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琢墨华渊全文在线阅读_商云琢墨华渊(繁华落尽)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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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云琢墨华渊是小说《重生以后,我有了金手指》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以后,我有了金手指》的章节内容

商云琢墨华渊全文在线阅读_商云琢墨华渊(繁华落尽)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嘭!”

猛烈撞击带来真实的痛感让商云琢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吟。

好亮啊......

商云琢艰难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眼珠下意识往周围瞟了一圈。

这似乎是个林子?

四面都环绕着参天大树,耳边是和谐的鸟兽蝉鸣,身下铺着厚厚的枯叶木藤,鼻息间可以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息,看起来昨夜才下过雨,指尖还能摸到那种黏糊糊的触感。

好真实啊!真实的好像她还活着一样,就连身上那种火辣辣的痛觉都在。

不过也是,她可是活生生被火烧死的啊!

想到此,商云琢却咧嘴笑的开怀。

商家被灭门后,墨华枫彻底统一政党坐稳皇位,方然嫣终于可以铲除她这心腹大患,成为皇后。便以净化妖邪之名,将她公开处以火刑!

可她想的也太美了!

她不能替商家一百一十三口性命报仇,却至少也要为自己昔日愚蠢做弥补!

便趁着火温最高时,拼了全身力气挣断木制刑架,压倒方然嫣与她同归于尽!

只是,对不起那个人......来世,若有来世,墨华渊,我定还你那份恩情!

正想着,一阵淅索声传来,紧接是深深浅浅的脚步。

有人正朝这里靠近!

商云琢一惊,真是做梦吗?这也太过真实了些!

她双手扶地,试着爬起身看个究竟,但刚挺直背,就忽然感觉头顶上方飘过一阵喘息。

“嗐,怎么给摔醒了?”

这声音......

商云琢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三角眼。

浓眉、鹰钩鼻、厚唇,脸长又尖,是很有特色的长相。

五年前模糊的画面一下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开国113年,秋猎,她因与贵女发生口角较劲孤身闯入猎场后被家丁胡山迷晕轻薄。

关键时刻是正在追寻野兔的墨华枫赶到,制止了一切。

事后墨华枫不仅未将此事宣扬,更是暗中帮她联络谢家,证明清白,狠狠处置了胡山。

自那以后,她便对墨华枫生了依恋崇敬之心,更是无视原本与墨华渊的婚约,私自应允了墨华枫娶她为妻的约定。

试问哪个女子经历此事,能不被这世道诟病?她无数次感慨,自己幸运地遇到了如此清正廉洁的如意郎君。

可往后墨华枫对她所做种种行径,岂是一个良善之辈所为?

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否则给这下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命逞这一时之快!

酸涩感一下子袭上眼眶,商云琢咬牙握紧了身侧枯叶里埋着的石块。

“胡山!你孤苦无依,潦倒垂危昏厥于街,是商家马车路过时,我心起动容将你救回,供你衣食住行。你今日若敢恩将仇报,别说你自己个儿,就是你那欢宜楼里的姘头也难逃一死!你可想清楚了?!”

“小、小姐你知道?!”胡山瞪大了眼,猛地往后趔趄了一步。

入府之前,胡山就是个浪子,有了傍身的条件后,更没少去青楼瓦舍。

时不时就跟下人们炫耀欢宜楼里的淮乐娘子多么多么柔情似水。

所以当时出了这档子事,众人都想当然的以为他是色上心头。

但前世,胡山死后一段时间,便听说那位淮乐娘子赎身不知所踪,下人们还悄悄地调侃说这淮乐娘子是嫁人去了,还是为胡山守身去了。

但刚才转眼间,商云琢就想明白了,墨华枫为夺皇权时,打探消息的据点中就不乏有秦楼楚馆,那淮乐,定是他的人!

商云琢站起身,幸而这具身体只是方才被摔痛了些,她尚且有一搏之力。

“胡山,及时收手,商家亦有帮你之力。”一边说,商云琢一边后撤,在脑中规划逃跑路线。

皇权之下,商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为一个青楼妓子赎身确实轻而易举。

可......那是二皇子啊!得罪皇室,商家也保不住他这么一个小奴仆的!到时淮乐的日子会更难受!

胡山咽了咽口水,看着商云琢摇了摇头,“不、真的不行了,我不能收手了,对不住小姐!”

他猛地扑过来,好在商云琢早有预料,手中石头狠狠砸上胡山的左眼眶,然后转头就跑。

身后传来一道惨叫,没过多久,就是嘎吱作响的跑动声。

商云琢不敢喊叫,按照前世流程,墨华枫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决不能让这个把柄握在那个人手里!

商云琢镇下心,调整呼吸,加快摆动手肘。

索性她穿的是身骑装,再配合地形,几次晃地胡山险些撞树,不至于立刻落网。

但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常年苦役的成年男子,差距终究随着时间逐渐缩短。

“嘭!”

商云琢被扑了个满怀,摔倒在地。

男人禁锢着她的腰身,后背能清晰感觉到那具滚烫的身体。

“小姐,我不会真的伤害你。”胡山恳求着,手上却没停,卡着商云琢纤细的手腕,抱着她双脚腾空,打算把她带回原处。

难道她算错了吗?!

商云琢咬牙,奋力蹬腿,就在胡山准备迈出第三步时,“吼——”

震天吼声中,鸟兽惊飞,大地震颤,一只近三米的黑熊呼啸而来。

“快逃!”

墨华渊正踉跄地往前跑,抬眸发现二人,清润的男声中登时带了些惊慌。

谢如琢趁机挣开胡山,将他向黑熊方向猛力一推,同时手中石子蓄力飞向黑熊。

趁着墨华渊目瞪口呆之时,一把拉过他往旁边树丛钻。

“别回头!前面有湖泊,黑熊畏水,淤泥还可以掩盖我们的气息。”

话落,墨华渊不禁多看了她会,“你是,谢四小姐?”

他...还记得自己!

商云琢心头有些闷痛,她刚要张嘴回答,余光一抹冷白闪过,一支羽箭正飞向她左后侧的墨华渊!

前世,墨华渊秋猎遭遇刺杀,是方然嫣替他挡下致命一箭,而后墨华渊以续命至宝极地灵芝一命换一命。

这回,她绝不让她如意!

“嗡——”肃杀之气迫近。

商云琢转身,瘦弱的身躯笼罩而下,墨华渊只看到那双黑曜石般的明眸里倒映着他的脸越来越清晰。

商云琢知道,她快死了。

因为每每垂危之际,她都会回到那一天。

“夫妻对拜——”

高亢的见礼声落下后,紧随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

宽敞的正殿挤满了宾客,人声鼎沸,祝词层出不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可商云琢却看懂了他们虚伪笑容下的真实所想。

“商氏一族,百年传承,前任家主商卓徽又曾为帝师,更是有辅佐高祖皇帝夺得天下之功。方家虽是小族小吏,方大小姐却有才女之称。如今二皇子同时迎娶这两位嫡女,当真是如有神助啊!”

“三皇子虽有圣上宠爱,却终究时日无多。自今日之后,最有一争之力的的五皇子怕也人心尽失,这朝局站位已是一目了然......”

是啊,众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为什么,她当初一点也没想到呢?

为什么,当时那么蠢,非要等害了全族才知道醒悟呢!

商云琢平静地睁开眼,入目依旧是那一片鲜血般的朱红,隔着布料可见人影攒动,头上华贵的点翠凤冠压着她脖子像要断掉一般酸痛。

但比起商家横死,比起被囚冷宫半年所受的鞭笞!杖脊!剐指!膑刑!火烙!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掌心传来拉力,商云琢垂眸,顺着手中握着的红绸花绳,看向对面与她相同款式的男士喜服上。

在他右后侧,是一双做工极其精致的金线莲花鞋。

一个侧妃,如何敢穿的跟她这个正妃一般华丽?

这么多的破绽,他们藏都没想藏,全把她当傻子。

可笑她的确就是,还因违抗皇命改嫁二皇子墨华枫,抢了方然嫣正妃之位而感到愧疚!更在婚后对她百般讨好,一厢情愿地将这蛇蝎毒妇视做姐妹!

