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赵谌张红玉的小说,《踹了老爹后,我亲自一统大宋!》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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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谌张红玉是小说《踹了老爹后,我亲自一统大宋!》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踹了老爹后,我亲自一统大宋!》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赵谌张红玉的小说,《踹了老爹后,我亲自一统大宋!》全文阅读完整版

北宋靖康二年,元月初七,距离北宋汴京城被金军攻破,宋徽宗、钦宗二帝被俘,北宋亡国之日还有三天。

凌晨,汴京皇城,东宫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殿下……您别吓唬奴婢啊!”

“你这小太监,别咋咋呼呼的,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

赵峰感觉很无语!

无语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今天已经是他稀里糊涂来这个时代第二天了。

一天一夜时间足以让他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脑海中存储的信息消化吸收。

足以让他认清现实,接受穿越的事实。

特别是接受即将成为亡国太子,且马上被金军俘虏的事实。

他原是某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有着大好前途,没想到在山区调研贫困户的时候,遭遇泥石流被埋了。

然后……莫名其妙就穿越了。

这具只有十六岁的身体,身份非常尊贵——大宋储君、太子殿下赵谌。

而且还跟他同姓。

不得不说,这条件好得不能再好。

可问题是,穿越到的这个时段,让赵峰感到绝望。

作为开封人,对北宋历史还是比较清楚的,特别是靖康之耻的这段历史,每每跟人说起来,就让人感到愤怒。

所以,赵峰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再有三天时间,北宋一朝就要以历代华夏王朝中最屈辱的方式被灭国了。

他这具身体的爷爷太上皇宋徽宗和父亲宋钦宗,以及包括他这个太子在内,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民女、各种工匠等14000多人,会被押往金国。

汴京城中的公私财物、粮食积蓄更是被劫掠一空。

年轻女子无一人幸免,据说有上千名女子因为被金人强暴而自杀。

而这场堪称华夏封建王朝历史上最耻辱的靖康之变,直接导致了北宋一朝的灭亡。

至于变成俘虏的太子赵谌,自此之后,正史上再没有记载,野史上说被金人阉割,当了几年太监,最终被金人虐杀而死。

总之,余生必然是生不如死,想一想就让赵峰感到浑身发寒。

“不行,我绝不能被金军俘虏……”

“一定要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唉!穿越什么人不好,就算是穿越成一个乞丐,也说不定能够苟且偷生……”

“可大宋太子……看似尊贵,却跟这座皇宫和京城绑在了一起。”

“如今之计,唯有扭转乾坤、力挽狂澜,让金军破不了京城,让大宋不要灭亡,才能活下去。”

“可是,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宋军是出了名的孱弱,这谈何容易……”

就在赵谌念头百转,寻找自救之法的时候,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一名身穿凤袍,素颜如玉,眼角上有些许鱼尾纹的美妇,在一群侍女和太监的簇拥下,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皇儿,你的病好些了没?”美妇不等走到赵谌近前,便一脸担忧的发问。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低沉,带着一股焦虑和疲惫的意味。

这个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北宋末代皇后、仁怀皇后朱琏,也是赵谌的生母。

正史上记载,这位皇后被金人掳到金国之后,被强逼“牵羊之礼”,不堪耻辱,最后选择自杀身亡。

“母……母后,儿臣病已经好了。”赵谌看着这个高贵美丽、神色中带着忧郁之气的妇人向自己走来,心中叹息一声,嘴里面应答着,心中却是有些心虚。

虽然自己的身体还是原装的太子赵谌,可是灵魂不是原装货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当妈的看出来?毕竟是从人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和魂。

心中有些担心,赵谌便连忙从记忆中寻找太子见皇后时的礼仪和应对。

但不等他行礼,皇后已经道:“皇儿还未痊愈,不用多礼。”

说着话,皇后叹息一声,一脸愁云惨淡的坐在了床边,纤细修长的手指放在赵谌的额头上,充满忧伤的一双美眸中,露出了母性的温柔慈爱之意。

“皇儿只要不再发烧了就好。”皇后收回玉手,却又叹息了一声。

这位大宋末代皇后,今年其实才三十二岁,保养得非常好,又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美女,姿容可想而知。

再加上进门之后,言行举止上对赵谌体现出的真挚母爱,虽然不至于让赵谌立刻对其产生浓浓的母子亲情,但是已经让他对其好感大增,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愫。

反正,此时的赵谌一想到这样漂亮的娘亲要被金人掳走,百般羞辱,最后羞愤自杀,便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不行,绝不能让汴京城被金军攻破。

更不能让金军将我和漂亮娘亲掳走。

“皇儿,你在想什么呢?”皇后有着浓浓忧愁的声音打断了赵谌的思绪。

赵谌回过神来,叹息道:“母后,儿臣正在想着城外金狗何时才能退兵。”

“皇儿不用担心,”皇后道:“你父皇刚刚出城,已经亲自前往金人军营议和,听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位宰相说,只要给金人割让一些地,赔一些金银好处,就能让他们退兵。”

“什么,父皇已经出城去亲自议和了。”赵谌脸色大变,如遭电击,“完了,完了。”

史书记载,宋钦宗被宰相何栗和孙傅等重臣劝说,亲自出城到金人军营议和,结果被金人拘禁,导致大宋群龙无首。

而宰相何栗和次相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等人把希望寄托在妖人郭京的所谓六甲神兵身上,被金兵轻易破城,随之便有了靖康之耻的发生。

“皇儿,你说什么完了?”皇后皱眉喝问,自家丈夫以帝王之尊亲自出城到金人军营议和,皇后怎么可能没有担心,心中也对那五位自己无能、却劝说皇帝涉险的宰相极为埋怨。

赵谌连忙神色一肃,一脸担忧的道:“母后,之前睡梦中太宗皇帝给儿臣托梦,说父皇出城议和会被金狗所扣。”

赵谌没有说太祖赵匡胤托梦,而是说太宗皇帝赵光义托梦,是因为太宗之后的大宋皇室都是赵光义的后人。

“什么……”皇后脸色大变,猛的一下站起来,喝道:“皇儿不可胡说……”

便在这时,有一个老太监踉跄着冲了进来,扑腾一声,跪在皇后和赵谌前面,哭喊道:“娘娘,太子殿下,不好了,金狗把陛下扣下了。”

注:所谓牵羊之礼,就是金人变态的角色扮演。强行让女子全身赤裸,身上披着羊皮,脖子上系上绳子,从远处看去,完全就是一只洁白的小绵羊,然后金人男子在后面对女子进行强暴。

皇后犹如晴天霹雳,身体摇晃着,眼泪就哗啦啦流下来了,哭喊道:“陛下……”

赵谌连忙道:“母后,金狗奸诈,眼下父皇落入金狗之手,朝廷没有了主心骨,宰相何栗和次相孙傅等人把希望寄托在那妖人郭京身上,最多三日,汴京城就要被金人攻破了,到那个时候,我皇室和满城百姓都会成为金人之奴。”

皇后闻言,浑身一震,这才想起在消息送进来之前,自己的儿子已经知道自己的丈夫会被金狗所扣。

她猛的看向赵谌,挥手道:“郑立果留下,其他人都给本宫退下。”

除了刚刚跑进来的老太监之外,待所有太监和宫女都迅速退了下去,皇后盯着赵谌道:“皇儿,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是你父皇和几位宰相定下的最大机密,只有你父皇和五位宰相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赵谌心道这事其他人还不知道吗?那敢情正好。

“母后,妖人郭京六甲神兵之事和父皇会被金狗扣留之事,都是太宗皇帝托梦于儿臣的,否则儿臣这几天都在高烧昏迷之中,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赵谌两世为人,前世三十多岁便走上高位,别的不说这演技却是一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肃然和真挚之色,自有一种信服之力。

皇后看向名为郑立果的老太监,后者怔了一下,连忙道:“娘娘,太子殿下这几天一直发烧昏迷,郭京六甲神兵之事太子殿下绝不可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说到这里,这老太监一脸惊骇的看着赵谌,接着说道:“陛下出城议和之前,满朝文武和全城百姓从未想过金狗会如此奸诈,扣下陛下。而若在老奴进来之前,太子殿下已经猜到陛下会被金狗所扣,那么只有太宗皇帝托梦了,否则这如何解释。”

“而且皇儿才十六岁。”皇后自己补充了一句,想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否则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先人托梦之事若是在后世自然是荒谬之极,无人会相信,但在古代本身就非常有市场,甚至一些史书中关于托梦之事都记载有不少。

赵谌心中长呼了一口气,心想最大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只有漂亮的娘亲和这位大内总管相信自己有太宗托梦之事,接下来他才有话语权,才有可能进一步的力挽狂澜,改变历史,守住汴京城,让靖康之耻不要发生,乃至于让北宋不要灭亡。

毕竟他才十六岁,之前他老子都被那些文臣欺瞒得不行,还被忽悠出城亲自跑去找金人议和,更何况是他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太子。

当然,皇帝被金人所扣,从法理上来说,他这个储君太子便是大宋朝廷的话事者。

至于这个话事者所说的话有几个人听,那就要看他两世为人的手段了。

皇后这时又哭泣道:“即使太宗皇帝托梦又有什么用,如今陛下落入金人之手,何栗和孙傅几位宰相想以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守城,若真如太宗皇帝给皇儿托梦所说,汴京城失守迫在眉睫。”

赵谌心想就等着漂亮娘亲说这句话呢!

