有使用,到了唐朝中后期才慢慢淡出历史舞台。

有点糊,电视里面截图下来的

直到宋代椅子出现,正式退出历史。

“三位爱卿看看这份奏疏。”

李世民指着御案上的一封奏疏,一旁伺候的太监无难立刻上前拿起奏疏,送至最前方的长孙无忌手中。

长孙无忌翻开奏疏迅速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随即递给房玄龄,房玄龄看完后同样微微皱眉,最后递给杜如晦。

待杜如晦看完,无难收回奏疏。

奏疏上的内容很简单,渭南县令李兴中饱私囊,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换成了麦糠,除此之外,便是对李兴的身份调查。

按照奏疏而言,这只是一件单纯的贪污案,既然言官言之凿凿,直接将李兴抓来,交由大理寺审查便是。

无罪就放,有罪砍了告慰灾民。

难不成是因为李兴出身陇西李氏,与陛下是同族的关系?

也不可能!

他们三人皆跟随陛下征战沙场数年之久,又经历玄武门之变,对于陛下甚为了解,陛下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为了这个天下他已经付出太多,绝不会因为一个同族之人而法外留情。

这份奏疏,显然有着更深层的意思。

三人都是顶级智囊,很快便联想到其中的蹊跷之处。

“说说看法!”

李世民指着重新放于御案上的奏疏道。

长孙无忌开口道:“陛下,渭南县令出身陇西李氏,绝不可能因区区一点赈灾粮做出以粮换糠之事,何况是全换,一点粮食都不留。”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留给另外两人开口的机会。

房玄龄果断接上:“如此光明正大的将救灾粮换成麦糠,且不避讳任何人,此等做法疑点颇多,亦或许是言官捕风捉影,并非事实。”

身为房谋杜断之一的杜如晦最后开口:“陛下可派人前往渭南县调查取证,同时收监李兴,若他无罪可官复原职,若是有罪,依《武德律》,当斩。”

杜如晦将无罪说在前,是认定李兴无罪的概率更大。

毕竟此事听起来太过荒唐。

李世民微微一笑:“朕于三日前派人将李兴押解回京,当日朕亲自审问,已得结果。”

“请陛下示下。”

三人见陛下有心情跟他们打哑谜,便知此事或许并非言官所奏,而是另有隐情,但绝非寻常的诬陷。

寻常诬陷,陛下根本无需将他们找来,特意让他们去关注区区一名小县令。

即便这名县令足够年轻,且是五姓七望之人。

“奏疏上所言是真。”李世民微微停顿。

下方三人立刻脸色微变。

李世民随即又道:“奏疏为真,可李兴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什么?

将赈灾粮换成糠,不仅无罪,还立功了?

饶是三人见多识广,也想不出缘由。

“臣等愚钝,还望陛下解惑。”

房玄龄知道陛下这是在显摆呢,他们也很懂,立刻满足陛下的小心思。

当然,他们也的确想知道缘由。

李世民内心此刻得到极大满足,他站起身,背负双手走至御案前缓缓说道:“辅机、玄龄、克明,朕问你们,朝廷下发给渭南县的粮食是否充足?”

长孙无忌回应道:“国库空虚,赈灾粮远远不够。”

李世民叹了一声:“李兴当时也是这么询问朕,朕的回答与你并无二致,可你们知道他接下来是如何说的吗?”

见陛下又卖起关子,房玄龄心里狠狠的吐槽陛下,但表面上一脸茫然的再次开口:“臣等不知。”

李世民嘴角微扬,随即才说道:“李兴告诉朕,一斤粮食可换成三斤麦糠,也就是说,原本能救一人的粮食,现在可以救三人。”

这个答案令长孙无忌同样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麦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李世民又叹了一声:“朕也是这般说辞,但李兴的一句话,令朕哑口无言,他说,灾民已经不是人了!”

轰隆!

三人顿时如遭雷击。

“李兴还说,如果不这么做,救灾的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等待灾民的只有饿死。”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们可还记得当初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

“兵荒马乱之时,易子而食者不在少数。李兴虽将赈灾粮换成了麦糠,但却是粮食不足时的唯一办法,至少能保证短期内灾民不被饿死。”

房玄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长孙无忌拱手道:“陛下圣明。如此一来,既能最大限度救助灾民,又能为朝廷省下不少粮食。只是……此举虽好,却不利于朝廷的名声。”

救灾用糠,千古未有之事,如今玄武门上的血迹未干,又接连受灾,天下早已谣言四起,如果再用麦糠赈灾,无疑更是给了那些有心之人一个把柄。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无妨,些许跳梁小丑罢了,李兴又给朕出了一个主意,只是这个主意若是传开,对他不利。”

三人终于明白了陛下叫他们来的用意。

这是让他们来背锅来了!

方法肯定有用,但指不定是什么缺德的方法,并且陛下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方法即便缺德,也一定会用,但用这个方法带来的不利因素,不能由李兴承担。

所以,陛下将他们请来,就是想看他们三人。

谁,愿意给李兴背锅!

陛下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不想见年纪轻轻的李兴被他人记恨,因此才让他们三人接下此事。

当然,此事也有功劳。

毕竟陛下如此做法,显然能够筹集大量粮食用于救灾,灾民那边的恩情,无疑会落入顶替之人手中。

事情,有利也有弊。

利三人都看得见,但是弊,陛下不说出方法,谁也不知弊端有多大。

李世民看着三人思索的模样,也只能暗道一声委屈了三人,但三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心腹不就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吗?

他最理想的背锅侠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大舅子长孙无忌。

长孙氏的势力不小。

长孙氏源自北魏,鲜卑族人,本姓拔拔,祖上那可是阔气的很,一直到隋朝的长孙晟,也就是长孙无忌他爹,都是朝廷中流砥柱。

长孙无忌与皇后长孙氏更是让长孙氏在贞观朝与永徽两朝盛极一时。

让大舅子接下这个锅,即便那些世家勋贵有意见,也不敢对长孙无忌说三道四。

而李兴就不同了。

虽然李兴出生于五姓七望,是大唐的顶级世家,但毕竟年仅十七,而且李世民亲自调查过。

李兴并非陇西李氏嫡系血脉,只是庶出,母亲因生他而亡,父亲也在李兴十岁时染病故去。

父母双亡的李兴,身旁仅有一名小侍女,在陇西李氏自然得不到重视。

能被父皇看重,还是得益于前年时,父皇返回陇西李氏祭祖,见当时仅十五岁,年纪轻轻的李兴站在人群中不骄不躁的模样,来了兴趣,此后时常关注。

十六岁之际,父皇便调他为渭南县令,想要大力培养李兴。

这才让李兴被族中长辈关注到。

所以,李兴在陇西李氏的地位并不算高,若是贸然被世家与朝中勋贵记恨,不利于其成长,甚至遭本族唾骂。

房玄龄再度开口:“敢问陛下,是何高策,若能解决四县水灾,臣愿肝脑涂地。”

话都到这个份上,只能受之。

长孙无忌与杜如晦身也纷纷表态,支持李世民的决策。

李世民叫了一声‘好’,随即将李兴的方法道明:“朕欲于受灾四县立碑,碑上刻捐粮之人姓名与捐献数目,好让当地百姓能瞻仰救命恩人,四时香火不断。”

嘶!

李世民的声音落下,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长孙无忌的脸更是当场就绿了。

都是人精,李兴这个主意的深意他们如何不懂。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吗?

他们不禁代入自己,若碑上留有长孙无忌,捐粮十石,不仅他长孙无忌颜面无存,整个长孙家都得跟着蒙羞。

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家族,竟然只捐十石粮食,不吐两口唾沫都算对得起你这十石粮食,还想百姓给你烧香,对你感恩戴德?

做梦去吧!

缺德,太缺德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是好办法,就算想反对,都拿不出理由来。

毕竟表面上都奉行孟圣的民为贵。

“陛下,这个方法...好!”

房玄龄沉吟片刻后,夸赞一声。

没瞧见李世民正死死盯着自己三人吗?

“好主意,李兴有宰辅之才。”

杜如晦倒是看得开,笑眯眯夸赞道。

他身后的京兆杜氏也是世家,与京兆韦氏并列,有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一说,足以见得这两方家族的强大。

但杜如晦与房玄龄皆是李世民的死忠,很纯粹,并不似长孙无忌将更多精力放在家族的发展之中。

这也是长孙无忌的名声地位无论现在还是后世,都不如房杜的原因。

三人能力相差无几,可在贞观一朝,长孙无忌地位始终在房杜之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还得是在李治的永徽一朝。

当然,凭借着大舅子的身份,长孙无忌深得圣心,位列凌烟阁第一。

长孙无忌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也只能迫于李世民的目光,勉强赞道:“此子倒是有些急智。”

用词很勉强,不像夸人,反倒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这个方法太损了,他长孙无忌身为外戚,又是世家代表之一,自己还是陛下近臣,肯定得大出血。

难怪陛下不愿意以李兴的名义做这件事,这事即便他长孙无忌去做,都得掂量掂量,得罪的人太多了。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虽然不情不愿,却也迫于形势同意此计策,满意点头。

接着,他又道:“此策你们回去后写封奏疏,明日早朝时提出,越早定下,灾民也能越早得到救济。”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房玄龄与杜如晦的目光都落在长孙无忌身上。便是李世民说完后,目光也落在长孙无忌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

这事你长孙无忌出面最适合。

长孙无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此事房玄龄与杜如晦都不合适,唯有他长孙无忌,身为皇后兄长,陛下大舅子,最为合适。

“臣遵旨。”

口头上虽是答应,心中却对李兴暗暗记恨上。

此子的主意,令他自己大出血不提,还会因此遭受其他世家与勋贵的敌视,这才是最亏的。

李世民看着大舅子的脸色不对,便说道:“辅机,丽质与冲儿两小无猜,皇后前阵子与朕提起过,待二人长大些,便赐婚于二人。”

现在李丽质不过六岁。

按照正史来看,六年后,也就是633年,长乐公主李丽质便要下嫁于长孙冲,使得皇室与长孙氏亲上加亲。

李世民现在提出此事,便是为了安抚长孙无忌,以弥补此次他遭受得损失。

果不其然,听到皇帝此言,长孙无忌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他赶忙跪地谢恩,心中的阴郁瞬间消散。

然而,房玄龄和杜如晦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们明白,皇帝此举虽然暂时平息了长孙无忌的不满,但并不意味着长孙无忌会轻易放过李兴这位始作俑者。

御书房内的情形如何,李兴并不知晓。

时间一晃,月色透过大牢的小窗照射进牢房,美美睡了一下午的李兴在炖肉的香味中苏醒过来。

为了救灾,殚精竭力的李兴一个月都没怎么睡过好觉,听闻渭南县是由魏征这位刚正不阿的千古人镜去主持救灾,他彻底放下心来,很快睡过去。

一觉睡到晚上,才悠悠转醒。

肉,似乎也炖好了!

“大人,您醒了。”

狱卒见李兴睡醒,眼巴巴的问道。

这炖肉实在太香了,几乎将牢房的腐臭味道遮住,他们整个下午都备受煎熬,想着大人说必须要晚上才能吃,只能狂咽口水。

李兴点了点头,往厨房赶去。

沿路上的囚犯也都眼巴巴看着李兴,整个牢狱之中,连老鼠都受不了肉香,成群结队的往大釜旁窜,被狱卒打死了数十只。

来到大釜旁,李兴深深吸一口香味,道:“差不多了,开盖。”

李兴一声令下,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狱卒们立刻上前揭开大釜的盖,顿时,蒸汽裹挟着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弥漫开。

“把肉捞出来,小心一点,这肉已经炖烂,弄散了可就捞不起来了。”

狱卒立刻回应:“大人你瞧好了。”

一名狱卒用洗的干干净净的木棍精准插进麦杆之中,随即挑出汤汁位置,接着他的无情铁手一把拎起麦杆。

炖肉就被放在了一旁的盘中。

那肉炖得酥烂,用筷子轻轻一碰就能戳穿。李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道:“让你们多准备一些盘子,可曾准备了?”

狱卒立刻回道:“大人,都在这候着呢。”

他让开身子,数十个盘子叠在一起。

“将炖肉全都取出,每个盘子放上一块。”李兴吩咐道。

狱卒有些迟疑:“大人,咱们吃的完吗?”