在那一百多个因疼痛而无法入眠的夜里,她无数次复盘,无数次悔恨,无数次恳求神明。

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只回到成婚那日也好,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傻傻地为他难产血崩,换来一句:皇后诞下怪婴!乃妖物转世,商家助长邪祟之风霍乱江山!

眼眶酸的厉害,商云琢抬手抹掉泪珠,一把掀开碍眼的红盖头,扔掉手上红牵,熟练地拔下头上发簪,扬起手臂扑过去,狠狠扎进眼前人喉管,紧接扑向另一人,血色发簪起起又落落。

宾客们惊叫着逃离现场,鲜血如烟花般在礼堂炸开,刺鼻的腥气漫天遍地。

墨华枫!方然嫣!别想用这种方法困住我!

即便是做鬼,她也会铭记这份仇恨!

身上嫁衣愈发艳丽,商云琢瘫坐在血泊上癫狂地大笑。

“嘶!”

云露被惊地手指一哆嗦,刚掀开的木匣盖子立刻“啪”一声倒回来,精准夹上她指尖。她倒吸一口凉气,紧接慌张地看向床榻。

人还闭着眼,嘴唇微张,看起来不像是清醒,大抵是在做梦吧?

“疯子!真渗人。”云露低骂一声,目光转回,立马又被吸引住。

这可是皇家赏赐,千金万金也买不着的!

也不知这商云琢是走什么狗屎运,竟救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人都还没醒,就赏了整整三大箱子宝贝。

打量了一圈四下无人的屋子,云露嘴角勾出一抹逞笑,开始大胆地挑选起其他首饰揣进腰包。

等两个袖袋都鼓鼓囊囊,她才有些流连忘返地转身,余光不经意扫过床榻,没等反应过来,一条巾纱忽然勒上她脖子。

“啊——”

杀猪般的惨叫炸响,立刻惊动了门外守卫一窝蜂地涌进来,还有刚端膳食回来的觅香。

“小姐!”

在看清屋内惨案瞬间,觅香惊地摔了盘,咚!一声扑到商云琢身边。

侍卫们则当机立断抽出护刀架上了云露的脖颈——“大胆奴才,竟敢谋逆犯上!”

“不是的,奴婢没有!是四小姐她自己摔倒嫁祸给奴婢!”云露说着,一张脸上已是泪痕遍布。

商云琢瘫在床头边,一身白衣从肩头部分被染红,小脸苍白冷汗淋漓,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淡定。

只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很难平静。

这可是谢四小姐!不论是她身后的谢家,还是刚刚救过三皇子的恩情,都容不得这祖宗有分毫意外。

她要是出事,他们全部都得陪葬!

“快请太医!”没等领头的说完,有眼力的侍卫就已经冲出去了。

商云琢再次醒来,就见觅香趴在床头边守着。

方才,一定吓坏她了。

商云琢刚动了动唇,想要安抚,嗓子里残破的动静就先一步把觅香惊醒了。

“小姐?小姐!太好了,皇恩眷顾,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呢......”觅香哽咽着吐出口气,忙又说道:“云露那小贱蹄子已被圣上亲口赐死!天杀的,她竟偷了您的首饰,还想害您!亏得她还是从小陪您长大......”

商云琢并不意外,昏迷前她那一句“为何叛我?”就注定了云露的死局。

前世墨华枫与方然嫣算计她,其中就有云露相助。

至于她背后真正的主子,商云琢已大抵有了猜测,只待从行宫回商家后再动手。

觅香是个忠诚的,但和前世的自己一样不太聪明,商云琢让她照顾着自己用完膳又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一身干净宫装,这丫头才察觉出不对。

“小姐,您是要出去?”觅香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您替三皇子挡箭,中了剧毒,现下身子正虚弱呢,该静养才是。说来也险,要不是三皇子他......”

“用他的至宝‘极地灵芝’换我一命对吧?”

“咦,小姐您怎么知道。”觅香瞪大了眼,愣愣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天真。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商云琢还是免不了心中一痛,可恨她的力量太弱,无能躲过那一箭。

御医断言,墨华渊活不过二十五,那宝物乃皇帝寻遍大陆,才找来为他续命的。

“如此大恩,必得亲谢三皇子。你路上将后事同我讲一遍。”话落,商云琢已不由分说迈步走出,觅香急急地跟上搀扶。

她,要见他,一刻也等不住。

前世,她被处以火刑,他不顾全城抓捕携党羽来救她,却被方然嫣亲手洞穿心脏!他到死还在向她道歉!可他何曾有错?

出神间,路遇行宫祈灯湖,墨华渊笔挺身姿映入商云琢眼帘,而他对面,竟还有一人!

方然嫣!你竟还不死心!

看清那青衫身影后,商云琢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恨意翻涌烧的腹腔发胀,理智几乎消失殆尽。

就在她已经架构着如何冲上去扼死那毒妇的时候,一旁的觅香若有所思开口道:“这方小姐也忒不顾男女大防了些,孤男寡女湖边密会,即便有着帮援三殿下的恩情也不能这样啊。”

“这是哪门子的事,为何没与我说?!”

商云琢忽地顿住,抓着觅香往前拽了一步,借参天树影将二人身影遮住。

觅香不知商云琢因何恼怒,却也识趣,赶忙低声解释:“是小姐您为三殿下挡箭昏迷后发生的。方小姐说途经时听闻兽吼,担忧惊扰贵人,便特意去知会了守卫,没想好巧地发现了小姐与三皇子。”

“途经?竟这般巧。”商云琢语气凉凉,心头却有怒火在熊熊燃烧。

她分明搅了她的局,可这女人竟还有法子去跟墨华渊沾边。

看来,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手握天机,竟忽视了她是比墨华枫更有城府的。

眼看着方然嫣越来越起劲地往墨华渊身上贴,商云琢再也没法坐以待毙,一个箭步将聚在树根旁的石堆踢飞。

她们所处位置居于坡上,下面就隔着三五米距离到湖边。

再加上商云琢是瞄准了方向的,石头看似骨碌碌的乱蹦,实则有引力般,一股脑朝着方然嫣拢去。

“出事了,来人啊!”商云琢倒吸冷气惊叫一声,紧接提起裙摆就去追乱石,俨然一副闯了祸的慌张样。

“小姐!您不宜跑动啊!”觅香反应过来,比商云琢神色更慌。

商云琢当然没想假戏真做,她迈出两步就捂着心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降了速。只是在看到墨华渊一把抓住方然嫣手腕,将她拉开的画面时,胸腔里却真有些发胀了。

他当真是个很好的人,一直如此。

包括前世对她,偏生倒霉的碰上了一个白眼狼,负了他的婚约,叫他成了万民口中饭后茶语的谈资。

商云琢暗暗感慨,面上依旧装着惊慌的白兔样,向墨华渊行了一礼,诺诺道:“实在抱歉,小女本只是想寻三皇子道谢,途径此处,无意撞破方小姐......避之不及,还被碎石绊了一跤,幸好并未酿成大祸。”

她话语中突兀的一顿,再配上那躲闪的眼神,气氛忽然有些微妙起来。

方然嫣脸色一僵,她确是要勾引墨华渊不假,但这不是没成吗!怎说的像是两人已经苟合一般?

方然嫣刚夹起来向墨华渊道谢的话一下卡了壳。

墨华渊却在听完商云琢解释后,眉心微蹙,露出歉疚:“你伤势如何?方才可有跌着?本是想去看望商小姐的,不想偶遇方小姐耽搁了,竟害的商小姐亲自跑一趟,子言实在羞愧。”

子言是墨华渊的字,是只有至亲、好友等亲密之人间才能称呼的亲昵唤法。

他竟这般轻易就给了商云琢这个特权?

方然嫣微垂下头,死死咬住了下唇。

这份殊荣原是属于她的才对!商云琢你这个贱人!

方然嫣气不过,张口便想说些什么破坏二人这良好的氛围,却忽地被一阵脚步声包围。

“殿下!”

太监小孜夹着嗓子嚎了一声,领着身后一大群侍卫扑到墨华渊身边,慌慌张张地询问:“殿下您没事吧?!”

