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杨豆小说(百战百胜!只因我能提前模拟战争)-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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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易杨豆是小说《百战百胜!只因我能提前模拟战争》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百战百胜!只因我能提前模拟战争》的章节内容

宁易杨豆小说(百战百胜!只因我能提前模拟战争)-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大人,快起来!”

“起来干嘛?”

“逃命啊!”

“逃什么命?”

“鞑子快打来啦!”

鞑子?

宁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亲兵发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大楚乾元二十三年的端州城,不是前世的地球。

前世自己大学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和朋友们庆祝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醒来后,他就成了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宁易。

这个世界的宁易是武威伯次子,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元宵节时,前身和狐朋狗友惹了不该惹的人。

家里把他送来燕山避祸。

燕山卫大提督是武威伯生前好友,给他安排了个左军参军的闲职。

原本再过几个月,等风头彻底过去,他就可以回京城继续潇洒。

没想到,草原上的突竭斯人突然南下。

首当其冲的燕山卫左军猝不及防。

第一道防线很快就被打穿。

前身随着溃兵往后方逃。

但这次突竭斯人还有北梁狗做向导。

他们很快就打到了燕山卫腹地。

前身在逃跑的路上,差点被突竭斯人活捉。

昨晚逃到这端州城后,前身惊惧交加,夜里居然一命呜呼了。

这才被穿越而来的他附身。

“逃命!是得逃命!”

他喃喃自语。

这个时空的草原蛮族依然凶悍。

可中原的大楚帝国却有些拉胯。

留在这里,还是很危险。

回到燕州城才算得上安全。

最好直接回京城。

他一边穿戴一边问:“突竭斯人已经打到城下啦?”

亲兵杨豆回答:“这倒没有,不过探马回来说,他们现在正在渡过汶水。”

汶水距端州城不过三十里。

事发突然,端州城准备不足。

再加上敌众我寡,人心涣散。

这端州城,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守住的样子。

他虽然没有前身那么贪生怕死,但也实在没必要给这端州城陪葬。

他穿戴整齐后,出门走了几步,发现亲兵杨豆没跟上。

“你怎么不走啊?”

“大人,我得留下来打鞑子。”

“可你是我的亲兵,你得跟我走!”

他连路都不认得。

没杨豆陪着,他怎么回燕州城?

再说了,杨豆才十六岁。

这放在前世,都不算成年人。

他实在不忍心让小家伙留在这里送命。

但杨豆不愿意跟他走。

“我是燕山左军的兵,只是临时给大人当亲兵。”

“临时的亲兵也是亲兵,而且这里很快会成为战场,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杨豆还是摇头:“我和大人不一样,我不能离开左军的防区,否则算逃兵。”

“我现在就去和樊旅帅说,让他放你和我一起走。”

宁易说着,转身去找樊川。

樊川是左军乙旅的旅帅。

也是目前端州的守城主将。

端州是左军的大本营。

但左军司马生死未知。

其他三个旅也都在外围,情况不明。

目前城里只有这一个旅,三千人。

杨豆在后面小跑跟上。

“大人,您自己逃命就好,不用管我。”

“不行!我必须带你一起逃!”

自己救不了一城人,但救一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杨豆一把拉住他。

“大人,我……我其实说过您的不少坏话!”

“哦!都说过我什么坏话?”

“我跟别人说,您好逸恶劳,偷奸耍滑,来我们燕山就是混日子的。”

“是吗?”

“我还说您贪杯好色,不是好人!”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没事!

你说的都是前身。

那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

“大人!”

杨豆似乎感动得不得了。

“您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亲兵,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杨豆看起来要哭了!

“大人,我再也不以当您的亲兵为耻了,我再也不说您的坏话了。我以后会跟别人说,您没大家想的那么差!”

宁易笑了笑。

他刚要说话,突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的耳边出现了“叮”的一声。

随后一个机械声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第一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战争模拟系统激活!”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淡灰色的光幕。

光幕上出现了一行行字。

【姓名:宁易】

【忠诚值:1】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机械声:“请尽快将忠诚值提升到10,以解锁小型战斗模拟模式!”

很好!

作为穿越者的标配,系统虽晚但至。

而且听起来,靠这个系统就能提前模拟战斗。

那是妥妥的未卜先知啊!

自己轻轻松松,就收获了小豆子的忠诚。

再收服九名忠诚部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剩余寿命:1天】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初始强化,并赠送一天生命值。”

“请在一天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

“否则宿主将死亡!”

什么!

这是个什么鬼系统?

就一天,我去哪里再找九名忠诚部下?

“从这里到燕州城,要花多长时间?”宁易焦急地问。

杨豆回答:“沿途山路太多,一天一夜总是要的。”

尼玛!

这燕州城是不能去了!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还会做我的亲兵吗?”他又问。

“当然做啊!”

杨豆兴奋地说:“大人要是留下来一起打鞑子,我就永远都是大人的亲兵!”

那就好!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忠诚部下。

可不能出意外!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找到正和端州知府议事的樊川。

“宁参军要留下来?”

这个三十多岁的燕山大汉,一脸的不可思议。

宁易则是一脸正气:“正是!临阵脱逃,非大丈夫所为!”

虽然前身从前线的阡陌关,一路跑回端州城,是典型的临阵脱逃。

但那又不是他,对吧!

樊川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积功升到旅帅,也不是没脑子的人。

他尽量委婉地说:“我正想派人去燕州城求援,宁参军同大提督亲近,是最合适的人。”

但宁易就是不领情。

“端州存亡,事关燕山全局,谁去求援,甚至不求援,大提督都会派人来救。”

见宁易死活要留下,樊川没有办法。

他无奈地说:“留下也好,现在路上也不安全。我给你找个地方待着,静候敌人退走……”

宁易打断他:“不!我留下来是要和大家一起战斗!”

樊川更觉得意外。

但他还是说:“宁参军能有此心,樊某佩服。就请宁参军屈尊,在我这乙旅,做些参赞谋划的事。”

“樊旅帅说笑了,宁某两个月前,还是京城一纨绔,对军略一窍不通,哪做得了参赞谋划的事。”

樊川松了口气。

这家伙要真在军事上指手画脚,还挺麻烦的。

但宁易接下来又说:“请樊旅帅给我一支人马,我要和敌人对阵拼杀。”

樊川和周知府面面相觑。

参赞谋划的事你做不了,对阵杀敌的事你就做得了?

再说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宝贝疙瘩要是在战场上出个什么事,大提督肯定饶不了相关人等。

樊川干脆说:“宁参军,你是小伯爷,身份尊贵,不宜亲自上阵杀敌。而且,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人给你。”

但宁易就是坚持要亲自领兵。

没办法!

要收服九名忠诚的部下,首先你得有九名部下!

樊川拿这位爷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周知府出了一个主意。

“我这里有一支刚集结上来的乡勇,就是只有四十多人,还不够一个队,有些委屈小伯爷。”

大楚军制,十人为伙,五伙为队,两队为哨,十哨为营,三营为旅,四旅成军。

燕山卫有左中右三军。

宁易是左军参军,和旅帅樊川一样,都是从六品下的振武校尉,只比知府低半品。

让他做一个不入流的队正,还是乡兵的队正,确实是大材小用。

但宁易不在乎。

乡兵好啊!

比卫军老油子好糊弄多了。

反正自己在卫军里的名声都臭了。

四十多个兵也不少了。

其实都有点多,一个伙就够了。

于是,宁易被临时任命为纠察队的队正,负责纠察端州城里治安,便宜行事,但被严禁出城。

樊川处理掉了一个麻烦,宁易也得偿所愿。

双赢!

宁易得了军令,带着杨豆来到知府衙门兵曹司,接收了这四十三名乡勇。

这些乡勇人手只有一把腰刀。

他立刻开始收买人心。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我保证你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打断他:“我们进城是想杀鞑子,不是为跟着大人吃喝的!”

其他乡兵也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是啊!我们燕山人往上数几代,谁家没在鞑子手里死过人?哪个和鞑子没有血仇?”

“可听说我们只管城里治安,根本上不了战场。”

“那可怎么办?我还指望靠杀鞑子的赏钱,来买头牛呢!”

一看情况不对,宁易立刻调整画饼方向。

“大家放心,跟着我肯定有鞑子杀。樊旅帅原本是要派我回燕州求援,我就是因为要杀鞑子才留下的。”

此外,他还允诺,除了应得的赏钱外,他作为长官,私人给每个人发一贯钱。

此外,他保证将来让每个人都当上队正、哨长。

此外……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

手底下这些人的反响好像也不错。

可他打开系统面板一看,上面的“忠诚值”依然是“1”。

这古人也不好忽悠啊!

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只要虎躯一震,就能收服无数手下。

轮到自己了,咋就这么难咧!

他正生闷气的时候,突然发现,“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一刻)”后面出现了一行字:

【西门争夺战(是否模拟:是/否)】

他集中注意力在“是”上。

系统面板上的“忠诚值”随即变成了“0”。

随后,一行行字在面板上滚动出现:

【你带队经过西门,正好发现城门口发生战斗!】

【原来是北梁细作和突竭斯人里应外合,想要夺取城门!】

【你立刻带人杀过去!】

【你经过初始强化后,气力超过常人!】

【你的每一刀都势大力沉!】

【那些北梁细作没人是你的对手!】

【你引起了突竭斯斥候小队长的注意!】

【他提着弯刀奔向你!】

【你力气虽大,出刀却没有章法,很快便落于下风!】

【你身体多处受伤,但却没有放弃!】

【你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夺回城门,你和全城人都会没命!】

【敌人一刀砍向你的肩膀,你忍住剧痛,伸手抓住敌人的手腕!】

【你一刀捅进敌人的肚子!】

【敌人终于倒下,你松了一口气!】

【你招呼战友,号召大家杀光最后的这几个敌人!】

【这时,前方烟尘滚滚,大地开始颤动!】

【“是鞑子的大部队!”战友开始惊呼,然后四散奔逃!】

【你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于是也转身朝里逃去!】

【但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股巨力撞来!】

【你感觉自己高高飞起!】

【你在空中,看到一名持刀的突竭斯骑兵掠过!】

【在他身后,一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那就是你!】

【你的头颅掉落到地上,随后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宁易被杨豆摇醒。

他满头大汗,浑身冰凉!

这系统也太坑了!

也不提醒他一下。

“叮”他一下会死么?

面板上显示,这种“个人战斗”是提前“一刻”可以模拟。

一刻就是十五分钟。

这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分钟。

搞不好西门已经打起来了。

而一旦城门失守,让突竭斯的大部队冲进城里,分散在城墙各处的楚军,绝对无法抵抗。

就算他没有像模拟中的那样,死在城门口。

就算他最终逃到了城里,恐怕也难逃一死。

城门绝不能有失!

他来不及再多想,就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跟着我,开始巡视全城,第一站,西门!”

喊完这嗓子,他就立刻朝西门方向冲去。

杨豆紧随其后。

其他乡兵虽不知所以,但也都跟上。

还好,等宁易赶到的时候,西门仍在楚军的手里。

只是场面有点乱。

城门外,有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检查搜身,以进城躲避战乱。

瓮城里,有一群人好像闹着要出去。

而整个西门,负责维持城门秩序的,只有两个伙的楚军。

一个伙守外城门,一个守瓮城门。

没办法!

鞑子即将兵临城下,可端州城只有三千楚军,人手严重不足。

现在楚军正在加固城防,到处都需要人,也到处都缺人。

他走过去大声问:“怎么回事?”

看守瓮城城门的伙长是认识他的。

“禀宁参军,悦来客栈的钱掌柜非要出城。”

钱掌柜是个大胖子,一身肥肉加一脸横肉。

此人在端州城多年,结交甚广,和乙旅的不少军官都很熟悉。

他闹着要出城,城门口的守军只是觉得麻烦,但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钱掌柜对宁易赔笑道:“宁参军,我娘子听说鞑子要打来,吓出了癔症,我送她去庞各庄找薛神医看看。”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板车。

木板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

一个女子躺在上面,用被子蒙着脸,在不停颤抖。

木板车周围,围着十几名彪形大汉。

宁易扫了这些人一眼。

“你送你娘子去瞧病,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钱掌柜答道:“怕路上遇到鞑子,想着人多安全点!”

宁易差点嗤笑出声。

真要碰到鞑子,你这点人顶什么用?

他心中有数了!

刚才从知府衙门跑过来,路上花了大概十分钟。

加上之前模拟的时间,以及可能不知情时耽误的时间,算下来差不多也就十五分钟。

北梁细作,应该就是眼前这帮人了!

至于突竭斯的斥候小队,应该就混在城外排队的人群中。

这些细作之所以还没发动,肯定是外面的斥候还没排到城门前。

此时,杨豆和部分乡兵陆续赶到。

虽然在人数上,自己这边并不占绝对优势,但不能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按说你肯定是出不去的。不过我这个人心善,看不得别人受罪,尤其看不得女人受罪,就给你行个方便吧!”

他刚说完,那伙长就急了。

“宁参军,非常时期许进不许出,这是知府大人和樊旅帅再三强调的。”

宁易只是凑到伙长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们是奸细!”

伙长愣住了!

宁易又转向千恩万谢的钱掌柜。

“不过我有个要求!听说钱夫人颇有姿色,让我瞧瞧可好?”

说着,他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朝木板车这边靠过来。

钱掌柜也愣住了!

早就听说这个小色胚色胆包天,还真是!

钱掌柜连忙伸手拦住。

“宁参军,这样不合适吧?”

宁易突然变脸:“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让我瞧你娘子一眼都不行?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说着,他的手放在了腰刀刀柄上。

钱掌柜只道他是故作姿态,依然赔笑道:“宁参军,我绝没这意思……”

钱掌柜话没说完,宁易突然拔出腰刀,朝他脖子就是一刀。

系统真没骗他。

他现在的力气果然大了很多。

他这一刀看似仓促,并未使出全力,却轻松将钱掌柜一刀两断。

钱掌柜的脑袋和半边肩膀都掉到地上,鲜血四溅。

直到死,钱掌柜脸上都带着鄙夷的笑。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精心的伪装会被人识破。

他更没想到,会被这个好色无用的纨绔识破!