所以,他连忙接话道:“母后不要担心,太宗皇帝给儿臣既然托了梦,岂能没有告诉儿臣解决眼前危局的办法。”

“真的吗?”皇后可怜兮兮地抓着赵谌的胳膊,她虽然也是从宫斗中杀出来的胜者,但毕竟不是武则天这等超级女强人,皇帝被金人所扣,让她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

“当然是真的,这等事情儿臣岂敢胡说。”赵谌认真地点点头,“但儿臣的办法必须要母后帮忙,否则那些只会哄骗着父皇去和金人议和的文官们,可不会听儿臣的话。”

皇后郑重点头道:“皇儿放心,从现在开始,为娘必会全力助你。”

顿了一下,皇后又有些忐忑的说道:“只是,你父皇在时,从来不让后宫干政,除了在皇宫之中的太监侍女和一些侍卫们听为娘的话外,出了皇城,便没有多少人会听为娘的话了。”

赵谌长松一口气,道: “母后即使不说,儿臣也是知道,只要母后帮助儿臣控制住皇城,儿臣便有办法控制全城。”

便在这时,有太监匆匆到来,禀报道:“娘娘,太子殿下,何相公、孙相公等五位宰相刚刚进宫,请娘娘和太子殿下去文德殿议事。”

赵谌浑身一震,心想这就要开整了吗?

虽然感觉这件事情操作起来非常难、非常复杂,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最后能不能力挽狂澜,总是要不择手段、拼尽全力试一下的。

皇后却有些慌张的说道:“皇儿,如今几位宰相叫我们去议事,恐怕是想立你为傀儡。之前你父皇在朝中的时候,便被他们常常左右,许多事情做不了主,如今我们母子岂能斗得过他们。”

赵谌冷笑道:“若是平时,朝堂之上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我们母子多半是斗不过这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老狐狸,但如今汴京城破、亡国在即,需要快刀斩乱麻,谁还有心思和功夫跟他们玩朝堂。”

皇后和郑立果互视一眼,心想太子殿下这次醒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若没有眼前这亡国在即的形势,他们可能还会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被邪物作祟。

但是,眼下他们却越加相信是祖宗见江山要失、特意显灵,太宗皇帝给太子托梦,才让太子脱胎换骨了。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莫名多了一些信心,道:“皇儿,我们应该怎么做?”

赵谌道:“母后,你现在带着郑总管想办法将何栗和孙傅五位宰相困在皇宫之中,儿臣这就带一队大内侍卫出皇城,去见几位掌军的武将。”

“儿臣是我大宋储君,如今父皇不在,儿臣便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儿臣有信心将城中大军控制在手中,反过来架空何栗和孙傅几位宰相,然后死守汴京城。”

皇后有些担心道:“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这五个老狐狸狡猾得很,为娘担心困不了多长时间。”

赵谌眸中闪过一抹杀机,但一想这些人在城中心腹嫡系不少,若是杀之恐怕城中会大乱。

只有先将大军控制在手中,才能考虑杀之。

沉思半响,赵谌道:“只要母后给那五个老狐狸说一句话,他们必会在皇宫中争论一天。”

皇后惊喜道:“要说一句什么话,皇儿快快告诉为娘。”

赵谌道:“母后就说父皇如今落于敌手,儿臣年幼不能主事,但朝廷不能一日无主,需要从他们五位宰相之中挑选一名摄政大臣,以那五个老狐狸的德性,肯定都想当这个摄政大臣,必会为此争论不休。”

皇后眼睛一亮,心想儿子肯定是太宗托梦了,否则不可能想到如此妙策。

旁边老太监郑立果已经抢在皇后前面,一脸惊喜的说道:“娘娘和太子殿下放心,有了太子殿下这句话,老奴再配合其他手段,让五位宰相在皇宫中待上一天绝无问题。”

皇后却摇了摇头道:“郑立果,你带宫中一百侍卫高手护着太子出宫行事,有了皇儿刚才所授妙计,将那五个老狐狸困在宫中一天,本宫还是能够做到的,再说真到了困不住的时候,本宫就算撕破了脸面,也要将他们强行留在宫中一天。”

顿了一下,皇后又有些担心说道:“皇儿,汴京城中几个掌兵大将大多都是那五个老狐狸的心腹嫡系,皇儿准备先去见谁。”

赵谌之前已经深入思考过,立刻道:“自然是要先去见南道总管张叔夜父子,只要有了他们的支持,以儿臣储君身份,又没有五位宰相出来捣乱,控制城中大军之事便大有可为。”

不管是前世所知历史一些记载,还是这一世的记忆,赵谌都知道,这一次是金兵第二次围攻汴京城了。

而与第一次围城相比,第二次金兵南下以来的过程,说起来能够把一些人气爆炸,简直就是宋国君臣自己在各种作死。

就近期来说,金兵围攻汴京城之后,宋钦宗自己缺乏主见,被宰相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左右,而这五人一边迷信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一边忽悠宋钦宗亲自出城和金兵求和,自以为双料保险,却不知是作死之道。

六甲神兵自不用说,简直是荒唐之极,宋钦宗出城议和之事更是愚蠢无比。

自古以来,两国开战,本来“斩首行动”就是效率最高、成本最低、且带来战果最丰富的一种战法。

而大宋这边还主动将自家皇帝送到对方大营之中,这人头送的简直无敌了。

再往远了说,去年第一次金兵南下,只有金国大将完颜宗望的金国东路军参与围攻汴京。完颜宗翰的金国西路军在久攻不下的太原城被绊住。

且大宋朝廷定下了死战之策,当时北宋一朝最后一位名相李纲被任命为主帅,再加上外有种师道率大宋最精锐的军队——十万西军顺利赶到汴京,将金兵死死挡住,双方互有死伤。

最后在主和派的极力推动之下,金军胁宋以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为人质,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今属河北)三镇给金国,金兵才退去。

但是,这第二次金兵南下形势完全就不一样了。

第二次金兵南下之前,一心主战的李纲在朝堂之上斗争失败,被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位主和的重臣联手诬告,宋钦宗这个糊涂蛋将李纲罢免,打发到了南方养老去了。

再加上,太原被八万金军围困二百五十多天后终于失守,没有了太原的牵制,完颜宗翰的金国西路军也得以南下,用来牵制种师道的西军。

而何栗和孙傅等五人一心求和,左右朝堂,下令各地勤王大军不可主动向金兵发动进攻,导致西军统帅种师道心有顾忌,犹豫不定,那完颜宗翰带领五万大军抢先封锁了潼关,把宋朝最精锐的西军挡在潼关城之内,断绝了其东来的勤王之路。

结果,这第二次金兵围攻汴京城,没有了西军精锐支援不说,天下各地勤王军又接到朝廷命令,不得擅自挑起与金人的大战,从而裹足不前。

最后,只有南道总管张叔夜与儿子张伯奋、张仲熊违抗这一投降式的朝廷命令,带领麾下两万人勤王,在颍昌府遭遇完颜宗翰一部,大小十八战互有胜负,最后死伤近半,抢在汴京城被彻底围住之前,带领万人硬是突入汴京城。

而这也是第二次金兵围攻汴京城,大宋一方唯一的一支进入汴京城的勤王军。

张叔夜父子因为违抗了何栗和孙傅等五位宰相的命令,被左右朝廷的五位宰相所不喜,若不是宋钦宗还没有愚蠢到吃屎,这父子三人在入城的当天,就被何栗和孙傅等人给夺了兵权、害死牢狱之中了。

再加上张家父子和之前李纲、种师道一样,是主战派。

所以,张家父子对何栗和孙傅等五个主和的卖国贼恨之入骨。

基于以上各种因素,赵谌出皇城首先要见的掌兵大将肯定是张家父子无疑。

……

……

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已经在文德殿等候,皇后匆匆离去,按照计划应付这五人,留下赵谌和大内总管郑立果继续准备出宫之事。

眼下形势非常危急,是真正的争分夺秒,但赵谌深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不能慌乱,他必须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准备。

所有事情都是靠随机应变就能够成功,那只会出现在演义小说中的机缘巧合。

“郑总管,去拿父皇的令旨和玉玺来。”赵谌吩咐道。

“喏。”郑立果也不问原因,立刻就去拿,他是皇宫中大内总管,平时就给宋钦宗掌管着令旨和玉玺。

“空白的令旨多拿一些,越多越好,再弄两箱金银财宝。”赵谌又补充了一句。

郑立果答应一声,迅速跑着离去。

虽然如今大宋亡国在即,但实际上经济社会发展程度达到了空前高度,不管老百姓日子过得如何,官吏、勋贵和皇室手中的财富却是永远不缺的。

但就算是这样,依然有人贪墨底层兵丁的军饷和粮草,甚至大宋军中普遍吃空饷,军人毫无荣誉感。

再加上武将被文官欺负得一塌糊涂,没有地位,甚至战场上都没有主事的权力。

这样的军队能够打得过女真骑兵才怪。

没过多久,郑立果带着一百名大内侍卫抬着两箱金银财宝,手中抱着一堆空白令旨和玉玺匆匆赶来。

“殿下放心,这一百名侍卫都是老奴精心挑选,最是忠于皇室。”郑立果让一百名大内侍卫在外面等着,他一进门便对赵谌禀报。

“郑总管辛苦了。”赵谌一脸真诚的说了一句。

郑立果心中感动,连忙道:“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赵谌其实并不担心郑立果的忠心,不是因为这老太监本就是其父宋钦宗最信任的心腹,还因为太监与官员不同,某种程度上来说,太监与皇室是共生关系。

大宋若是被灭,其他文武官员还可以改换效忠对象得以续存,但是太监肯定是要被杀光的。

“走,拿上御笔、玉玺和空白的令旨,我们现在就出宫。”说着话,赵谌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郑立果连忙抱着东西跟上,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要这么多空白令旨是为何事?”