“本殿无事。”墨华渊摇摇头,这才想起什么,眼神无奈地看向商云琢。

商云琢心虚一笑,抢话道:“臣女也无事,还请公公劳烦太医给方姐姐看看吧,臣女途径时似有瞧见方姐姐扑倒在三殿下跟前。”

众人:“??!”

齐刷刷看向方然嫣的目光都有些不太清白。

此时的方家还只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即便方然嫣是嫡女,想嫁皇氏,也连侧妃之位都摸不着。

若不是冲她喊御侍救援了墨华渊,眼下就连行宫的门都别想进。

方然嫣诧异地看了眼商云琢,急急道:“云琢妹妹看花了吧!小女也是途径时偶遇三殿下,便关切了一下殿下的身子,不敢有分毫僭越。”

“只是寒暄的话,那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怎还要把人支开呢?”小孜轻哼一声,看似嘀咕,却根本不避着众人。

侍卫们的目光紧接又落向不知何时回到方然嫣身边的婢女,心下有了计较。

这腌臜东西!

方然嫣眉头不可抑制的皱了皱,却还是硬保持着温柔大方,浅浅一笑便要张口解释。

商云琢可不给这个机会,低吟一声便朝旁边的觅香一靠。

“小姐!”觅香给力一叫,脸色煞白,“我家小姐初醒便糟过歹人谋害,伤口崩裂恶化,好不容易醒来便又坚持着要谢三殿下赐极地灵芝之恩。呜呜,奴婢都劝过您好些遍了,小姐啊,您要是有个好歹,奴婢也不活了!”

“还不快去通知御医!”墨华渊早在看商云琢倒下一瞬就险些没控制住去扶,眼下听完觅香所言,一颗心彻底揪起。

小孜头一回见到自家殿下这般温顺之人变成如此暴戾模样。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墨华渊立刻将商云琢打横抱起,快步追上。

商云琢本意是装昏,但她太累了,再醒来就已经被送回自己寝殿的床上。

那个结实有力的怀抱,还在她脑海里有些许残留。

墨华渊,你等我。

就算没了极地灵芝,她也定要找来其他至宝,保这个男人一世平安!

什么狗屁寿数,什么命中劫难,她一个逆天改命重生之人,这有何惧!

商云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觅香......”

“小姐您醒啦!太好了,奴婢就知您是福大命大之人。您稍等片刻,奴婢先去通禀三殿下一声,殿下他一直在外殿等您平安呢。”

他在?

商云琢心头不自禁地翻涌,她急急扯着哑嗓叫道:“先将我扶起,我要见三殿下!”

......

商云琢刚简单整理完仪容,墨华枫便听到消息先一步来了。

再看到商云琢那张脆弱姣好的笑脸,墨华枫心头酸涩更重,“不过一株极地灵芝,你舍命救我如此大的恩情,那是合该给你的。即使如此,我也还是欠你。”

“我细细想过了,金银首饰权利势力这些你都不缺,用于还恩也太过轻浮。因而,我决意许你一诺,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背弃!”

君子一诺千金,而前世他一诺,更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商云琢忍下眼眶泪意,摇了摇头,“殿下不欠我,臣女此生,只愿商家无忧、殿下无忧、天下无忧。”

“因为殿下不必偿还,因着殿下平安,就是实现臣女的心愿了。”

听到商云琢的话,墨华渊眼眸顿时一缩,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震颤:“你......”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只是少女诉说心肠。

他、商家、天下......这分明是效忠之言!

“你就如此相信我?”墨华渊一瞬不瞬看着商云琢。

心底却有些自哂,他不过一个未受爵的皇子,如何能担得起如此重任。更何况即便受爵,以他的身子,最多是个闲散王爷。

商云琢勾唇。

是!墨华渊虽然此时未受爵位,也因为他身子骨不好,以后难登皇位,但是,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虽然他不能登上皇位,但皇上将最宝贵的近卫令给了他,也就是将皇家暗卫给了他,可以说,墨华渊是名副其实的暗帝!

想到这里,商云琢抬起头,不为所惧地看着墨华渊,道:“臣女相信三皇子!”

看着商云琢此时脸上坚定的模样,墨华渊心头一动。

墨华渊正了正神色道:“既然商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本皇子会尽力而为。”

听到墨华渊的保证,商云琢朝着墨华渊磕头,感激道:“臣女谢三皇子。”

墨华渊刚踏出门,一旁的贴身太监便上前,仔细看了墨华渊一番,感觉到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一脸如释重负。

想到刚才商云琢和他说起方然嫣的事情,墨华渊收敛住脸上的表情,眉目间尽是寒霜,对着贴身太监说道:“小孜,秘密调查方然嫣,看看我出事的那天,她后面进猎场,有什么目的。”

“是”。

商云琢在行宫养病五天,直到太医的医嘱说她可以回商家养伤,她才带着靖帝赏赐的一大堆珍贵的补品以及珠宝首饰返回商家。

商家身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宅子位于京城的内城,这里住着尽是权贵世家,而商家的宅子是前朝一个权臣为晚年养老静养所建,在大乱的时候,这位权臣带着家中老小逃亡后这宅子便被空置,待高祖皇帝坐拥天下的时候,商氏一族因辅佐高祖皇帝夺得天下,高祖皇帝将这座宅子赐给了商家。

这座宅子的景致京城闻名,这也彰显了商家在京城,乃至整个朝野的地位。

马车缓缓进入谢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在垂花门下停住。

商云琢还没有下车,就听到外面传来着急的声音,“是四小姐吗?”

商云琢睁开眼睛,外面的人正是她的继母——杨氏。

没等她直起身子,让觅香搀扶她下车,只见马车门被推开,杨氏泪眼汪汪地站在下面,看着马车里面虚弱无比的商云琢,她担忧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舒出一口气,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商云琢看着杨氏脸上难掩着关心,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女儿让母亲您担心了!”

九月的天,带着盛夏尾巴的热气,将垂花门前的地面都晒得明晃晃的亮。

杨氏站在垂花门前,听着商云琢说出的话,先是一怔,后是一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商云琢面对自己,第一句话不是谩骂讽刺,而是面带笑容的真诚谢意。

就是这时,忽听得一个女声传来,“我就说今儿早上喜鹊在门前叫呢,原来是四姐儿回来了,可想死婶娘了!”

只见一个年逾三十的女人款款走来,身材微微发福,却越发的显得丰腴,一张脸生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妆重了些,头上珠翠环绕,着一袭金丝勾红的纱衣,整个人像是刚出了珠宝铺子又扎进了脂粉堆儿里一样。

正是商云琢的三婶娘,曾氏。

那闪耀着诱人光芒的珠宝首饰并珊瑚、碧玺等物一拿出来,曾氏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一旁的商云韵更是两眼放光,嘴里却道:“四妹妹真真儿好福气啊,这宫里赏赐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商云琢自然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从小到大,但凡自己得的东西,商云韵必然会巧取豪夺一番,若是没有长辈在场,她都是直接拿走的。现下不过是仗着宫里这两个字的镇压,才不敢明抢,想让自己主动送给她罢了!

“三姐姐这是说那里话,难道咱们商家姑娘的命,还不值这些珠宝首饰么?”商云琢轻飘飘的将话题带了过去,一面接了觅香递过来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这一路的车马,她倒是真有些渴了。

商云韵被这话一堵,干干的笑了一笑,道:“那是自然的。四妹妹,你这次可是救了皇子呢,且还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赏赐多少都是不过分的!”

只听得“吧嗒”一声,商云琢将手中茶杯放在桌子上,秀眉蹙了起来。

她刚想说话,却听得杨氏冷淡开口:“三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莫说臣子理当用性命保护皇家子嗣,当今圣上对各个皇子更是君心如一,怎会偏疼?皇上怜惜四姐儿忠心为国,君恩浩荡赏赐了些东西,咱们理当感恩不尽,怎么能在背后反编排皇上来?!”