狱卒只有五个人,加上大人也才六人,而炖肉,至少切了二十多块,他们六个人根本吃不完。

“让你盛出来,你盛出来便是。”

李兴瞪了他一眼。

狱卒连忙压住心中的疑惑,拱手领命。

很快,所有炖肉都被取出,摆在盘中热腾腾闹着蒸气。

狱卒们盯着炖肉狂咽口水。

唉呀妈呀,太香了!

“给陛下送去一份,再留出六份,剩下的给这些犯人分了吧,让他们也尝尝味道。”

“大人圣明。”

“大人圣明。”

牢房内立刻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狱卒们不敢再质疑这位小李大人的决策,其中一人端起一盘炖肉,小心翼翼的往牢狱之外走去,准备送给陛下。

其余狱卒也纷纷干活,将炖肉给犯人们都分了下去。

“好吃,太好吃了。”

“呜呜呜,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美食。”

“我曾参加过皇室夜宴,御厨做的都没有小大人做的好吃。”

“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这下在黄泉路上也无憾了。”

囚犯们吃的饱含热泪,一边吃一边呜咽个不停。

“大人,我们也吃吧。”

看着犯人们举动,狱卒们也纷纷请示。

“不急,还有一名送肉的未回来,等他一起。”李兴说道。

狱卒们一听,立刻不催促了。

大人实在太心善了。

等待的途中,李兴看着犯人们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感到一丝欣慰。

甭管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被抓进大理寺的牢房,总归是一起蹲过大牢的狱友,反正肉有的多,干脆分给他们一些。

许久之后,送肉的狱卒回来了。

“大人,小的本想将炖肉交给守值太监,但守值太监不允,碰巧陛下的贴身太监无难公公路过,听小的说炖肉出自大人之手,便亲自端了去。”

狱卒一五一十的汇报。

李兴点了点头:“做的不错,现在可以吃了。”

狱卒们同样欢呼一声。

那名送肉的狱卒得知大人特意等他回来一起吃后,更是感动不已。

“大人,好肉得配好酒。”

一名狱卒从一侧的柴火后方拿出一个酒坛子,鼓起勇气道。

“有好酒?”

李兴眼睛一亮。

这名狱卒说道:“这坛酒是兄弟们凑钱买的,产自新丰县,也是咱们这有名的好酒,一直不舍得喝。”

新丰美酒?

李兴似乎有些印象。

“倒酒!”

他大手一挥,朝着狱卒喊道。

“大人虽少年,却豪迈至极,令我等十分佩服。”

狱卒们很兴奋,拿出大碗给李兴倒上。

六人就着草席席地而坐,围成一圈,酒坛子放在人群外,人群里面则是一盘盘炖肉。

“饮胜。”

六人举杯,虚空碰杯后,各自饮下。

酒水入喉,不算很烈,与前世的啤酒差不多,尝起来还带些甜味。

李兴索性一口干了。

“大人好酒量。”

狱卒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兴将一大碗新丰美酒干掉,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

李兴将大碗放下,擦去嘴角酒液,哈哈大笑:“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再来。”

话音落下,旁边的狱卒立刻又为李兴斟满。

“我等也不能落大人太多。”

几名狱卒说着,纷纷咬牙将碗中的美酒饮尽。

“吃肉,吃肉。”

李兴指着被围在中间的炖肉说道。

一群狱卒等这一句话等了足足一个下午,如今终于可以开动。

方才强行饮尽的一碗酒正好借着如此香的炖肉来解解,于是乎五名狱卒纷纷放下酒碗,拿起筷子,也就是唐朝的箸夹肉。

一口炖肉入口,狱卒们的瞳孔瞬间放大。

“美味,当真美味。”

“我家婆娘弄得肉与大人烹制的肉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此肉依我看来,哪怕是迎客居所制之肉也万万比不过。”

“你小子吃过迎客居的肉吗?”

“没吃过啊,但我吃过大人做的肉,单单这股香味,就不是迎客居那些菜能比的。”

“那是,大人这肉,只怕是神仙的法子。”

狱卒们吃着肉,惊叹连连。

李兴听着狱卒们的惊叹声,也夹了一块炖肉入口。

炖肉刚入口,他就微微皱眉。

虽说充足的配料已经极尽可能将猪肉上腥臭味祛除,可李兴敏锐的察觉到这炖肉中依旧还有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好在倒也算不得难吃。

相较于李兴这一个月吃的伙食,的确算得上神仙佳肴。

“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吃肉也别忘了喝酒。”

李兴举起大碗,说道。

“饮胜。”

众人一起喝彩。

喝着美酒,吃着炖肉,想着李世民又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受灾的百姓们赈灾粮不用自己再操心,也足够吃。

李兴一时兴起,当场吟诗一首:

新丰美酒斗十千,长安豪杰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御书房内,李世民挑灯批阅奏疏。

无难端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走入御书房之中。

狱卒的盘子自是不能继续用,更换食盒的途中顺带命人试吃,看看是否下毒。

毒当然是没有的,只是那试吃的小太监请求无难多赏赐一口,他觉得只试吃一口不稳妥。

无难一眼看穿小太监的小九九,并不理会,而是将炖肉放入准备好的新食盒中。

“陛下,小李大人在牢狱中制出的炖肉,听说是用豕肉辅以各类药材炖了一个下午,软儒可口,浓香扑鼻,特命狱卒为陛下送来一份。”

李世民一愣。

堆积如山的奏疏令他毫无胃口,可听见是李兴炖出来的肉,他立刻来了兴趣,指着食盒问道:“此为豕肉所制?”

无难点了点头:“正是豕肉。”

“在小李大人妙手之下,已成绝世美味。”

说着,无难打开食盒。

尚未冷却的炖肉立刻散发出一股药材与猪肉混杂的浓香,挑动着李世民的味蕾。

“李兴竟还懂庖厨之术!”

李世民啧啧称奇,随即接过无难递来的筷子。

看了片刻,李世民不知这样一块豕肉该如何下筷子,无难立刻会意,指着豕肉道:“此肉已被小李大人炖的软烂,稍稍一夹便能夹开。”

李世民当即用筷子在豕肉上一夹。

果不其然,肉被筷子分开,十分的软烂。

李世民夹起一块豕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浓郁的肉香和淡淡的药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嗯,美味。”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这李兴倒是有些本事,不仅有高才,连庖厨之术也如此精湛。”

无难笑着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忽然,李世民想到什么,问道:“父皇最近不是胃口不太好吗?你亲自将此肉送去父皇处,就说是去岁他亲自提拔的渭南县令所制。”

李渊现如今是太上皇,李世民送了不知多少宫女给李渊,山珍海味更是不断。

但玄武门兄弟阋墙一事,却令李渊时常从夜不能寐,胃口则大大的减退,并且年纪大了,许多东西也吃不动,往往三四日才吃上那么一顿。

这令李世民很是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眼前的炖肉软烂味美,又是父皇看重的李兴所制,或许能够让父皇恢复些许胃口。

无难将食盒重新盖好,领命离去。

一个时辰后,无难提着食盒回到御书房。

“如何?”

看见无难回来,李世民立刻问道。

无难恭敬回应道:“太上皇原打算让奴婢将食盒原封不动带回来,奴婢依照陛下所说,告知太上皇,太上皇便让奴婢将食盒送进去。”

“等吃完炖肉,太上皇吩咐奴婢传话给陛下,说是这几日每日都要吃炖肉。”

说着,无难将食盒打开。

盒中盘子已空。

李世民见状,哈哈大笑:“你稍后便去一趟牢狱,将太上皇的话告诉李兴。”

太上皇对李兴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恩,想来李兴不会拒绝为太上皇制作炖肉,何况他自己也要吃,顺带做一份的事。

“是,陛下。”

吩咐完无难,李世民伸了个懒腰。

今日不仅得遇大才,还解决了赈灾难题,现在连父皇也恢复正常进食。

这一切对李世民而言,都是极好的消息,登基以来压在身上的担子都仿佛减轻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李兴。

“奏疏明日再批,朕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后。”

心情大好的李世民李世民直接来到长孙皇后的立政殿,将李兴炖肉以及父皇的传话一一告诉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十分惊讶,夸赞道:“李兴当为李氏麒麟儿。”

李世民闻言,无比赞成这个说法。

同时,他也越发的重视李兴。

次日。

天还未亮,百官便守在宫门之外,等待入朝。

朝会这玩意,并不是每天都开,从汉朝开始,通常为五日一朝,但李世民是个闲不下来的主,登基一年来,几乎每三日就会召开一次朝会。

关键是他开朝会,还不是在太极宫内开。

因为李渊虽然禅位给李世民,但人却赖在太极宫不走,李世民还不能拿李渊怎么样,只能在太极宫旁一处狭小的偏殿内召开朝会。

“那老狐狸今日怎么阴着一张脸?”

人群中,五大三粗的尉迟恭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程咬金。

程咬金定睛一看,果然看见长孙无忌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鬼知道呢,这老狐狸天天算计这,算计那,指不定昨个就被别人算计了。”

程咬金幸灾乐祸道。

“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李绩见程咬金与尉迟恭两人难得没闹腾,反而躲在一旁嘀嘀咕咕,好奇的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

两人立刻齐摇头。

“都成国公了,还跟小孩一样。”

又有一人走来。

“二哥,你身子好些没?”

程咬金看见来人,连忙上前问道。

此人正是猛将秦琼。

早年间秦琼每战必先,冲锋陷阵难免受伤,如今旧伤成疾,身体大不如从前,难得能来上朝。

秦琼满脸蜡黄,气色不佳,但还是摆摆手:“当初再凶险的战场都闯过来了,区区病痛,又如何奈何得了我?”

“那就好。”

程咬金虽是这么说,却依旧担心不已。

这时,宫门开启。

几人顾不得继续闲聊,往宫内走去。

……

朝会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说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掺杂几个弹劾以及不知何人提的一嘴关中水灾之事。

一提到水灾,文臣们便顷刻间化作菜市场讨价还价之人,各方人马齐上阵,互相推脱踢皮球。

程咬金、尉迟恭等武将看的直呼过瘾,若非这是朝堂,他们甚至要拱火,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人群中的户部尚书戴胄似乎早有预料,从袖子中取出生姜片迅速往眼睛处一抹,随即便看见眼眶红了,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这个时候叫民部,李治上台后为了避讳李世民的名讳,改民部为户部,不过大众更熟悉户部,所以本书也称户部】

“陛下,国库如今已经空的能饿死老鼠,实在无力赈灾。”说着,戴胄跪伏在地,高呼:“臣,死罪。”

他这一声高呼,令菜市场一样的朝堂瞬间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戴胄。

你这演的有点过分了啊。

玩尬的是吧?

李世民也很无语,让你稍微哭哭穷,你整这死出。

国库啥样子在座谁没数?

去年掏空家底,今年又是旱灾又是水灾,收的税根本不够赈灾,你老老实实汇报就得了,眼泪也不知道飙给谁看。

但演戏得演全套,李世民也只能清清嗓子,暗示下方某人。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昨夜苦思赈灾之策,如今已有眉目。”

长孙无忌一开口,将众人的视线由戴胄身上吸引过来。

文臣之首的裴寂更是满脸惊诧的看向长孙无忌,心道这李世民手下的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房玄龄和杜如晦够厉害了,这个长孙无忌也不差。

程咬金等武将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

长孙无忌虽然阴险,但能力没的说,他能想出赈灾的法子并不意外。

“辅机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李世民装作激动的问道。

长孙无忌略微整理了一番思路,开口道:“赈灾无非钱粮,如今国库空虚,朝廷无钱无粮,然我大唐之大,民万万,许多人家中有余粮。”

“臣昨夜读《吕氏春秋》,读至《子贡赎人》时,深受启发。”

“昔日鲁国有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

“臣私以为,若让人甘愿捐粮,必许其利。”

“因此,臣恳请陛下于受灾四县立碑,碑上刻捐粮之人与其数目,如此四县百姓可时常前来瞻仰,以保四时香火不断。”

长孙无忌的话音刚落,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长孙无忌冲我来了?”