赵谌笑道:“自然是为了给一些人升官封爵,收买人心。”

郑立果愣了一下,道:“可是殿下毕竟只是储君,他们会相信吗?”

赵谌眸中闪过一道莫名之光,道:“本宫写的令旨自然不会被政事堂和朝廷上下承认,但若是本宫成了皇帝,这些人自会承认。”

郑立果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立刻明白了赵谌的意思。

宋钦宗虽然还活着,但是落入金人手中,即使后面还能回来,本就不多的帝王威严也所剩无几,正常情况下这皇帝也没脸当下去了,更何况以金人的尿性,决不可能将宋钦宗还回来,而眼下宋军也没有实力将其救出来。

但宫中还有一个太上皇宋徽宗,年龄其实才五十来岁,听说身体棒棒的,每晚上都要两个妃子侍寝。

太子是要抢在太上皇反应过来之前,得到城中一些武将的支持。

而太子给了这些武将升官、封爵的令旨,当然只是空头支票,但若太子最终真的成了皇帝,这些令旨自然就成了真的。

基于这个原因,只要是赵谌这个太子给升的官、封的爵的武将,都会全力去支持赵谌成为皇帝,甚至全力抵御金军攻城,力保大宋不灭。

至于那位亲爷爷宋徽宗,说实话赵谌若是有机会,真想亲自将其弄死。

大宋走到这种程度,与宋徽宗昏庸无道有很大的关系。

后世历史学者普遍认为致使北宋灭亡的北宋末期四大奸臣蔡京、童贯、杨戬、高俅都是宋徽宗一手带出来的。

虽然这四位大奸臣在宋钦宗上位之后,先后被罢免或者弄死,但这四人带来的恶果已经无法挽回。

……

……

在一百名大内侍卫的簇拥下,赵谌带着郑立果坐着马车,悄悄的出了皇城。

汴京城中自然是人心惶惶、乱象四起,但皇帝被金人扣留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所以城中基本秩序倒还保持着。

只是马车在街上匆匆行驶时,赵谌掀开帘子,看街道两边不少店铺已经关闭,即使正常营业的店铺,店主和出入的客人都是一脸麻木和绝望。

这座有着一百多万人,堪称是昔日天下间最为繁华的城池,如今透着一股死气。

赵谌看见的唯一活力,反而是几个孩子挥着手中棍棒,追打着一只野狗,大声喊道:“杀光金狗!杀光金狗!”

……

汴京城中还有禁军十万,此外便是张叔夜父子三人的一万勤王大军。

十万禁军分属东西南北四个大营,各驻有两万人,剩下的两万人始终在城头上。

而张叔夜的一万勤王军则是驻扎在城西的一片旧营房之中。

出乎赵谌预料,即使他们这一行人一看就是从皇宫来的,但在张叔夜的勤王军大营门口还是被拦了下来。

“贵人到我大营有何贵干?”一名营指挥使对赵谌的马车抱了抱拳,淡淡的问道,神色之中并没有多少敬重之意。

赵谌目睹此景,心中顿时明白这支勤王军已经牢牢掌握在了张叔夜父子手中,且勤王军将士们的怨气恐怕不小。

这也能够解释张叔夜父子为何在违背朝廷几位宰相命令的前提下,擅自对金兵发动猛烈攻击,还能杀进汴京城的原因了。

若不是主将对军队完全掌控,下面的将官和普通士兵怎么可能跟着主将违背朝廷命令,而且还冒死去和强悍凶恶的金兵拼命。

至于为何会有怨气……赵谌观营门口士兵一个个面有菜色,明显多日没有吃饱饭的样子。

“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真是该死,就这一支军队冒死入城勤王,还克扣粮草。”赵谌心中杀机闪现,同时也明白了那营指挥使为何对他们态度如此淡漠了。

毕竟人家千里迢迢跑来救你,不说与金兵打仗有多危险,这一路上死了多少战友兄弟,结果进了城之后,不赏赐也就算了,主将还差点被治罪不说,连正常供应的粮草都克扣,至于军饷不用去查就知道肯定没发过。

这种情况下,勤王军将士们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这样想着,赵谌挥手叫来一名大内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大内侍卫上前,对那营指挥使抱拳道:“大内总管郑公公要见张将军。”

那营指挥使淡淡看了一眼被百名侍卫簇拥着的马车,抱拳道:“请稍等,我这就派人去禀报我家将军。”

没过多久,一名三十来岁、身形高大、身穿青色铠甲的年轻大将带着几名亲兵,从大营内大步走出,赵谌立刻让郑立果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末将南都总管麾下军都指挥使张伯奋见过郑总管,家父在营中备下了茶水,命末将来迎公公。”年轻大将率先对郑立果行礼。

赵谌轻轻揭开马车窗帘,暗自打量张叔夜的长子,发现此子目光犀利,神色漠然,隐隐一股英武之气扑面而来,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少将军客气了,咱家是奉皇后和太子之命给张将军送来一些犒军之物和赏赐。”郑立果按照之前赵谌的吩咐,一边回礼,一边有意拉近与张伯奋的距离,以只有两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少将军,马车内是太子殿下,有秘事要与张老将军相商。”

张伯奋心中微微吃惊,但面上却不露声色,看了一眼马车,然后对身后一名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随从立刻转身飞快向大营深处跑去。

注:蔡京,早年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左右逢源,一路扶摇直上,后来用书画得到了昏君宋徽宗的赏识,一步一步爬到了宰相的位置,之后就变得贪得无厌,疯狂敛财。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又迫害忠良,反过来提拔童贯、杨戬等奸臣为枢密使、节度使,大兴花石纲来压榨百姓。后来金军南下,宋徽宗禅让给了宋钦宗,宋钦宗对蔡京没有好感,把他全家流放到了海南,走到半路就死了。

童贯,身为一个太监,却获得了宋朝最高的武官枢密使,手握兵权二十多年,权倾一时,他极尽邪恶,招致祸乱,不知练兵强国,导致天下遭殃。尤其是当宋金结成海上之盟,夹击辽国之后,童贯率领二十万大军被辽国残军打的大败,暴露了大宋的外强中干,更做出了百万贯赎燕京等空城,让金国从此有了觊觎南下的心思。不久,金军南下,童贯随宋徽宗南逃,宋钦宗当上皇帝之后,为平民怨朝怒,先贬了童贯的官,然后又派御史追斩了童贯,把他的头带回去示众。

杨戬,这同样是一个权宦太监,宋徽宗即位后,非常宠信杨戬,任命他为彰化军节度使,最后一路升迁到太傅。杨戬在京东西路和淮西北路等地区的州县,在荒山退滩、河水淤积之处,增收租赋,水旱之灾害也不进行蠲免,当地百姓深受其害。但杨戬死得很早,宋徽宗追赠其为太师、吴国公。靖康初年,宋钦宗即位,就开始清算杨戬,下诏追夺对杨戬所赠的官。

高俅,原本是苏东坡的秘书,所以能写一手好字,有一定的诗词歌赋功底,又因为擅长蹴鞠成为宋徽宗宠信的大臣,让他管理禁军,从此恃宠营私,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禁军,以充力役,导致禁军纪律废弛、军政不修,等到金兵南下时,禁军一哄而散,完全没有发挥出战斗力。

接下来张伯奋客气的将赵谌一行带到大营深处一个独立的院落之前。

赵谌透过马车门帘,远远看见一名老将带着两名年轻小将大步从院落中走出,向马车走来。

“臣南都总管张叔夜拜见太子殿下!”老将对着马车率先行军中大礼——单膝跪拜,他身后两名年轻小将和张伯奋紧跟着也跪在马车前。

赵谌见此,迅速走下马车,来到张叔夜面前,俯身将后者扶起来,然后对张叔夜躬身拜下,道:“本宫代表父皇和朝廷感谢老将军冒死率兵勤王。”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大宋储君、太子殿下对一名四品武将主动行礼。

要知道,在北宋一朝,武将身份地位空前低下,文官的身份地位反而拔高到不正常,太子给朝中某位资格老的宰相行礼,其实并不少见。

但是对一名四品武将行礼,这绝对是惊世骇俗。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张叔夜吓了一跳,想要出手去扶赵谌,但又感觉不妥,索性膝盖一弯,就要重新跪下去,“殿下折煞老臣了。”

赵谌姿态做足、效果已经达到,便起身顺便将张叔夜扶住,让其没有跪下去,一脸真诚的说道:“我大宋危在旦夕,京城被金狗围困,唯有老将军父子领军杀透金狗拦截,入城勤王,将军若是受不得本宫一礼,何人能够受得,难道是那几个一心求和,只会在金狗面前求饶的宰相吗?”