商云韵将要摸上珠宝的手猛然顿住,被杨氏这话说的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带出几分的委屈,看向自己的亲娘曾氏,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明大街上都在这么说,为啥自己说出来后,反倒被戴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曾氏的目光原本也在珠宝上,此刻听了这话,顿时便皱起眉头,“嫂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小孩子家家的心直口快,再说了,四丫头在猎场九死一生,也不是假的。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四丫头不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要刻意抹去她的功劳不成!”

曾氏这话一出口,杨氏顿时有些脸色发黑。

这些年,商云琢越大,就越爱跟自己做对,未必就没有曾氏的功劳!她原本是想要警告商云韵,如今被曾氏一说,反而倒打一耙了!

却不料,商云琢冷冷开口:“婶子不知其中的缘故,就别说话的好。方才我想说的也是这个话,三姐姐说话确实过了,这皇家之人岂是能随意编排的?雷霆雨露莫过君恩,皇上赐东西,受着便是了。可若是因此居功,改日雷霆震怒,一道抄家旨意扣下来,咱们不还得受着谢恩?”

曾氏气息一滞,她预想中的不应该是这样啊?商云琢这时候不应该对着杨氏撒泼么,怎么会反倒帮着她说话了呢?

“这个,四丫头,婶子可不是这个意思呢,你知道的,婶子一向见不惯别人欺负了你,所以说话快了些。”

杨氏早见不惯曾氏这样子,因此开口道,“三弟妹既然知道四姐儿可怜,就不该在她重伤的时候说这些,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便是要看,改日也可以再来探望!”

“要走你走,我要陪着四妹妹的。”商云韵眼中闪过一抹恼恨,瞪了一眼杨氏,说道。

见商云韵眼神中的贪婪未去,商云琢淡淡道:“三姐姐想要留下,那便留下吧。觅香,将东西清点了,归入小库房去。记得锁好了,这可是皇家的赏赐,若是丢了一件,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曾氏和商云韵被唬得一楞,商云韵更是目瞪口呆的问道:“这东西还得供起来?”皇家的赏赐,还有这个说法?

商云琢心中好笑,面上却道,“可不是么。”说着,她又悄然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的萎靡,道:“觅香,将药给我一碗,这伤口怕是又开了,疼的紧呢。”

闻言,杨氏也不能在一旁看曾氏的好戏了,忙忙的走过来,将商云琢扶到床上躺好,细心问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都怪我,早该让你躺着的。”

曾氏等人没得好处,如今知道这些东西分毫都拿不走,便也没了在这里待的念头。开口道:“既然大嫂你们要忙,那我就带着澜儿先走了。”

杨氏也不多留,点头,“芙蓉,送三夫人。”

杨氏带着丫鬟芙蓉离开了,觅香也带着人将清点好的物件儿送去了小库房。偌大的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外间传来脚步声,继而便是有丫头收拾房间的动静。随即,便是大丫头素碧的声音响起:“大夫人也不知道做样子给谁看,装出一副对您好的模样,背地里的那些小九九,还真当别人不知道呢!”

商云琢望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素碧,若我没记错,你婶子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嬷嬷吧?”

闻言,素碧一愣,待得反应过来这个母亲是谁之后,有些疑惑的回道:“回小姐,是的。奴婢的婶娘就是大夫人身边的冯嬷嬷。”

商云琢点了一点头,幽幽道:“你这话,若是叫有心人听了,说不定还以为是冯嬷嬷教唆,好叫我们母女不和呢。”

“小姐明鉴,奴婢绝对不是被人教唆,而是为您打抱不平啊!”商云琢的话一出口,素碧就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床榻不远处,一副忠心奴才的模样。

看着面前有些瑟缩的素碧,商云琢眉目一冷,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外间传来芙蓉的声音。

“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芙蓉笑意盈盈的进来,对屋内跪着的素碧恍若未闻,只含笑道:“夫人到底是放心不下您,这不,刚回去就直奔库房,取了些上等的药材,巴巴的赶了奴才送了来。”

见到芙蓉,商云琢眼神中的寒意这才减少了些。

前世里,芙蓉不但是个忠心护主的,且处处照拂自己。更在自己百般陷害大夫人之时,拼死护了她的周全。

往日种种仍在眼前,现实却已经调转了局面,将一切都重新来过。

商云琢心思电转,回过神来时,就见芙蓉略带担忧的望着自己,问道:“四小姐,奴婢看您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奴婢打扰了您的休息?”

商云琢闻言,忙的扯了扯嘴角,道,“不碍的,觅香,扶我起来。”

觅香应了一声,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商云琢扶下了床,一旁的芙蓉急忙道:“小姐,您在床上躺着便是了,奴婢只是来送个药,若是让夫人知道反倒又要骂我了。”

“我不说,母亲怎么会知道呢。”商云琢一面说,一面走到了外厅。经过素碧的时候,商云琢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还跪着做什么,叫人看笑话么?”

素碧悄然打量了眼商云琢,见她面上并无生气之意,这才将一颗心放了回去,起身的时候,又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就说嘛,四小姐怎么可能对大夫人一点怨气都没有呢!让人笑话,那不就是让外人笑话么?小姐还是将她当作自己人的!

念着,素碧忙忙的跟着去了外厅,与觅香一左一右扶着商云琢,面带贪婪的望着正中桌子上堆积的药材。

除却常见的养气补血的药材之外,更有那百年山参千年灵芝等物,这些药材都被一一包好,在盒子里装着,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杨氏倒是真心实意的记挂商云琢,甚至将年前皇帝赐的鹿茸燕窝等物都送了过来。

芙蓉将盒子一一打开,让丫头验过,一面笑道:“四小姐请过目,大夫人说,您只管好好养着,这些药材若是不够了尽管说,平日里想吃什么了也只管吩咐奴才们去做。”

“药材我收下了,只这灵芝和燕窝,还劳烦芙蓉姐姐带回去吧。”商云琢记得前世里,杨氏总有心悸和气血不足的毛病,这两样最是能安心神和补气血,因此思索了一会儿,便将二者挑了出来,交给芙蓉。

芙蓉却是想到了别处,以为商云琢曾在大夫人那里见过,故而不要。她心中埋怨商云琢的不识好人心,却也庆幸自家夫人的补药总归没落到别人手里,因此接过道,“好,那奴才就听您的,把这药带回去。四小姐,您休息一会儿吧,奴婢就先回去了。”

商云琢点了点头,目送芙蓉出门,这才道,“觅香,将这些补药收起来吧。”

觅香应了一声,就见素碧当先扑了上去,眼中闪烁着贪婪,嘴里却道:“还是奴婢来吧。大夫人平白无故的送这些药材来,不定是安的什么心呢,奴婢可得好好检验一番,免得她借机对小姐不利呢!”

商云琢回房的脚步顿住,眼中厌恶之色一闪。前世里,就是这素碧屡次挑拨,才使得自己跟杨氏的关系越发恶化!这奴才,欺上瞒下的事儿可没少做!

“素碧,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

商云琢打定主意要惩治她,索性回身坐到厅前的金丝楠木椅子上,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了一口,问道。

素碧背对着商云琢,并不知她此刻的想法,听得商云琢问话,以为是自己表现机会又来了,她一面将手中药材爱不释手的嗅了又嗅,一面道:“家中的丫头们都这么说呢,小姐,您想想看,这大夫人进门之后,最恨的是谁?自然是这长房嫡子和嫡女啊。她的儿子和女儿,虽然也是嫡出,可却占了一个继室所出!她能甘心么?”

商云琢眼中寒芒大盛,素碧这话,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教她,不然,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丫头,知道个什么!想到这里,商云琢忍着怒意,道,“继续说,还有什么?”

素碧听了这话,连药材也不整理了,收起眼中的贪婪,一脸忠心的模样看着商云琢道:“小姐,别的不说,单说今日大夫人送药材这事儿?她为啥送,还不是因为您立了功?救了皇子,那是多大的功劳啊。她这是有了好事儿就往前凑,有了坏事儿就躲得比谁都远,明摆着是小人之心呢!”

“本小姐看,你才更是小人之心!”

只听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起,茶水泼泼洒洒的溅了素碧一身,将她的裙摆上都粘上了翠绿的茶叶。

商云琢起身指着素碧,怒道:“平日里,若不是你们这群刁奴的教唆,我怎会与母亲生分?一个个的嚼舌根子真是好手了,正经事情怎么不见你们去做?”