趁着周围的人都被惊得呆住,宁易又劈翻了一个人。

等他劈向第三个人时,那人终于反应过来。

这名细作后退一步,避开要害。

“被发现了,跟他们拼了!”这人大喊。

其他细作也都醒悟过来。

其中一个人掀开木板车上的被子。

里面除了一个惊惶的女子外,还有十几把长刀。

这时候,傻子都知道了这帮人是奸细。

乡勇中的那名黑面大汉大喊一声,提刀冲了过去。

其他乡勇也都手持兵刃围了上去。

城门外排队的那些人,被瓮城里的惊变吓得哇哇大叫。

大部分人都四散逃开,但有六七个人却逆流奔城门而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抽出了弯刀。

这些人应该就是突竭斯的斥候小队。

宁易又劈翻一个北梁细作后大喊:“快关城门!”

守卫城门的卫军这才开始关城门。

可包着铁皮的两扇城门实在太重,十个卫军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城门关合的速度实在感人。

城门才关到一半,那几个人就手持弯刀冲到了跟前。

那伙卫军连忙放开城门,对上那群敌人。

但这群敌人明显是突竭斯人的精锐。

只是一个照面,就有四名卫兵被砍倒。

剩下的卫兵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宁易急忙带着几名乡兵赶过去帮忙。

领头的那名突竭斯人刀法凌厉。

几个回合下来,宁易差点受伤。

这人应该就是模拟中的那个斥候小队长。

他自知不敌。

难道真要像模拟中的那样,用肩膀硬挨他一刀,才能反杀他?

正焦急的时候,战友们已经肃清了瓮城里的敌人,全都过来支援他们。

几十人对几人,这下任凭那人如何勇武都没用了。

尤其是卫军士兵的那几杆长枪。

有战友掩护的长枪兵,就是朴刀兵的克星。

很快就有三名突竭斯人被长枪捅翻。

剩下的也不得不退出城门洞,城门得以缓缓关上。

在城门合上的瞬间,透过那道缝,宁易和斥候小队长对视了一眼。

从那双三角眼里,他看到了残忍、狠毒和不甘。

在突竭斯人的身后,漫天的烟尘扬起,大地开始震动。

是突竭斯人的骑兵主力到了。

但他们来晚了。

城门最终合上!

楚军示警的号角声响彻全城。

宁易穿过城门洞里的卫军和乡兵,来到城楼之上。

城外,数以千计的突竭斯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气势汹汹地朝城门扑来。

但面对紧闭的城门,他们也束手无策。

领头的军官在和斥候队长交流之后,无奈地挥了挥手。

突竭斯骑兵不甘心地在城门外打了个转,然后又像潮水一般地退去。

楚军的号角声停止。

城墙上下欢呼声响成一片。

宁易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

当他沿着登城马道走下城墙时,守卫瓮城门的伙长右手握拳,平举到胸前,朝他行了个军礼。

“参军威武!”伙长大声吼道。

在他身后,其他卫军士兵也列队,一边朝宁易行军礼,一边嘶吼:“参军威武!”

刚才要不是宁易神兵天降,并提前发现钱掌柜等人的阴谋,这会儿城门早就失守了。

全旅将士以及全城百姓都得遭殃!

宁易回了一个军礼,心中也有些激荡。

原本是北梁细作在突竭斯斥候的配合下,出其不意地攻击城门守军,最终拿下城门。

结果在他的有心算无意下,北梁细作全军覆没,突竭斯斥候损失惨重,随后的突竭斯骑兵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虽说守卫外城门的那伙士兵伤亡过半,但他的部下无一人阵亡,只有三人轻伤。

他宁军神的这第一战,堪称完美!

“大人,”那名黑面大汉问他:“杀这些奸细有赏钱么?”

城门外的三名突竭斯斥候,是卫军士兵捅死的。

他们这些乡勇只砍死了十五名北梁细作。

“这个……”

宁易犯难了。

他也不懂啊!

“有的有的!”

这时周知府和樊川也都赶到了。

周知府替宁易回答:“非常时期,北梁细作比作鞑子封赏。”

等完全喘过气来后,他又补充:“纠察队立下大功,全队有赏,杀敌者另赏。”

听说西门遭袭,他吓了个半死。

要是城门失守,城池被破,其他人可能还有条活路。

可他作为端州知府,守土有责,不能跑,更不能降。

除了一死,再无他路。

跟命比起来,些许钱财算什么。

再说了,那是朝廷的,又不是他自家的。

知府话音刚落,乡勇们立刻欢呼起来。

尤其是黑大个。

他一个人就砍死了三名北梁细作。

“叮!”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宿主集齐十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小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宁易喜滋滋地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宁易】

【忠诚值:13】

这个数字还在跳动。

一秒钟后就又变成了“15”.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个时辰):目前无】

【剩余寿命:1个月】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初级强化,并赠送一个月生命值。”

“请在一个月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怎么才一个月?

系统你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一个月比一天要强太多。

总算能喘口气了!

这时,樊川也问完了伙长。

当樊川听说了宁易的事迹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京城来的纨绔,燕山卫军中的第一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武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直到伙长将事情的经过,向他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后,他才不得不信。

他来到宁易跟前,拉着宁易的手就不放。

“兄弟我大意了,差点酿成大错,幸亏宁参军力挽狂澜,救了我,也救了满城的军民。”

说着,他就要给宁易行跪礼。

宁易连忙将他扯住。

“我也是燕山左军的人,杀敌不是分内之事吗?樊旅帅何必跟我这么见外!”

樊川有些汗颜。

之前让宁易做这个纠察队的队正,纯粹是打发小孩子。

就是给他找个事做。

别让他闲着,也别让他惹事。

根本就没对他有任何指望。

没想到此举无心插柳,居然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端州城。

这个纨绔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废物嘛!

听说他还很勇武,谈笑间将钱掌柜一刀两断。

你看他现在一身是血,但仍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之前有人说他胆小如鼠,逃回来的路上遇到鞑子,差点被吓死。

看来完全是谣传。

现在是用人之际,这个人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樊川沉吟了一会后说:“这两天前线溃兵陆续逃回来,现在差不多有两百多人了。要不,你先把他们和你的乡兵编成三个哨?以后城里的治安就全靠你了!”

宁易自然乐意,连忙满口答应。

正瞌睡,就来了个枕头!

这下,一百点的忠诚值差不多有着落了。

等他接收这些溃兵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回到军营住处,他才发现小豆子闷闷不乐。

“怎么啦这是?”

小豆子愤愤不平:

“明明您是救了全城人的大英雄,可有些人就是污蔑您。”

“现在全城人都在传,说您一直觊觎钱夫人的美色。”

“今天在城门口,您当着钱掌柜的面调戏钱夫人。”

“您还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钱夫人,结果摸到了钢刀,这才撞破了钱掌柜他们的阴谋。”

宁易差点笑出声。

这些人编得还挺有意思。

“这肯定都是那些乡勇传出去的。大人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还造大人的谣,真是一群白眼狼!”

“你不要这样说他们!”

宁易正色道:“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忠诚的部下。”

说着,他又在脑海里打开了系统面板。

上一次看的时候,上面的“忠诚值”是“40”,现在变成了“43”。

也就是说,这四十三名乡勇,全都对他忠心耿耿。

忠诚的部下给自己造点谣,这算事么?

这不算事啊!

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那样了。

等等!

宁易突然发现,面板上的“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时辰)”,居然有了更新。

【城墙守卫战(是否模拟:是/否)】

宁易连忙选“是”。

“忠诚值”随之少了十点,变成了“33”。

面板上开始出现一行行文字: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把你从梦中惊醒!】

【你穿戴整齐,往号角声处赶去!】

【你发现东面的城楼上挂起了三面红旗!】

【这表明那里的战况万分危急!】

【你连忙带队前去支援!】

【但当你赶到时,突竭斯人已经控制了城门!】

【还有更多突竭斯人从城墙上冲下来!】

宁易愣住了!

一个时辰之内,敌人会突破城墙,进而控制城门?

那不就是破城了么?

樊川刚睡着,就被宁易从被窝里揪起来。

听宁易说敌人可能夜袭,樊川摸不到头脑。

“你怎么知道鞑子会偷袭东城?”

宁易随口道:“因为我刚才巡视的时候,看到东城外鸟雀惊飞。”

天这么黑,你能看到鸟雀?

眼看樊川不信,宁易有些着急。

“樊旅帅,我平时虽然不着调,可有时却对战事异常敏感,请你信我一次!”

老实说,樊川不是很信他。

要是没有今天下午的事,樊川早就把他赶走了。

可现在,樊川还真点拿不准。

万一这家伙真有些特别之处呢!

见樊川不说话,宁易又说:

“无论如何,请樊旅帅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敌人来袭,那就救下了全城人的性命。”

“如果敌人不来,无非就是多折腾一番。”

“将士们要有怨言,你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们怪我好了!”

樊川终于重视了起来。

“那倒不必!宁参军也是为了端州城,谁敢有怨言,我收拾谁!”

他叫来一个亲兵。

“去查一下,有没有东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亲兵急急忙忙赶回来。

“禀旅帅,自从一个时辰前,就再也没有斥候的消息传回来。”

“什么?”

樊川赤脚从床上跳下来。

“如此说来,东边真的出事啦?”

“不仅仅是东边,”亲兵纠正他,“是所有方向的斥候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樊川和宁易对视了一眼。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樊川彻底慌了。

“快给我披甲!快传令四城将士!不,直接吹号角,全城戒备,快去!”

亲兵被樊川支使得团团转。

“旅帅别急!”

宁易叫住去传令的亲兵,然后对樊川说:“鞑子只是偷袭东城,不用四城戒备。这样大张旗鼓,惊扰全城,反而不好。

樊川脸上犹疑不定。

“你确定鞑子只进攻东城?”

宁易严肃地点头:“我确定!”

见樊川还是犹豫,他上前一步,小声说:

“实不相瞒,小弟眼力不同寻常,夜里也能看出很远。”

“其他三门外全都开阔平坦,一览无余。”

“唯有东门外这处树林,不仅鸟雀惊飞,还有人影刀光。”

“小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鞑子必攻此处!”

樊川看了他一会,最后咬牙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半个时辰后,宁易和樊川站在了东城墙后面的阴影里。

他们身边还有乙旅三个营的指挥,身后则是成群的楚军。

樊川和三个指挥全身披挂。

就连宁易,都穿上了一副细鳞甲,头戴二翅兜鍪。

以前他从来不穿这些玩意,嫌重。

但现在,经过系统的两次强化之后,这几十斤对他来说,就跟玩似的。

他看得出来,其他人都很紧张。

尤其是樊川。

为了这次伏击,樊川从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军中,抽调了不少精锐。

要是现在敌人攻击其他地方,端州城可就真的危险了。

“鞑子怎么会从东边偷袭?他们从西边来,应该攻击西城才对!”

樊川看似喃喃自语,但宁易还是回答:

“正因为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城的守卫是最松懈,最薄弱的。”

“东门外还有片树林,正好适合潜藏。”

“现在后半夜月亮偏西,鞑子攀爬东墙时,也最不容易被发现。”

樊川听得不住点头。

“宁参军大才,兄弟我甘拜下风!”

这有什么呀!

先知道了答案,然后再倒推解题思路,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几个指挥也心悦诚服。

“宁参军说得有道理,我若是鞑子,也会选东城”

“以后谁要再说宁参军不通军略,我跟他急!”

“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参军下午慧眼如炬,识破了北梁狗的奸计。”

然后,话题不知不觉就偏了。

……

“那钱夫人长相虽然只是中上,但身材好啊,而且风骚得紧,宁参军是懂女人的。”

“现在叫钱寡妇了,眼下还关押着,宁参军有没有兴趣让她去暖床?”

“宁参军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人家在京城勾搭的都是王府郡主、公府千金!”

宁易满头黑线,板着脸不说话。

不过胡扯一通后,大家都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樊川突然举起手:“噤声!”

大家都不再说话,全都盯着城墙。

此时城墙上传来一阵轻微细响。

那是敌人的抓钩勾住墙头的声音。

片刻之后,几个突竭斯人露出了头。

接着更多的敌人攀爬了上来。

不一会,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就超过了百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樊川右手握拳,往下一挥。

一声鼓响,城墙下摆放的一排火盆被点燃,照耀得整段城墙都亮如白昼。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只懵了几秒钟。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埋伏。

他们没有惊慌,也没有撤退,而是顺着城墙,朝着城门方向冲去。

可等着他们的,是如林的长枪。

一声梆子响,又有无数弩箭朝他们射来。

成片的突竭斯人中箭倒下。

但剩下的突竭斯人仍呐喊着,挥舞弯刀冲向枪阵。

然而,早有准备的楚军没有丝毫漏洞。

这些突竭斯人一个个被捅翻在地。

再加上楚军弩箭的持续打击,城墙上敌人变得稀疏起来。

两声鼓响,城墙上的楚军开始齐头并进,从两边挤压突竭斯人。

宁易等人都松了口气。

尽管突竭斯人仍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但除了送人头,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远处传来一身号角声。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不再反击,而是迅速缘着绳索滑下去。

敌人撤退了,大局已定!

宁易随着樊川登上城楼,看着成群的突竭斯人退回黑暗之中。

“今夜挫败鞑子的夜袭,宁参军居功至伟!”樊川诚恳地说。

刚才不过半个时辰,突竭斯人就留下了几百具尸体,而楚军的伤亡微乎其微,可谓大获全胜。

但突竭斯人的悍不畏死,也使他大为震撼。

要不是在宁易的提醒下做好了准备,楚军肯定无法抵挡鞑子的偷袭。

“是啊!宁参军又一次拯救了端州城。”

“宁参军真是鞑子的克星。”

其他几位营指挥也纷纷夸赞宁易。

宁易自己心里也很得意。

可惜,樊川看不上他手下的那帮散兵游勇,没让他们参战。

否则,他现在又能收获一波忠诚值。

他正要谦虚几句,旷野里突然又响起悠长的号角声。

随着这声号角,几点晃动的火光出现。

好像是几个突竭斯骑兵点燃了火把。

接着,更多的火光出现。

“鞑子这是示威吗?”一个指挥问。

另一个指挥回答:“不是示威是什么?难道真要靠这些骑兵攻城?有本事他们骑马跳到城墙上来!”

其他人一听,都笑了。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持续不断的号角声中,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燃。

这些火光先是一片一片,然后渐渐连在一起。

当号角声停止时,火光已经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整片大地,无穷无尽。

从城墙上看过去,火光就像跳动着的红色海洋。

小小的端州城像是火海里的一叶孤舟。

渺小而又脆弱!

“这得有两万多人吧?难道鞑子全来啦?”

“田司马呢?其他三个旅不会全军覆没了吧?”

“咱们只有三千人,这差不多一比十,这仗怎么打?”