“殿下……”张叔夜浑身一震,一句话没说完,眼睛便红了。

张叔夜身后张伯奋和张仲熊兄弟二人也是眼睛发红。

显然,张家父子自从率军勤王以来,因为违背朝廷几位宰相的命令,入城前后的遭遇,让他们心中委屈之极。

此时太子殿下这些话,给张家父子带来了极大地感动。

而另外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俊俏小将更是直接哭泣出声。

“咦!这小将是个女子。”赵谌被哭声吸引,略一打量,便是微微一惊。

“老臣失态了。”张叔夜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恢复如常。

赵谌连忙道:“是我皇室和朝廷之前对不起老将军和勤王将士。”

说到这里,赵谌对后面郑立果挥手道:“本宫带来了些许犒赏之物,算是稍许弥补。”

郑立果连忙吩咐几名侍卫将两个大箱子抬上前并打开。

两大箱金银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张叔夜父子四人心中更加感动。

之前赵谌躬身行礼和所言所说,虽然让人感动,但毕竟是虚的,等张家父子冷静下来之后,效果便会大减。

但有了这两大箱金银与赵谌刚才言行举止相映,那效果自然就大为不同了。

张叔夜没有客气,带人再次向太子行礼谢恩之后,对左右吩咐道:“伯奋,将太子殿下的赏赐收下,回头就发给将士们,就说是太子殿下的赏赐。”

赵谌适时感慨道:“想必下面将士们心中也受了不小的委屈。”

张叔夜叹道:“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说着话,张叔夜已经将赵谌请到了厅堂之中。

赵谌坐在上首主坐之上,郑立果站在他身后一侧,手中捧着玉玺、空白令旨和御笔。

张叔夜父子站在眼前,一副听侯太子殿下教诲和吩咐的恭敬样子。

“老将军请坐。”赵谌指了指右侧空着的交椅。

“殿下面前,老臣不敢。”张叔夜连忙推辞。

“老将军对朝廷、对我皇室都有大功,是我大宋功勋重臣,眼下汴京城能否守得住,老将军至关重要,如何不得一坐?”

赵谌知道张叔夜是真的不敢坐,因为后者只是正四品的武将,正常情况下在太子面前的确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赵谌说着话,直接走过去,亲自将张叔夜扶到了交椅上坐了下来。

“老臣多谢殿下赐坐。”张叔夜想起之前这位太子殿下直接对他躬身感谢,便也不扭捏了,安心坐了下来,不过只沾了小半个臀部。

至于张伯奋、张仲熊和那年轻小女将,自然是站在自家老爹身后了。

“老将军可知道本宫父皇出城去金狗大营中议和之事?”赵谌神色沉重的突然说道。

“此事老臣自然知道。”张叔夜一脸愧疚,“都是臣等武将无能,不能将金兵击退,让陛下九五之尊受此大辱。”

“老将军,本宫父皇已经被金狗所扣!”赵谌咬牙切齿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张叔夜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该死的金狗。”

“这事眼下只有几位宰相和母后,以及本宫、郑总管知道,如今本宫乔装出宫,来见老将军,却是因为眼下形势危在旦夕,需要老将军助本宫力挽狂澜。”

“朝廷诸位宰相还在,老臣恐怕难担此大任。”张叔夜神色沉重之极,甚至满头大汗,显然已经意识到眼下形势的确极为严峻。

将话说完,张叔夜担心太子殿下误会自己不敢担当不作为,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况且老臣麾下兵马不过万人……”

赵谌摇头道:“实不相瞒,本宫出宫之前,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位宰相已经入宫,欲立本宫为傀儡、左右朝廷,但被本宫命大内侍卫扣在了宫中。”

张叔夜闻言,不由浑身一震,喃喃道:“殿下此举……”

赵谌道:“老将军对朝廷、对皇室忠心耿耿,本宫有些话便直说了。”

“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只想着委曲求全,一心议和,却已经犯下了祸国殃民的大罪,比奸相蔡京还要该死。”

“五人争权夺利,通过诬陷卑鄙手段,让李纲李相公被罢免,致使朝中主战武将和官员落了下风,没有主心骨,此为罪一。”

“五人下令让各路勤王大军不得主动攻击金兵,延误战机,致使种帅带领西军精锐被金兵挡在潼关之内,此为罪二。”

“因为五人的命令,各地勤王军裹足不前,只有张老将军一路兵马杀入汴京城勤王,此为罪三。

“五人蛊惑父皇出城亲赴金狗大营议和,致使父皇落入金狗之手,此为罪四。”

“这四大罪致使我大宋眼下危在旦夕,五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而如今这五人又迷信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准备依靠妖人郭京守城,若真任由五人如此行事,郭京金甲神兵出现之日,便是汴京城失陷之时。”

张叔夜父子四人本来就是被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迫害得不行,如今一听赵谌所说,气得浑身颤抖,心中更加恨极了五个老贼。

同时,父子四人也对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太子表现出来的稳重、老辣、成熟、镇定感到惊叹。

“殿下为何不直接将那五个老贼杀了。”张叔夜身后那名年轻女将突然说道。

正在暗自赞叹太子殿下的张叔夜脸色一变,呵斥道:“小玉闭嘴。”

张叔夜呵斥完,连忙向赵谌躬身请罪:“小女张红玉出言无状,请殿下恕罪。”

赵谌见此,心中最后一点顾忌顿时烟消云散。

张叔夜或许是老狐狸,心中有其他想法,但这十六七岁的少女所言绝对是真心实语,而且她能这样说,定是受了平日父兄所言所语的影响。

所以,赵谌看了一眼张红玉,摆手笑道:“小玉姑娘快人快语,其实说出了本宫最想做的事情。”

张红玉看了一眼赵谌,俏脸顿时变红,想说什么,被张叔夜瞪了一眼,低着头没敢再说话。

赵谌冲着张红玉笑了笑,继续对张叔夜道:“只是这五个老贼在朝中党羽不少,且城中京军四军的武将中有不少是这五个老贼的心腹嫡系,眼下却还不能杀了五个老贼,只能暂时将他们困在宫中。”

“而且,这五个老贼毕竟是宰相或者副相,宫中即使有本宫母后亲自周旋,也最多将五个老贼困住一天。”

“所以,本宫需要老将军帮忙,在这一天之内,肃清京军中五人的党羽,将军队掌控在手中,之后才能凝聚城中所有兵力死守汴京城,才能杀了这五个老贼以正朝纲。”

赵谌表演到现在,话说到这种程度,张叔夜岂能不明白太子殿下今日来此目的。

略一犹豫,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单膝跪地,大声道:“殿下之意,老臣已经明白,请殿下吩咐,老臣拼了老命都会帮殿下将城中大军掌控在手中。”

“老将军不愧是我大宋的泰山之靠、国之柱石,有老将军这些话,本宫就放心了,”赵谌郑重道:“本宫欲拜老将军为枢密副使!”

旁边郑老太监立刻如往常钦宗皇帝下旨时那样,拿出空白令旨,用御笔写下了加封张叔夜为枢密副使的旨意。

郑立果早已被自家太子殿下来到勤王军大营后的各种精彩表演亮瞎了眼,心中已经深信是太宗皇帝托梦太子,甚至是祖宗附身保佑,心中再无半点疑虑。

北宋官制,分为文武宰相,文相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副相称参知政事。武相为枢密使,副相为枢密副使。事实上武相也大多数被文官担任。

张叔夜之前只是正四品的武将,如今直接成为正二品的枢密副使,成为大宋副相,虽然不至于一步登天,但这加封不可谓不重。

但这还没完,赵谌又道:“郑总管,重写一份令旨,本宫还要加封张老将军为忠义侯,张家两位少将军也官升两级。”

“诺!”郑立果答应一声,又重新写了一封旨意,赵谌当着张家父子的面,亲自盖上了天子的玉玺大印。

封侯拜相是华夏每一位古人的终极梦想,张家父子心中自然是欣喜若狂。

但……这是真的吗?

他们也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储君,并非是皇帝,即使成为皇帝,若是没有几位宰相的同意,按照以往大宋的惯例,封侯拜相之事也做不了数的。

但眼下情况特殊,若太子殿下杀了那五个老贼,又守住了汴京城,顺利当上皇帝,自己封侯拜相自会成为真的。

想到这里,张叔夜父子四人心中已经火热一片,在张叔夜的带领下,全部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父子愿为太子殿下效死命!”

“好!”赵谌笑着,“本宫绝不会负了尔等忠良!

待张叔夜父子四人起身之后,赵谌道:“张老将军,依你之意,本宫当如何肃清十万京军中五位奸贼党羽,将大军掌控于本宫之手。”

张叔夜略一沉思,道:“殿下可前往城头巡视,并命京军各大营的将官前来听训,到时候先将五贼之罪当场公布,并言说已经将五个老贼捉拿,以殿下储君身份,再进行周密安排,又有老臣全力配合,自可将五贼党羽一一拿下。”

赵谌道:“又如何区分何人为五位老贼的党羽?”