奶娘刘嬷嬷听得里面动静,匆匆走进,却刚巧听到商云琢这话。她神情一愣,见商云琢胸口起伏不定,面上也带着盛怒,忙忙的走到她身边,安抚道:“好小姐,谁惹了你,拖出去打一顿便是了,何苦气着自己的身子!”

商云琢就着刘嬷嬷安抚的手重新坐下,指着仍旧处在茫然状态的素碧,道,“你可知错?”

素碧一脸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啥,让商云琢如此大的怒气,只是眼下明显是自己惹怒了主子,因此只能跪着不停地磕头,道:“奴婢错了,只是奴婢也是忠心为您......”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得商云琢的声音响起:“好一个忠心为我!给我滚去院子里跪着,没想明白错在那里,不准起来!”

素碧猛然抬头,待看到商云琢眼中的盛怒之后,再也不敢说话,怯懦的回了一声,“是。”便逃也似的退下了。

临出门之前,只听的商云琢道:“觅香,盯着她,若是跪的不老实,就将她送到刑教院去!”

素碧要出门的身子,猛然一个踉跄。刑教院,那可是府中下人犯了大错,才会被送去的地方!

见这两个丫头都退了出去,刘嬷嬷这才哄道:“好小姐,莫要生气,为个奴才气着自己,何苦呢?”

刘嬷嬷乃是商云琢的奶娘,又是她亲娘江宁芷从娘家带来的人,自幼便护着商云琢。前世里,更是因为商云琢,而被方然嫣百般虐待致死!

往日之事历历在目,商云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眸子都充血了起来。此时听到刘嬷嬷的话,商云琢方才回复了些许的神智,脸上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愧疚,“嬷嬷,我以前太过糊涂,听信了她们的话,我......”

不待她说完,刘嬷嬷就已经明白,虽讶异商云琢如今的改变,可听到这话,也有些眼眶湿润,一把搂着她,轻声安抚:“小姐,人总要经历事情才长大的。嬷嬷知道你在猎场受苦了,身上还有伤呢,我扶着你去睡会儿,好不好?”

商云琢乖巧的点了点头,由着刘嬷嬷将她扶到了里屋的床上,依言躺下,闭上了眼睛。

是了,她终究是逃离了那个梦魇,如今,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安稳,醒来之时,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商云琢轻轻眨了眨眼,就感觉到身边有个什么东西跟着动了一动。

那是一只手。

小小的拳头攥在一起,仿佛是一个刚蒸出来的馒头,白白胖胖的。而它的主人,正是一个四岁的小奶娃。

奶娃在看见商云琢醒来的那一刻,便刺溜一声滑下了床,却因为趴的久了,竟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哎哟。”

小娃娃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又忙忙的用小胖手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的望着商云琢。

琥珀似得眸子里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星星点点的流淌着光芒。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杨氏所出的孩子——商星权。

见到商星权这般模样,商云琢的心中顿时一疼。

她永远忘不了,她被关在那阴冷潮湿里的大牢里时,这个一直不受她待见的胞弟,设法偷了钥匙,要救她出去。

当她眼睁睁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商星权在自己面前被人用盐水抽打的鲜血淋漓,却还气若游丝的安慰自己“四姐姐莫哭,昌平不疼”的时候,商云琢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在方然嫣面前,崩溃嘶吼!

“昌平......”商云琢鼻头一酸,望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商星权,猛地将他拉过来,一把抱在了自己怀里。

商星权虽然年纪小,可是对人却极为敏感。察觉到商云琢的态度亲昵,顿时便将手攀上了商云琢的胳膊,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面做的小猴儿来,一脸郑重,“四姐姐,这个送给你,大哥说,这个叫孙猴儿,神通广大,唔,还有什么来着?”

商星权蹙着小眉头,拿着小胖手挠了挠头,却想不起下面的词儿来,索性一挥手,道,“总之就是好的,所以我把它送给四姐姐,你就会好的快了!”

小奶娃手上的猴子,穿着一身人皮,威风凛凛,唇角带笑,却是看的商云琢心头一紧。

她自然知道这美猴王的故事,前世里,她可不就是因为听这个故事入了迷,才跟方然嫣熟识的么!

那时她将方然嫣引为知己,不管走哪儿都会带着她。不然,那个没落的方家,如何能将一个庶女带进长公主的宴席!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罢了!

见商云琢的神情变冷,商星权不由得缩了缩小身子,用着软糯的童音问道:,“四姐姐不喜欢么,那昌平也不要喜欢了!”

说着,就要将那孙猴儿扔掉,可到底又带了几分的舍不得。

商云琢见他这略带笨拙的小模样,忍不住的鼻头酸涩,郑重的将这小猴儿放回了商星权的手上,道:“不,四姐姐很喜欢,但是四姐姐更喜欢昌平。有昌平的话,四姐姐就会很快好起来的,这个猴儿你就替四姐收好,好不好?”

闻言,商星权这才眉开眼笑了起来,重重的点头,“好!”

商云珏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哟,今儿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你竟然也有转性的时候了。”见商云琢跟商星权二人有说有笑,商云珏心中讶异,一张口,便损起了商云琢。

若是往日里,商云琢定然又要再挤兑她几句的。前世里,二人虽然是亲姐妹,可是因为商云琢屡次对墨华枫示好,甚至贴上了整个商家,导致二者的关系越发的僵了下去。

商云珏这个人,性子天生的泼辣,却待谁都是一颗好心。

商云珏见她这模样,也懒得再骂,索性打听起了那日在猎场的情形来,“皇家狩猎不是有御林军看守么,为何会如此轻易就混进来贼寇呢?”

商云琢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此刻却不能说,她只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说起来,倒是还多亏了方家的大小姐呢,那样荒凉的地方,若不是她带人赶来,我估计也没命了。”

“你说方然嫣?”商云珏不笨,听了这话,立刻便想到了别处。那日猎场外,她也是在的。当时有要好的姑娘们邀约方然嫣一同去打猎,她不是还说自己不舒服么?怎的无缘无故就出现在猎场了?

“就是她呀,说起来也巧,我刚替三皇子挨了一箭,她就赶到了呢。”商云琢不咸不淡的说着,见商星权吃饱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一伸手便将他搂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轻柔的哄着。

商云珏冷哼一声,道:“世间所有的巧合,不过是有人精心设计罢了。你以后离方家那女人远点。”

见商云琢点头应了,商云珏这才放下心来,眼前的幼妹经了猎场一事,心性倒是变了许多,她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

商星权依偎在商云琢的怀中,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张稚嫩的小脸上还留着满足的笑意。商云琢的心都被这小家伙戳的有些柔软,轻轻的抱起他,放到自己的床上,将被子盖好后,方才回到椅子上坐着。

见商云珏笑望自己,不由得有些脸红。她想了一想,还是开口道:“二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要吃你做的三色桂花酥!”

眼见着面前的商云琢化身馋猫的模样,一脸谄媚的笑意,商云珏顿时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嫌恶道:“果然是本性难改,刚想说你秉性变好了,又来支使我,真真儿的讨厌!”

话虽如此,她眼里到底是藏不住的宠溺。在商云琢又说了几句好话之后,终于起身,点点商云琢的额头,去了小厨房。

小孩子的困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商星权便醒了过来。恰巧他的奶娘过来寻人,商星权睡眼惺忪的跟商云琢道了别,奶娘再三谢过她,二人这才离开。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商云琢一个人。

有丫头端着茶水从外面走进,正是夕阳薄暮时分,日头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正绽放着最后的光彩。照到商云琢的脸上,竟然显现出了几分奇异的融合感。

花银恭谨的行了礼,道,“四小姐,茶水凉了,奴婢再给你换一杯吧。”说着,她见商云琢没有反对,便将后者手中的茶杯接过,又倒了一盏新茶。

“你叫花银是吧?”

商云琢想了想,道:“以后你就顶了素碧的位置,留在我房中伺候吧,顺便去给外面跪着的素碧说一声,让她滚回女红院,不用回来了。”

前世里甄选大丫鬟的时候,商云琢本来看上的人花银,却因为素碧惯会说些阿谀奉承的话,方才弃了花银,选了素碧。

后来,素碧更是被自己器重,就连出嫁之后,也将她带了过去!