朝臣们哪里还不知长孙无忌这是在说他们有钱有粮却不捐献,于是提议让陛下在四县立碑,刻上捐粮之人与数目。

百姓们若是见不到碑上有你名,或是你捐的少,岂不是让自诩为诗书传家,研读孔孟之道的他们丢尽脸面?

“长孙无忌,你是个狠人啊!”

你是李世民心腹,我等可不是,你向李世民表忠心也就罢了,怎得还要坑害我等?

朝臣们一个个皆咬牙切齿,双目喷火的盯着长孙无忌,心中大骂长孙无忌不愧是老阴人,果然阴险。

一时间,长孙无忌如芒在背。

他暗暗叫苦,对李兴的恨意又浓了几分,却不得不继续开口:“臣既提出此策,愿捐粮五千石,以为表率。”

五千石!

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粮价可不便宜,或者说从去年便桥之盟后,关中的粮价一直居高不下,每斗可卖十钱。

五千石,那就是五万斗。

五十万钱。

五万贯!

换成文,高达五千万文。

“乖乖,长孙无忌这个老阴人大出血啊!”

程咬金看的牙酸。

他们一群人都是秦王府出来的,为李世民散尽家财都能不眨一下眼睛,可真要拿出来,那也是肉疼无比。

连他们都如此肉疼,其余并非秦王府班底之人,更是一个个心痛无比。

“长孙无忌,你个老阴人!”

他们只能在心中怒骂长孙无忌。

“陛下,臣小门小户,比不得吏部尚书,臣愿捐粮一千石。”

房玄龄出班打配合。

杜如晦也跟着出班:“臣愿捐粮三千石。”

李世民的三位心腹谋臣先后捐粮,武将们自然不能落后,财大气粗的尉迟恭为武将起头:“臣愿捐粮三千石。”

紧接着程咬金、李绩、秦琼等人也纷纷开口捐粮。

多者三五千,少则五百、一千。

等李世民的心腹文武全都捐完,余下众臣立刻看向文臣之首的裴寂与武将之首李靖。

这两位出多少,也代表了他们将要出多少。

裴寂微眯着的眼睛睁开:“臣愿捐粮五千石。”

李世民当即说道:“裴卿忠君体国,朕心甚慰,特此,升裴卿为当朝司空,由房乔接任尚书左仆射。”

此令一出,裴寂当场变色。

司空,是三公之一。

若是在隋唐以前,这个官职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赫官职。

众所周知,曹操就是司空。

然而,在隋朝建立三省六部制后,三公九卿制便被摈弃,三公之一的司空一职,已经从实权官职,变为荣誉称号。

李世民借裴寂捐粮一事,不仅坑了他五千石粮食,顺带还明升暗降,将裴寂从宰相的位置上踢走,仅仅只给了一个空衔。

房玄龄也是一愣。

陛下虽然有动裴寂的念头,但绝对不会是现在啊!

裴寂是太上皇的人,就算要动,也得等明年再动吧?今年就动手,陛下与太上皇本就僵硬的关系,岂不是越发无法复原了?

可他哪知李世民的心思。

今年灾难接踵而至,而裴寂又明里暗里与李世民作对,并不配合李世民,让李世民吃尽了苦头。

绝佳的机会就在眼前,李世民果断下手,一招明升暗降,让裴寂让出宰相之位,再扶持房玄龄上位。

至于赶走裴寂可能带来的隐患,李世民自信能够承受。

就算此生无法再与父皇亲近,李世民也要这么做,从射杀李建成开始,李世民就知道自己没有了回头路,他要做的就是尽力打造出一个辉煌盛世。

一个超越文景之治的盛世。

以洗清自身罪孽。

裴寂,这只拦路虎,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将他赶走,李世民又怎会犹豫不决。

“臣,叩谢圣恩。”

裴寂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他知道自己身为太上皇心腹,会被李世民猜忌,从而想方设法的赶走,但他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快。

仅仅一年不到,李世民就急不可耐的出手。

而自己,连反抗都做不到。

李世民这手实在是太漂亮了,不仅时机抓的极其果断与精准,就连手段,也是如此完美。

一招明升暗降,让所有人都挑不到刺。

从这一刻起,裴寂才发现,原来这位天策上将不仅带兵打仗的能力顶尖,连玩弄政治的手段。

也是如此高明。

朝臣们看着落寞的裴寂,噤若寒蝉。

他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大唐第二任皇帝的果断与手段,当真是无懈可击的一手。

神之一手。

一下便将朝堂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见裴寂服软,李世民心情大好,笑着说道:“裴卿无需多礼。”

接着,他又开口道:“裴卿为我大唐建立出谋划策,劳苦功高,朕赐其司空乃是对裴卿多年来的肯定。”

李世民目光环视群臣:“其余爱卿不得一概而论。”

意思很明显。

我只动裴寂,不动你们,你们继续捐粮吧。

武将之首的李靖眉目微闭。

他倒是希望自己也能被李世民给从朝堂上踢走。

他与裴寂不同,裴寂贪恋权势,一直赖在宰相位置不动,但他只想卸甲归田,在家里安度晚年。

李靖多次请旨退位让贤,但皆被李世民驳回。

对李世民而言,裴寂是父皇心腹,改元换代了都还不知变通,与自己作对,不撸你,撸谁?

李靖则并非如此。

虽说玄武门之变李靖作壁上观,并未支持自己,但恰恰是李靖的作壁上观,才能让李世民成功。

若是李靖出手,李世民很有可能会失败。

毕竟李靖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不帮,就是帮!

而且李靖统帅无双,李世民自认李靖带兵之能与自己不相上下,让这样一位人才乞骸骨,李世民哪里舍得。

最重要的是,便桥之盟。

颉利可汗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李世民的内心,若要北征草原,非李靖作为行军总管不可。

所以,李靖想退也退不了,必须留下。

至少现在必须留下。

“臣,愿捐粮一千石。”

李靖看齐一众武将,捐了个折中的数目。

不多,也不少。

李靖开口,李世民只是微微点头。

其余朝臣见李世民果然不再动手,皆松了一口气,纷纷踊跃捐粮。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李兴这法子是真的好啊,之前求爷爷告奶奶,最多的也就捐了一百石粮食,而现在,自己一句话都没开口,大舅子只是把立碑一事说出,纷纷踊跃捐粮。

最少都是五百石,多的如大舅子和裴寂,足足五千石。

满朝文武一圈下来,打底有五万石。

四县百姓合计一万户上下,五万石粮食完全足够支撑到赈灾结束,甚至还有盈余。

不过这种法子好虽好,不能多用。

要不然大臣会与朝廷离心离德,于国无益。

但能用上这一次,足矣。

下了朝,李世民让无难将数目统计出来,共得粮五万八千余石。

李世民看到这个数字,嘴都笑歪了。

“彩!”

“去请辅机、玄龄、克明到御书房。”

李世民背着手往御书房走去,不忘让无难去宣三人。

很快,李世民便在御书房见到了三人。

“辅机,辛苦你了!”

见到长孙无忌,李世民态度十分友善。

大舅子这回牺牲很大。

“都是为陛下效力,微臣不苦。”长孙无忌苦笑着回答。

等下值后,自己还得一家一家的道歉,否则长孙家无法在世家中立足了。

不过始作俑者李兴,他万万不敢说出,此事只有四人知晓,一旦消息泄露,很容易查到他的头上。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房玄龄与杜如晦,道:“玄龄,此番筹集赈灾粮食共计五万八千石,今日你便将赈灾粮食安排下去。”

有了粮食,以粮换糠的方法自然不必再用,直接发粮食即可。

长孙无忌听到这个数字,脸颊一抽。

这个数字越庞大,朝臣与世家对他的仇恨值也便越高,五万八千余石粮食,这个锅可不轻。

相比较于自百姓处得到的威望,完全不成正比。

“是,陛下。”

房杜二人利索的领命。

“辅机,今日午时,你留下来用膳,朕新得一道美食,要与你共享,皇后也会一起来。”

李世民决定再帮李兴一把。

长孙无忌知晓这是陛下皇后齐出,想要抚平他对李兴的恨意。

但这二人又岂知自己真实想法?

无论如何,这个梁子是结下来了,自己身为吏部尚书,李兴想要往上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使些绊子。

“是,陛下。”

长孙无忌表面受宠若惊的领命。

待三人离开,李世民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片刻,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李兴,他觉得自己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兴。李兴如此爱民,若得知如今赈灾粮充足,必然会十分高兴。

想到此处,李世民在无难的陪同下前往大理寺牢狱。

……

“大人,这些玩意将作监就能打造,至于灶台,咱们牢狱中打灶台会不会不太好?”

狱卒看着手上的图纸,迟疑道。

李兴摆了摆手,道:“陛下让我替太上皇炖肉,但炖肉太过油腻,多吃无益,为了太上皇的身体着想,我必须想办法做些别的膳食给太上皇吃,灶台是必须要有的。”

“至于这些铁锅什么的,你尽管让将作监打造便是。”

“还有四方桌与长条凳,也不要忘记。”

刚进牢狱的李世民便听见李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参见陛下。”

守在牢狱门口的狱卒似察觉到有人到来,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朝着李世民行礼。

其余人也都连忙行礼。

“李兴,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世民好奇的问道。

李兴从狱卒手中拿过图纸,递给李世民,并说道:“陛下让臣为太上皇每日烹制炖肉,然太上皇高龄,炖肉多油脂,于太上皇无益,但此地条件有限,便想着让将作监帮臣打造些器物,顺带打造一个灶台。”

“如此,臣可制作更多的美食,其中一些对太上皇身体颇有好处。”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接过图纸。

上面是铁锅,铁铲、四方桌与长条凳等李世民并未见过的器物。

至于灶台,先祖燧人氏就已经发明。

李世民看不懂图纸,但天生要强的他不会承认自己看不懂,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图纸交给狱卒后吩咐道:“按照李兴所说,去找人来打造灶台,将作监那边朕会派人打好招呼。”

狱卒连忙领命:“是,陛下。”

“陛下,到我的牢房说吧。”

李兴知道李世民来此有话要说,便主动提出。

李世民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李兴的牢房之中。

看着干净整洁的牢房,李世民很是满意。

李兴现在不能出去,否则言官又会将目光转移到李兴身上,继而牵扯出立碑捐粮之事,对他不利。

牢房条件能改善,也是一件好事。

“李兴,可知朕为何来找你?”

李世民坐在胡凳上问道。

看李世民心情不错的模样,李兴猜测是自己提议的立碑捐粮之事有了结果。

但他还是回道:“恕臣愚钝。”

李世民笑了笑:“你昨日提出的立碑捐粮一事,今日朕命辅机在朝堂上提出,收获甚大,得粮食五万八千余石。”

“四县灾民有救矣!”

李兴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长孙无忌可是后世出了名的老阴比,而且为人颇为记仇,让他来做这种事情,那指定会记恨自己。

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是王安石,可不是长孙无忌这位未来的宰相。

但仔细想想,长孙无忌身为国舅,又是长孙氏的掌门人,这种事由他出面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能扛得住反噬。

可问题是,对自己不是好事啊!

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心腹大臣,后面还会是托孤大臣,一手扶持了李治上位。

被他记恨,有得受了!