这时,郑立果抢先道:“殿下,臣一直替陛下掌管皇城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之事,这五位老贼在军中大肆安插族人门人,陛下早就对此事有所不满,曾经命老奴暗中查过此事,所以老奴早就将此事打探得一清二楚,手中正好有一份名单。”

赵谌闻言大喜,这才想起,北宋一朝也有类似于明朝锦衣卫的特务机构皇城司,且一直是由大内总管太监掌管着。

“郑总管,你们皇城司有没有服用之后可以让人四肢变得无力的毒药!”赵谌目光闪动,突然问道。

郑立果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烛影斧声这个典故,传说中太宗皇帝就是用毒害死太祖皇帝,才坐上皇位的。

而眼下原本单纯的太子殿下竟然要用毒,肯定是那位太宗皇帝的手段无疑了。

胡思乱想着,郑立果连忙道:“启禀殿下,皇城司有一种药叫软脚散,放在酒水中服用之后,可以在半炷香的时间让人四肢无力,只能勉强站住。”

……

……

中午,汴京城头,冬日寒风呼啸依旧,城头宋兵照常巡逻。

金兵在宋帝出城议和之前攻打汴京城六次,即使金兵并不是很擅长攻城之战,但金兵个人战力的强悍依然让城头的宋兵损失惨重,好几次差点就被破城,给城内宋人极大的压力。

眼下皇帝出城议和还没有回来,城外金兵暂时没有攻城的迹象,太子殿下到城头巡视,这事显得很正常。

所以,即使太子殿下派侍卫让禁军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到北门城楼中听训,且让他们将兵器留在外面时,全军将官也没有多想。

北门城楼宽敞的大厅之中,太子赵谌面含微笑,坐于上座,郑立果立于其左后侧。

一众将官挨个进来,逐一单膝跪地向太子自报姓名官职,并行军中大礼。

而太子对中低级军官微微点头,对高级将官都是温和一笑,对四大营主将则是简单寒暄几句。

总之,给每个人都是如沐春风的感觉,让本就没有什么警惕之心的将官们,压根就没有想过今天太子殿下要大开杀戒。

人群之中,故意在后面才赶来的张叔夜目睹此景,看着太子殿下一脸从容淡定,不由暗自感慨太子殿下年纪轻轻,行事却如此老辣、周密不说,单是这份心性、心智实在是让他对大宋的未来和自己的将来充满了期待。

待所有营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到齐之后,城楼外被大内侍卫把守,各个将官带来的亲兵,也被太子殿下要和众将官商议机密之事为由,打发到了三百步之外。

赵谌端起酒杯,道:“诸位为全城百万百姓守城,为朝廷守城,为我皇室守城,是我大宋最可敬之人,本宫敬你们一杯。”

赵谌以一国储君的身份说出这些话,顿时让诸将官心生感动,在各军主将带头下,齐声道:“多谢殿下。”

赵谌大声道:“干。”

说完,他率先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所有将官没有任何犹豫,都仰头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赵谌放下酒杯,神色却是一沉,一脸悲愤道:“实不相瞒,父皇出城议和,已经被金狗所扣。”

赵谌话音刚落,全场顿时一静,所有人脸色大变,一片哗然。

“什么!”

“狗日的金狗!”

“该死啊!”

……

这个过程中,赵谌仔细观察京军中一些高级将官,发现他们在震惊悲愤之余,却暗自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自己,且目光闪烁,显然已经察觉到今天这事不对劲。

毕竟,正常情况下,这种消息绝不应该是太子来告诉他们,而是几位主持朝政的宰相才对。

赵谌将这些人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不已。

“砰!”

赵谌突然重重一拍桌案,全场喧哗声顿时敛去,所有人看向一脸愤怒的太子殿下。

赵谌神色冰冷,寒声道:“本宫已经让皇城司调查清楚,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个奸贼暗中与金狗勾结,金狗已经答应五个狗贼只要他们将本宫父皇欺骗出城,再里应外合将金狗迎进城中,便继续让他们五人当官,且保他们一家周全。”

全场所有将官顿时浑身一震,其中何栗和孙傅等五人的亲族和嫡系心腹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其他将官则是愤怒之极,想要骂这五个老贼,但这五位宰相积威至深,一时没有人敢说话。

张叔夜适时站出,大声骂道:“诸位,自金兵第二次南下以来,就是因为这五个老贼下令不让各地大军主动对金兵发动攻击,才让种帅带领西军精锐和各路勤王大军未能赶来,才让我大宋落到眼下这危在旦夕的局面。

老夫早就怀疑这五个老贼已经暗中勾结金狗,所以才没有听他们的命令,依然带兵勤王,如今经太子殿下证实,证据确凿,这五个老贼实在是罪该万死。”

其他不是何栗和孙傅等五人亲族、心腹嫡系的将官见有人起头,也纷纷张口大骂五个老贼。

赵谌所言虽然是编造的,但逻辑很顺,且皇帝的确是被这五人给劝出城到金军大营议和的,如今金人的确是将皇帝给扣下了。

所以,即使是五人的部分嫡系心腹,此时都有些相信太子殿下所言是真的。

毕竟,这五位相公自金人第二次发兵南下以来,极力主张议和,甚至下令让各地大军不得主动对金兵发动攻击,导致严重延误战机,这等行为与太子殿下刚才所言,正好能够说得通。

“诸位不用担心,之前五个老贼进宫欲将本宫架空、立做傀儡,然后准备让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守城门为幌子、给金狗开城门,但本宫早有准备,如今已经派人将这五个老贼抓住,关在了皇宫密牢之中。”

“殿下英明,末将愿为殿下效死命。”不等其他人消化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张叔夜带头走出,向赵谌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殿下英明,末将愿为殿下效死命。”近一半将官也随之向赵谌单膝跪地,齐声说道。他们都与何栗和孙傅等五人没有瓜葛,几乎全部一脸愤慨,是真心感觉太子英明,跟随张叔夜向赵谌表忠心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皇帝被金军所扣,五位宰相又被太子关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对这些本就效命朝廷的武将来说,向储君太子效命本就是合情合理,也是合法合规的。

剩下的将官都是与何栗和孙傅等五位相公有瓜葛的人,此时便一个个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大将更是沉声道:“我舅舅及其他四位宰相身份何等尊贵,殿下刚才所言,只是一面之词,而且我舅舅即使是在皇宫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抓……”

“本宫早就料到京军之中肯定是有五位奸贼的党羽,来人,将他拿下。”不等这大将把话说完,赵谌便厉声喝道。

四名大内侍卫立刻提刀冲了上来。

“诸位,还不随我杀出去,难道在等死吗?”这大将怒喝一声便开始反抗,刚才没有跪下向赵谌表忠心的将官中也有一些开始反抗。

只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只能勉强站住,还反抗个毛线线。

结果自然是轻易便被一众大内侍卫制服。

刚才跳出来反抗的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的亲族。

还有四分之一左右刚才既没有跪下表忠心,又没有反抗的将官,此时心中极为忐忑不安。

他们虽不是何栗和孙傅等五人的亲族,但大部分是嫡系,或者都是走了这五人的门路,才得以进了京军任职或者升了官。

赵谌看着这些人喝道:“本宫知道,尔等刚才没有跪下向本宫表忠心,是因为与那五个老贼有所瓜葛,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些人顿时屏住了呼吸,赵谌突然眸中闪过一抹杀机,淡淡道:“但这些刚才胆敢犯上作乱之人罪该万死。”

赵谌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只是冷冷的看向这四分之一还站着的将官,等着他们抉择。

很快,那些还站着的将官中便有一名军都指挥使突然冲出,来到最开始发话反抗、如今被打倒在地的大将身前,用膝盖将其脑袋压住,大喝一声,一拳重重砸在了这大将的咽喉处,当场将其打杀。

亲手杀了五位相公的亲族,立下投名状,这位军都指挥使立刻冲着赵谌跪下,大声道:“末将吴志飞愿意为太子殿下效死命。”

赵谌点头道:“很好,本宫相信你的忠心。”

有了吴志飞的带头和榜样,其他还站着的将官顿时知道怎么做了。

十数息之后,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的五十多名亲族和心腹嫡系全部被打杀,空出了一大片禁军中的高级将官的位置。

而赵谌首次亲眼目睹数十人被打杀,岂能淡然而视,但在前世能够走上高位,别的不说,这城府和演技却是一流。

不管心中被视觉冲击得如何激荡不已,面上却始终平静而漠然,且手中拿着郑立果递过来的一份京军将官名册,将那些被打杀的将官一一划去。

这个过程中,包括张叔夜在内,几乎所有的将官都将大半注意力在太子身上,见太子如此镇定自如的样子,不由心想这位长在深宫,养于妇人、内官之手,且才十六岁的太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怕。

心智可以说是天赋,手段可以认为是从小的帝王之术,可太子这胆魄是如何练出来的,难道皇宫之中经常杀人吗?