几个指挥和周围军官议论纷纷。

樊川大吼一声:“慎言!”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樊川又说:

“田司马要是全军覆没,鞑子和北梁狗早就叫嚷得天下皆知。”

“他们还会偷偷摸摸来夜袭?”

“端州城墙高池深,只要我们各司其职,奋勇杀敌,来多少鞑子都没用。”

“散了吧!”

说完,樊川虎着脸先走了。

看得出来,这位主将自己其实也很不安。

宁易心里也不踏实。

但跟只能活一天的天崩开局比起来,现在这情况也不算什么。

回到住处,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看。

上面并没有可以模拟的战斗。

这说明,至少接下来一个时辰是安全的。

忙了大半夜,这一天又尽是事。

他早就疲惫不堪了。

他在小豆子的帮助下卸下甲胄,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起来穿衣洗漱时,发现一旁伺候的小豆子眉开眼笑,掩饰不住地高兴。

“有什么好事情?”他问。

小豆子回答:“大家都说参军神机妙算,昨晚就是靠参军,才围歼了前来偷袭的两千鞑子,参军又成大英雄了!”

宁易笑了笑。

“没那么夸张……”

话没说完,耳边响起“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集齐百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稳健的一步!”

“中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哟!

还有意外之喜!

昨晚才刚接收两百多新手下。

才半天的功夫,就有几十人被自己的主角光环感化啦?

不对,应该是传言的效果。

这些人真把自己当成大英雄了。

宁易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宁易】

【忠诚值:100】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个时辰):目前无】

【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目前无】

【剩余寿命:1年】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中级强化,并赠送一年生命值。”

“请在一年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0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不错不错,现在能活一年了。

更加不用着急了!

宁易收拾整齐之后,又去中营找樊川。

樊川刚召集众人议完事,正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

宁易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抱歉睡过了头!我那亲兵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叫醒我!”

樊川强笑道:“没事!是我让他们不要叫醒你的。你一个京城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宁易看他心事重重,小声问:“旅帅是为守城发愁?”

“可不是么?”

樊川叹了口气。

“鞑子势大,城外的营地一眼望不到头,城里人心惶惶,这城不好守啊!”

但不等宁易安慰他,他自己就支棱了起来。

“不过,也没什么好愁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死一战而已!”

“就是这话!”

宁易顺着他的话说:“就像旅帅说的,端州城墙高池深,只要满城军民一心,来多少鞑子都没用!”

樊川点点头。

“对了,我对外夸大了些昨晚的战果,也多强调了些你的智勇,你不要过于谦逊,拆我的台哈!”

明白!

这不就是非常时期,树立英雄典型么!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眼下这局面,也确实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全城士气。”

“是啊!”樊川喃喃自语:“可光一场大胜,恐怕还不够啊!”

宁易还想说什么,樊川突然起身,拍着他的肩说:“今天鞑子要安营扎寨,还要打造攻城器械,应该不会有战事,你再好好歇歇吧!”

但大家都忙得两脚不沾地,宁易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偷懒。

吃过午饭后,他就找到自己的队伍。

他心里明白。

樊川让他带着这些人巡城,不给具体任务,美名其曰“便宜行事”。

其实就是把他当闲人供着。

但他自己可是有追求的。

他还指望带领这些人获得更多战功,折服更多人,从而赢取更多生命值呢!

而且,新加入的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

他们虽然是溃兵,但能从两百里外的最前线,穿过突竭斯骑兵的控制区,一路逃回端州城,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他们可不是宁易。

他宁易不仅有马,还有熟悉地形的小豆子跟着。

就这,还差点被突竭斯人活捉了。

他把这些溃兵中最强壮的,编成了一个主力哨。

腰刀、长枪、札甲、兜鍪全都配齐。

另一个哨次一些,只配长枪、纸铠,作预备队用。

溃兵里挑剩下的,就和乡勇并到一起,只做一些后勤配合的事,一人一把腰刀完事。

这么一折腾,这支杂牌军立刻主次分明,序列完整,变得有模有样。

他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他打开系统面板一看,果然,“忠诚值”飙升到了“176”。

不过,他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接应袭营战友(是否模拟:是/否)】

他花掉100忠诚值,选择了“是”。

滚动文字出现:

【清晨,突竭斯人的营地传来骚乱声!】

【你得知这是樊川带着精锐去偷袭敌营!】

【但敌营的骚乱很快便平息,楚军的偷袭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你和众人都心急如焚,祈祷樊川赶快平安撤回!】

【袭营的部队开始撤退,但逃回到城门口的楚军士兵寥寥无几!】

【在平坦的旷野里,楚军步兵根本跑不过敌人的战马!】

【大部分战友都被突竭斯骑兵追上,砍翻在地!】

【你抓住一个逃回来的士兵,焦急地问:“樊旅帅呢?”】

【士兵回答:“旅帅亲自为我们断后,被鞑子砍死了!”】

后面的他都没心思看了。

樊川居然死了!

这城还怎么守?

在燕山卫左军的四个旅中,乙旅的战斗力是最强的。

这主要是乙旅有一个出色的旅帅。

樊川不仅作战勇敢,屡屡身先士卒,而且赏罚分明,深受部下爱戴。

有他在,整个乙旅乃至整个端州城,就有了主心骨。

如果他陷在敌营,那对满城军民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樊川,绝不容有失!

宁易又又一次找到樊川。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想偷袭敌营?”

樊川大惊失色。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跟谁都没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他随口敷衍,然后又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樊川无奈道:

“你都猜到我要袭营了,怎么会不知道缘由?”

“无非是城中士气低迷,人心浮动。”

“照现在这个样子,这城恐怕是守不住。”

“为今之计,唯有出城一战,烧掉对方粮草器械,才能险中求胜。”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宁易知道实际是不行的。

樊川连命都会丢在敌营里。

“你知道鞑子的粮草在哪里吗?”他问。

樊川尴尬地摇摇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袭营?”他又问。

樊川答道:“凌晨时分?”

“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夜袭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我当然知道夜袭更好,可我军大多是雀蒙眼,晚上夜袭根本做不到啊!”

宁易醒悟过来。

这里是古代。

古人吃肉少,脂肪、蛋白摄入有限,不少人都有夜盲症。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没有这个烦恼。

所以突竭斯人敢趁夜偷袭,楚军却不敢。

樊川又说:

“凌晨趁鞑子还在睡觉,我带精锐去烧杀一阵。”

“能找到他们的粮草最好。”

“就算找不到,破坏他们今天打造的军械,也是大胜。”

樊川的神情亢奋起来。

“我大楚开国皇帝,就是靠凌晨袭营,打败了前朝八十万大军,一举夺得天下……”

“不一样的!”宁易打断樊川。

“怎么就不一样?”樊川问。

老规矩,宁易已经知道了答案,然后往前反推找理由:

“鞑子和我们中原军队不一样。”

“中原军队的组织纪律性更强,更依赖团队协同作战。”

“可鞑子更擅长单兵作战。”

“你去袭营,鞑子可能会乱,但他们的战斗力,可不会因为乱而降低多少,他们更适合乱中取胜。”

樊川沉默不语。

宁易又问:“战马动静太大,你肯定是带步兵去吧?”

樊川点点头:“而且骑兵数量太少,不足以担此大任。”

“这就对了!”

宁易接着说:

“就算你们得手了,撤退的时候,你们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恐怕你们都得折在鞑子营里。”

“你带的肯定都是精锐,数量还不能太少。”

“一旦你们全都陷在那里,那对全城军民的士气打击,才是真正致命的。”

樊川知道宁易说得在理。

他神情挣扎,双手开始抓挠自己的发髻。

“可是……可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吧?”

宁易喝道:“是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自乱阵脚,自寻死路!”

等樊川的情绪稳定了点,他接着劝道:

“你不是把昨晚的大捷,宣扬得全城皆知么?”

“我军的士气没你想得那么低,你不要过于忧虑。”

“鞑子确实势大,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反正不要出去浪战。”

“其他什么办法?”樊川问。

宁易想了想说:

“比如,我们反其道而行,多宣扬鞑子的残忍。”

“卢龙寨和十里堡不是被鞑子屠了么?”

“我们找些从里面逃出来的老兵,向大家宣讲鞑子的暴行,激起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

“另外,我们多准备些箭矢、滚石、擂木、金汁。”

“总之就像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死一战。”

见樊川还是信心不足,宁易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实话就是……”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地说:“实话就是,我师父是鬼谷子。”

“鬼谷子?”樊川茫然道:“我没听说过啊!”

你要听说过才怪了!

“樊兄连鬼谷子都没听说过?”宁易一脸“诧异”。

樊川脸都红了。

“兄弟我行伍出身,没什么见识,真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像个高人。”

不知不觉中,两人开始兄弟相称了。

“那当然!我师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总之,很厉害就对了!”

“那不就是神仙吗?”

“算半个神仙吧!”宁易稍微谦虚了一下。

“老弟是怎么结识这种神仙人物的?”

宁易开始忽悠樊川:

“我师父不喜欢在洞府修行,而是经常徜徉人间,游戏红尘。”

“他曾在我家做过一段时间的花匠,见我骨骼清奇,便收我为徒。”

“可惜我那时年幼贪玩,只学得老人家一点皮毛。”

“但樊兄放心,就这一点皮毛,我也保证让鞑子好看。”

“有我在,这端州城固若金汤!”

樊川完全被宁易忽悠瘸了,连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这下端州城稳了!”

但片刻之后,他又皱眉问道:“老弟既然是神仙弟子,为什么以前……以前……”

“以前我想学我师父,游戏红尘,故意博了个浪荡名声。但如今形格势逼,我摊牌了,不装了。”

“原来如此!”樊川击掌叹道:“这下全说得通了,我早就觉得老弟与众不同!”

宁易偷偷打开系统面板。

他发现上面的【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这一栏,重新变成了“目前无”。

看来樊川真的放弃了冒险行动。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一天天的,真不容易!

“樊兄,我这个人比较低调,此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明白,我完全明白。老弟不在乎名声,洒脱不羁,果然高人做派!”

樊川说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宁易又谦虚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但天还没黑,他是神仙弟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宁易又又又一次找到樊川。

“你怎么能这样?”

他拍着桌子冲樊川大吼:“你答应过我,不跟别人说的啊!”

樊川一脸无辜地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你说……”

宁易愣住,说不下去了。

樊川替他说:“我说我完全明白,没说不外传啊!”

宁易忍无可忍,又一拍桌子:“我拿你当兄弟,你给我下套?”

“言重了!言重了!老弟消消气!”

樊川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想低调,可现在是低调的时候吗?”

“城外鞑子虎视眈眈,城里暗流涌动。”

“你不会以为北梁狗的细作,就钱掌柜那伙人吧?”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你还藏着掖着干嘛?”

“你不是说摊牌不装了么?那咱们干脆闹得世人皆知!”

“你以前名声都那样了,是吧!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啊!”

是有好处。

起码他的“忠诚值”已经飙到“250”了。

“可是……”

“别可是了!”

樊川不许他说下去。

“你想低调,可以等鞑子退了再低调,现在必须给我高调起来!”

见他还是一副霜打了似的蔫样子,樊川又说:

“我看你那三个哨里,还有人穿纸甲,有的连纸甲都没有。”

“我从其他三个营里匀一些出来,让你的人全都穿上铁甲。”

“以后有兵源了,也优先补充给你,怎么样?”

好吧!

总算有些实际的好处。

而且他确实缺铁甲。

也怪他嘴贱。

当初为了尽快收获那些乡勇的忠心,他曾瞎许诺,说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上全套甲胄。

后勤哨的哨长郭铁柱,就是那个黑大个,这一天找他唠叨八百回。

问什么时候给他们配兜鍪铁甲。

这下总算对他们能有所交代了。

在樊川的再三保证之下,宁易不再闹了。

等他从樊川的中营出来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本来是自己忽悠樊川的。

怎么感觉好像反被樊川忽悠了!

这古人一点都不傻啊!

……

“这些武夫是把我们当傻子!”

周知府对着自己的师爷冷笑:“还神仙弟子!他要是神仙弟子,我就是玉皇大帝!”

师爷吓得一哆嗦:“明府慎言,小心被天打雷劈!”

“我不就是打个比方么?”

周知府也有点后怕。

师爷又劝道:“如今这形势,有个神仙弟子也是好的,明府可要顾全大局啊!”

“我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么?不过事后我一定上奏朝廷,参他们一本!怪力乱神,妖言惑众,有辱斯文!”

和周知府一样想法的人,在这端州城里还有不少。

就连樊川的心腹都偷偷找过来,埋怨樊川不该选宁易。

“都尉想造神,属下理解,但您就不能找个靠谱点的么?这宁易是那块料么?”

樊川将他踹出营帐的时候,他还嘟囔:“这个废物只是运气好,蒙对了两次,接下来我看他还怎么装!”

但宁易用事实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他的表现惊艳了所有人:

他总能提前预判鞑子的主攻方向,从而提前做好准备。

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刻出现。

他总是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一次两次,还能用运气解释。

但每次都这样,就很离谱了!

他还总是身先士卒,偏偏又力大无穷。

那些鞑子很少有能挨过他一刀的。

因为他的骁勇,他的部下也都有如神助,比正规的战兵都还能打。

不仅能打,他部下的战损率还是最低的。

现在,就连最顽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几天下来,尽管突竭斯人攻势如潮,但端州城依然稳如泰山。

虽然楚军的伤亡也不小,虽然端州城依然岌岌可危,但城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北梁细作在内,都认为端州城不可能被突竭斯人攻下。

“有意思么?”

周知府在衙门里对着师爷嚷嚷:“明明有勇有谋,以前却偏偏做出一副惫懒好色的样子,把别人当傻子耍,有意思么?”

现在周知府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被雷劈。

“有没有可能,”师爷字斟句酌地说:“跟他比起来,我们真的是傻子?”

知府呆住了!