“臣为陛下贺。”

李兴脸色不太好,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道喜。

李世民笑呵呵道:“朕预计再有一月,便能让你离开牢狱,返回渭南。”

听见得一个月才能返回渭南,李兴思索片刻,道:“陛下,可否让尚书左丞在渭南等臣一日,臣有些事情要与尚书左丞交接。”

魏征是个好人,李兴现在没能力跟长孙无忌抗衡,但如果能搭上魏征这条线,那就好办了。

现在魏征任职尚书左丞,由于李世民担任过尚书令,所以整个唐朝都不设尚书令一职,最高官为尚书左右仆射。

尚书左丞便是尚书左仆射的助手,位在六部尚书之下。按理说,魏征这个尚书左丞无法抗衡长孙无忌这个吏部尚书,但得看人啊。

魏征能成为千古人镜,又岂会因官职的差距而生畏。

魏征曾多次易主,这次直接从李建成手下来到李世民手下,还被李世民委以重任。

以往的经历让他只能做一个诤臣。

一个铁面无私,不欺下媚上的诤臣,一个除了王朝,谁也不忠的诤臣。

这就是魏征的处世之道,未来也是这么做的。

别人视魏征为瘟疫,避之不及。

可自己,却需要收获魏征的友谊,不求让魏征替自己说话,对方也不会这么做,只求长孙无忌坑害自己时,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李兴,要得也就是一个公道。

而这个公道。

只有魏征能够替他主持。

李世民一愣,不过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魏征虽然仅仅任职一年,但魏征的臭脾气李世民深有体会,那可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偏偏魏征这个人,李世民又舍不得杀了,有魏征在侧,能时刻鞭挞自己,不让自己松懈下来。

对于魏征,李世民可谓又爱又恨。

“满朝文武皆对魏卿避之不及,为何你要主动与他接触?”李世民很好奇。

李兴微微一笑,道:“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李世民闻言,顿时陷入沉思。

许久后,李世民才抬起头,看向李兴,道:“此言发人深省,如洪钟大吕,有警世之利,魏卿于国、于朕皆有大益,这也是朕愿留魏卿于朝堂之缘由。”

所谓忠言逆耳,许多皇帝都不喜欢诤臣,但不得不说,诤臣能时刻敲响皇帝的警钟,这也诤臣不绝之因。

李兴躬身一拜:“陛下有容人之量,魏大人有辅国之心,君臣同心,才能相得益彰,大唐才能绵延厌世。”

李世民做人不太行,私德有亏都算是褒奖他了,杀兄弑弟、霸占嫂子,教儿育女更是一坨。

但论到做皇帝,当之无愧的六边形。

他对人才的渴望与容忍,是其他皇帝所没有的,这也与他出身贵族,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有关。

似刘邦、朱元璋,都是小人物出身,刘邦好歹是个亭长,朱元璋就是彻头彻尾的贫民,他们的出身也让他们养成了疑神疑鬼的性格。

最终,才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一说。

李世民的性格与杨广很像,两人的前半生轨迹也很像,都是老二,并且都能征善战,文武双全,对待臣子也十分宽容。

最关键的是,两人都好大喜功。

你可以把杨广称之为破产版李世民。

所以,两人的结局截然相反。

李世民哈哈大笑:“朕希望有朝一日,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

李兴继续道:“陛下,赈灾不仅仅是施粥,灾后重建工作同样重要,渭南县一万百姓今年注定颗粒无收,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酿成惨剧。”

李世民神色也凝重起来。

每次灾后,总会有大量百姓卖田卖地以求存活,甚至还有人会卖儿卖女。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但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李世民也无可奈何。

朝廷总不可能赈济至百姓明年秋收,不提有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以继续赈济下去,即便有,也会拖垮朝廷。

“李卿可有良策?”

李世民询问道。

李兴沉思良久,才说道:“陛下,臣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如此才能展开灾后重建之事。”

李世民疑惑:“何为启动资金?”

李兴解释道:“所谓启动资金,便如臣要做丝绸买卖,必须要先有一笔钱收购蚕丝,而后又需要钱雇人织布,如此才能得到丝绸拿去贩卖,而收购蚕丝以及雇佣人力的钱财,便是启动资金。”

“简而言之,就是启动一项生意需要的前期资金。”

李世民一听到李兴问自己要钱,头都大了。

朝廷现在哪里还有钱?

国库空的都能饿死耗子。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为难道:“国库空虚,连朕的后宫,都被皇后下令缩减开支,以节省钱财用于国事。”

李兴知道这是真的。

贞观一朝虽然在华夏历史中留下璀璨一笔,但贞观初期,的确非常艰难。

纵观整个贞观朝。

每年都有大灾发生,国库的钱财怎么都不够用。

可就是这样的困境之下,李世民依旧能逆势而上,将穷困潦倒的大唐王朝打造成一个大大的盛世。

无愧于千古一帝。

而李兴的真正用意自然不是找李世民要钱,他这是为自己真正用意做铺垫呢。

李兴很快就再度开口:“陛下,既然国库空虚,朝廷困难,臣也并非只会伸手要钱之人,灾后重建之事臣可以立下军令状,但臣需要陛下答应臣一个条件。”

李世民立刻道:“李卿尽管道来。”

只要不提钱,都好说。

李兴清了清嗓子,道:“请陛下给予臣自治之权。”

自治?

李世民又听见李兴口中的一个新词语,字面意思很好理解:自己治理,但李世民不清楚是不是字面意思。

这时,李兴解释道:“陛下,所谓自治,便是渭南的施政与大唐其他县不同,渭南要有自己的一套施政策略,朝廷起监管作用,负责税收查账,但不得插手渭南治理。”

李世民一愣。

这个所谓的自治不仅仅局限于字面意思,这可比封地还要封地。

一般王爷的封地,管理人员还是由朝廷委任,王爷只是拿税钱,很少有参与管理的,但李兴这个自治,却是朝廷收税,渭南县自己治理。

相当于一个另类的诸侯国。

若是别人提出这种主意,李世民当场就得一巴掌过去。

但李兴提出来的。

李世民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此事朕现在不能给你答复,待朕回去仔细思索一番。”李世民既没有不同意,也没有同意,而是让李兴等等。

李兴也不着急,按照李世民说的,自己还得在大牢内待上个把月,有大把时间可以等。

李兴之所以要求自治,无非是不想让朝廷的人插手渭南管理。

他有着现代化见识打底,又有前身治理渭南的经验,综合起来,让渭南县的GDP翻上十倍不成问题。

别的不说,自己随便搞几个发明,渭南县百姓想穷都难。

“臣还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时间,陛下有充足时间决策,别的臣不敢说,但陛下若是将渭南交由臣自治,不出三年,渭南县的税收至少翻十倍!”

李兴自信满满道。

嘶!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

三年时间税收翻十倍,这是什么概念?

李世民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渭南县一个区区万人的下县税收翻十倍,对朝堂诸公而言,会是何等响亮的一道耳光。

这句话,也让李世民从可以考虑是否让渭南县自治,变成必须考虑是否让渭南县自治了。

这个诱惑力太大。

尤其是李世民本就野心十足,想要媲美汉文帝,打造出一代盛世。

毕竟,他的偶像就是汉文帝。

如果渭南县真的能将税收翻上十倍,朝廷是否能从中汲取到施政经验,从而让大唐其他县如渭南县一般?

或者干脆说,大唐其余县都不需要税收翻十倍,仅仅只需翻上一倍,就足以令他的贞观朝媲美前朝开皇盛世。

一时间,李世民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可上一封奏疏,将渭南自治的详情写入,朕要拿到朝堂上商议。”李世民说道。

拿到朝堂上商议,就说明李世民十分重视这件事,需要群策群力,商讨让渭南县自治的可行性。

“是,陛下。”

奏疏怎么写,李兴不知道。

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将这件事写清楚就行了,李世民并不会计较这些。

李世民语重心长说道:“皇后夸你是李氏麒麟儿,朕也觉得你是咱们李家的麒麟儿,等再过几年,朕会将你调入朝堂,一展才华。”

李兴这次没有拒绝。

没招惹长孙无忌,他可以在渭南县躺平,可李世民一番骚操作,无意中让自己招惹了长孙无忌,那就不能躺平了。

一旦李世民挂了,长孙无忌成托孤大臣,有一万种方法弄死自己。

李恪咋死的?

就是被这老阴比弄死的。

一个王爷都跑不掉,自己就更别想了。

立足朝堂,至少有反抗的资本,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那就看未来的形势变化如何?

这也是李兴特意提起灾后重建的原因。

他需要晋升之资。

渭南县底子薄,又是位于关中地区,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一旦拿到自治权,任由自己施为,未必不能打造成大唐第一县。

有了这个晋升之资,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家族之中,自己都会有话语权。

那时候长孙无忌想要动自己。

就得掂量掂量了。

“臣谢陛下圣恩。”

李世民看好自己,是个好消息,李氏麒麟儿这个名头,也有好处。

陇西李氏可是五姓七望之一。

牛逼的很。

有了这个名头加持,家族会更看重自己,资源倾斜带来的是全方位的收益。

李世民满意点头。

李兴出身陇西李氏,对自己而言就是一家人。

皇后称李兴麒麟儿,杜如晦也夸赞他有宰辅之才,培养得当,至少能保大唐五十年的兴盛。

“李兴,大唐百姓太苦了,不管你所说的自治是否会能在朝堂通过,朕都希望你能在渭南县做出一番成绩。”

李世民站起来,语气凝重道。

李兴回应道:“陛下与朝堂诸公君明臣贤,大唐必能在陛下的统御之下开创万世基业!”

“嗯。”

李世民拍了拍李兴的肩膀,随后带着无难离开了天牢。

目送李世民离去后,李兴开始思考奏疏该怎么写。

他深知这份奏疏的重要性,一定要写得详实清晰,让李世民和朝堂众公看到给自己自治权的优势和潜力。

一连三日,李兴苦思冥想才将奏疏写完,交给狱卒,呈递至御前。

这期间,灶台也垒好了。

各种器具也都一一打造完毕,送来牢狱之中。

“将铁锅放上去。”

李兴看着按照自己要求打造好的器具,很是满意。

不得不说将作监身为大唐工艺天花板,这铁锅打造得薄厚均匀,几乎堪比后世的铁锅。

炒菜的铲子等物也很标准。

命令狱卒将铁锅放入灶台留下的大洞上,刚好严丝合缝。

再用泥将缝隙堵住。

一个后世九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灶台便完成了。

有了灶台,就可以炒菜。

“将豕肉上面的肥肉切下来,我要熬油。”

李兴吩咐道。

猪肉可是好东西,后世为了推广桶装食用油,特意贬低猪油,但猪油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吃的人有什么毛病。

李兴自然是不信的。

狱卒们对于小李大人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李兴的吩咐根本没有任何质疑,便立刻开始切肉。

小李大人说豕肉能熬油,那必须能。

随着灶台大火升起,铁锅很快烧热,李兴开始熬制猪油。

当狱卒们看见肥肉在李兴的按压下不断流出喷香的热油,狱卒们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小李大人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那可不,小李大人不仅能将狗都嫌弃的豕肉制成绝世美味,如今还能用那些肥肉熬油。”

“小李大人真厉害!”

吹捧是必须的。

油在这个时代是极为贵重的奢侈品,与盐的地位没什么区别。

熬制动物油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但谁都没想过拿豕肉去熬油,并且熬出来的油味道如此香。

等到猪肉熬制好,李兴开始炒菜。

回锅肉。

清炒小青菜。

小鸡炖蘑菇。

……

一道道菜在李兴的手中出现。

炒菜的香气散发开,令狱卒们疯狂的咽口水,眼睛盯着被摆上桌的炒菜,满是迫不及待。

“这个清炒小青菜,小鸡炖蘑菇给太上皇送去,其余的菜每样给陛下送去一份,剩下的咱们几个吃。”

李兴指挥着狱卒。

李兴并没有继续给犯人做菜吃,有一次意思意思就够了,天天给犯人做菜吃算个什么事?

四方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美食。

四方桌的四个方位,则分别摆放了一张长条凳。

李兴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上座,吃饭的姿势总算得到解放,不用再与前几日一般,跪坐在草席上,难受的很。

“大人这凳子和桌子真方便啊。”

“是啊是啊,比以往舒坦多了,吃饭的姿势都文雅起来。”

“不愧是小李大人,咱们这些笨脑子根本没法比,如果家里吃饭也能用上这等桌椅,那该多好。”

狱卒们第一次坐着吃饭,只觉得浑身舒坦,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这些桌椅你们私下打造自用没问题,但不得传出去,我要在渭南开设家具厂,专门制作家具,卖给长安城的富人。”

李兴告诫几个狱卒。

“我等必不会耽误大人赚银子。”

“是啊是啊,大人这些桌椅若是拉到长安贩卖,必能赚取大量银子,我等虽是小吏,却也知守信二字。”

“大人是大善人,我等必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

狱卒们纷纷表态。

李兴满意点头,指着桌上的美食道:“吃饭。”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

无难来到李世民身旁禀报:“陛下,今日小李大人送来新菜,数量还不少,已经让人试过,陛下可是现在就吃吗?”

李世民闻言,放下手中的狼毫,又活动活动筋骨,这才说道:“太上皇那边送去了吗?”