赵谌自然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扬了扬手中名册,淡淡道:“城外金狗随时都会攻城,刚刚空出来的这些位置必须立刻填充,以便军令畅通、统兵守城。”

众将官闻言,顿时眸中流露出贪婪之色,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赵谌将众人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大为满意,作为上位者,最怕下面人没有上进心,有了上进心,便有了干事的动力,这一点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尤为重要。

大宋拱卫京城的禁军分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每军编制是五万人,但宋军官场和军队都已经烂透了,即使是天子脚下也未能幸免,吃空饷得太多,实际上才两万多人。

按照大宋军制,禁军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4级。厢辖10军,军辖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

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营指挥使、副营指挥使;都头(马军称军使)、副部头(马军称副兵马使)。

而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的主将都是何栗和孙傅等人的亲族或者心腹,所以四军的主将厢都指挥使都死了。

“捧日军的所有军都指挥使出列。”赵谌突然喝道。

捧日军的十名军都指挥使刚死了四个,还剩下六人立刻出列,对赵谌抱拳行礼,他们都有资格接厢都指挥使的位置,知道太子殿下点他们的名要干什么,所以神色有些紧张和激动。

赵谌目光扫过六人,道:“去年金军围攻京城,尔等六人带领部属参与守城的向前一步。”

有四人立刻上前一步,剩下两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们也无话可说,任何事情都讲究经历和经验,更何况是军队和战争。

赵谌又道:“你四人依次报一下去年整个守城战所部斩首人数。”

四人立刻依次报了斩首之数,这种事情同僚之间彼此都很熟悉,也没有人敢报假数。

“排名靠后二人退后。”赵谌淡淡下令。

两名军都指挥使有些不甘的后退一步,剩下的这两名军都指挥使所部斩首之数自然也有多少之分,但在后世当过一把手的赵谌深知,选用领导干部时绝不能以一种指标定人。

所以,他看着这二名军都指挥使又道:“黄东、吴志飞,你二人是为同僚,彼此应该熟悉,谁的武力高强,谁接任捧日军厢都指挥使,若有不服,现场便可比试。”

赵谌深知,古代冷兵器拼杀,主将勇武非常重要,所谓“将怂怂一窝,兵怂怂一个”就是这个道理,主将若是能够带头冲杀,对部队士气影响非常大,而很多时候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士气军心。

而且,在军中,武力也最能服人。

黄东和吴志飞互视一眼,前者苦笑一声,对赵谌抱拳道:“吴将军的勇武在我捧日军排第一,末将认输。”

说完,这黄东便识趣的后退一步,只剩下神色激动的吴志飞一人站在最前面。

“很好。”赵谌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道:“郑总管拟旨,任命军都指挥使吴志飞为捧日军厢都指挥使,即刻统领捧日军,所属官职空缺,在今日之内由吴志飞自己决定,报备至本宫过目。”

吴志飞顿时欣喜若狂,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遵命。”

下面的将官由主将自行任命,这样当然会有弊端,容易让军队变成私军,甚至变成军阀。

但赵谌如此做,却适合眼下的形势,算是特事特办,具体来说有四层算计和考虑。

第一,赵谌只有一天时间控制大军,根本没有时间对军中所有将官一个个筛选定职。

第二,吴志飞自己选人,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让刚刚死了不少将官的捧日军最大程度的团结一心、凝聚一体,非常有利于战斗力的保持和战场上的指挥。

第三,吴志飞肯定比赵谌要更加熟悉捧日军,所选所定之人虽然会多多少少偏向于自己的人,但因为眼下的形势,吴志飞肯定会尽可能的用真材实料之人,不然城守不住,他这个官也当不下去。

第四,这便是上位者对下属的完全信任和压担子的问题了。

太子殿下对吴志飞这般大的信任,会让吴志飞对太子生出浓浓的感激之情,且心中会生出一种心腹嫡系的感觉,从而让吴志飞的责任心提升到极致,甚至会产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自然会在守城时拼尽全力。

接下来,赵谌以同样的程序方法,分别选定了天武、龙卫、神卫三军的主将厢都指挥使,分别叫周成武、白仲丁、冯金光,各自部属空缺也是由他们自行确定。

“郑总管,再拟一道旨意,加封吴志飞为武威伯、周成武为顺河伯、白仲丁为蓝田伯、冯金光为清水伯。”赵谌从四人眼神之中已经能够感受到对自己浓浓的感激之意,但他深知这还不够。

眼下城外金军虎视眈眈,以双方军队战力对比,即使他将城内守军控制在手中,死守城池,但能不能守住汴京城……他是真的没有多少把握。

毕竟第一次金兵围攻汴京城时,是种师道率领的大名鼎鼎的西军精锐和数十万勤王大军在城外呼应,才将金军打退的。

而这一次可没有西军,也没有数十万勤王大军。

所以,赵谌要不遗余力的提升主将的死战之意。

“末将谢太子殿下升官加爵,必为殿下效死力。”吴志飞、周成武、白仲丁、冯金光四人当即大喜,跪下齐声道。

军都指挥使本就是高级将官了,他们能够到这位置上,本就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太子以储君身份下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合法的。

但……若太子当上皇帝自然就合法合理了。

“本宫已经任命张叔夜为枢密副使,”赵谌让四人起身,又道:“传本宫旨意,再任命张叔夜为守城统帅,全权负责守城之事,城内所有军队服从张叔夜之命,务必守住城池。”

张叔夜深吸一口气,上前单膝跪地,大声道:“老臣领旨。

其他所有将官在捧日军主将吴志飞、天武军主将周成武、龙卫军主将白仲丁和神卫军主将冯金光带领下,全部向赵谌跪下,齐声道:“臣等遵命。”

“诸位爱卿都是我大宋忠良,眼下形势危急,只要我们拼尽全力守住汴京城,待本宫成为皇帝,诸位就是我大宋功臣,战后本宫绝不吝啬官位、爵位。”赵谌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全城的军队已经初步控制在了手中。

搞定了四个主将,下面的人也不能不管,赵谌这话一说,正在羡慕四位主将的其他将官都激动起来了,听太子这口气,他们这些人显然不光是抵抗金军的功劳,待太子坐上皇位,他们还会有从龙之功。

自古以来,收获最大的买卖便是从龙之功,这可是能够让他们世代富贵的买卖。

此时此刻,所有将官顺着赵谌的话,想通了很多事情,顿时一个个眸中战意滔天。

“臣等必将为殿下效死命。” 所有人齐声道,心中干劲十足,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每个人此时都感觉跟着太子干,前途那是大大的有啊!

“好,诸位都起来吧!”赵谌对众人的神色反应非常满意。

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这五个大宋宰相还活着,而这五人在朝廷之中党羽颇多,且大多控制着核心部门。

“张伯奋听命。”赵谌突然又点名。

张叔夜长子张伯奋立刻上前,单膝跪地,道:“末将在。”

赵谌吩咐道:“你立刻带勤王军五千人,抄灭何栗和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个老贼府邸,以及刚才已经伏诛的京军中党羽的府邸,所缴获金银财物全部送进宫中,本宫要用来提高守城将士的军饷,给军中勇士赏赐和犒劳之用。”

“末将遵命。”张伯奋精神振奋,他早就恨死了这五个老贼,这个差事交给他再喜欢不过了。

赵谌又道:“郑总管,你立刻带领皇城司的人将城内文官中五个老贼的党羽一一捉拿……”

“算了,这些人暂且放过他们,等将金军击退之后再说。”

赵谌突然改变注意,却是因为他猜测朝中大半文官都是这五人的党羽,所谓法不则众,他若将这些人全部抓了,朝廷也就没有了。

而眼下城外金兵很快就要攻城,武将固然重要,但城中的秩序、后勤粮草的供应、城池的修补、守城器具的打造补充,等等,有太多太多的紧要之事都需要有文官去调配。

再说,历朝历代文官结党之事很多,但很少听说有文官对党魁忠心耿耿的,只要带头的党魁倒下,其他人立刻就会改换门庭。

而如今只要将这五个宰相搞倒,那这些文官自然只能团结在太子殿下身边,至少在金兵退去之前肯定是这样的。

不过,赵谌略一犹豫,又下达了一道旨意:“张老将军,本宫身边护卫紧张,不如在勤王军中挑选五百名精兵,由张红玉统领,随护在本宫左右。”

张叔夜愣了一下,但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赵谌的意思,心中更为激动,连忙道:“老臣遵旨。”

在场其他将官不知道张红玉是何人,张叔夜父子三人自然是知道的。

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随他两个兄长,跟他学习武艺和兵法,甚至武艺不比两个兄长差。

此次勤王张叔夜本是违背朝廷旨意,担心将女儿留在地方,被地方文官为讨好五位宰相给抓去迫害,所以一路带在军中,到了汴京城。

而太子殿下与自己的女儿先前在自己营中见过一面,如今要让其随护在侧,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枢密副使的女儿贴身保护太子,回头肯定只能是太子的女人,就算来日当不上皇后,至少也是个嫔妃。

这样一来,他张叔夜就是国丈,他张家就成了皇亲国戚了。

赵谌此举自然不是看上了张红玉的美色,虽然这丫头长得也不差。

张叔夜麾下勤王军虽然人数只有一万,但战力绝对是城中各军最强的,否则又怎么可能杀透金军,进了汴京城。

而如今赵谌虽然刚刚收服了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主将,但为了能够守住城池,本着专业的事情交给最懂的那个人去做的领导原则,他让全城军队都听命于张叔夜。

虽然按理说张叔夜不可能背叛他这个太子,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而将张红玉收了,算是彻底的将他与张家绑在了一起。

此外,之前肃清军中党羽时,那最先反抗的厢都指挥使言称“我舅舅即使是在皇宫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抓到”,赵谌刚刚想了一下,这句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刚才郑立果悄悄给赵谌说了,此人的舅舅是大宋副相、参知政事唐恪,平日行事便有颇多神秘之处。

……

……

皇宫,文德殿。

皇后全副穿戴,凤冠朝服,端坐在上首龙椅旁边一软榻之上,但前面有一薄纱隔着,让下面五位宰相看不清她的容颜身段。

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此时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虽然何栗是宰相,其他四人算是副相,但是五人的资历相仿,手中权柄也相差不大,这是他们之前互相争斗、互相妥协的结果。

而他们彼此都了解,不管是谁当上这个摄政大臣,另外四人都可能会倒霉,轻则要将其他四人的权柄收回不少,重则是要彻底整垮台,否则怎么当摄政大臣。

所以,五人已经在文德殿中争论了大半天了,但谁都不让、谁都不服,都想当这个摄政大臣。

当然,五位宰相也不是忘了城外还有金军虎视眈眈,而是他们知道,城头自有武将带领禁军守城,他们去城头或者做什么事情,其实对守城之事也没有多少改变。

“皇后娘娘,商议摄政大臣事关重大,太子殿下虽然年幼,还不能主事,但是在一侧旁听学习还是可以的。”何栗刚想了一个可以占得上风的妙策,但是需要利用太子赵谌,可是一直不见太子到来,便主动对皇后说道。