宁易现在被称为“救火参军”,被视为端州城的“救星”。

要有人再提起他以前的糗事,会被狂热的军民一顿狂喷:“那叫洒脱不羁,高人都是这种做派,你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懂。”

最夸张的是,现在他走在街上,都有大姑娘小媳妇隔着门缝偷偷瞄他。

偶尔还有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红着脸从他面前经过。

但宁易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现在心里装着其他事。

他并不担心守城。

突竭斯人擅长野战,并不擅长攻坚。

他们也没准备好攻打端州这样的坚城。

连云梯、冲车这样的攻城器械,都是临时赶造的。

这两天,突竭斯人的攻势越来越弱。

估计退兵就在眼前。

他担心的是,突竭斯人退走之后,燕山卫会收回他的兵权。

他的部下越打越多。

现在都超过五百人,六个哨了。

可这六个哨不属于任何营、旅。

全是临时编制,相当于他的私兵。

战事结束,理应解散。

但这下忠诚的部下,可是他的命根子。

真正意义上的命根子。

他向樊川表达过这个意思。

但樊川也没有什么办法。

按理讲,宁易是燕山左军军部的人。

樊川也没有资格安排宁易。

又过了几天,随着燕山大军的前锋出现在地平线上,突竭斯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营向北。

守城之战结束了!

突竭斯人刚撤走,大提督的信使就进了端州城。

大提督率领中军和右军,以及半残的左军,亲自来救端州。

不过,楚军并没有开进端州城,而是隔着汶水,同竭斯人的主力对峙。

就在全城人欢庆解围之际,樊川向大提督发出战报。

在功劳簿上,宁易毫无悬念地高居第一。

过了两天,大提督派人传话,问宁易怎么不去见他。

宁易没法再充楞装傻了。

他只能暂时丢开部下,心怀忐忑地前往楚军大营。

陆洽最近有点烦!

突竭斯人不讲武德,竟然在这暮春时节犯边,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毫无准备的燕西一触即溃,鞑子兵锋直指端州城下。

如果连端州城也被攻破,那燕西局势将彻底糜烂。

他不仅在军事上将极其被动,在政治上也将陷入死地。

燕山卫是大楚六大卫镇之首,下辖三府,燕州、端州和枋州。

端州城不丢,他还能有些说辞。

可如果端州城沦陷,那就意味着端州府完全陷入敌手。

他这个军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只能坐等朝廷事后问责。

所以,得知端州城被鞑子主力围困之后,陆洽就心急如焚,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一边赶紧组织力量,亲自来援救端州,一边祈祷楚军能守住城池。

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那可是两万多鞑子主力,还有北梁人配合。

光靠左军乙旅那三千人,怎么可能顶得住?

除非出现奇迹!

他都做好了在端州城下拼死苦战的准备。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

奇迹真的出现了!

左军乙旅还真就顶住了!

直到他带着燕山卫的全部军力赶到时,端州城依然在楚军手里。

陆洽欣喜若狂!

他立刻发文嘉奖左军乙旅全军。

三千楚军,面对近三万鞑子精锐,守住了端州城十五天。

这是少有的大胜啊!

不仅是他,整个燕山卫军都士气大振。

两万多人连三千人的端州城都啃不下来,鞑子也就那样吧!

左军乙旅能行,我也能行!

带着这样的信念,燕山卫军追着突竭斯主力打,丝毫不带怕的。

但陆洽并没有高兴多久。

等他看到樊川交上来的战报后,立刻勃然大怒。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啦!

就因为自己看在过世的武威伯,自己老兄弟的面上,对宁易这小子有些照顾。

樊川就在军报中,将这小子的战功列第一。

你就算编,也要编得像话点嘛!

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稍微提他一句就好了。

哪有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他列第一。

就那小子,我还不知道他?

还勇武绝伦!

还杀敌无数!

碰到鞑子,他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你这到底是想讨好我还是陷害我?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文训斥樊川,知府和巡按的呈文就到了。

二人也都将宁易大肆夸赞了一番,称他多次挽狂澜于既倒。

两人甚至都称他是货真价实的神仙弟子。

陆洽这下有点糊涂了。

他将三人的公文看了又看。

要说端州军、政、纠察沆瀣一气,一起蒙骗他,他肯定是不信的。

尤其是端州巡按,那个老学究和知府、左军是出了名的不对付。

难道宁易这小子真的出息了?

难道他真是神仙弟子?

这也太荒谬了吧!

还有,这端州城的围都解了。

按理说,这小子应该立刻赶来面见自己才对。

陆洽等了一天,都不见宁易前来。

第二天,他干脆派人去“请”了。

等宁易站到他面前后,他仔细打量了半天。

这小子和两个月前刚到燕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虽然眉眼相貌没变,但眼神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好半天,陆洽才说了一句:“倒是沉稳了不少!”

宁易站在大帐里,大气都不敢喘。

陆洽白面短须,气质儒雅,但眼神犀利,不愧是大楚最富盛名的武将之一

自己前后人设变化确实太大。

也不知有没有引起了陆洽的怀疑。

陆洽举起樊川的战报,“你真的奋勇杀敌,屡立奇功,是守住端州城最大的功臣?”

宁易字斟句酌地说:“小侄确实出了些力,立了些功劳。”

陆洽继续追问:“真不是那些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故意往你头上栽功,以此讨好于我?”

宁易立刻回答:“当然不是!”

如果是,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樊川弄虚作假,谎报军功,是要杀头的。

这时,一旁的提督府长史张越景也说:“大提督多虑了!樊川稳重可靠,在燕山有口皆碑,是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陆洽收起战报。

“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还是来我身边做个参军,等鞑子退了就回京城。”

“那可不行!”

宁易果断拒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您要怎样才相信,我确实立下了这些战功?”

“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我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我以前确实有些不堪,但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提督为何用老眼光看我?”

陆洽一愣:“哪个古人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宁易也是一愣,答不上来。

张越景却在一旁拍手道:“这句话颇有深意,宁参军说得好!”

他又对陆洽说:“大提督不妨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

陆洽不好驳心腹的面子:“好,我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转向宁易:“你怎么证明你勇武绝伦?你以前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这要怎么证明?

宁易扫视周围,想找个重物,展示一下自己的力气。

可这中军大帐是临时搭建的,里面空荡荡的。

最重的也就是陆洽身前的那张书案了。

可是,在军中掀桌子不太好吧?

他突然看到张越景腰上挎着的长剑,便几步走过去,一把抽了出来。

陆洽和张越景都吓了一跳。

陆洽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就见宁易手上一使劲,“咔嚓”一声,将长剑折为两段。

这小子倒是有些手劲!

但他恼宁易的失礼,嘴硬道:“这不过是把普通铁剑,剑刃单薄,常人都能折断。”

张越景的心在滴血。

这可不是普通铁剑,而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镔铁宝剑。

花了我八十两银子,八十两啊!

宁易却觉得陆洽的话有些道理,这剑确实又薄又脆。

他将目光转向大帐门口站着的两排卫兵。

他走过去,将其中一人的腰刀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是“咔嚓”一声,折为两段。

这种腰刀是大楚军中制式腰刀,精钢锻造,刀脊的最厚处差不多有一厘米。

寻常人可折不断这种刀。

陆洽和张越景都被镇住了。

他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这还不够,便又抽出了第二把。

折断之后,他又抽出了第三把。

然后在抽第四把的时候,那名卫士捂着腰刀,本能地闪开了。

陆洽也及时开口制止他:“行了,回来吧!”

但宁易还觉得不过瘾。

“大提督,您那把宝剑不是凡品吧?要不给我试试?”

陆洽连忙捂住自己的心爱宝剑。

“不用了!我承认以前确实小看你了!”

“你既然有如此神力,上回在京城,为何还被寄儿打得鼻青脸肿?”

陆寄是陆洽的小儿子,和宁易是死对头。

“小侄不敢较真,而且也确实是我理亏。”

陆洽点点头,但接着又问:“你既然知道理亏,为何行事还那么不着调?”

这个嘛,宁易就回答不上来了。

他哪知道前身为什么那么不着调!

这时张越景替他回答:“宁参军必然是学他师父,故意放浪形骸,游戏人间。”

陆洽精神一振:“你师父鬼谷子真是神仙?”

“不是!”宁易断然否定:“我根本就没有师父,是当时形势危急,被逼编出来鼓舞城里军民士气的。”

陆洽看起来有些失望。

“真的不是?我记得你家确实有个老花匠。”

这年头的京城大户人家,谁府上没个专门的花匠?

“那个老吴头死了都快十年了。”

宁易又解释了半天,将当时守城经过详细讲了一遍,陆洽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他倒是相信宁易真的出息了。

“既然你有这等本事,那来我身边吧!”

怎么折腾了半天,还是这句话!

看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张越景笑道:“大提督这是要重用你。”

能被重用当然好,但就怕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重用。

已经到手的忠诚值,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大提督,我这身力气,还是在前线比较好,待在您身边,好像没什么用处。”

不等陆洽反对,他就接着说:“我还在部下面前发过誓,要带他们打进草原,杀光鞑子,他们每个人都和鞑子有着血仇。”

陆洽笑了:“鞑子怎么杀得光?尽说胡话!”

最终,陆洽做出让步,让宁易保留目前的部下。

不过,他也让宁易保证不会上前线。

宁易知道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是担心自己出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宁易走后,张越景不解地问:“武威伯的这位二公子,守城时有勇有谋,对部下有情有义,怎么和大家传的不一样啊?”

陆洽哈哈大笑:“这小子以前装疯卖傻,把我们大家都骗啦!”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确实不错!

再观察观察。

如果这小子真的是浪子回头,那芸儿和他的婚约,倒是可以旧事重提。

宁易第二天就回到了端州城。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五百溃兵。

樊川在战报里,称他特别能调教溃兵,能“化腐朽为神奇”。

于是,陆洽干脆把手头失去建制的所有溃兵,去发配给了他。

这些人将和宁易原来的手下一起,临时组建一个新的营。

他兼任营指挥,而且这个营就叫“宁字营”,直属燕山卫大提督府。

这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燕山卫所有的营都是按一二三来分,所有的旅都按甲乙丙丁来别。

以指挥的姓来做为营头的,这还是头一个。

“我就说嘛!大提督视你为子侄,怎么会亏待你?你还瞎担心!”

宁易不去管樊川话里的怪味,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樊川又说:“你的战功应该不止一个营指挥,不过其他的,要等战后再议。”

“战后?”宁易惊诧道:“现在不是战后么?”

“当然不是!”

樊川告诉他,虽然突竭斯人撤退了,但大提督正准备渡过汶水,继续追击敌人。

“我要带着全部人马去和田司马会合,这端州城就交给你的宁字营了。”

宁易点头答应。

这不过是日常驻防,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是,对于这次的反击,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燕山卫三军总共三万六千人,我看鞑子也差不多三万,虽说人数是少了点,可鞑子的战斗力你是知道的。”

他向樊川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樊川却一点都不担心:

“卫军是只有三万六,可还有边军和乡兵啊!”

“还有,鞑子是从西边过来的,平晋卫肯定也要派兵相助。”

“这次,大提督说不定能凑出十万大军出来。”

“大提督一贯谨慎,这次也只是将鞑子赶出燕山,有些战绩好向朝廷交待,不会有事的。”

宁易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靠作弊打了一些小胜仗,居然就质疑起老行伍的军事素养来了。

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宁易提出告辞的时候,樊川突然说:“我看老弟虽然勇武,但刀法却有些粗糙。”

“不是刀法粗糙,是没有刀法。”

“老神仙就没教你一套好点的刀法?哦!可能你当时太小了,不适合舞刀弄枪。”

他能说什么了,只能点头默认。

樊川又说:

“老弟啊,兄弟我有一套碎锋刀法。”

“跟老神仙教的肯定没法比,但在军中也算上品。”

“兄弟我能从一个马前卒,积功升到旅帅,全靠这套刀法。”

“老弟要是不嫌弃的话……”

宁易当然不嫌弃。

他抱拳就拜:“樊兄,以后你就是我哥哥!”

这套碎锋刀法并不复杂,主要是撩、刺、截、拦、崩、斩等基本动作的连贯运用。

而且有攻无守,锐不可当,正适合他这样力气大的人。

在樊川的悉心教导下,他花了两天时间,初步掌握了这套刀法。

两天后,樊川带着全旅开拔,留下宁字营守城。

因为没有战事,再加上端州城里拥挤,宁易刚才带着宁字营在城外扎营。

卫军各类操典条例齐全,并不用他操心。

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将日常操练巡逻等事务,全都交给各级军官自行处理。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全营将士必须学会走正步。

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齐步走一说。

操练的时候,排的队列那叫一个抽象。

走起来更是一锅粥。

前世有点强迫症的他,看得差点脑溢血。

他学着上学军训时教官的做派,亲自带出了一个伙。

然后让这伙的每个人去带一个哨。

他还引入竞争机制,每天傍晚都搞阅兵演习,由他给各哨动态打分。

得分靠前的,晚上加鸡蛋,还有赏钱。

重赏之下,全营官兵像打了鸡血似的。

有的晚上甚至自动加练。

不到十天功夫,这些人走起正步来就开始有模有样了。

连带着精神气都提高了不少。

这十天里,他还密切关注着前线战事。

每天前线都有伤员送到端州来。

通过这些伤员,他了解到楚军进展顺利。

近十万大军,将突竭斯人一路往北驱赶,就要赶出燕山了。

这期间,大小十多仗,楚军基本没吃过亏。

他放下心来,专注于练兵、练刀。

得益于走正步的效果逐步显现,他在营中的威望更盛。

再加上之前守城时的战绩加持,他的“忠诚值”不断提升。

终于,在这天晚上,熟悉的“叮”声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集齐千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扎实的一步!”

“大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高级强化,并赠送十年生命值。”

“请在十年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00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以他现在的势头,用十年的时间收服一万名忠诚部下,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这天晚上,他以穿越以来,最轻松的心态进入了梦乡。

但他也只高兴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模拟大型战斗(提前5天):救援陆洽(是否模拟:是/否)】

五天后,手握十万楚军的陆洽,需要他去援救。

只有一种解释!

楚军将在这五天里迎来大败!