无难回道:“小李大人特意为太上皇单独制作了几个新菜,听送食的狱卒说,小李大人为太上皇所制新菜,十分适合老人家吃,而这些新菜,并不适合老人家吃,不过陛下春秋鼎盛,可以放心吃。”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起身走出御书房,来到偏殿,便瞧见许多新菜摆放在桌上,诱人的香味正顺着热气弥漫开。

“这些新菜似乎比炖肉要香。”

吃了几天炖肉,李世民已经对油腻的炖肉有些厌了,陡然间闻到新菜的香味,像是进入了另一方洞天,令他食欲大开。

“如此多新菜朕一个人吃倒是有些浪费,去请皇后、太子、卫王还有小丽质来。”【这个卫王是李渊封的,贞观二年会改封越王,贞观十年才改封魏王】

李世民吩咐无难。

“是,陛下。”

无难出走殿门,朝着一名小太监招手,将李世民的命令下发给小太监。

“是,大总管。”

小太监领命后飞快离去。

不久后,皇后带着太子、卫王与粉雕玉琢的李丽质到来。

“参见父皇。”

李承乾、李泰、李丽质纷纷朝着李世民行礼。

太子李承乾如今八岁,年龄虽不大,但作为李世民嫡长子,李世民登基之后,便立刻将李承乾封为皇太子,并请诸多大儒教授其课业。

现在看来,颇具成效,言行举止间,沉稳雅致,有储君风范,看不出一点未来的狂悖骄躁。

卫王李泰,比李承乾小一岁,李世民第四个儿子,嫡次子,从小便聪明伶俐,深受李渊、李世民喜爱。

不过年仅七岁的李泰,由于太过贪吃,已经是个小胖墩了,一路走来气喘吁吁,行完礼更是满头大汗。

李丽质,李世民的嫡长女。

到了明年,他会被李世民册封为长乐郡公主,称长乐公主。

粉雕玉琢的她是李世民的掌上明珠,只可惜李丽质遗传了长孙皇后的气疾,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着实令人惋惜。

当然,这是后话。

李世民看着眼前两儿一女,脸上也是露出喜色。

他朝小丽质张开怀抱。

六岁的小丽质立刻飞扑进李世民的怀中,接着被李世民抱起。

李承乾与李泰羡慕的看着小丽质。

父皇虽然对他们也颇为喜爱,但和小丽质完全无法相比,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两人并不嫉妒。

李丽质不仅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兄弟二人最疼爱的妹妹。

“不知陛下唤臣妾等人来所为何事?”

贤良淑德的长孙皇后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是露出幸福的笑容,却并不忘询问李世民。

李世民正逗弄着小丽质,听见皇后的询问,抽空回道:“李兴做了几个新菜,朕特意邀请皇后一同享用。”

长孙皇后还未回话,李世民怀中的小丽质却惊呼一声,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道:“父皇,是做炖肉给丽质吃的小李大人吗?”

李世民怜惜的捏了捏小丽质粉嫩的脸颊,笑道:“对啊,就是小李大人,今天特意做了新菜给咱们的小丽质吃。”

小丽质立刻开心的说道:“小李大人做的菜比御厨做的好吃,父皇要替丽质谢谢小李大人。”

李世民顿时哈哈大笑,答应下来。

魏王李泰听见新菜出自小李大人之手,贪吃的他眼珠子立刻转动起来,想着该如何让小李大人天天做菜给自己吃。

而太子李承乾却想着父皇这几日经常与母后夸赞小李大人有着宰辅之资,是否可以请求父皇让小李大人进入东宫辅佐自己。

于是,人小鬼大的李承乾拱手说道:“父皇,儿臣对小李大人十分仰慕,能否让小李大人入东宫伴儿臣读书?”

李泰一听李承乾这话,脑海中灵光一闪,眼珠子也不转了,跟着开口道:“父皇,儿臣也想让小李大人陪儿臣读书。”

两人都还年幼,此番开口并不是为了政治斗争,只是一人认为父皇都如此夸赞小李大人,必定是才华横溢之人,有小李大人陪伴读书,也能激励自己。

另一人则纯粹是为了接近小李大人,好让小李大人天天做好吃的。

或许再有个几年,两人这番话会引起李世民的重视,但现在,李世民只当孩童之言,并不放在心上。

“小李大人近一个月都会待在大理寺牢狱之中,不能出来,出来后也要返回渭南县主持灾后重建之事。”

李世民笑着说道。

李承乾与李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父皇恩准儿臣前往大理寺牢狱看望小李大人。”

李世民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下来,并告诫道:“小李大人的确才华非凡,你二人当多请教小李大人,不得以太子、卫王身份欺压小李大人。”

李承乾与李泰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是,父皇。”

看着眼前两个小不点,李兴内心暗道:“李二怎么把这两货喊过来了?”

没错,李兴面前正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并且这两人的身份还不低,一人是李渊破格亲封的正一品亲王爵卫王李泰。

要知道李世民还不是皇帝之时,李承乾也不过是个中山郡王,而李泰却被李渊封为卫王,可想而知这个小胖子是多么的幸运。

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

而另一人,就是昔日的中山郡王,现在的大唐储君,皇太子李承乾。

一个日后不知死活学李世民,想要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逼迫李世民退位让贤的李承乾。

可惜他遇到的是玄武门继承法创始人。

细数李世民一生。

但凡他造的反,都成功了,而造他反的,都失败了。

所以,造反也是个技术活。

李世民将这两货送来自己这里,什么意思?

下一刻,有答案了。

“小李大人,父皇说你才华横溢,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大才,孤十分仰慕小李大人,特请旨前来请教小李大人。”

这是李承乾说的。

这特么八岁?

李兴看着年仅八岁,却性格沉稳,表达能力清晰的李承乾,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个有着龙阳之好,并且会造反的家伙啊?

难不成真是摔断腿给他摔成变态了?

至于李泰,来意相对简单。

“小李大人,你做的新菜好好吃,我要天天来你这里吃。”

小胖子现在明显还没有受到他那些幕僚的蛊惑,纯洁的很,一心一意只想着吃的,或许等他再大一些,他手底下的幕僚就会有想法。

“拿条长凳过来。”

李兴朝一旁的狱卒吩咐道。

很快,长凳取来,两个小家伙在李兴的教导下坐上长凳。

李泰是个不安分的主。

现在是,以后更是。

第一次坐上长凳,他十分的好奇,屁股动来动去,根本没个消停。

而李承乾,也很好奇,但似乎是储君身份以及大儒教导的礼仪让他按捺住心中好奇,学着大人模样,四平八稳的坐好,只是不停转动的眼珠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分。

李兴见李承乾这副模样,立刻就明白了李承乾为何会变成日后那副模样。

才八岁啊!

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你却给他条条框框束缚起来,日后可不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太子,你难道不好奇这个长凳吗?”

李兴问道。

李承乾一愣,似乎没想到李兴会问这个问题,低头沉思片刻,回答道:“夫子说过,若夫坐如尸,立如齐。”

李兴知道这句话出自《礼记》,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坐着,一定要像代替神灵受祭的人那样;站着,一定要像斋戒时那样。

简单来说就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李兴微微一笑:“太子,学问之道在于专注,嬉戏之时当尽欢颜。”

说着,李兴指向李泰,道:“卫王就很活泼好动,这才是孩童的天性,开朗也是一种优点。”

李承乾一时不知李兴所说是对还是错。

李兴这时又道:“臣喜欢寓教于乐,在玩乐间理解、领悟学问,这才是读书的至高境界。”

李承乾疑惑问道:“小李大人,玩乐也能学到学问吗?”

李兴反问:“太子,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李承乾很意动,但想到夫子的教诲以及父皇的严厉,不敢答应下来。

一旁的卫王却拍手道:“小李大人,我要玩,我要玩。”

李兴见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于是说道:“太子先在一旁观看臣与卫王所玩游戏,再考虑是否愿意加入进来。”

说完,李兴看向小胖墩,道:“臣听闻卫王文采斐然,咱们便以三字为句,一人说上句,一人说下句。”

李泰很是兴奋的答应下来。

“卫王,咱们华夏学习孔孟之道,以诗书礼乐传世,首重孝悌,臣便以孝悌为首。”

“第一句:首孝悌。”

李泰略微沉吟,接话:“次谨信。”

李兴满意的点头:“泛爱众。”

李泰:“而亲仁。”

“有余力。”

“则学文。”

“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

……

一人一句三字文,在李兴的引导之下,两人玩乐之间,便将仁义礼智信等等全都复述了一遍。

李承乾看着如此有趣,且又能学到学问的游戏,眼睛越发的明亮。

就在牢房之外,李世民与皇后长孙氏也早已悄然立于此处,狱卒们看着皇帝与皇后偷听,全都吓得战战兢兢,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夫妻二人听着李兴与李泰于玩乐之间,便将孝道与仁义礼智信等等规矩显露出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满意无比的点头。

等李泰终于接不上之后,李兴含笑着问李承乾:“太子,这是卫王学过的,想来太子也应该知晓,那么,太子是不是能从这个游戏中学到学问呢?”

李承乾回忆着夫子枯燥无味的教诲,又想到方才小李大人与四弟的玩乐,果断选择了小李大人。

“孤...也能如四弟一样,玩乐之中学到学问吗?”

李兴点了点头,又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意思呢,就是说读书再多,若不能亲身去体会,便是空洞无用之学问,我们从书上学到东西,要运用到实际中去。”

“臣说一个典故吧。”

“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当时的皇帝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并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百姓肚子饿没米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

魏王李泰立刻就怒道:“这晋惠帝是傻子吗?百姓连米饭都吃不起,又如何吃肉粥?”

李承乾也深以为然:“小李大人,这个典故是真的吗?”

两人出生之时,虽然大唐已经建立,但那时的大唐并不稳定,且二人并非生于宫中,长于妇人之手的晋惠帝,长孙皇后经常教育他们要体会民间疾苦,因此对于民间之事也多有知晓。

李兴刚要回答,一道声音从牢房之外传来:“晋惠帝一事是真的。”

李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李二来了。

至于李二什么时候来的,他猜测可能是尾随太子与卫王而来,自己和太子、卫王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好在自己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不然,就尴尬了!

“李兴,这是皇后。”

李世民介绍一旁雍容华贵的长孙皇后。

“臣李兴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李兴偷偷瞄了一眼,不敢细看,连忙行礼。

噗嗤~

长孙皇后掩嘴轻笑,李世民也满脸古怪。

李兴则是一脸茫然。

这时,长孙皇后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倒是挺别致的称呼。”

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皇后娘娘好像是宋朝才有的称呼,在此之前都是称皇后。

尴尬了!

李兴的思维飞速转动,片刻后有了主意,解释道:“皇后母仪天下,臣想着只称皇后颇为单调,便擅自加了娘娘二字。”

“哈哈......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不错。”李世民笑着说道。

李兴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过关。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称皇后娘娘吧。”李世民转头看向长孙皇后,眼中满是温柔。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是,陛下,皇后娘娘。”

李兴也只能认了。

该死的电视剧,给自己带沟里去了。

长孙皇后打量着李兴,只见她朱唇轻启:“听陛下说,你有治世之能,不妨说说你对如今的大唐有何看法。”

李兴预料到长孙皇后会有此一问,略微沉吟片刻后,回答道:“大唐立国十载,已经从战乱中走出,如今君明臣贤,上下一心,纵有些许困扰,不过芥藓之疾。”

“加之陛下有识人之明、爱民之心,我大唐必将实现万国来朝之景,重现大汉文景之盛世。”

李兴一番话说的李世民都险些按耐不住激动之色。

万国来朝,文景盛世。

这是他一生为之追求的目标。

“好!”李世民龙颜大悦:“说得好!若朕之臣子皆如你一般,何愁大唐不兴。”

长孙皇后也是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显然对李兴的回答很满意。

她将话题转换至《弟子规》上,说道:“你方才引导青雀说的三字句,倒是颇为适合启蒙教学。”

李兴立刻会意:“臣这几日便会将《弟子规》完善,呈交给陛下。”

李世民满意的说道:“《弟子规》这个名字不错,你尽快将其完善,朕会将其交给孔爱卿。”

他自己就有一堆儿女到了启蒙的年龄,这篇弟子规刚好能用上,相较于晦涩难懂的《千字文》,这篇弟子规不仅朗朗上口,并且通篇下来,都是教授为人之道。

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不仅仅看武力,还有文治。

贞观朝出现这样的启蒙书籍,必能流传后世,为自己的盛世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臣,遵旨。”

接着,长孙皇后说道:“李兴,你说的寓教于乐令本宫深受启发,太子年幼,多为礼仪所缚,需要你多多开导。”

“臣遵命。”李兴恭敬地回答。

他深知李承乾为国之储君,身份尊贵,责任重大,但也正因如此,李承乾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和束缚。

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将重蹈原时空覆辙,自己穿越一遭,又岂能坐视不管?若是改变李承乾的命运,结束玄武门继承法,或许大唐能在历史的轨迹中绽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不久后,两口子走了。

李承乾与李泰却并没有离开,他们才刚来。

“皇兄,父皇和母后同意你跟我和小李大人一起玩了。”李泰见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离开,立刻从长条凳子上跳下,欢快的说道。

“四弟,你小心点。”

李承乾看着李泰胖嘟嘟的身体从长条凳上跃下,连忙叮嘱道。

李兴看着这两兄弟,内心感慨一声:“他们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带两兄弟一直玩到晚上,李泰看着监狱窗户外黑下来,立刻高兴的喊道:“小李大人,小李大人,该吃饭了。”

李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晚上。

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李兴问道:“你们俩想吃什么?”