皇后暗骂一声“老贼”,叹了口气,道:“何相公有所不知,太子本就生病未愈,得知陛下被金狗所扣之后,悲伤过度,病情加重,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是下不了床了,这也是要从五位相公中选一位摄政大臣的原因。”

何栗暗叫可惜,嘴里面毫无诚意的安慰道:“娘娘不用忧心,太子殿下有我大宋国运加身,定会很快就痊愈。”

皇后心想这大宋还有屁的国运,心中冷哼一声,嘴上却幽幽叹了口气,道:“多谢何相公。”

两位演技一流的顶尖演技高手简单对话之后,何栗等五人便不再理会皇后,继续争论起来,只是依然没有人能够说服其他人。

眼看着快到傍晚,何栗道:“诸位,眼下我等争论不下,禁军诸将还不知道陛下被金人所扣之事,城外金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攻城,我等不妨先将郭天师的六甲神兵上城头守城之事安排下去,然后明日召集朝会,由诸官一起商议决定摄政大臣之事。”

其他四人互视一眼,纷纷点头答应。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大群的嫡系门人在朝中为官,既然单挑无法分出胜负,只好群骂群战了。

只是,皇后见五位宰相要出宫,不由瞬息间脸色数变,出声道:“几位相公且慢,本宫有一事要问几位相公。”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五位宰相不管心中如何想,作为文官,面上的礼数却是不会缺的。

所以,立刻停下脚步,看向薄纱后面的皇后,何栗代表五人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要问何事?”

皇后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哭泣道:“五位相公今日进宫之后,从未提过将陛下救回之事,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的忠君之臣?”

五人互视一眼,心中对某个傻得可爱、将自己主动送给金人的皇帝有些许愧疚一闪而逝,但面上却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浓浓的愧疚之情,甚至何栗和耿南仲挤出了几滴老泪。

这次是耿南仲叹了口气,一脸悲愤愧疚之极的说道:“老臣等在入宫之前,已经商议过救陛下之事,甚至已经重新派了使者出城与金人交涉,很快就会有结果,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唐恪心中牵挂着回去之后如何召集自己的人商议明天朝会上的争战,有些不耐烦的附和道:“就是,娘娘不用担心,待使者回来之后,必然会有结果。今日时间不早,臣等先告退了。”

说完,这五人对皇后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皇后顿时大急,起身大声道:“五位相公且慢。”

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听着皇后有些尖锐的声音入耳,顿时眉头蹙了起来,互视一眼,却是都发现了皇后的有些反常之处。

只是,太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提前知道历史走向的穿越者,这种事情换成是谁都不会想得到,所以他们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皇后到底为何反常。

不过,皇后想要阻止他们离开皇宫的意图已经表露,五人虽然不知道原因,却本能的想要立刻出宫,所以五人没有理会皇后,大步向宫外走去。

皇后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此时做的事情决不能让这五人出宫去阻扰,虽然平日间有些懦弱,但所谓“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眸中闪过一抹狠辣和决断,厉声道:“来人,五位相公刚才对本宫不敬,将他们给本宫拦住。”

之前皇后便叫来了一群侍卫在殿门口守着,此时一听皇后命令,便立刻上前,拦在了五位相公面前。

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顿时脸色微变,但没有多少担忧,唐恪更是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枢密院副使冯澥喝道:“大胆,尔等敢拦截我等,难道想要造反。”

参知政事孙傅紧接着厉声喝道:“皇后失了心智,尔等难道不知这大宋是谁说了算,还不闪开,莫非想要被灭族不成。”

一众大内侍卫顿时脸上有了迟疑和畏惧,脚下不由得让开了道路,任由五位相公冷哼着大步离开。

大宋本就秉着“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将文人特别是将宰相的身份地位拔高了太多,而宋钦宗自身又不够强硬、没有主见,平日间更是彰显了几位宰相的滔天权势。

先不说如今皇帝被金人所扣,即使皇帝还在城中,这些大内侍卫也知道,这五位宰相他们根本不敢得罪,而刚才对方的威胁之语也并非随便说说。

不说皇帝如今不在,即使在的时候,对方若非要杀他们,甚至灭他们的族,也是有这个能力和权势的,除非皇帝发话一定要护着他们。

“五位相公好大的威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亮喝声,声音之中带着戾气。

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闻声,停下脚步,向声音来处看去。

“太子殿下?”何栗看着十六岁的太子一脸寒霜的向他们走来,眉头不由紧紧蹙起。

何栗在名义上还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也给太子殿下授过课,印象中太子殿下性子软弱且优柔寡断,跟钦宗很像。

可是,眼前的太子明明样貌一样,却给他一种面对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皇后娘娘刚说太子殿下还在病床上,难以下床,可如今这作何解释?” 唐恪转身,对皇后皱眉责问。

“来人,将这五个对本宫母后不敬的老贼拿下。”赵谌已经控制了城内的大军,且这五个人的家都被他派去的张伯奋给抄了,亲族和党羽更是杀的杀、抓的抓,却是已经懒得跟五人废话,直接下令抓人。

何栗、孙傅、冯澥、唐恪、耿南仲五人顿时脸色大变,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但结合皇后之前想方设法要将他们留下,如今太子突然出现,直接让人抓他们,却是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且慢。”何栗一声爆喝,“太子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赵谌没有阻止自己身边的侍卫上前抓人,而是犹如打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道:“与你们这些废物、奸臣、汉奸多说一句话,本宫都感觉浑身不舒服。”

何栗五人见太子竟然都懒得给他们解释,顿时一个个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看着那群侍卫就要上前将他们捉拿,唐恪突然喝道:“还不动手。”

唐恪话音刚落,异变突起。

之前在文德殿门口,听从皇后的话、一度拦截五位宰相的那群侍卫中,竟然有二十几人突然拔刀冲上来,一半人上前将准备捉拿五个宰相的二十几名侍卫拼命拦了下来,另有一半人竟然掩护着唐恪向远处逃去。

“皇宫之内还真有这老家伙的人。”赵谌见此,却是没有半点着急,甚至挥了挥手,将准备追上去的侍卫都叫住,让他们先将何栗等四人抓住。

然后,才出动了五十名大内侍卫将这边拦阻的十几名突然叛变的大内侍卫全部杀了。

不是赵谌不想捉活的,而是这些人宁死不降不说,到最后竟然招招与人同归于尽,分明是死士。

眼看着唐恪就要逃远,突然一片箭雨从旁边花园中飞出,当场将唐恪身边的一半大内侍卫射死。

这些人明明是大内侍卫,如今却变成了可以为唐恪去死的死士,用自己身体给唐恪挡箭。

但一片箭雨之后,张红玉带着五百精兵冲出来,将唐恪和剩下的死士团团围了起来。

半炷香之后,唐恪身边所有死士被杀,唐恪被活捉。

“多亏了在禁军中任职的唐恪的外甥说那句‘我舅舅即使是在皇宫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抓到’,否则还真有可能被这唐恪今天逃走了,那可就真的后患无穷了。”

赵谌心中暗忖不已,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何栗、孙傅、冯澥和耿南仲四人,发现这四个老家伙也是一脸惊骇,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唐恪会在宫中暗藏有死士。

唐恪为何在宫中安插死士?

唐恪想要干什么?

这是赵谌和何栗、孙傅、冯澥、耿南,以及文德殿门口的皇后此时都在想的事情。

“郑总管,将他们五个人都押下去,关在你们皇城司大牢之中,严加看管。”

“对那唐恪严刑逼供,拷问出他在皇宫中安插死士到底所为何事,本宫总感觉这件事情背后有着天大的阴谋。”

郑立果答应一声,连忙带人将这五人押了下去,这个过程中何栗和孙傅、冯澥、耿南仲或质问、或怒吼、或求饶,但赵谌都没有理会。

不过,这次不是他懒得理会,而是他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安抚刚才受到惊吓的漂亮娘亲——皇后娘娘。

还比如,接见开封府尹白长苏。

汴京城被围,皇帝也好,五个宰相也罢,他们能够管的地盘其实就剩下一个汴京城。

但实际上除了皇城之外,整个京城都是开封府的治下。

赵谌深知,在死守汴京城的过程中,五个宰相可以没有,政事堂可以停止运转,但开封府却必须保持正常运行,否则城里面一百多万人自己先乱起来,那汴京城就真的不攻自破了。

……

……

大宋这些年虽然民不聊生、贼寇遍地,但汴京城毕竟是大宋京都,天子脚下。

无数朝堂部衙布于其间,达官贵人居住其中,相对来说,治安要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暗中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之事不知多少,即使当年仁宗时代包拯担任开封府尹时,这种事情也难以杜绝。

……

……

“大人,五位宰相的府邸和军中一些将官都被那张伯奋带兵给抄了,大理寺和刑部大牢关押不下,张伯奋让人将五十多名犯人送到我们这里,让我们关进大牢。”

开封府判官黄云,恭敬的给开封府尹白长苏说道:“大人,这事有些古怪,虽有传言五位相公已经被太子殿下给关了起来,但太子毕竟才十六岁,让人难以相信,下官的意思是这些人我们不能接。”

白长苏眸中光芒闪烁,道:“军中五位宰相的亲族全部被杀,家也被抄了,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你还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只是朝中官员无不是五位宰相门下……”判官黄云抬头看了一眼白长苏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说道:“太子即使控制了军队,将五位宰相关了起来,难道就真的控制住了朝廷和京城。”

“眼下这形势用得着控制朝廷?”白长苏轻轻抚摸颌下稀稀落落的胡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然说道:“京城外面被金军围着,各路州县早已与朝廷失去了联系,京城的百姓有我开封府管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开封府在打理,太子下需要控制朝廷?”