可是素碧却做了什么呢?出嫁之前挑拨离间,出嫁之后勾引墨华枫!表面上惺惺作态,可事实上,自己许多的贴身秘密,不都是素碧泄漏的么!之前商云琢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乍一见到花银,她细细回忆之下,竟然发现这么多龌龊,怎能不让她恨的慌!

只是,她现在却不能任意妄为的重罚素碧,既然重活一世,她每一步都要好好打算才是。

忽听的门外鹦哥声音传来,继而便有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那一扇雕花木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商云琢正沉浸在思绪之中,突然被这脚步声惊的回神,她回头望去,脸上的表情霎时便僵了下来。

重生之后,她曾经臆想过无数次见他的场景。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夜色尽数吞了下去,天边瞬间便暗沉了下来。商星湳就站在外间的珠帘之外,跟自己只有几步之遥。毕竟倒退了几年,他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

商云琢手中捧着的杯子,一下子便坠落在了地上。

商星湳当值回来之后,听得商云琢被移回府中修养,也顾不得自己这几日的辛苦,立刻便来了听风院。

孰料想,一进屋,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的心顿时便揪了起来。

“琢儿,你这是怎么了?”一面说,商星湳一面大步的走了过去。

年轻男子的脸近在眼前,商云琢却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她一面哭,一面抓紧了商星湳的衣服,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衣襟都扯了下来。

商星湳只当她在猎场受了惊吓,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细心安抚道:“琢儿乖,莫哭,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

商云琢不知他心中想法,她紧紧的抓紧了面前人,“大哥,大哥......”对不起,若不是我,商家不会亡,你也不会死!

商星湳忙忙的应着,一面轻拍她的背,软了声音抚慰道:“我在呢,我在,琢儿莫怕,一切都过去了。”眼见商云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商星湳也越发的自责起来,要不是当日他在皇上身边守卫,商云琢也不会遭了那番罪!

泪珠如同洪水一般找到了宣泄口,商云琢的神智也恢复了几分的清明。

头顶上那个声音还在柔声诱哄着,“要不,等琢儿身子好了,大哥带你去逛街?过些时日,可就是八月十五了,到时夜里华灯璀璨,车如流马如龙,各色的小吃茶点都在街边摆的满满当当,大哥带你去吃个够好不好?”

商云琢抬起一双眼泪汪汪的眼,一面啜泣,一面问道:“当真?”

见她这模样,商星湳又爱又怜,揉了揉她一头乌黑的青丝,笑道:“大哥何曾骗过你?”

听了这话,商云琢这才止了泪意,露出一抹笑容来。

正说着,便听的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哥又偏心,又许了这丫头什么好玩的地方,准备带着她一个人去呀?”

正是做好点心的商云珏。

闻言,商星湳顿时笑叹道:“瞧瞧,刚哄好了这一个,又来一个醋坛子。我何曾撇下过你,哪次带着妹妹玩不是都要带你一起的?”

商云珏将点心放在一旁的小矮桌上,撇了撇嘴道,“以前没有,可保不准以后没有,说不定下次你就不带我呢。”说着,自己倒是先笑开了。

听了这话,商星湳顿时哀叹道,“我说不过你,你一向伶牙俐齿,我投降好不好。”

趁着二人说话的功夫,商云琢当先捏了一个点心塞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也打断了商云珏的怒气。

见她这幅馋猫模样,商云珏不由又气又笑,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却是嘱咐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第二日,花银便自觉的顶了素碧的位置,前来伺候商云琢洗漱穿衣。商云琢用惯了觅香,便打发花银去了厨房,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听风院是商府里除了老夫人院子外,最好的一处小院子。只是唯一的坏处,却是离厨房有些远。商云琢原先都是在小厨房自己做了吃,这次从行宫回来之后,不知为何便转了性子,一应吃食,皆和厨房当日供应一样。

商云琢洗漱完毕,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花银回来。她还未说话,就听见觅香在一旁笑道:“花银这丫头,怎的第一天当差就这么磨蹭,小姐别着急,我去看看她去。”

说着,觅香就要出门。却不想,刚将那雕花木门打开,就见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厮,喘着粗气道,“觅香姐姐,不好了!”

“一大早上的咋咋呼呼做什么,没规矩。我问你,出什么事儿了?”觅香闻言轻斥。

那小厮喘了一口气,方才道,“花银,花银被打了!”

还未走到西湖亭,远远的便见花银被两个嬷嬷制住了手脚,另有一管教嬷嬷手上带着竹节,狠狠的拍在花银的脸上。

商云琢神情一冷,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嘴里一面道:“郑惠雯,放开我的丫鬟!”

商云琢的刁蛮在府内可是出了名儿的,郑惠雯一见她来,霎时有些神色慌乱,刚想说什么,就见商云琢劈手夺过那管教嬷嬷手上的竹节,反手拍在了嬷嬷的脸上,恨声道:“就凭你这个老货,也敢动我的丫鬟?!”

她受了伤,力道并不大,只是那竹节却可以将她的力气放大无数倍,且这清脆的一声响,简直就是给了郑姨娘一个耳光一般。

郑惠雯顿时脸色一沉,哼了一声,道,“四小姐好大的脾气,做事情都不问青红皂白么?”

“这话,该我问郑姨娘才是吧!”商云琢松了扶着觅香的手,叮嘱她扶好花银,这才回身继续道:“便是我的丫鬟有了错,也该是我来教训,何时轮得到你来插手了!”

“那也得问问你的丫头做了什么事儿!”郑惠雯有些心虚,可一想到刚才花银的话,顿时又气恼了起来,道:“一个丫鬟也敢冲撞主子,说出那种话来,我打她活该!”

闻言,商云琢“呸”了一声,道:“主子?郑惠雯,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我喊你一声姨娘,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说白了,你也就是个通房丫头,爹心好,给你一个名分,可在我心里,你还没我家花银干净呢!”

这话却是戳中了郑惠雯的痛处。她原本是商伍贤的贴身丫鬟,后来商伍贤一次醉酒后碰了他,这才被抬成通房。再后来江宁芷进门之后,念着她服侍的早,抬举她成了姨娘,可私底下,谁不知道她的根底?以前还好些,如今她年纪大了些,商伍贤也不大进她的房了,谁看她都看轻了几分。

如今一听商云琢这话,郑惠雯顿时大怒,道:“你说谁呢?!商云琢,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你将来也就是商家嫁出去的女儿,还是个克死亲娘的!你凭什么在我这里耀武扬威?哼,再说了,你这次说好听点是给皇子挡伤,说的不好听点了,皇子受伤为何你偏偏在身边,谁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龌龊事儿?”

她这话一出,商云琢的眼神顿时一暗,冷声道,“郑惠雯,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二人原本就离湖边不远,此时一进一退,便到了湖边。

她逼着自己迎上商云琢的目光,道:“说就说,商云琢,你不是很会给男人献殷勤么?不然怎么既勾搭的二皇子对你各种垂爱,又得了三皇子的青眼!”

郑惠雯的话果然成果的激怒了商云琢,她顿时抬起手,向着郑惠雯打去!

却不料,郑惠雯早有准备,在她手伸过来的时候,顿时便拿脚绊向商云琢。

只听得“噗通”两道落水声,下人们这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西湖亭上,顿时乱作了一锅粥。

秋风寒凉,晨起水中的温度更是阴冷刺骨。郑惠雯在水中还未来得及扑腾,便见商云琢有些狰狞的神色放大在她的面前,“郑惠雯,带着你的孩子一起下地狱吧!”

湖中水冰冷至极,郑惠雯却觉得自己的心比这水更凉上几分!商云琢刚才说,孩子?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郑惠雯的确是怀了身孕,可是,府医却说,这孩子胎像不稳,有滑胎之兆,所以她才处心积虑的隐瞒着。可是,商云琢怎么会知道呢!