李泰蹦蹦跳跳说道:“肉,我要吃肉。”

李兴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承乾:“太子想吃什么?”

李承乾微微思索后说道:“我想跟着小李大人学做一道简单的菜,可以做给父皇、母后和爷爷吃。”

“好,那我们今天就做一道肉沫水蒸蛋。”李兴带着两人来到牢狱改成的厨房,熟练地拿出碗筷,打了几个鸡蛋在碗里。

李承乾认真地看着李兴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学李兴将鸡蛋在碗沿一磕,随后将鸡蛋壳分开。

而李泰则在一旁兴奋地跳动着,给李承乾加油,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肉沫水蒸蛋的味道。

这是一道老少皆宜的简单菜肴,几乎看一遍就会。

李承乾本就聪明,只是看李兴做一遍,就学的有模有样,只是调料有时会放多,有时又会放少。

不过试做几遍后,也就学会了。

“好次,好次。”

李泰一边吃着冷却下来的肉沫水蒸蛋,一边含糊的喊道。

李承乾也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小李大人,一道简单的蒸蛋,也能做的如此美味。”

李兴哈哈大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臣喜欢做菜,因此时常钻研庖厨之术,渐渐的也就学会了这些。”

“似卫王,喜欢诗词歌赋,学起来也十分快。”

李承乾若有思索。

李泰从抬起头来插话道:“皇兄喜欢骑马,可母后不让皇兄骑马,说皇兄年龄太小,无法制服马儿。”

长孙皇后这是关心则乱啊。

李世民就是马上皇帝,十六岁便初露锋芒,跟随云定兴营救被围困雁门的杨广,其后纵横沙场。

虎牢关之战,三千人破窦建德十万大军更是神乎其神。

现在她却不让李世民的儿子骑马。

虽说骑马的确危险,按照历史轨迹,李承乾摔断腿就是因为骑马,可即便不给李承乾寻一匹烈马,找一匹温顺的小马驹熟悉熟悉骑术也没问题啊。

骑术还是君子六艺之一呢。

说不定李承乾日后骑马摔断腿就是因为对马匹不熟悉,被允许骑马后,太过激动,从马上摔下来。

当然,长孙皇后身为一位母亲,不想看见儿子这般年龄便贸然接触骑马也是情理之中,说不上对与错。

“太子,你很喜欢骑马吗?”

李兴看着李承乾,问道。

面对李兴的问题,李承乾迟疑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点头:“父皇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国,孤也要像父皇一样。”

李兴一听,就明白了。

搁自己有这么个牛逼哄哄的爹,自己也得样样学他。

父亲的偶像作用可是很大的。

“臣有一计,可令太子如愿以偿。”

李兴觉得作为太子,既然有心学骑马,大可不必阻止,赐一匹温顺的小马驹就行了,犯不着禁止李承乾接触马儿。

李承乾眼睛都亮了,抓着李兴的手臂催促道:“小李大人快说,如何能令孤避开母后骑马?”

李兴微微一笑,道:“无需避开皇后娘娘,太子效仿陛下,自当光明正大,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所为。”

李承乾重重点头:“小李大人说的对。”

李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太子若想骑马,不能只想着骑马。”

李承乾的小脑袋当场死机,连忙问道:“小李大人,何为孤想骑马,又不能只想着骑马?”

李兴解释道:“你若只想着骑马,在皇后娘娘看来便是贪图玩乐,但你若是对皇后娘娘说未来的大唐皇帝岂能不知马?”

“如此一来,虽然都是骑马,可性质却变了,你不是单纯的玩乐,而是想效仿陛下,不做只知之乎者也的文皇帝,而是要做一名文武双全,似当今陛下一般的全能皇帝。”

“太子身为储君,整个大唐的未来与希望都压在太子身上,势必会有诸多条条框框,但太子也是人,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学会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太子必须要学会的事情。”

李承乾听得连连点头。

对,太对了!

小李大人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自己身为储君,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亦或是东宫那些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规规矩矩的按照他们的想法成长,可自己并不想这样。

自己也是人,自己也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想法。

在以前,他们都将自己当成孩童,自己的任何想法在他们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可小李大人却不同。

自己在小李大人这里玩也玩了,还学到了学问。

李承乾觉得,夫子教的那些和小李大人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夫子教的东西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

“夫子们只会教孤之乎者也一类的无用之物,不像小李大人,小李大人想孤之所想,念孤之所念。”

“小李大人是好人啊。”

李承乾感动不已。

李泰也觉得小李大人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夫子有趣。

虽然他喜欢钻研学问,但枯燥无味的学问又如何能与小李大人的学问相比?

方才自己与小李大人对三字句,不仅十分有趣,还让自己学到了许多学问,更是被父皇与母后称赞,要小李大人整理出来,交给孔大人。

孔大人可是孔圣人的后代,又是国子监祭酒,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大唐学问最高的人。

父皇要将自己与小李大人玩乐之作交给孔大人。

这不就恰恰说明小李大人的厉害?

自己跟着一众夫子学了那么久,过程不仅没有如小李大人这般有趣,更是入不了父皇的眼。

而且,小李大人还会做好吃的。

这一对比,差距太大了。

李兴却摇摇头,说道:“夫子们教授的都是先贤学问,亦有大用处,只是他们不懂变通,只会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须知,沧海桑田。”

“天地都在不停变化,圣人的学问又怎能停滞不前?”

“就像文字的载具。”

“上古时期,先贤以石壁刻字,但石壁庞大无法移动,有着诸多不便,后来人们学会以兽骨、龟甲刻字,便于携带,但取材很是困难。”

“又后来,人们学会了用竹子制作竹简,不仅取材简单,还便于携带,可堆叠起来也十分笨重。”

“到了更后来,纸张出现,综合了所有的优点,不仅便于携带,且不占据场地,还很轻便。”

“这就是变化。”

“就像孔圣人自己所说:温故而知新。”

“连孔圣人都要从以前学习的知识中获得新得领悟,而你的那些夫子们,只知背诵之乎者也,不懂从中领悟新的学问。”

“所以,并非先贤学问无用,而是你的夫子们无法从先贤学问中领悟新的学问,才会让你觉得那些书数百年前的学问无用。”

李兴一番话,几乎颠覆了两个小不点的认知。

只是两人年龄尚幼,许多东西听得似懂非懂,但毫无疑问,李兴一番话已经在他们的内心扎根,日后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茁壮成长。

“今日孤与四弟承蒙小李大人指教,收获甚多,孤会牢记小李大人的教诲,日后再来拜访小李大人。”李承乾依旧一副小大人模样,带着李泰向李兴告辞。

李泰则不停的朝李兴挥手:“小李大人,我还会再回来的。”

不久以后,李兴与李承乾、李泰的对话便一直不落的出现在李世民的御案之上。

李世民初时并不在意,只是随意扫了几眼,可随后,他便蓦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起来。

良久之后,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密报,感慨一声:“好一句温故而知新。”

李兴的才华令他感到深深的震撼。

这样一个人,仿佛是一个异类一般,既有着深厚的学问,又能够跳出学问的桎梏,用不同的思维去看待问题。

温故而知新。

这句话几乎每一位儒生都能随口说出,可为何就无人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是啊。

连孔圣人都需要从以往的学问中领悟出新的学问,他们这些圣人门徒却无人能够真正去践行这一句话。

自董仲舒向汉武帝提出独尊儒术以来,儒学似乎就开始陷入了停滞。

最初时还有些公羊派、谷梁派等不同的学派相互竞争,并且还知儒法合流,取各家之长补自己之短,可不知何时开始,儒学大一统,不再分门别类。

原本儒学大一统是好事,可儒学大一统后,却陷入了停滞状态。

从汉朝到唐朝,中间数百年的更替。

儒学似乎,毫无寸进!

李世民将密报收起,放入御书房的暗格之中,随即朝着御书房外喊道:“无难。”

无难立刻进入御书房。

“去太仆寺找一匹温顺的幼马,明日再送去东宫。”

李世民吩咐道。

现在天色已晚,李承乾不会去找皇后,不过明日一早,想来便会去找皇后,自己今夜再与皇后说说情。

李兴说的不错,大唐皇帝岂能不知马?

自己十六岁就上战场,自己的儿子有心效仿自己,又岂能阻止?

“遵旨。”

无难迅速吩咐下去。

李世民随即离开御书房,往立政殿而去。

他要为太子说情。

翌日,朝会照例展开。

李世民听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面无表情的点头。

赈灾粮食齐备以后,朝会的氛围也轻松许多,不再如此前一般,一提到水灾便是剑拔弩张之势。

“陛下,赈灾粮已悉数发放到位。”

戴胄意气风发汇报。

李世民满意说道:“此番赈灾皆赖群臣鼎力支持,四县五万灾民必将对尔等感恩佩德。”

“臣不敢当。”

下方众臣立刻回应。

李世民接着说道:“赈灾一事已无忧,然灾后重建之事亦很严峻。”

灾后重建?

词倒是不难理解,无非是水灾之后的房屋重建等事务,可自古只赈灾,何时有过灾后重建这么一档子事?

“陛下,赈灾粮只够赈灾之用,若是想要下面的官府继续支持灾民重建房屋,朝廷的钱粮只怕不够。”

戴胄连忙说道。

陛下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赈灾已经让他呕心沥血,还要帮助百姓灾后重建!

哪来的钱?

哪来的粮食?

还不如把自己称斤卖了,看看能卖几个子,全都拿去赈灾。

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苦啊!

李世民很无语,朕才提了一下灾后重建,你这个户部尚书就跳出来哭穷,朕也没说要你拿钱啊?

“咳咳!”李世民清了清嗓子,道:“戴卿,朕并不是要找户部拿钱,灾后重建事务是由一人提出,朕也想看看是否具有可行性。”

说着,李世民将李兴的奏疏取出。

“将此奏疏给各位爱卿看看。”

无难立刻接过奏疏,交给站在首位的房玄龄。

裴寂告病未来上朝。

这也代表太上皇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就是最近几日太上皇吵着要见裴寂,令李世民颇为头疼。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李兴提议的灾后重建事务,若是朝堂上通过,自己便等着看渭南县三年后税收翻十倍。

房玄龄很快看完奏疏,陷入沉思之中。

接着是杜如晦、长孙无忌等文臣,一一看下去。

待所有人看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众卿以为如何?”

奏疏重新回到李世民手中,他扫视殿下文臣,开口问道。

首位的房玄龄出班道:“启禀陛下,此自治之策,可行也不可行。”

李世民心一沉:“细说。”

房玄龄拱手解释道:“若只是看奏疏所写,似乎有极大几率成功,可仔细想来,奏疏上所提建立渭南县集体制产业,让每一位渭南县百姓都参与进来,再依据渭南县特色打造本地特色产品。”

“这一点,很难。”

“渭南县地处关中东南方,位于长安西部一百二十余里,自古以来此地并无特殊之处,不如距离长安更近,还盛产美酒的新丰县。”

关中地图

“因此,即便让渭南县自治,朝廷不干涉其发展与政策,渭南县亦无法脱颖而出,更遑论三年内税收翻十倍。”

“倘若写此奏疏之人,能与新丰县一般,打造出本地特色产品,或有可能实现奏疏之论。”

杜如晦紧随其后说道:“自治之权弊大于利,但仅渭南一县施为,倒无伤大雅,陛下可询问写此奏疏之人如何打造渭南县特色产业,又或者说他计划的渭南县特色产业为何物?”