宁易不敢模拟。

因为这种大型战斗模拟,肯定会花光他全部的忠诚值。

之后他就什么都干不了。

他重新找到那些伤员,又仔细询问了一遍最近的战况。

因为知道了结果,此前一些被忽视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答案渐渐浮出水面:突竭斯人是故意的,他们在玩诱敌深入的把戏。

面对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担忧,伤员们全都觉得没有必要。

“鞑子只会偷袭,正面作战根本不行,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位受伤的队正这样说。

连伤员都这么认为,可见楚军上下,弥漫着何等盲目的乐观情绪。

但谁要小看游牧民族的战斗力,谁就会付出惨重代价。

前世的白登山之围、土木堡之变,就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两支大军还在群山之间追逐。

崎岖狭窄的地形,限制了突竭斯人的机动性。

可一旦出了燕山山脉,蛮族骑兵的优势将会成倍增加。

大楚的步兵,恐怕很难抵挡骑兵的冲锋。

还有就是粮草。

和劫掠成性的突竭斯人相比,楚军更依赖后勤。

而随着战线不断向北推进,楚军的后勤线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脆弱。

端州城就是楚军后勤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宁易就亲身感受到,楚军后勤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十万大军每天都会消耗天量的粮食。

燕西之前经历了突竭斯人的劫掠,后勤系统早就崩溃。

这些粮食都要从燕中和燕东运来,再由端州城转运到前线。

每天都有数个车队从城里出发,满载着箭矢、粮食等物资,奔赴前线战场。

如果楚军进入平原后,后勤被切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怕,当即便给陆洽写了一封信。

在这封长信里,他将自己的判断详细说了一遍。

他以晚辈的口吻,恳请大提督放弃追击,即刻回师。

即使继续追击,也万不可离开山区。

还要保护好后勤线和水源。

一天之后,陆洽给他回信了。

陆洽在信里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称他狂妄自大,动摇军心,不许他再妄议军事,要他好生待在后方,等自己回来后再找他算账。

宁易一片好心,却换来一阵臭骂,他心里委屈,却并不怨恨陆洽。

陆洽是长辈,又身在局中,情有可原。

但陆洽可千万别出事啊!

他还要成为一代军神,拥有万千忠诚部下。

陆洽是他在军中唯一的依仗,万万不容有失。

宁易无奈之下,又赶紧给樊川写了一封信。

在给陆洽的信里,他言辞谦卑恳切。

对于樊川,他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他告诉樊川,燕山大军必败无疑。

而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要求樊川,必须护送大提督往端州方向撤退。

他将在汶水接应他们过河。

派快马将信送走之后,他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可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自己虽然有系统,但也只是能提前知道会发生战事。

他本质上还是个普通人。

并不比这个时代的普通士兵强多少。

他记起来,前世有一支军队,在作战之前会召开军事民主会,发动干部战士出主意、想办法。

于是,他也将手下的哨长、队正们,全召集起来一起商议。

这些基层军官基本都是伤愈的老兵。

每个人的军中资历都比他深。

他给出的题目,把这些老兵都吓了一跳。

“如何挽救燕山大军?”

眼下燕山大军风头正盛,攻势正猛,几乎是压着鞑子打。

只有脑子抽了的人,才会觉得燕山大军需要挽救。

但宁易一条条地给出自己的理由:

燕山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真正的主力,也就是三万多卫军和不到一万的边兵,其他都是辎重兵、后勤兵等辅兵,在战兵数量上,并没有绝对优势;

突竭斯骑兵此前席卷燕西,后来只是在端州城下稍微受挫,实力未损,但现在面对以步兵为主力的楚军,却每战皆北,前后迥异,其中必然有诈;

突竭斯人自西而来,现在为什么要向北撤?原路返回,有北梁人接应,不是更好吗?只能是北面更适合他们设伏;

战事爆发已经快一个月了,北梁人的主力在哪里?不可能主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狗在后面看戏,他们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还有后勤问题……

还有军心问题……

渐渐地,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都是在突竭斯人手里吃过亏的。

他们曾像狗一样被鞑子撵得到处跑。

他们的队旗、哨旗被敌人缴获或损毁,成为无建制的散兵。

他们知道鞑子骑兵的厉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宁易的判断,认为大军恐怕正在落入鞑子的陷阱之中。

但即使接受了这一点,大家商议的结果却是,宁字营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力量相差过于悬殊。

如果宁字营有一万人,也许能影响战局。

但一千一百人,恐怕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不过,虽然救不了燕山大军,但如果楚军真的溃败,宁字营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比如加固城防。

只要端州城钉在这里,突竭斯人就不敢大举南下或东进。

等楚军再次反攻的时候,端州城又是一个最有力的支撑点。

“如果参军认定大军很快会溃败,那端州城里的粮草辎重,就不能再往前线送了。”

一个叫窦怀仁的哨长语出惊人。

他认为必须将这些物资扣下,以备可能再次发生的守城之战。

但这是违抗军令。

被查实后是要砍头的。

大家商议之后,还是先决定先找各种借口拖延。

等形势明朗之后,再扣下这些物资。

另一个哨长褚景崇则提议,往汶水以北派出斥候,以及时掌握事态变化。

这个宁易同意,并且决定亲自带队。

这一决定遭到众人强烈反对。

“参军是主将,不能轻易离开驻地。”

“要加固城防的话,还需要参军主持大局。”

褚景崇则直言不讳:“斥候可不是光勇武就行,参军根本就不专业。”

但这个时候,宁易又不讲民主了,执意要亲自去。

城防的事,有手下这些老兵就够了,他留下没多大的用。

至于斥候,他虽然不专业,但他有系统啊!

起码可以预知战斗,提前规避。

他的营总共就十几匹战马。

一个伙的斥候,是从一千多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个顶个的金贵。

要是都折在汶水以北,可够他心疼的。

会后,他指派资历最老的窦怀仁,替他主持城防。

他自己则带着斥候队立刻出发。

兼任斥候队长的褚景崇也一同前往。

到达汶水边时,他又突发奇想。

“能不能到上游筑坝蓄水?等鞑子过河的时候,再掘开放水,水淹鞑子,还能将他们截成两段。”

但褚景崇摇头。

“参军想法是好的,但筑坝需要发动大量民夫,而且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筑成。”

十天半个月?

那黄花菜都凉了。

宁易只能放下这个念头。

他最后叹了口气,然后骑着马,带着十一个忠诚的部下,踏过浮桥,走向了汶水对岸。

所谓浮桥,其实就是十几条破船排在一起,上面搭上木板。

人走在上面都摇摇晃晃,更别说骑马了。

听说有好些木板车都掉到河里,白白损失了许多物资。

宁易他们马快。

过河之后没多久,就超过了好几支运粮的车队。

一个士兵突然说:“为什么只见去的车队,不见回来的车队?”

宁易心里一紧!

是啊!

为什么北上的运粮车队络绎不绝,可回来的车队却一个也没碰到?

他和褚景崇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也看出了紧张。

“恐怕又让参军猜对了,大提督真的遇到了麻烦!”褚景崇说。

又走了几里地,一支运粮队遇袭后的惨状出现在了眼前。

木板车被掀翻,粮草被焚毁,运粮队的尸体铺满了一地。

他当即派了一名斥候返回,让沿路的车队立刻掉头。

同时通知宁字营拦截所有辎重,并立刻接手端州城城防。

他还要求守卫浮桥的楚军,做好随时毁掉浮桥的准备。

做完这些后,他带着斥候队,继续小心前行。

在接下来的两天,他的系统火力全开。

尽管这片区域里,遍地都是突竭斯骑兵,但他总能提前感知敌情,从而险之又险地避开,让同行的部下惊叹不已。

但到了第三天下午,他没法再避开敌人了。

因为在系统上,出现了一项小型战斗模拟:“营救张越景”。

张越景是提督府长史,陆洽的亲信。

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宁易必须得救他。

他立刻带队出发。

他还把褚景崇的铁锏借了过来。

因为他在模拟的时候,发现这次会碰到一个强劲到离谱的对手。

他的身体经过系统四次强化,早已远超常人。

但这次遇到的对手,竟然实力和他差不多,还有一把好刀。

第一个照面,他的长刀就被对手削断。

随后一直被对方压着打。

别说救人了,差点把自己都折进去。

褚景崇的铁锏只有一米长,四面四棱,十来斤重。

用惯了刀,再用这东西,感觉不是很趁手。

但它结实,不用担心被削断。

没过多久,他们就遇到了狼狈不堪的张越景。

张越景一行只有五人,几乎人人带伤。

身后一队突竭斯骑兵紧追不舍。

领头的那人,头上插着三根黑色的翎羽,好像是野鸡毛。

宁易迎面而上。

“参军小心!”

褚景崇在身后大喊:“那是鞑子的天勇士!”

不用提醒,宁易通过模拟,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两人一个照面,他抡起铁锏,全力朝那人砸去。

那人举刀来迎。

“铿锵”一声,铁锏和弯刀之间,竟然哧溜出了一溜火花。

那人身形微挫,显然大意之下,吃了点亏。

两马交错之间,宁易猛拽缰绳。

胯下战马止步,前蹄高高扬起。

他回身就是一锏。

没想到那人竟和他一样的想法,也是勒马回身一刀。

锏刀相撞,又是一溜火花。

其他人都停下争斗,分作两边,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伯仲,势均力敌。

宁易气力强劲,有备而来,但铁锏不顺手。

那突竭斯勇士刀法娴熟,骑术精湛,但一开始轻敌失了先机。

那人打着打着,突然丢下宁易,策马跑回自己的队伍里。

他指着弯刀,对着宁易一阵叽里呱啦。

脸上还一副肉疼的表情。

那弯刀的刀刃上,好像被宁易的铁锏,砸出了好几处缺口。

“他说再打下去,他的宝刀就毁了。”

褚景崇替他翻译:

“他还说,麻雀的窝里竟会飞出雄鹰。”

“想不到羸弱的南朝,也会有参军这样的勇士。”

“他是额尔古纳河畔,受上天眷顾的勇士赤尔忽。”

“请问与他争辉的勇士是谁,他好在草原上传颂参军的威名。”

那个赤尔忽又说了几句。

褚景崇突然火了。

他也不给宁易翻译了,而是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赤尔忽有些讪讪。

他嘴里念着“宁易”,冲宁易点点头,然后竟调转马头,带着他的人走了。

“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宁易问褚景崇。

褚景崇德火气还没消。

“这家伙居然口出狂言,说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牧场。他还劝参军赶快投降,他保证让参军成为鞑子的万夫长。”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参军是神仙弟子,是上天派来专门扫除他们鞑子的,怎么可能会投降他们。”

“你告诉他我的名字啦?”

“是啊!我告诉他您就在端州城,他有胆子就去那找您。”

看到宁易沉默不语,褚景崇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主要是这个鞑子太气人了……”

“没事!你说得没错,我又不怕这个鞑子,他要真敢去端州城,我就让他有去无回。”

“就是!不过,参军也不可大意,这鞑子可不是一般人。”

褚景崇向他解释,这种头上戴野鸡毛的,都是鞑子中的“格萨”。

在突竭斯语中,“格萨”就是勇士的意思。

一根野鸡毛代表勇士,两根是勇士中的勇士,鞑子称之为大勇士。

而像刚才这个,头上插着三根野鸡毛的,则是“受上天眷顾的勇士”,也就是天勇士。

据说这样的勇士有万夫不挡之勇。

“鞑子的天勇士至少都是万夫长,怎么会亲自带队追杀我们的人呢?”褚景崇奇怪地说。

听到这里,宁易才想起了张越景。

张越景一直在打量他。

此时见他看向自己,连忙说:“宁参军果然勇武绝伦,可叹我和大提督一开始还不相信。”

宁易连忙谦虚几句。

“张长史怎么出现在这里?”他问。

张越景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掏出一份信函。

“大提督有密令给你!”他严肃地说。

密令很短,就一个意思:任命宁易为端州总管,负责端州一切军政事宜。

核心任务就一个:守住端州,静候大军反攻。

宁易收起密令,问张越景:“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张越景长叹一声:“可惜大提督没有听你的建议,结果中了鞑子的埋伏,大军败了!”

燕山大军败了,但并不是惨败。

昨日楚军攻下黄蛇岭,就要进入野马滩。

到了野马滩,就算进入平原地带了。

陆洽刚下令移营,左军乙旅旅帅樊川就冲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腿就不松开。

“大提督,请您再考虑考虑宁参军的话,他是神仙弟子,算无遗策,他说鞑子有诈,就必然有诈。”

陆洽气得要死。

“快松开!他一黄口小儿,离这里近百里,怎么知道鞑子会有诈。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但樊川就是不松手。

“宁参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区区一百里,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陆洽气得笑了。

“好好好!他是运筹帷幄的高人,我们都是尸位素餐的傻子!”

这时亲卫们冲过来,将樊川拉开。

陆洽恼羞至极,一脚将樊川踹翻在地,然后转身上马,就要全军出动。

“大提督!”

地上的樊川大喊一声。

他面向陆洽跪下。

“野马滩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大军若在此陷入埋伏,必然万劫不复。如果我军真的大败,燕山怎么办?大提督怎么见燕山父老,怎么见陛下,怎么见宁易?”

陆洽踌躇起来。

他接到宁易的信后,其实也并不是一点都不信。

他当即召集军中高级将领议事,把宁易的信出示给众人看。

但众人众口一词,包括左军田司马在内,都认为宁易一派胡言。

渐渐地,陆洽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此时楚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

陆洽也不好做自毁军心的事,便将宁易的提醒抛诸脑后,只是回信将他骂了一通了事。

但此时樊川再次提醒,他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

樊川又在地上“哐哐哐”连磕几个头。

这里可是山地,地上石头凹凸不平。

樊川的额头上立刻鲜血淋漓。

“在下左军乙旅旅帅樊川,愿以项上人头为宁易作保,请大提督三思!”

陆洽终于动容!

张越景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易心中一阵唏嘘。

真是好兄弟啊!

樊川,你这哥们,我认了!

“然后呢?”他问。

“然后,大提督就分了一半兵到野马滩。”

“一半?”

“是啊!樊川状若疯癫,大提督应该也有些意动。可大家都说你不懂军略,你之前的名声……你懂的!”

他懂!

无非就是他之前名声太差,说出来的话没人信呗!

分兵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全军都陷落要好。

“那后来呢?”同伴里有人问。

张越景回答:

“后来的情形,和宁总管在信里预测的一模一样。”

“我军一进入野马滩,鞑子就骑兵尽出,将前军团团围住。”

“在鞑子的猛攻之下,前军差点就全军尽没。”

“好在还有后军,在大提督的接应下,经过一天的苦战,前军总算突出重围。”

“大提督原本想率大军原路返回,但没想到北梁主力突然在后方出现。”

“大提督认为,鞑子和北梁肯定在这条路上埋下重兵,因此决定转向东边更近的霍邑。”

“这些话不方便在信函中说,怕落到鞑子手里泄露军机,大提督便让我亲自走一趟。”

“我是抄小道到这里的,没想到还是被鞑子发现了。”

“那个天勇士实在悍勇,我的侍卫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要不是侥幸遇到宁总管,我恐怕是难逃一死。”

放心吧!

你遇到我可不是侥幸!