西湖亭边的吵闹声,最先惊动的,乃是紫竹院的老夫人龚氏。

听得孙女儿落水的消息,她顿时放下手中茶盏,匆匆的向着西湖亭赶去。

郑惠雯靠湖边近,早被捞上来,送去了自己的院落。而商云琢却刚被搀上来,她的伤口早在水中的时候就已经崩裂开来,月白色的外套上除了淋淋的水,便是触目惊心的大滩红色血迹。

老夫人来得时候,正见她一脸苍白的被嬷嬷背在身上,要回听风院。

老夫人几步向前,急声吩咐道,“那么远的距离,琢儿受得了么,快送紫竹院去!”说着,又急急的问道:“可请了府医了?将他一并请到我院子里去!”

不过片刻,商云琢便被安置好,匆匆赶来的杨氏见到屋内一片兵荒马乱,顿时心头一紧。她来的路上已经大概听了事情的经过,此刻一见老夫人满脸的怒气,当先也顾不得别的,请了安,又看向一旁跪着的觅香和花银,沉声道:“觅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水的!”

觅香刚跟老夫人叙述了一遍原委,此时听得杨氏发问,又重新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奴婢远远的看不真切,恍惚间郑姨娘拿脚绊了小姐一下,然后两人就双双落水了。”

杨氏还没说话,就听的老夫人道,“这就是你掌家之道?我不过问家事,那是对你的信任!可现在呢,一个小小的妾侍就敢造反,对主子下手了!”

闻言,杨氏只陪着笑道,“娘别生气,这事儿我定然查个明白,给琢儿一个公道。”她也知道商云琢脾气爆,那郑惠雯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如今两个人闹成这样,怕是两边都有错。不是一个是姑娘,一个却是小妾,杨氏还是拿捏的了轻重的。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不用了,这事儿我已经处置了,那郑惠雯着实过分!虽说她落水是自己咎由自取,可是我商家也不是无情无义。先将她禁足,等她醒了之后,派人送她去祠堂关着吧!”

商云琢醒来的时候,外间已然是夜幕深沉。

先前因着煎药等事物,早有下人抬了一顶藤椅,将她送回听风院。如今已经将近子时,屋内的丫鬟也都去睡了,只留下觅香一人在床前守着。

觅香正有些困意来袭,便听得商云琢的咳嗽声。她顿时睁开眼,见商云琢正拿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将她来望,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狂喜,“小姐,您可算醒了!”

商云琢冲她虚弱的一笑,道,“我渴了。”

闻言,觅香立刻起身,“奴婢给您倒水去。”一面说,一面脚步匆匆,倒了杯水来,喂给商云琢。

商云琢饮了几口,先前口干舌燥的感觉消了许多。她打量了一眼屋子,见到周围熟悉的陈设,这才缓缓道,“郑惠雯怎么样了?”

觅香如实将郑惠雯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府中上下都不知道她怀了身孕,也就没有在意。谁曾想,这一落水,她竟然还落胎了呢。好在老夫人在场,这才没有牵连到小姐您。”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的后怕,又道,“小姐,恕奴婢多嘴,今儿这事儿太过凶险,便是您看郑姨娘不顺眼,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她白天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蹊跷,便私底下逼问了花银,果然叫她说了实话。原来花银冲撞郑惠雯,都是商云琢教的。

商云琢自然知道觅香的忠心,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道:“我的事情,一向不瞒你。前些时日,我无意中听到了女医跟郑惠雯的对话,得知她身怀六甲,可孩子,却是个保不住的。郑惠雯平日里就猖狂的很,若是这孩子能平安生下便罢了,可这孩子本就是个生不下来的,她要是不拿孩子做文章,那就不是她了!所以,我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商云琢说的倒是实话,前世里,她无意中得知郑惠雯的孩子胎死腹中,后来郑惠雯就故意跟杨氏发生争执,而后摔在地上,那孩子便滑胎了。因为这件事儿,杨氏还被老夫人大骂一通,更是一度将掌家的权力交给了曾氏。

前世她只想看杨氏的笑话,当然不会去理会这些。可是重活一世,她却不能再纵容这些人继续作恶。况且,虽然她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但这郑惠雯绝对跟自己亲娘的死因有关!

商云琢这几日因病养伤之际,将自己关在房中,强迫着把前世关于商家的事情桩桩件件的回忆了一遍,不想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放眼整个王朝,王公贵族们谁得皇帝青眼,当属商家。祖父商卓徽为帝师,更得皇帝亲笔题字为匾。商家三子更是各有所长,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

墨华枫就是看重商家的权势,方才处心积虑的向自己示好。她一心沉浸在墨华枫所编织的温柔乡中,抗旨不遵,一口拒绝了皇帝的赐婚。最后,还是祖父豁出一张老脸,求了皇帝,将她重新指给墨华枫。

当时她还只觉得皇帝那句“看来是朕老了,竟然险些乱点鸳鸯谱”是一句玩笑话,如今想来,那时皇帝眼中的光芒,点点滴滴可都是杀意!恼自己目中无上,更恨商家恃宠而骄!

后来,她虽然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墨华枫,可大婚当日,他却是同娶二妃。因为,最初皇帝的册封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商氏女温良娴淑,赐婚于皇三子墨华渊;方氏女恪守妇德,赐婚于皇二子墨华枫!”

于是,因为她的拒婚,原定属于方然嫣的二皇子正妃之位,便成了自己的。而方然嫣,便只能退为侧室,可因皇上的怜悯,她们二人得以着同样的服饰,在同一日大婚!

她当时觉得愧对方然嫣,在婚后屡次对她示好。而墨华枫,也因着商家的支持,实力大涨,一举登上高位!却不想,原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都只有她商云琢一人!

商云琢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将额间的汗意涔涔擦拭干净。桌案上摆着一张纸,其间密密麻麻的列举着数条事件。她拿着毛笔,将最右侧的一条勾上,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那些针对商家的不利事件,她定然都会一一扭正!

“觅香,帮我把那套苏绣的月华锦衫拿出来,我要去给祖父请安。”商云琢将桌上的纸撕成碎片,尽数丢在纸桶里,这才冲着外面喊道。

觅香应了一声,又带着几分的疑惑,“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老太爷说,请安暂时免了的。”

商云琢低头凝视着那些碎片,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免不得。”地上的碎片已经看不出原来写过什么,可被浓重墨汁划过的那块,却可以隐隐的看出一个“舒”字。

商卓徽的方茴堂离听风院不算远,商云琢换了衣服,便带着觅香施施然向着方茴堂走去。

清晨的空气中流淌着草木的清香,叫人分外的心旷神怡。她刚拐过碎石小路,就见到商卓徽的随身小厮周寂。

“给四小姐请安。”周寂端着茶水,恭恭敬敬的让到一边,示意商云琢先行。

商云琢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托盘,笑道,“这是给祖父的茶么?”商卓徽有个爱好,每日晨起必喝一杯苦丁茶,以示忆苦思甜。商云琢自幼跟商卓徽亲近,对他的这些习惯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寂点点头,道:“正是。”

“我刚好要给祖父请安,茶就由我端过去吧。”商云琢笑了笑,伸手将茶接了过来。她平日也没少在商卓徽身边帮着研墨沏茶,这些事情做起来也是手到擒来。

周寂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忙其他的去了。

方茴堂的大门敞开着,老爷子正坐在石凳上,石桌上面是一副残棋。

正是秋日的天,日头高高的悬在头顶。日光透过那株枝繁叶茂的杨树,斑驳的散落在棋盘上。而坐在石凳上的老者,时不时的缕着花白的胡须,眉眼之间皆是一派的悠闲自在,倒当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在商云琢看到那副残局之后,却完全不这么想了。

棋盘之上星罗棋布,点点滴滴皆是杀伐纷争。眼见那白棋被困一隅,若是想要杀出重围,便难免伤亡惨重。可若是偏居一隅,那等待白棋的,便是最终的全军覆没。

到底是拼死博一个未必成活的出路,还是坐着等死,被黑子吃个干干净净。无论是哪一种局面,似乎都不太理想。

“祖父安好。”

走到离石桌三步远的时候,商云琢自然地欠了欠身。

商卓徽见她看的认真,不禁微微一笑,道,“莫非琢儿对这盘棋有自己的看法?”他没有错过,商云琢眼中乍一闪过的光亮。

商云琢也不推脱,径自从棋盒里拿了一颗白子出来。象牙棋子所带来的温润触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只一瞬间,她便回归了神智,再次端详了一眼棋盘,而后在商卓徽鼓励的目光里,将棋子定定的放在了某个位置。

在棋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商卓徽的眼顿时便亮了起来。如此一来,这盘残局,便瞬间被打开了一个生门,白子不但成功突围,且还反败为胜!