“如此,便可决断是否让渭南县自治。”

李世民心中了然。

自己被李兴画的饼给吃撑了,竟然忘记问他这些实质性的问题,你既然说要在渭南县打造特色产业,那你的特色产业是什么?

他看着房玄龄与杜如晦这对左膀右臂。

一人分析,一人决断。

有此二人,才能为自己查缺补漏,也能让自己不断的从中进步。

话都被房杜说完,其余人并无其他意见,李世民见状,便说道:“渭南自治一事暂且压下,待朕问清之后,再与众卿商讨。”

“退朝!”

无难尖锐的嗓门响起。

而此时,李承乾已经来到立政殿。

“儿臣参见母后。”

长孙皇后挥手示意李承乾起身,又让侍女给李承乾准备胡凳坐下,才询问道:“承乾昨日在小李大人处待得如何?”

李承乾想了想,回答道:“小李大人十分有才,并且与儿臣的那些夫子不同,儿臣更愿意听小李大人讲课业。”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这些昨晚李世民已经告诉了他,今日不过是例行问话罢了。

李承乾停顿了片刻,鼓起勇气说道:“母后,儿臣想要学骑马。”

长孙皇后故作严肃:“母后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年龄太小,待过几年,再让你学骑马。”

李承乾见到母后严肃的神色,心里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昨日小李大人所说,咬了咬牙,大声道:“母后,大唐皇帝岂能不知马?”

“儿臣学骑马是为了效仿父皇,做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将来保护母后,保护弟弟妹妹,保护大唐子民不受突厥人的欺辱。”

说出这番话后,李承乾便紧张的等待母后的训话。

然而,母后的训话迟迟未到。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母后,只见母后严肃的神色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笑容,欣慰的笑容。

“我儿长大了。”

良久,长孙皇后才悠悠说道。

李承乾未曾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承乾,你可知母后之前为何不让你骑马吗?”长孙皇后开口问道。

李承乾想了想,摇摇头:“儿臣不知。”

长孙皇后这才解释道:“以前的你不知责任与担当为何物,你想骑马,或许只是觉得你父皇骑马很威风,所以母后才不让你骑马。”

“现在,你长大了,知道自己未来的目标,也知道自己身为储君的责任。”

“储君之责,在兴盛国家,在守卫祖宗基业,在保护大唐子民。”

“皇帝,不需要很高的文采,但需要懂得施政用人,不需要很高的武力,但需要懂得调兵遣将。”

“你懂了责任,才会懂什么时候施什么政,什么时候用什么人,外敌入侵,你也会懂需要多少兵马与粮草,需要派遣哪一员将帅统兵。”

“你想骑马,就要知晓你骑得并不仅仅只是一匹马,而是守卫大唐的责任。”

由立政殿回到东宫,李承乾的贴身太监小虾米立刻上前汇报:“太子殿下,陛下送来了一匹小马,太子是否要前去看看?”

李承乾眼前一亮,年龄尚幼的他并未意识到父皇为何能够提前知晓此事,给他送来马儿,此刻的他一门心思已经飞到了骑马一事上。

很快,李承乾便见到了那匹马儿。

虽然只是一匹小马驹,可对于李承乾而言,无疑代表着母后的肯定。

这也让李承乾意识到小李大人的厉害,只是一番话,就让母后同意自己能够骑马。

不过想到小李大人和母后说的,自己骑马可不仅仅是玩乐,而是要成为父皇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见过太子殿下。”

太仆寺还送来两名负责教授太子骑马的侍卫。

“这马要如何骑?”

李承乾稳妥起见,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不管不顾的骑马,而是细心请教两名侍卫,待将要点掌握后,便在侍卫的帮助下,骑上了小马驹。

信赖汉武帝时期发明的马鞍与马镫,李承乾很快便能在马背上掌控身体平衡。

并且李世民特意命太仆寺挑选的温顺小马驹对于李承乾而言也易于上手,让李承乾轻松的开始了第一次骑马。

他骑着小马驹在东宫内溜达。

不久后,几名身穿儒袍的老者来到东宫,刚好撞见李承乾正在骑马。

其中一人立刻板着脸上前拦下李承乾,带着训斥的语气问道:“太子殿下昨日功课可曾做完?”

李承乾昨日都在牢狱之中,今日一早又去了立政殿,根本没有时间做功课。

见到眼前的夫子,李承乾内心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在侍卫的搀扶下从小马驹背上下来,朝着夫子行了一礼,道:“昨日前去牢狱中看望一位大才,今日练习骑术,不曾做功课。”

几名夫子脸上顿时浮现出怒容,方才那名问话的夫子厉喝一声:“太子殿下贪图享乐,如何能够肩负得起未来治理大唐天下的重担?”

李承乾脑海中将眼前严厉古板的夫子与小李大人对照,当即也怒了:“孤已经说了,孤昨日去牢狱看望一位大才,今早练习骑术,如何在夫子眼中变成了贪图享乐?”

另一名夫子见李承乾反抗,随即开口:“殿下年龄尚幼,正是勤学之际,如若昨日不学,今日不学,明日再不学,如何能够学得治理天下之学问?”

李承乾反驳道:“敢问夫子,哪位皇帝是按照书籍所说治理天下的?”

几名夫子顿时哑口无言。

其中一人嘴硬道:“汉武帝独尊儒术,采纳董师之言,方才有汉朝之强盛。”

李承乾冷笑一声:“汉武帝之前,文景二帝便已经让汉朝达到巅峰,百姓富有,国家强盛,何来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汉朝方才强盛?”

几名夫子见太子竟然如此强势,顿时大惊失色。

往日那个任由他们调教,温文尔雅的太子去哪了?怎么一日不见,便变得如此狂妄骄躁?

这时,又有一名夫子开口,跳过了这个话题:“太子殿下骑马玩乐,耽误学业,又该如何说?”

李承乾见夫子都被自己说的转移话题,越发自信,道:“夫子一直教授孤要做一名谦谦君子,敢问夫子,既是君子,君子六艺孤可要学?”

几名夫子顿时哑口无言。

君子六艺中可是有着骑术,李承乾拿君子六艺说事,令他们无从反驳。

“可即便如此,学问才是最重要的,殿下应当在做完功课之后,再来练习骑术。”

李承乾不甘示弱:“说到学问,敢问夫子,温故而知新是何意?”

说这个,夫子们可就不困了,立刻有人回答李承乾,甚至将这句话的出处都说的一清二楚。

“太子所说温故而知新,出自《论语》为政篇,意思是温习学过的知识,进而从中获得新的理解与领悟。”

说着,这名夫子又道:“臣等让太子课后做功课,便是出于此目的,太子只有不断温习学过的学问,才能获得新的学问。”

李承乾闻言,脸上浮现出笑意。

众夫子见李承乾的神色变化,皆是一脸疑惑:怎么太子殿下反而笑了?

然而,接下来李承乾一番话,令在场的夫子们脸色大变。

“夫子说得好,孤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了,但孤又有一个疑问,敢问夫子,夫子毕生钻研学问,可为何不见夫子们从先贤之言中获得新的领悟?”

“自汉朝至今,儒学,可有进展?”

“你...”

“我...”

一群老夫子皆哑口无言。

他们很想反驳太子,可任凭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

这太可怕了。

儒学分明一直被各朝奉为至高学术,可说到儒学的进展,他们却怎么都说不出半个字。

从董仲舒提出独尊儒术至今。

七百六十一年!

然而,儒学几乎没有太大的进展,莫说出现孔孟这一层面的圣人,即便是真正学究天人的大儒,也是寥寥无几。

太子这一番话,令众夫子们全都瞠然自失。

噗~

一名夫子气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德明兄,德明兄!”

其余夫子连忙托住陆德明。

李承乾幽幽开口说道:“夫子教诲,孤感激不尽,只是希望夫子日后教导孤时,能讲些有用的东西。”

说完,李承乾转身离开。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夫子站在原地。

“太子殿下,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一名夫子喃喃自语道。

消息很快传到李世民耳中。

吧嗒一声。

李世民手中的狼毫掉落,墨水飞溅而起,将李世民的衣袍染黑,他却仿佛不知。

“陛下。”

旁边伺候着的无难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擦拭李世民衣上的墨迹。

片刻后,李世民回过神来,挥手示意无难退开:“无妨,朕只是只是一时失神。”

片刻后,他哈哈大笑:“朕的八岁幼子,竟然能将一群夫子辩的哑口无言。”

似乎察觉到这样的态度不对,李世民止住笑意,故作发怒的狠狠一拍御案:“太子顶撞夫子,责令他...责令他...责令他前去陆府看望陆先生,并赔礼谢罪。”

无难内心:“啊!这叫责罚?”

但面上依旧一副古波不惊的模样,应声道:“奴婢领命。”

“陛下,小李大人命狱卒送来《弟子规》。”

无难将李兴花了不知多少脑细胞才背诵完的《弟子规》送至李世民手中。

李兴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很多前世的东西都模模糊糊,但只要用力去想,总能将其想起,就是颇费脑细胞。

李兴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穿越的外挂。

不是系统,但也很有用了!

而李世民收到送来的《弟子规》时,已经是李承乾将夫子气吐血的第二日。

“快呈上来。”

李世民听说《弟子规》送来,立刻吩咐无难。

无难将手中被李兴用草绳穿好的纸张恭敬的放在御案上。

李世民拿起李兴用草绳穿好的书籍,饶有兴趣的上下翻转看了看,啧啧称奇道:“李兴这用草绳装订之法,倒是颇为有趣,可惜纸张价高,寻常百姓难以用的起。”

喃喃自语完,李世民看向《弟子规》,只见封页正中间写有标准的弟子规三个楷书字体,而在封页右下角则写着:此书由吾李兴与卫王于贞观元年十月初四对三字句所得。

看到这行小字,李世民喜不自胜。

“李兴这孩子。”

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弟子规》在他看来是一部启蒙奇文,不弱于千字文的启蒙书,而李兴却在封页加上李泰的名字,这就相当于李兴将此书之功分润给了李泰一部分。

纵使日后李泰毫无作为,也能凭借此书流传千古。

《弟子规》的对句虽说是两人一人一句而得,可李世民知晓以李泰如今的年龄,是根本无法参与进来,之所以能对上,皆赖李兴引导。

换作太子李承乾,也能对上。

所以,李泰之功可有可无,但李兴还是将李泰算上,没有抹去李泰之名。

“渭南县令忠君体国,实乃良臣。”

无难趁着李世民高兴,连忙跟上一句马屁。

李世民咂了咂嘴:“李兴不愧是我李氏麒麟儿。”

说着,他开始阅读起《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

“勿自暴,勿自弃。”

“圣与贤,可驯敌。”

当李世民读完最后一句,忍不住又发出感慨:“此书字字珠玑,金玉良言,千古奇文也。”

他记得李兴与李泰对三字句只对了十几句,后面即便有李兴引导,李泰也对不下去了,如今一看,李泰对的十几句于全篇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这份功劳给的太大了,李世民在沉思是否将封页去掉。

毕竟如今李泰不过七岁,若是署名其上,容易被人误解为是自己强行让李兴加上李泰之名,于李泰名声不利。

但思来想去,李世民又认为既然李兴将李泰名字加上,说明李兴认可李泰,去掉反而违背李兴本意。

“青雀之命甚好!”