我有系统,你怎么都死不了。

可陆洽就不好说了。

“大提督的情况怎么样?”他问。

“我出发的时候,大提督正带着大军,朝霍邑且战且退。”

见宁易一脸担忧,张越景补充道:“霍邑城池坚固,里面还有座平阳仓,粮食管够,你就放心吧!”

宁易怎么能放心呢?

在他的系统面板上,“救援陆洽”的模拟任务一直都在。

这说明陆洽并没有脱离危险。

霍邑确实是北地有名的军事重镇。

可陆洽和燕山大军,得有命退到那里才行啊!

张越景又说:“要不是宁总管提醒,我军此时早已溃不成军了,现在虽说损失也很大,但主力仍在。大提督对总管赞不绝口,还说会替总管向朝廷请爵。”

虽然经常有人叫宁易“小伯爷”,但他实际上不是。

大楚是嫡长子袭爵制,如今的武威伯是他哥,他自己啥也不是。

其实爵位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关键是兵,更多的兵。

“对了,总管是怎么发现鞑子诡计的?难道你真的像樊川说的那样,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宁易老脸一红。

“我哪有这事?你听他瞎说!”

他把自己从伤兵听来的情况,再结合自己的分析,跟张越景说了说。

张越景听得不住点头。

还时不时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正聊得高兴,突然响起一阵口哨声。

接着,一队突竭斯骑兵从山上呼啸而下。

糟糕,光顾着和张越景说话,忘记看系统面板了。

这队敌人只有十来骑。

但每匹马的马脖子下,都挂着一串人头。

有的还在往下滴血。

看发髻样式,明显都是楚人。

宁易看得怒火中烧。

真是一群畜生!

这群畜生中,领头的是个年轻人,衣着华丽,头插一根野鸡毛。

居然还是个突竭斯勇士。

但天勇士都见识过了,一个普通勇士,宁易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让张越景几人先走,自己带着斥候队反向冲锋。

两拨人越来越近之际,赤尔忽突然在另一个方向出现。

他一边快速冲过来,一边冲那年轻人大喊。

宁易猜他是在说自己厉害。

因为那队突竭斯人大多放慢了马速,脸上露出惴惴的神色。

但那个年轻人却更亢奋了。

他挥舞着一把雪亮的弯刀,哇哇大叫地冲向宁易。

这样最好,宁易正想教他做人。

他举起铁锏,全力砸向年轻人。

对方的弯刀被砸飞。

铁锏余势不减,又砸到年轻人胸上。

对方被砸得飞起,在空中还喷出好大一口血。

他落到地上一阵翻滚之后,又是一阵抽搐。

赤尔忽拔刀冲向宁易。

宁易严阵以待。

但赤尔忽被其他突竭斯人叫住。

他勒住马,用弯刀指着宁易。

他的嘴唇哆嗦,双目圆睁,几欲滴出血来,似乎要和宁易拼命。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调转马头,从其他人手里接过那年轻人,然后全速撤离。

应该是将年轻人带回去救治。

但能救活才怪!

宁易对自己的力量心中有数。

那年轻人穿着锁子甲。

自己那一锏看似没有外伤,但他的内脏估计全都被震碎了。

现在应该正内出血,神仙难救。

“参军刚才打杀的,可能是一个大人物。”

在返回的路上,褚景崇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听见那些鞑子叫他王子。”

宁易冷笑道:“王子又怎样?就是大单于来了,我也照打不误!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他这话引来部下一阵叫好。

但很快,他就没法再嚣张了。

从这天下午开始,越来越多的突竭斯人开始追击他们。

一开始,他还带着大家打退了几支追兵。

但突竭斯人越打越多。

他面板上的战斗模拟任务都排成了串,就没停过。

他只能尽量躲着这些追兵。

但到了最后,躲都没法躲了。

追击的突竭斯人汇成一片,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

宁易他们只剩下策马狂奔,赶紧逃命了。

“总管,咱们捅了马蜂窝啦!”褚景崇边跑边嚷。

好不容易跑道汶水边。

过河之后,刚把浮桥的绳索砍断,密密麻麻的突竭斯骑兵就出现在了对岸。

“好险!总算安全了!”

张越景擦着脸上的汗说。

但宁易觉得事情可能没完。

果然,一行人还没到端州城,系统面板上的“救援陆洽”居然消失了。

但他一点也没法高兴。

因为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端州守城战”!

突竭斯人居然放过楚军主力,来围攻他小小的端州城。

宁易心想,我可能玩脱了!

陆洽确实安全了,但他把自己搭进去了!

宁易又详细问了一遍褚景崇。

褚景崇曾经被突竭斯人掳走,在草原上做过一年多的奴隶,因此能听懂突竭斯语。

但他听到的也不多,只记得赤尔忽称那年轻人为尼格王子。

除了大单于外,突竭斯人只有四个大王,分别是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

燕山对应着突竭斯人的左翼。

对面草原上是左贤王和左谷蠡王。

其中左贤王是主,代表大单于负责突竭斯东翼事务。

左谷蠡王是左贤王的助手。

这个尼格不是左贤王的儿子,就是左谷蠡王的儿子。

而且还是喜爱得不得了的那种。

不然,没法解释突竭斯人突然放弃燕山大军,转而来攻他的端州城。

那可是十万楚军和燕山卫大提督,而且是已经送到嘴边的肥肉。

突竭斯人却弃之不顾,反而来啃他这块没什么油水的骨头。

突竭斯人真是疯了!

不就是死了一个王子么?

分不清轻重缓急,一点战略腚力都没有。

蛮族就是蛮族!

但腹诽归腹诽,接下来的守城之战,他必须好好准备。

老规矩,他召集手下,再次召开军事民主会。

这次,大家对他提出的,鞑子会在五天之内围困端州城,已经不是那么意外了。

毕竟,他之前说的,燕山大军会遭遇大败,已经被应验了。

连顺风顺水的十万大军都差点全军覆没,相比之下,鞑子再次围困端州显得合理多了。

好消息是,由于反应及时,很多本应该送往前线的物资,都被截留了下来。

无论是军械还是钱粮,城里都很充足。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人。

上次樊川用三千人来守城,就已经显得捉襟见肘。

要不是宁易作弊,这端州城都不知道丢多少回了。

现在他手里只有一千一百人。

靠这点人,就算他作弊,估计也守不住。

部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其中一个部下提到了边兵。

“边兵?”宁易不解地问:“边兵不是被大提督抽走了么?”

窦怀仁向他解释,大提督抽调的只是部分边兵,甚至只是少数边兵。

端州各个寨、镇、堡、关,眼下其实都还有不少边军驻防。

别看单个驻地的边兵人数不多,但要是集中起来,却是个不小的数字。

“还有乡勇!”

郭铁柱告诉宁易,像他这样盼着杀鞑子的村民还有不少。

燕山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又长期遭受突竭斯人劫掠,苦不堪言。

现在宁易手里又不缺钱,只要赏钱到位,想参军杀鞑子的人有的是。

部下们建言献策,竟出了不少好主意。

宁易渐渐也不慌了。

散会之后,宁易带人找到周知府,向他出示大提督的信函,全面接管端州一切事务。

他作为端州总管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要求端州府所有的边军,全部向府城集中。

周知府听得脸皮直跳。

这是要放弃所有边防,只保端州城。

不过这是军务,跟他这个管民政的知府可没关系。

就算所有的边关都失守了,也不是他的责任,只要端州城没事就好。

周知府一言不发,暂居在知府衙门的张越景反而劝宁易:

“总管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要是鞑子不来,事后总管可是会被追责的。”

“而且,似乎也不用把边军全调过来,像大提督上次那样抽调就好。”

“留一些边军驻防,也能牵制些鞑子。”

但宁易坚持己见。

突竭斯人五天之内必定会来。

系统是不会骗他的。

也没有必要留少数边军在驻防地。

上次突竭斯人扫荡燕西时,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在如此规模的敌军面前,任何寨、镇、堡、关都不堪一击。

与其等着被各个击破,还不如集中起来,给突竭斯人来记狠的。

见他固执己见,张越景也就随他了。

宁易发出的第二条命令,是要求各地乡勇向府城集中,并开出了最顶格的杀敌赏金。

周知府不干了。

“宁总管,现在正是农忙之时,你这样大动干戈,会耽误春耕的呀!”

“鞑子可不管咱们是不是农忙,春耕是重要,但还是比不过抵御外敌重要。”

“总管此举,必然会让众多百姓家中陷入困顿。”

“舍小家保大家,我大楚百姓就应该有此觉悟。再说了,我不是开出了这么高的赏格吗?我就不信,重赏之下会没有勇夫!”

周知府还要反对,张越景在一旁给宁易帮腔:“舍小家保大家,总管此言震耳发聩,我等确实应该有此觉悟,周知府以为如何?”

张越景身为大提督府长史,品级高达从四品上,比周知府高太多了。

周知府无奈点头,喏喏称是。

宁易还当着周知府的面,发布了第三条命令。

他要求端州境内所有衙役、捕快,全都向端州城集结。

周知府彻底炸了:“这是乱命!”

这条命令真要执行下去,那端州府治下的六县,就彻底瘫痪了。

但宁易寸步不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他瞥了周知府一眼:“这是我的命令,你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浪荡子宁易,而是端州总管、神仙弟子宁易。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死在他手里的突竭斯人不知道有多少。

不知不觉中,他的气质已经完全改变。

他自以为很随便的一眼,但里面的威压和杀气,却让周知府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反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周知府等人的配合下,经过一番折腾,他居然在三天之内,拼凑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乡勇赶赴过来,这个数字还在增长。

这里面的边兵相对训练有素,但其他人的素质就有些欠缺了。

他从中挑出了三千战兵,剩下的作为辅兵用。

无论战兵、辅兵,他都争分夺秒地展开训练,争取在大战开始之前,多提升一些战力。

可这些人都在训练,干活的人又不够了。

无论是制作箭矢还是搬运滚石,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于是宁易又来找周知府。

周知府都快要哭了。

“真的没人了!都被你榨干净啦!你不能老欺负我一个人啊!你有本事去找那些世族豪强呀!”

“世族豪强?”

“对!现在城里能调用的人,只剩他们手里的佣人、仆役、随从、护院。”

宁易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普通人家没有闲人,但这些世族豪强的府上却有。

一个开客栈的钱掌柜,手下居然有十几个帮闲,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那些真正的世族豪强,手里肯定有更多的人。

生死存亡关头,这些人力资源留在他们手里,一点用都没有。

“好,我这就发文,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宁总管且慢!”

张越景制止他。

“这些世家大族自恃身份,有时连朝廷的公文都不放在眼里,总管的公文恐怕更不会起作用。”

“哦!我的公文没用,那我的军队呢?”

张越景和周知府都惊呆了。

“万万不可!”张越景反应过来后大声喝止:“这些世族豪强在地方根深蒂固,在朝廷攀龙附凤,就连大提督都得让他们三分,宁总管切不可鲁莽行事。”

完了他又放缓语气说:“今晚崔家有一场欢迎我的酒宴,你随我一起去,我们和端州各大家族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得到他们的襄助。”

“行!那我就先礼后兵!”

他现在手下的兵可是超过了五千,其中的忠诚部下有三千多。

系统的大型战斗模拟只提前五天,这都过去三天了。

他时日无多。

这些世家大族要是同意帮忙,就万事大吉!

要是不同意,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崔家是燕山望族,端州首富。

崔家举行的酒宴,宴请的张越景又是大提督跟前的红人,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莫不应邀出席。

等宁易和张越景、周知府一同出现时,众人更是喜出望外。

宁易和大提督的关系,端州城内无人不知。

不是亲子侄,却胜似子侄!

这不,前线还在打仗,这个年轻人就被大提督任命为端州总管。

总管只是临时假职。

战后大提督肯定会另有重用。

而且这个人还很能打,在之前的守城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有本事有背景,是个人都能预料到,这个人即将在燕山卫一飞冲天。

对了,坊间还传言,此人是神仙弟子。

虽说愚夫愚妇都爱以讹传讹,但此人来历不凡,这肯定是错不了的。

宴席在崔府大堂之上举行,三桌近二十多人。

张越景被推荐坐了首席,宁易次之,周知府又次。

但三人中最为年轻的宁易是焦点。

众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称赞他年轻有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席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但酒过三巡之后,当宁易提出借人时,场面瞬间冷却。

在场的端州名望们面面相觑,不停交换眼色。

仆役随从,相当于他们的私产。

就是佣人护院,也是他们花钱雇来得,没有白白借给官府的说法。

见这些人不上道,宁易也变了脸色。

“这端州城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为守城出一份力,不是应该的吗?”

张越景也在一旁说道:“的确如此!鞑子野蛮暴虐,其他被破的城池莫不遭到洗劫,屠城也不少见,宁总管守城也是为了在座诸位。”

话虽如此,但众人仍都默不作声。

此间主人崔志平问道:“敢问三位大人,不是说我大楚将士连战连胜,已经将鞑子赶出燕山了么?宁总管为何又提守城之事?”

周知府看向张越景,张越景看向宁易。

这些天,为了稳定民心,也为了陆洽的颜面,前线楚军遭遇败仗的事并未公开。

宁易想了想说:“战场之事,风云变幻,不能因为我军战事顺利,就放松警惕。而且,鞑子正因为在大提督那里讨不到便宜,才更有可能来我端州城碰运气。”

这理由太过牵强,众人都面露不解。

宁易自己也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干脆说道:“我收到消息,三日之内,突竭斯人必定前来围城!”

底下一片哗然。

崔志平问:“消息可靠吗?”

宁易回答:“绝对可靠!”

“可否告知消息来源?”

“不可!涉及军事机密!”

众人不知真伪,彼此都大眼瞪小眼。

“要是这样的话,”北地巨商吕良才率先表态:“我愿意出十人,来帮助总管守城。”

“我没有吕老板人多,就出七个人吧!”

“我出八人!”

其他富商大族也都纷纷跟进。

宁易心中不住冷笑。

端州城里的一个客栈老板,手下都有十几个人。

吕良才的生意遍布燕山,要说他没有百八十个手下,宁易肯定是不信的。

“诸位!”宁易打断众人:“我不是来乞讨,是来通知大家的,我明天就会宣布端州进入紧急状态。”

“何为紧急状态?”崔志平问。

“就是非常时期,端州施行军法,境内一切人员物资由我调配。”

吕良才跳了起来:“这不合规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的话就是规矩!”

席间有一个人怪声说道:“宁总管好气概啊!果然是神仙弟子!”