商伍贤端着茶水从屋子里走出来,刚才他为老父去倒茶喝,却不想,刚回来就见老父拍手笑的畅快,见到自家闺女也在商卓徽身旁站着,因此笑着问道,“琢儿做什么了,惹的你祖父这般开心?”

商卓徽摆摆手,指着这盘棋局,道,“慎言,你来看看。”

商伍贤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商卓徽,这才望向原先的残局,只是这一看,却顿时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商云琢道,“琢儿,这是你落的棋子?”

商云琢点了点头,略带羞涩道,“我胡乱下了一子,爹莫要怪我。”

“他哪里会怪你,琢儿这是好一手破釜沉舟啊!”商卓徽饮了一口茶,话里满是对这个孙女儿的骄傲。

商伍贤听了这话,顿时笑道:“爹莫要夸她,不然这鬼丫头又要得意的上天了!”

商云琢见他二人说话,只在一旁陪着笑容,却不想,商伍贤又将话题引到了商云琢的身上。

“琢儿,你可否告诉为父,你平日里胆子一向小,那日是怎么有勇气给三皇子挡箭的呢?”

听到商伍贤的问话,商云琢神色一滞!

她微微一笑,道:“回父亲的话,当时情况十分凶险,且四周地处森林,唯有女儿离三皇子最近。如果明知道事情有可能有所转机,女儿却没有挺身相救,而导致三皇子出了什么问题,商家一定会被皇上迁怒的。所谓天子一怒威震八方,便是为了商家,女儿也不能放任皇子的安危不管,唯有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不仅符合常理,且也是大气的很。

商伍贤张了张口,终而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为官这么多年,见解竟然不如我这十几岁的女儿!”

商云琢轻轻一笑,道,“爹这是说的那里话,人都说虎父无犬子,自然是商家铁骨铮铮,才能养出我这样的好儿女呢!”

这话一出,商卓徽顿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慎言,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伶牙俐齿的,变相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商云琢又陪着二人说了几句话,商卓徽这才挥挥手,道,“行了,我跟你父亲谈点公事,琢丫头,你先回去吧。”

商云琢应了,又给商卓徽父子行了礼,这才由着花银的手,一起出了方茴堂。

她一离开,方茴堂里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商卓徽有些苍老的手执着一颗白子,轻轻的敲击着棋盘,良久才开口问道,“慎言,你看这丫头如何?”

商伍贤略带思索道:“说实话,父亲,我现在总有一种感觉,琢儿这丫头,好像是就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似得。从宫中回来之后,她就懂事了许多。对咱们商家,是一件好事儿。”

商卓徽的眉头轻轻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在伽蓝寺时,那位大师所说的一句话。

“凤星暗而不消,且有复苏之势,商家未来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啊。”

那位高僧说的话……现在已经在开始慢慢应验了吗?

转眼间中秋节将至,这样的喜庆在京城的大户人家之中,越发体现的淋漓尽致。且不说那满院扯起的绸缎珠子,便是这门前悬着的宫灯,就是请那灯笼顶级匠人细心打造,八个缎面各绘制了一个美人儿,偶有风吹过,那灯笼便滴溜溜的旋转,仿佛连上面的美人儿都活过来了一般。

或许是活了两世的缘故,当商云琢再次倚在窗前看宫灯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东西不同了。

花银却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小姐,这大过节的,别人都是热热闹闹,您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你说为啥?唉,要是能出去走走,我的心情一定会好起来。”商云琢一面说着,又禁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生在侯门贵府里,最大的坏处,便是连出门都被禁锢着。

见商云琢不高兴,花银立刻道,“那奴婢给你拿新衣服去,现在时辰还早着呢,待半个时辰以后出去,大抵不会被训斥的。”

说着,花银便把糕点的盒子打开推到了小几的中央,匆匆忙忙的进了内室。

商云琢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却又情不自禁的开始盘算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大人们都忙得热火朝天,唯一有空闲时间的就是这几个和自己平辈的兄长姐姐了。

既然丫鬟都去拿衣服了,自己怎么着也得出去溜达一圈不是?商云琢把手里的茶点咬出一个好看的月牙,最终还是把念头给打在了他们身上。

“大哥,今年的中秋节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啊,公务忙不忙?”商云琢好心地亲自倒了一盏果子茶过来,模样实在是狗腿。

商星湳现任吏部行走。吏部先是负责官员的省量和考究,后来这一职能慢慢弱化,到了本朝,基本就是负责科举相关事宜。

现在中秋节,真正忙得团团转的是礼部的官员和宫廷的守卫。

商云琢就是摸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地堂而皇之。

“眼下没有什么工作的,家中父亲也没安排,所以我现在很是清闲。”

听着商星湳不由自主的大实话,商云琢顿时勾起一抹笑意,“那既然这样,我们几个一起出去吧,待会儿收拾好了,把二姐姐也带上,咱们今天一定要玩儿个痛快,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憋在府里,只觉得身上都快发霉了。”

即便已经猜准了妹妹的想法,商星湳还是觉得一阵的无奈,“眼下你自己的身子恢复到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若是再着了凉,或是出了什么叉子啊,怎么给父亲母亲和家里的长辈交代?”

早猜到他会这么说,商云琢转过头去,做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道,“果然,大哥说话是不算数的,前些时日还说中秋节要带琢儿出去玩,原来都是骗人的!”

说完,商云琢便再也不看他。

她今日着了一件蝶戏水仙上衫,并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腰间系着一条粉色的带子,将那一抹纤腰勾勒的完美无缺。脸上只淡淡的扑了一些粉,眉眼不描绘也足以勾魂摄魄。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一支步摇固定了发,多余的便散落下来,柔顺的垂在腰间。

这样的装扮虽然简单,却也清爽宜人。饶是商星湳,也不得不赞叹一声,自家小妹果真是天香国色。

随意打量了几眼,见小妹正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由得微微扶额,道:“行了,这总算遂了你的意了,还要叫谁去,一起走吧。”

这样的节日几乎是举国同欢,现在还未到夜晚时分,几乎到处都张扬着红色的绸带,街道两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兄妹三人隐在人海里面,都觉得前几日的不快似乎被冲走几分,九宝和觅香覆紫两个丫头远远地跟着主子们的后面,也幸福地眯了眯眼。

逛街似乎是女人们的天性,姐妹俩围着街边的几个小摊买了小少爷喜欢的小玩意儿以后居然直奔琉璃阁。

说起琉璃阁,在京城里面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这家号称全京城最好的珠宝店,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三个人踏进大门的第一刻,便见一个极为伶俐的伙计迎了上来。

“欢迎三位,里边请。”

琉璃阁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一楼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展柜,至于二楼,似乎还没有人上去过,大家谈起来的时候往往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说实话,身边都是官家的小姐,再不济也是大户人家的姨娘,总之一大堆女人三三两两挤在一堆,商星湳看这阵势只觉得一阵的头疼。

“这位公子,你去那边坐吧,有上好的新茶。”

似是看出了商星湳的窘境,小二体贴地指了一个方向。顺着他的手臂过去,商星湳看见柜台的另一边居然置了雅座,有几个男人零零落落地坐在那边,碧色的桌上,茶水冒着热气。

琉璃阁经营的,几乎都是女人们所需要的饰物。这家的制作水准,是其他的几家同类店铺难以望其项背的。甚至连皇宫里面的妃子偶尔回家省亲,兴致来了,也会进来挑几样带进宫里。也正是为了迎合上层官家小姐的需求,琉璃阁的首饰一直以精美著称,但是左右不过几款样式,而杨氏不同于年轻女子,直到转了半个时辰,商云琢才把目光锁定了一支碧玉青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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