半晌后,李世民决定保留封页,同时感叹李泰的运气。

“去请国子监孔祭酒来此。”

李世民将《弟子规》小心翼翼放好,吩咐无难。

“是,陛下。”

无难立刻就安排下去。

不久后,身穿儒袍的孔颖达来到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

孔颖达朝着李世民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

李世民挥手示意孔颖达,随即拿起御案上的《弟子规》交给一旁的无难,道:“先生,朕得了一篇千古奇文,想请先生赏析。”

孔颖达闻言,十分好奇。

这位陛下可不是只知征战沙场的莽夫,他出身贵族,不仅文采了得,还写的一手飞白,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帝王。

能被这样一位帝王认定为千古奇文,这篇文章想来不差。

从无难手中接过《弟子规》,孔颖达目光落在草绳装订的书籍上,觉得这种装订法颇为精致。

随即,他看见封页上的楷书,赞道:“此字豁达端庄,雍容大方,遒劲豪宕,舒展开阔,疏密适当。”

李世民闻言,脸上露出笑容。

楷书自汉朝发展至今,运用十分广泛,但能将楷书写好之人,却很少见,李兴所写楷书,已能登堂入室。

“咦,此书是卫王与这个李兴对三字句所得。”孔颖达目光落在右下角小字上,惊讶出声。

随即,他抬起头来,询问道:“陛下,不知这李兴是何人?”

姓李,莫非是宗室之人?

可他身为国子监祭酒,教导宗室与朝堂文武子弟,并未听说过一个叫李兴的啊?

李世民微笑着解释道:“李兴出自陇西李氏,腹有大才,去岁年仅十六,便被父皇御笔亲封为渭南县令。”

孔颖达越发惊讶:“年仅十六岁竟得太上皇亲封为一县县令。”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弟子规》。

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孔颖达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好,好,好!”

孔颖达如获至宝,品读之际连声叫好,甚至读着读着,眼中竟泛起泪花:“如此发人深省之文,实乃旷古烁今之巨作!”

他越看,越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待到通篇看完,只觉得甘之如饴,一时间竟忘了身处御书房中,大声喊道:“此书必能传世,造福千秋万代!”

李世民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真是慧眼识珠。”

孔颖达听见陛下的声音,这才惊觉。

自己正处于御书房之中。

于是,他连忙谢罪:“老臣见此奇文,一时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李世民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朕今日召先生前来,便是想与先生商量如何将此文推行天下,使我大唐子民均能受益。”

孔颖达听后,深感责任重大,赶忙应道:“臣必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这样一篇奇文,若作为稚子启蒙之用,绝对是再合适不过。

君臣在御书房内商量许久,孔颖达方才捧着《弟子规》,如获至宝般离去,脸上的激动之色不曾有半分消退。

在孔颖达离去后不久,御书房内响起了李世民畅快的大笑声。

而此刻,大儒陆德明府上。

陆德明正半躺于床上,周边则是几名至交好友。

他们皆东宫夫子,负责教导太子学问。

“可曾打探清楚太子变化来自何处?”陆德明虚弱的出声询问。

一名夫子说道:“太子之变想必来自其口中的狱中大才,我于大理寺有一好友,已命府上的下人前去询问,相信不久后会有消息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

一名陆府下人来报:“老爷,杜先生府上来人。”

众人目光立刻看向杜正伦,后者喜道:“必是下人问清情形。”

陆德明此刻也不觉得身子虚了,连忙吩咐下人:“将他带进来。”

渭南县令李兴?

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一众夫子的耳中。

“不曾有印象。”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清楚李兴为何人。

一个渭南县令罢了,放在往日根本没机会入他们这群人的眼,但此刻他们却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小小的渭南县令。

“一名县令,被太子赞为大才,简直荒唐。”

杜正伦冷笑一声。

于志宁看向杜府下人,问道:“可还打听到其余消息否?”

杜府下人摇摇头:“大理寺只是说那人是渭南县令,其余信息一概不知。”

于志宁当即说道:“看来只是无名小辈,却能蛊惑太子,我等势必要向陛下弹劾此人。”

陆德明却一伸手,摇头插话道:“尔等莫要小看天下之人,此人既能蛊惑太子,必有其独到之处。”

“但令老夫疑惑的是,渭南县正遇水灾,此人被抓来大理寺,想必是因水灾获罪,可不知为何却得见太子。”

陆德明话音落下,其余夫子纷纷陷入沉思。

对啊!

很奇怪!

渭南县正是赈灾之际,能被抓来大理寺十有八九是因为赈灾不力,甚至是贪污受贿。

但他却能见到太子。

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完全不合常理。

“另外还有一事也需要注意。”杜正伦补充道。

“何事?”于志宁问道。

“皇后一直不允太子骑马,可昨日太子却在东宫骑马,此事也有大问题。”杜正伦分析。

陆德明点头:“三日前我等教导完太子离开,前日是太子休沐,昨日再见太子,他不仅去了大理寺,还于东宫骑马。”

这太诡异了。

太子才八岁,怎么会莫名其妙去大理寺,又正好遇见渭南县令李兴?

并且回来后,还能骑马。

几个老夫子钻研学问在行,可对朝局分析却并不在行,一时半刻无法从太子这怪异的变化中获得有用信息。

杜正伦提议:“不如我等将此事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如此一来,就会显得他们这群夫子无能,连一个牢狱中的县令都比不过,让太子学坏。

“不可,待老夫休养一日,明日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见见这一位太子口中的大才。”陆德明决定亲自去大理寺牢狱,见见这个蛊惑太子的妖人。

于志宁点头:“如此最为稳妥。”

这边定下计策,国子监中,孔颖达带着《弟子规》匆匆回来,朝着仆人吩咐道:“去请李先生、陆先生过来。”

仆人立刻回应道:“陆先生身体抱恙,李先生正在授课。”

孔颖达听见陆德明身体抱恙,皱了皱眉:“陆先生身体抱恙便不打扰他了,待李先生授课结束请他过来。”

似乎想到什么,他继续吩咐道:“替老夫准备一份礼品,今日老夫无暇看望陆先生,明日老夫得空再去陆府探望陆先生。”

仆人连忙领命退下:“是,老爷。”

一炷香后,一名长须老者来到孔颖达的屋内。

“冲远找老夫来所为何事?”

孔颖达笑道:“文纪快来,今日我得了一篇千古奇文,本想邀请你与德明一同赏析,可惜他身体抱恙,只能明日去他府上看望他时再与他一同赏析。”

眼前的长须老者赫然就是后世人称太子杀手的当世大儒李纲,李文纪。

历史上,李纲先后教导隋朝太子杨勇,唐朝太子李建成以及李承乾的课业。

教过三个太子,却凑不出一个皇帝。

太子杀手名副其实。

不过李纲为人刚正不阿,博学多才,桃李遍天下,否则也不会先后被多任皇帝委任教导太子。

此刻他听见孔颖达得了一篇千古奇文,兴趣一下就上来了。

到了李纲这个年龄与地位,钱财对他而言早已如粪土,若非李世民强留,这国子监也不想待下去。

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也就唯有佳作出世。

孔颖达笑着将《弟子规》递给李纲,道:“此佳作不可多得,最关键的是此文出自一舞象之龄的小家伙。”

李纲讶然。

舞象之龄为十五至二十岁间的少年男子。就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少年,却能写出令孔颖达都赞为千古奇文的佳作?

他自不会认为孔颖达在骗自己,连忙接过孔颖达递过来的书,想要一睹为快。

入眼便是新奇的装订方式,随后是中间以楷书所写的三个大字:弟子规。

而在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李兴?”

孔颖达立刻解释道:“李兴,陇西李氏旁系,腹有诗书,被太上皇看重,去岁被亲笔御批为渭南县县令,不久前因言官捕风捉影,弹劾至陛下处。”

“后经陛下了解,乃是事急从权之策,只是为了防止风言风语不利于救灾,便索性让李兴暂且待在大理寺牢狱中。”

“前日陛下让太子与卫王前往牢狱看望李兴,因此才有此文。”

“虽说其上有卫王之名,实则卫王只参与了少数,还是由李兴引导说出,后面皆出自李兴一人之手。”

孔颖达的解释让李纲稍微了解李兴。

他翻开封页看去。

顿时,他也如孔颖达一般,深深的被这一篇佳作吸引进去。

李纲越看越是心。

如此文章,真乃旷古烁今!

他抬起头,看向孔颖达,眼中满是震惊:“此文当真出自那李兴之手?”

孔颖达重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李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此生能得此等学生,夫复何求啊!”

孔颖达笑着道:“此子在陇西李氏不被重视,一身学问皆自学,前些年太上皇前去祭祖之际见他在人群中处变不惊,沉稳有度,方才关注到。”

李纲跟着笑了起来:“上天也不忍见明珠蒙尘,才有太上皇慧眼识珠。”

孔颖达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纲对《弟子规》爱不释手,捧着书籍道:“此文当为启蒙神文。”

孔颖达再度点头:“我亦是如此认为。”

随后,他将今日被陛下请去之事说出,并道:“陛下命国子监负责将《弟子规》推行天下,让蒙学孩童皆能学《弟子规》。”

李纲抚掌大笑:“如此甚好!此等神文现世,必能造福天下学子。”

孔颖达也是喜笑颜开,此事必能传为佳话。

“小李大人,我又来了。”

隔着牢门,李兴便听见了小胖墩李泰的声音。

李兴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论语。

“咦!”

他的视线移动至牢房之外,便看见小胖墩李泰身后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身后则是一位老宫女。

“太子没来吗?”

李兴并未看见李承乾,问道。

李泰摇头道:“皇兄前几日将夫子气吐血,被父皇关了禁闭,最近可能都出不来了。”

啊?

李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性格沉稳的小太子。

这特么八岁?

这特么是那个李承乾?

李兴并不知太子能将夫子气吐血的根源在自己身上,只是觉得李承乾能做出这事,实在有些反差。

“那这位是...”

李兴指着小丽质问道。

他猜测应该是某一位公主,但李世民的女儿太多了,他猜不到是哪一位?

“小李大人,我叫李丽质。”

不等李泰回答,小丽质主动说出名字。

李丽质?

长乐公主?

李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想这位就是穿贞观朝非皇族身份的必备老婆:李丽质吗?

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历史上的李丽质嫁给了老阴比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李世民还破例给了她远超其他公主的嫁妆。

不过李丽质的结局不是很好,年纪轻轻就因气疾香消玉殒,陪葬昭陵。

想到气疾,李兴又记起长孙皇后同样是死于气疾,后面还有个晋阳公主小兕子,也遗传了气疾,并且年仅十二岁就病故。

总之,李世民最爱的两个女儿,还有皇后,都因气疾而去。

可以说她们的去世,极大打击了李世民,也使得李世民在晚年犯了不少错误,并且由于长孙皇后过早病故,太子李承乾的命运也因此改变。

气疾就是后世的哮喘,无法根治。

但这玩意不能根治,却可以减缓,若是自己让长孙皇后顺利活下去,或许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不过此事暂时不急。

“原来是公主。”

李兴露出和煦的笑容,和李丽质打了个招呼。

李丽质萌萌一笑,甜甜道:“小李大人,你这里有好吃的吗?”

李泰也连忙说道:“小李大人,我跟皇妹尚未吃早饭,要不我们吃炖肉吧?”

李兴看了看李丽质,道:“公主可不能吃太多炖肉哦,今天我们做一个新式早餐。”

说着,李兴对着外面的狱卒吩咐道:“去找些白面过来,另外还要准备一些猪腿肉和菘菜。”

李丽质好奇的问道:“小李大人,我们这是要吃什么啊?”

李兴微微一笑:“饺子。”

李泰读书多,听说过饺子,但微微皱眉:“小李大人,饺子不是生病时候吃的吗?”

饺子由医圣张仲景发明,不过最初的饺子是用来包裹药材,直到宋朝,饮食文化变得丰富,开始出现包裹食材的饺子。

李兴捏了捏李泰肥嘟嘟的脸庞,道:“卫王,臣这个饺子可不是生病时候吃的饺子,臣的这个饺子,比炖肉好吃多了。”

李泰顿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被李兴捏脸,兴奋道:“我...我要吃小李大人做的饺子。”

李丽质也蹦蹦跳跳道:“丽质也要吃,丽质也要吃。”

李兴哈哈大笑:“别急,都有份。”

很快,食材送来。

李兴开始和面,同时让狱卒将猪腿肉剁烂,并将菘菜,也就是后世的白菜切碎搅拌至一起,又加入油等调料。

“公主,卫王,你们看臣是如何做的,学着自己也做一下试试,回去后可以做给陛下皇后吃。”李兴一边熟练的包着饺子,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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