宁易冷冷地瞟了那人一眼。

“我不是神仙弟子,我是大提督任命的端州总管,手里有五千将士。”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席间气氛降至冰点。

“张长史,此事先缓缓,让我们商量一下,现在先饮酒,如何?”

崔志平举起酒杯,求救似地看向张越景。

张越景也举起酒杯,对宁易说:“缙绅是国之根本,宁总管还是要留些体面。”

缙绅什么时候成国之根本了?

一国之本不是人民大众么?

但张越景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他只得也举起酒杯,和众人一起饮了这杯酒。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张越景本质上是个文人,颇喜诗词。

这次崔志平特意邀请了几位文人雅士。

众人将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开始诗词唱和起来。

现在张越景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至于宁易,之前众人对他有多热络,现在就有多冷淡。

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宁易也巴不得落个清静。

他跟这帮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他“软的”已经试过了。

既然没用,那他接下来只能来“硬的”了。

他一个人喝酒吃菜,自得其乐。

但有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此时张越景出题,指着外面庭院里的一簇绿竹,以《咏竹》为题,让众人作诗。

其中一人摇头晃脑:“南风轻摇西墙竹,青翠竹叶滴玉露。”

这两句倒没什么。

虽说只是普通,但也算应景。

但他接下来却看着宁易吟道:“头重脚轻根基浅,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分明是将宁易比作竹子,讥讽他仗着大提督的势,言行刻薄脸皮奇厚,但实际上没什么根基,只是个腹中空空的草包。

众人忍住笑,拼命拍手叫好。

宁易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忍不住冷哼出声。

吕良才及时出声撩拨:“宁总管觉得这诗不好?那宁总管来首好的?”

其他人出声附和。

“吕老板这不是为难宁总管么?宁总管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可这吟诗作对……”

“吟诗作对怎么啦?宁总管可是神仙弟子,吟诗作对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就是,让我们见识一下宁总管的大作!”

张越景和周知府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无论如何,宁易是陆洽任命的端州总管。

让他难堪,就是让大提督府,让端州军政难堪。

张越景正要开口让这些人收敛点,就看到宁易站起来说道:“行了!你们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满足你们!”

不就是作诗么?

好像谁没上过学似的!

哪个穿越者不是个文抄公?

“听好了!”

他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干。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你东西南北风。”

说完,他将手里的酒杯随手丢在桌上,转身就走。

留下一群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张越景才一拍桌子,大叫道:“好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应和。

可不是好诗么?

你不是说我根基浅吗?

可我咬定青山,立根破岩,浅又如何?

这两句写出了竹子顽强的生命力。

后两句就更厉害了,以竹喻人,写出了竹子坚强不屈的神韵。

先前作诗的那人,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刚才自己还很得意,可自己的诗跟这首比起来,高下立判,简直有云泥之别。

最关键的是,自己嘲笑人家“腹中空”,可人家明显不是啊!

跟人家比起来,“腹中空”的那个应该是自己吧?

宁易走到崔府大门时,被赶过来的崔志平拽住。

“宁总管稍安勿躁,请到花园小憩,我等再商议商议,定会给总管一个答复。”

既然崔志平这么说了,宁易不好再甩手就走。

自己打脸走人一时爽,但却让人家主人下不了台,确实有些不太厚道。

崔志平将他引到一处花园亭中坐下,吩咐仆人端上点心茶水之后,便拱手告辞。

他等了一会,不见崔志平回来,心中纳闷。

此时天色已晚,他觉得这样枯等着不是事,干脆决定先走为上。

但他刚起身,一个犹如黄鹂般地清脆女声,便从身后传来:“宁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他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翠绿烟纱罗裙的女子,正分花拂柳地朝他款款而来。

美女青丝如瀑,眉若弯月,一双丹凤眼似寒潭秋水,深邃清澈。

她肤色白皙,容貌秀丽,举手投足之间,自信而从容。

宁易不是没见过美女。

前世的小视频里,国内的国外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他都见过不少。

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富贵华丽,却又不染纤尘。

他拱手道:“姑娘是崔家小姐吧?在下宁易!”

“崔员外是我姨父,我姓沈。”

“姓沈?是沈尚书的沈家?燕山首姓?”

“沈望山正是家父,但燕山首姓就不敢当了。”

宁易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望山是礼部尚书。

礼部虽然不像吏部、兵部权重,但却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

沈望山本人也德高望重,在朝廷里颇有美誉。

沈家在燕山更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跟沈家比起来,崔志平的崔家都不值一提。

“原来是沈小姐。”

宁易重新见礼。

沈小姐还了一礼:“宁公子看来是真不记得小女子了!”

宁易有些糊涂了。

“我和沈小姐见过么?”

沈小姐又笑了:“宁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京城的时候,宁公子可是说过非我不娶的,还为我写过好几首诗。”

啊!还有这种事!

沈小姐接着又说:“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宁公子和很多小姐们都说过类似的话,小女子和她们比,太过普通了,公子不记得也很正常。”

前身大哥啊,你又给我埋坑。

“我最近受了些刺激,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对了,沈小姐怎么会在端州?”

“我二姨身体不适,我前来探望,没想到遇上鞑子围城,就留在了这里。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公子。”

“感谢我?”

“对呀!如果不是宁公子大展神威,这端州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沈小姐言重了!端州城能守住,主要是樊旅帅指挥得当,将士们奋勇杀敌……”

沈小姐打断他:

“宁公子不用谦逊!”

“我家里也有几位叔伯兄长在军中,小女子也略通军略。”

“战事刚起时,我怎么推演,发现端州城都无法守住。”

“公子不知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七尺白绫,就等城破之时悬梁自尽。”

“没想到,公子横空出世,扭转局面。”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知道,端州能能守住,全是因为公子。”

“说起来,公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沈小姐朝他又郑重行了个礼。

宁易连忙回礼。

“沈小姐不必如此,这是我分内之事。对了,小姐请务必尽快离开端州。”

“是因为端州又要被鞑子围攻吗?”

“正是!三日之内,不,两日之内,鞑子必定会兵临城下。”

说完,他便要告辞转身离去。

今晚来参加这场宴会,结果一无所获,白白浪费了两个时辰。

他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了。

但沈小姐又叫住了他:“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

沈小姐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宁易没料到她问的竟会是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小姐又说:“三年前,你行事孟浪,言语轻浮,可如今言行得当,气质沉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前后判若两人?”

因为根本就是两个人!

宁易想了想说:“我没法解释,总之,如今我已非我!”

沈小姐又问:“你为什么肯定鞑子一定会来攻端州城?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鞑子都应该先解决燕山大军的。”

完全没错!

但谁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打死了突竭斯人的王子呢?

“我还是没法解释,但我万分肯定,两到三天内,鞑子必来!”

沈小姐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刚才那首咏竹的诗,真是你写的么?”

“这个?”

宁易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这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这样啊!”

沈小姐忽闪着大眼睛:“你不是想找城里的大家族要人吗?我还想着,你要是能再为我写首诗,我就帮你这个忙。”

宁易心跳加速。

要是这些大家族能主动配合,那能省掉很多麻烦。

“你真的能帮这个忙?”

“二姨最疼我,二姨父对二姨母言听计从,端州各大家族又以二姨夫为首,你觉得我能不能帮你?”

宁易心动了!

“其实,我这个朋友还写了很多诗,其中一首,我觉得送给你正合适。”

“是吗!”

沈小姐的脸突然变得比宁易的还红。

一直落落大方的她突然忸怩起来。

“那你说说看,是一首什么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前世诗仙李白赞美杨贵妃的佳作。

他用牡丹花来比喻杨贵妃的高贵美艳。

整首诗仙气飘飘。

宁易觉得送给沈小姐合适得很。

他念完之后,发现沈小姐完全没了动静。

她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你怎么哭啦?”

沈小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没有,我就是觉得这首诗太好了!”

过了好一会,沈小姐又问:“瑶台我知道,群玉山是哪里?”

他答道:“传说中的仙山,群仙聚集之地。”

沈小姐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公子等会再回大堂,我先去和姨父商量一下,定会让公子满意。”

说完,她朝宁易行了一礼,才娉婷离去。

再次回到大堂,宁易明显感觉到众人的态度不一样了。

这年头文尊武卑。

之前宁易再勇武,也只是一个厉害的武夫。

但一个能作诗的武夫,那就脱离了武人这个低级范畴,称得上雅士了。

之前作诗讽刺宁易的那人,诚心向宁易陪酒道歉。

宁易也没为难他,大度接受他的道歉。

又过了一会,崔志平放下酒杯,冲着宁易叹气:

“我们都明白总管的意思,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外人都觉得我们家大业大,府中仆人杂役众多。”

“可这些人都各有职守,各有各的用处。”

“我们也不是傻子,不会养一堆没用的闲人在家里。”

“要是都借给了总管,府里的事情就没人做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开始向宁易倒苦水。

宁易打断众人的抱怨。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当以守城之事为重!”

他心里有些纳闷。

沈小姐不是说要帮他解决问题的么?

这崔志平看着不像是帮忙的样子啊!

崔志平又说:“说起守城,总管手里的钱粮不少吧?我看给乡勇们定的赏格,算得上相当优渥了。”

宁易点头承认。

他确实不缺钱,给乡勇们定的赏格也是公开的。

这些都瞒不了人。

“要不这样,总管干脆花钱雇我们的人得了!”

崔志平的这话引起了张越景的不快。

“崔公何出此言?国有难,民尽其力,这是本分,以往朝廷征用民夫,从来没有花钱的,这不合常例。”

崔志平道:“如果鞑子真的围城,我们大家当然没话说,但这不是还不确定么?”

崔志平转而看向宁易:

“我代表在座诸位,和总管打个赌。”

“我们可以先把人借给总管,随总管征用。”

“如果真像总管说的那样,鞑子三日内围城,那我等无话可说。”

“但如果鞑子没来,那总管就得为这些人付工钱,总管觉得如何?”

宁易笑了。

他明白了崔志平的意思。

那沈小姐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表态:

“我们听崔公的!”

“为国纾困是本分,可如果不是,那就得付钱了。”

“请总管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雇这些人,也是花了钱的。”

宁易咳嗽了一下,打断这些人:“如果三日内鞑子不来,我保证给你们的人发双倍工钱。”

宴席上的各家家主全都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

这些下人每月的俸钱,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如果不用给下人们发钱,反而利用他们赚钱,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至于鞑子三日内会不会来,他们并不担心。

有大提督的十万大军在外线扛着,鞑子怎么可能来端州?

还三天就到!

荒谬!

“我家仆役护院,加起来有八十多人,我再把店铺里的伙计匀一些出来,凑足一百人给总管。”

一家大家族的家主当即表态。

其他人纷纷跟进。

“我家也出一百人!”

“我家出八十!”

这些大族豪强拼命往宁易手里塞人,自己几乎一个不留。

难得碰到这样一个大傻子。

羊毛能多薅一点就多薅一点。

于是,一顿饭的功夫,宁易又从这些家族手里榨出了二千多人。

他当场签字画押,承诺鞑子若不至,将付给这两千多人双倍报酬。

众人皆大欢喜,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宴席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大家看宁易这个冤大头更顺眼了,纷纷请求他再赋诗一首,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他又不打算去考状元。

他可是要成为军神的男人。

他的事业还是要以砍人为主。

吟诗作对,装逼打脸,只可偶尔为之。

夜深之后,这场宴席才告结束。

第二天,各大家族生怕他反悔,早早地就把人送到了军营。

有了这两千多人的加入,城防加固陡然提速。

一架架床弩被架设好。

一捆捆箭矢被搬上城墙。

一堆堆滚石被码放整齐。

之前的五千人,经过几天的训练,效果也开始显现,无论精气神还是纪律性,都明显增强。

宁易都有点期待突竭斯人赶快出现了。

不过,随着整个端州的人力资源被他榨干,负面效果开始出现。

端州城里百业凋敝,各个行当都缺人,已经严重影响了整个城市的运转。

但突竭斯人随时会出现。

让他把人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开始打起了城里妇女的主意。

他号召女子走出后宅深闺,大胆出来做事。

为此,他还让人在城里各处刷满了标语,比如“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

还别说,他这法子还真起了些作用。

大楚民风开放,并没有出现前世禁锢女子的理学。

燕山更是地处边陲,没中原腹地那么多讲究。

因此有不少女子听从号召,真的出来抛头露面。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寓居崔府的沈小姐。

沈小姐带着崔府丫鬟,为守城将士带来点心吃食,并亲手为宁易奉上香茶。

沈小姐人生得漂亮,家世又显赫。

她这番做派,不得不令人心生遐想。

没过多久,她和宁易是京城旧识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张越景竟也难掩八卦之心,跑来向宁易求证。

这种事情,宁易也不好公然撒谎,只得点头称是。

此后,谣言便越传越离谱,连二人私定终身的说法都出来了。

好在一天之后,这种说法便戛然而止。

因为突竭斯大军出现了。

不到半个月前,端州城刚被突竭斯人围攻过。

但这次和上次明显不同。

这次的敌人更多。

除了两万多鞑子外,还多出了三万多北梁人。

因为这些北梁人,敌人的准备也更充分,阵地上多出了很多攻城器械。

宁易甚至能感觉到,敌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上次突竭斯人好像只是顺手攻城。

而这次,他感觉敌人是憋着一口气,非要踏平端州城不可。

突竭斯和北梁联军刚扎下营盘,赤尔忽纵马来到城墙下,高呼要和宁易决斗。

见宁易没有理他,赤尔忽更加恼怒。

他不停在城外叫骂,称宁易胆小如鼠,不配为勇士。

他还说宁易不讲武德,以大欺小,打死了左谷蠡王最疼爱的尼格王子。

尼格王子是草原上正在长大的骏马,承载着整个腾良部落的期望。

他今天一定要将宁易碎尸万段,为尼格王子报仇雪恨。

宁易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更恨不得出城一锏将他的脑袋砸烂。

可他通过系统模拟了很多次,发现这次赤尔忽是含愤而来。

他应该是承受了左谷蠡王很大的压力。

在决斗中,他不再像上次那样顾惜自己的宝刀,甚至不顾虑自己的生命,只为打杀宁易。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

他这一不要命,宁易就拿他没办法了。

除非宁易的忠诚值能马上突破一万,让系统将身体再强化一次,否则宁易难言必胜。

没办法,他只能高挂免战牌。

但端州城里懂突竭斯语的,不止褚景崇一个。

城墙之上,很多人都听到了赤尔忽的叫骂。

慢慢地,一种很不好的说法开始在城里流传。

“他们说,是总管打死了鞑子的王子,才把鞑子引来的。”

杨豆私下里告诉宁易。

严格地说,这种说法就是事实,但宁易是不会承认的。

“胡说八道!他们是不是还要把我交给鞑子,以换取鞑子放过端州城?”

“那倒没有,只是有不少人都觉得,总管应该出城和那个天勇士比一场。”

“你是怎么看的?”

“我当然觉得总管不应该理他。总管是守城主将,万一有个意外,这城就没法守了。”

顿了顿,杨豆又补充道:“除了那些新人,我们都不想总管冒险。”

不错,不愧是我忠诚的部下。

只要有这些基本盘在,谁也翻不起风浪。

第二天,准备了一天的敌人开始攻城。

趁着北梁人准备攻城器械的时候,突竭斯人扫荡了四周,抓来了不少燕山百姓。

他们驱赶着这些百姓,朝着城墙而来。

城墙上的那些新兵目瞪口呆。

这些百姓都是端州城周围的居民。

城墙上的不少人都是认识他们的。

这下新兵握着弓弩的手都在颤抖。

“大人,”身边的一个新兵求他:“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吧?”

“不可!”窦怀仁厉声喝道:“这些百姓里肯定混有北梁奸细。”

另一个哨长继续求情:“那把他们放进瓮城,仔细辨别之后再放进内城。”

宁易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挣开眼睛,坚决地说:“不行!”

他刚才模拟了一番,发现这些百姓里的北梁细作只是监视他们的。

这些百姓还有亲人在敌人手里。

他们一进入城门,便开始砍杀守卫城门的楚军。

不能放他们进城!

此时,最前面的燕山百姓,已经跨过了地上标记好的白线。

那是进入弓弩射程的记号。

宁易夺过身边一名士兵手里的弩箭,朝着人群射出了一箭,将其中一人射倒在地。

“越过此线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他话音落下,周围士兵不再犹豫,纷纷射出手中弩箭。

成片的燕山百姓被射倒。

剩下的转身往后跑,但被押阵的北梁人一个个砍倒。

眼见这一招不管用,突竭斯人干脆吹响号角,开始正式进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仗着人多,一次性地就投入了上万人,从四面围攻端州城。

整个端州城烽烟四起。

每一面城墙都有敌人蚁附登城。

每一处垛口都有战斗发生。

宁易的系统中不时出现模拟任务,警示城墙被突破。

他不得不派出一支支预备队,提前部署到城破之处。

尽管有惊无险,但从日出到日落,敌人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

天黑之后,北梁人退去。

但突竭斯人仗着自己没有夜盲症,竟持续发起进攻。

宁易无奈,只得挑灯夜战。

天亮之后,端州城依然在楚军手里,但城墙上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虽然宁易将守城将士分成了三拨。

但每一拨都已经轮番上阵了好几次。

他们都亟待休整。

还有,城墙上的军资需要补充,伤员需要救治,建制需要重新调整,破损的墙体也需要修补。

最重要的是,他从很多楚军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绝望。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新兵,从没经历过这种强度的战斗。

他们脑中的弦绷得太紧了,已经接近极限,眼看就要断了。

宁易同样一夜没睡。

当旭日再次升起,火红的阳光洒在血迹斑斑的城头时,他立在城墙之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远处的敌营。

那里,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北梁人开始列队,准备接棒突竭斯人,继续进攻城池。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窦怀仁来到他身边。

“打仗就是这样的,只要熬过第一阵,新兵变成了老兵,以后就好办了。”窦怀仁说。

是啊!

熬过第一阵就好了。

可这第一阵太难熬了!

楚军需要时间。

可楚军没有时间了!

“宁公子!”

正焦急之时,耳边突然又响起那悦耳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了沈小姐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原来是沈小姐带着一些仕女丫鬟,来给城墙上的将士送早点茶水来了。

窦怀仁识趣地走开。

宁易顺手接过沈小姐递过来的白面馒头,放到口中木然地咬了一口。

沈小姐似乎能看懂他的焦虑。

“公子能带着一群新兵和溃兵,抵挡住了十倍敌军一天一夜的猛攻,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算什么名将!

不过是有个作弊器而已!

“对不起,我……”

他想说,对不起,我恐怕很难抵挡敌人另一个一天一夜了。

沈小姐似乎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没事,公子尽力就好!”

她俏皮地笑了笑:“上次的白绫还在,公子若是有意外,请在黄泉路走慢点,等一等我!”

宁易心中刺痛。

“扔掉你的白绫,我们谁都不会死!”

他转身叫来褚景崇。

“你去敌营,告诉赤尔忽,我接受他的挑战!”

宁易要求停战三天。

三天后,两人再决斗。

赤尔忽当然不会同意。

他恨不得马上就和宁易大战一场。

经过交涉,双方最终达成一致,决定在日落时分决一胜负。

楚军利用这难得的一天时间,抓紧时间回血。

宁易不用操心具体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系统,发现这一天之内,确实没有需要模拟的战斗,便放心地去补了一个觉。

醒来之后已是下午。

他继续养精蓄锐。

临近日落,即将出城之前,他又模拟了一遍同赤尔忽的决斗。

……

【你和赤尔忽的力气相当!】

【但你的坐骑却明显不及赤尔忽的坐骑!】

【大战五十回合之后,你的坐骑口吐白沫,前膝跪伏在地!】

【你摔落到地上,刚起身,就听到头顶传来呼啸之声!】

【你就地一滚,躲开了赤尔忽的攻击!】

【你感觉头顶发凉,原来是赤尔忽削断了你的发髻,差点砍下了你的脑袋!】

【不过你打滚时顺手一挂,铁锏击伤了赤尔忽坐骑的前腿!】

【赤尔忽也摔下马来!】

【他两腿残疾,一长一短,在地上远不及你灵活!】

……

宁易两眼发亮。

这赤尔忽也是有弱点的。

他的弱点就是步战。

太阳还没落山,褚景崇又一次来到突竭斯人的营地。

他替宁易传话,要求决斗由马战改为步战。

赤尔忽气得哇哇大叫。

他少年时从马上跌下来,摔断过腿。

后来断掉的左腿虽然好了,但发育受到影响,成年之后比右腿要短一小截。

也不知道宁易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秘密的。

这已经不是耍赖,而是对他的羞辱了。

但其他万夫长都建议他接受步战。

就连左谷蠡王都保持了沉默。

一个相好的万夫长劝他:

“长生天眷顾的赤尔忽啊,您应该知道,再强壮的骏马,也无法一直奔跑下去。”

“儿郎们猛攻了一天一夜,可那座城池像是被南人的神赐福过一样。”

“那位南朝的勇士太厉害了,他指挥下的楚军像松古拉山一样坚硬。”

“有他在,我们不管再进攻多少个日和夜,都不一定能攻下这座小小的城池。”

另一个万夫长也说:

“只要是在长生天之下,草原上的天勇士都是无敌的,不管在马背上还是大地上。”

“用您的弯刀砍下他的头颅吧,不要让儿郎们在城墙上洒下更多的鲜血。”

赤尔忽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我接受他的提议。真正的勇士,不会耍这样的手段。我相信他已经没了必胜的信念,我有信心打败他。”

当褚景崇带回赤尔忽的答复后,宁易就知道稳了。

日落时分,宁易带着褚景崇,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按照约定,褚景崇并未带兵器,只是擎着一杆大旗。

对面的赤尔忽也一样,他只带着一个随从。

双方在城墙与营帐之间的位置碰面。

赤尔忽的随从举着一杆狼头纛。

宁易看着那名眼露精光的随从,心念一动。

他在脑海里将决斗又模拟了一遍。

……

【你将赤尔忽打倒在地,正要上前彻底了结他!】

【你身后突然传来褚景崇的惊呼:“总管小心!”】

【你一回头,看到赤尔忽的随从策马朝你奔来!】

【他丢掉狼头纛,从马鞍下抽出一柄弯刀,朝你迎面劈来!】

……

果然有问题!

“你的这位随从,不是一般人吧?”他问。

褚景崇将他的话翻译给赤尔忽。

赤尔忽答道:“这是加拉河畔的大勇士温都,他和尼格王子一样,都是我的弟子。”

果然,又是个大勇士。

“你不会害怕了吧?他可什么武器都没带!”

赤尔忽面露不屑:“我曾以为你是一头勇猛的虎豹,没想到只是一只狡猾胆怯的狐狸,你不配称为勇士。”

听了褚景崇德翻译之后,宁易心头火起:

“我从来没称自己是勇士,不过你既然说起这个,我就和你掰扯掰扯。”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得上是勇士?尼格王子算吗?”

“我看到他的马脖子下挂着一串人头,如此暴虐的人算勇士吗?”

“培养出这样暴虐弟子的你,至少不能算一个有智慧的人吧!”

“你的王因为这样一个王子,放弃燕山大军转而跑来围攻端州城。”

“这明显是昏招,你有劝阻吗?有没有尽到一个忠诚部下的职责?”

“你们无故入寇燕山,致使生灵涂炭,这无论如何算不上仁义之举吧?”

“如果像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智,只剩下好勇斗狠的人,都算勇士的话,那我宁愿不做这勇士!”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城墙之上一些听到的楚军士兵大声叫好。

赤尔忽听明白之后,顿时双目失神,想反驳却无处辩解。

趁着他精神恍惚,宁易决定趁热打铁。

他取下铁锏,下马走到中间。

赤尔忽也打起精神,拔出弯刀,来到他面前。

“此战无论胜负,都请你不要草原上传诵我的名字,因为我丢不起这个人。”

等褚景崇翻译完,他也不等赤尔忽答话,便挥锏砸向对方。

赤尔忽明显心灵遭受了重击。

之前数次模拟中,他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不复存在。

两人一开始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边将士分别为自己人呐喊助威。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赤尔忽腿脚不便的劣势渐渐显露。

又过了一会,宁易开始占据上风。

三炷香的功夫过后,他一锏将赤尔忽砸倒在地。

赤尔忽披头散发,狼狈万分。

他将弯刀横在胸前,提防宁易追击。

但宁易并没有追击。

他双耳仔细聆听身后的动静。

“总管小心!”褚景崇高呼。

宁易没有回头,而是俯身滑步,一招秋风扫叶,一铁锏狠狠砸在奔过来的战马腿上。

战马嘶鸣一声,重重倒地。

马上的温都惊呼一声,被甩到空中。

宁易上前一步,照着空中的温都又是一锏,将他砸飞几丈远。

温都落地之后,一阵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宁易将温都掉落的弯刀踢开,对赤尔忽说:“这就是你说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赤尔忽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宁易又说:“现在你们连‘勇’也谈不上了。还勇士,真是好笑!”

说完,他啐了一口,转身上马,在楚军的欢呼声中回城。

在他身后,躺在地上的赤尔忽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入夜之后,恢复了些的赤尔忽来见左谷蠡王。

“请大王允许我去攻城,唯有鲜血才能洗刷这一切!”

左谷蠡王听差了,以为他是想用宁易的血洗刷耻辱,连忙劝他:

“我族的天勇士是马背上的骄子。”

“他不该踩在污秽的泥地上同人争长短,更不能在城墙抛洒热血。”

“请你耐心等待,我很快就会将南人勇士的头颅送到你的面前。”

赤尔忽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问。

“对!”左谷蠡王狞笑道:

“那个南人勇士太愚蠢,他竟然用北梁细作守卫城墙。”

“我们刚刚联系上了城墙上的那些细作,他们已经准备妥当。”

“这座城池很快就会属于我们!”

程普庸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邸。

女儿兴奋地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今天她和沈小姐一起,给守卫城墙的将士分发吃的。

将士们都衷心感谢她。

有两个军官还偷偷打听她是谁家的小姐。

她还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弟子宁易。

那个宁易可真勇敢,连鞑子最厉害的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亲眼看见,他将决斗的鞑子打得吐血,将另一个偷袭的直接打死。

对了,他长得还特别英俊。

沈小姐说他是文武全才,不仅有勇有谋,做的诗也非同凡响。

还有……

程普庸听得心烦意乱。

平时他对这个宝贝女儿百般疼爱。

但今天他却把女儿狠狠训斥了一顿。

说她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一整天和泥腿子、厮杀汉混在一起,丢了程家的脸。

以后不许再出去了等等。

女儿被骂得泪水涟涟,捂着脸跑开了。

夫人不乐意了。

说他老古董,看不起女人。

人家宁总管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而且那么尊贵的沈小姐都能抛头露面,自家女儿凭什么不行?

别说女儿了,就是她,明天也要出去做事。

程普庸差点被气死。

这还没完。

夫人还一脚将他踹下床,不准他留在卧室。

他来到书房,半天也无法静下心来安歇。

于是他再次来到城墙之上。

但这次,他找不到自家的护院头子程大牛了。

程大牛学过武艺,很有些勇武。

他昨夜运送军资,赶上鞑子攻城,便主动上前帮忙,连杀两名鞑子。

负责防守这片城墙的哨长赏识他。

加上自己的部下减员不少,便将他拣拔进战兵队伍,还提他做了个伙长。

“大牛不是今夜值守么?他去哪里了?”

接替程大牛的伙长答道:“听说宁总管亲自找他,我也不知何事。”

程普庸心里一咯噔。

不会事泄了吧?

程大牛满脑子都是杀敌建功的念头。

自己费了老大的劲,最后以他的老娘作威胁,才逼他同意帮自己做那事。

本来他就不情不愿,要是他的偶像宁易一逼问,他不全招才怪!

程普庸刚失魂落魄地走下城墙,就被两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程公真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你要明早才会来找大牛。”

程普庸一转身,便看到宁易嘴角含笑,从城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程普庸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然败露?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宁易面前。

半个时辰后,宁易的营帐里,把事情全盘托出后,程普庸反而平静了。

“事情如此机密,宁总管是如何知道的?是大牛主动说的吗?”

宁易摇了摇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在系统面板上看到,他的部下居然有人和鞑子勾结,准备里应外合夺下城门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还好,系统提前通知了他。

他才有时间从容破局。

“我就知道这事成不了!”程普庸喃喃道:“你是神仙弟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褚景崇冷笑:“那你还和鞑子狼狈为奸,简直不自量力!”

程普庸叹了口气:

“你们不知道我的难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现在正是春耕,鞑子上次来,就让庄上的佃户误了农时。”

“这次鞑子更是直接扫荡四周,我家的几个庄子全遭了殃。”

“今年的收成肯定是没了,但赋税还得交,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怨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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