黄云脸色数变,犹豫片刻后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大人,就怕五位宰相东山再起……”

“闭嘴吧!听你说到这里就行了。”不等黄云将话说完,白长苏不耐烦打断他的话,然后向旁边三名捕头招了招手,淡淡吩咐道:“将黄判官、杜司曹、于巡检都绑了吧!”

黄云脸色大变,大叫道:“大人这是何意?”

白长苏却已经懒得理会他,黄云还想再喊叫,被一名捕头上前在肚子上一拳,身子立刻蜷缩成虾米,嘴里面直抽冷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另外两名捕头却已经带人去抓杜司曹和于巡检去了。

看着黄云被带下去,两名心腹捕头带人去抓人,白长苏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手帕用力地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喃喃自语道:“眼下形势,算算重要程度,本官这开封府尹的位置只在军队诸将和五位宰相之后,太子殿下应该快召见本官了吧!”

……

……

“老郑啊!你说这白长苏是谁的人,会不会与那五个老贼有瓜葛?”自金兵围城之后,有着不夜城之称的汴京城便已经施行宵禁,所以夜晚降临之后,前往开封府衙门的路上,只有五百精兵和一百侍卫保护着的一辆马车在行驶。

马车旁边张红玉身着略显优美身材的青甲,手握宝剑,目光如电,带着警惕之意不断巡视着四周。

基于某个原因,对于给太子殿下当贴身护卫这件事情,张叔夜并没有告诉自己女儿其中的深意。

所以,这位心直口快、且武功高强的女将并不知道自己终身大事已定,只是尽职尽责的担任着太子殿下的侍卫统领之职。

马车中是太子赵谌和大内总管郑立果,拷问唐恪的事情自有皇城司专司此事的人去做,郑大总管主要任务还是陪侍在太子殿下。

“回禀殿下,开封府尹的位置特殊,自太祖和太宗皇帝以来,便只能是陛下的人,何栗那五个老贼虽然肆无忌惮的结党营私、安插心腹,但开封府尹一直没有打主意。”从下午回到皇宫那会儿,赵谌便叫郑立果为老郑,那种亲切和自然的劲,让郑立果这个老奴心中的感动从未停过。

赵谌有些意外,从两世记忆中搜寻了一些信息,便明白了郑老太监没有说谎。

因为开封府作为国都,同时具有“地方”和“中央”的双重特殊身份,而在北宋之前五代十国时期下面臣子谋反作乱实在是太过频繁,甚至宋太祖赵匡胤都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谋反之实取代的后周。

所以,北宋的皇帝对开封府尹这个位置看得极重,有着亲王“尹京”的传统,比如第一位开封府尹就是当时的晋王,也就是后来的太宗皇帝赵光义。

后面好几个皇帝都坐过这个位置,甚至宋钦宗也都坐过这个位置,不过他只坐了三天,就被第一次金兵南下时被吓破了胆的老爹宋徽宗给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

不过,宋钦宗虽然当了皇帝,接任他的白长苏却是其从小玩伴,是宋钦宗真正的心腹。

所以,何栗等五位宰相将宋钦宗忽悠出城,导致被金人所扣,白长苏对这五位宰相也是恨得牙痒痒。

……

……

“不错,白大人对我皇室忠心耿耿,这份忠心本宫记下了,绝不会让白大人失望就是。”赵谌看着眼前捆着的三名开封府属官,心中对开封府这一块最后的担心彻底烟消云散。

“多谢殿下,这是臣的本分。”白长苏虽然料到,今晚上太子殿下会连夜召见自己,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到了开封府,不由得庆幸自己将麾下三名宰相的心腹早早抓了起来。

作为宋钦宗的心腹,白长苏以前自然是见过太子的,甚至照面的次数不少,而且是近距离接触过。

但眼前的太子殿下与他印象中的温顺柔弱的太子殿下实在是难以重和。

穿越这种事情白长苏自然是打死都不会知道,且他本人心机深沉,以已推人,自然而然的便认为太子殿下年纪轻轻,却已经心智极高、城府极深,之前都是装的。

眼下陛下被金人所扣之后,为了不被五位宰相架空、立为傀儡,太子不得不展露本性,全力反抗。

“白大人,本宫欲让你兼任参知政事,政事堂和三省六部所有属官都归你调配,白大人可愿意?”赵谌本来精心准备了不少话来收服这白长苏为自己所用,但对方一见面便将三个宰相的心腹捆绑送到眼前,便改变计划,直接开门见山。

白长苏闻言,心中顿时欣喜不已,但紧接着又暗呼厉害,太子年纪轻轻行事竟然如此老辣,自己只要接了这官职,自然是与太子殿下紧紧绑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站在开封府大堂中,白长苏的三角眼不停地闪烁,想着皇帝陛下多半是回不来了,心中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决断,对赵谌跪下道:“臣听从殿下安排,愿为殿下效死力。”

赵谌微微颔首,上前将白长苏扶起来,笑道:“从现在开始,白大人不光是要负责这京城内百万百姓的管控、京城的治安,京城内的粮草分配、工匠调配、守城器物收集等事都由白大人统管。政事堂那边的一众属官,本宫没有动,白大人看着办,谁能用,谁不能用,白大人一言决之。”

前世官场丰富的经验让赵谌心中清楚,想让下属心生感动,生出效全力之心,光是升官给个美好前途还不够,对下属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更能够激发下属的干事动力,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

……

在白长苏的相送之下,从开封府中走出来,登上马车,赵谌忍不住长长呼了一口气,之前心中一直紧绷的弦也松了大半。

军队和地方都初步控制在了自己手中,眼下就剩下死守汴京城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让赵谌一直心中有些担心。

“老郑啊!那唐恪在宫中安插死士,这事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你们皇城司要尽快搞定两件事情。”马车中赵谌想了一下,突然说道。

郑立果连忙道:“殿下请吩咐,老奴拼了这条老命,都要帮殿下完成。”

“老郑,你这条命可重要着呢!不要轻易提生死之事。”赵谌拍了拍郑立果的肩膀,笑道:“宫中还要清查一遍,防止还有其他贼人安插的人。此外,唐恪那边本宫总感觉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你要尽快拷问出来。”

郑立果连忙道:“殿下放心,老奴回到宫中便亲自去做这两件事情,明早上便给殿下回复。”

……

……

郑立果一进宫,便风风火火的去忙活去了,赵谌刚一下马车,便有一名太监等着,说是皇后叫其去吃夜宵。

在皇后寝宫门口,赵谌对一身青甲的张红玉笑道:“红玉姑娘随本宫一起进去用膳吧!”

张红玉脸上闪过一丝羞意,低头道:“卑职身为殿下侍卫统领,哪有资格与殿下和皇后娘娘同屋进食。”

不知为何,自从白天在勤王军大营中因为突然插话,被太子殿下正面注视,且在其父训斥时太子帮其说了好话之后,张红玉便不敢与赵谌注视。

每次与太子目光一碰,少女心头便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那好吧!”赵谌也不坚持,毕竟他与这姑娘其实也不太熟,更没有夸张到一见钟情的感觉。

让这少女跟着自己,一方面是真想让人家姑娘带兵保护自己,另一方面自然是政治上的考虑。

……

“皇儿,你今天累坏了吧!为娘让人准备了夜宵,你吃一些,赶紧休息去吧!”皇后亲自将赵谌外衣换下,挂在旁边,又吩咐宫女将夜宵端了过来。

“母后,您也吃一些。”赵谌晚饭就匆匆吃了几口,便去了开封府衙,还真有些饿了。

皇后温柔道:“为娘一直不吃夜宵的,一吃就胖了。”

赵谌禁不住心想,女人将保持身材当成第一重要之事,真是自古就有的事情啊!

“皇儿,之前太上皇派了人过来召你过去,皇儿要不要明日过去一下。”皇后突然想起一事,柔声说道,眸中隐隐有些担心。

“皇儿知道了。”赵谌随口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想过去见这个史上堪称最无能、最没有担当、最昏庸的宋徽宗。对方这个时候召见自己,不管是想搞事,还是想表示自身的存在感,自己都懒得理会。

皇后显然对自己的那位公公没什么好感,看出自己宝贝儿子不想去见太上皇,也没有劝说的意思,反而指了指外面,道:“皇儿,怎么不将那张家姑娘一起带进来,难道真将人家姑娘当成是你的护卫了。”

赵谌有些尴尬,道:“儿臣进来的时候请过了,人家姑娘不进来。”

皇后瞪了一眼赵谌,叫来一名宫女,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张红玉便有些拘谨的被宫女请了进来。

“太子侍卫统领张红玉,拜见皇后娘娘。”张红玉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武官在面见上级时常用礼节。

皇后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姑娘长得倒还算标致,只是咋就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反而跟那些军中武官一样。

天可怜见,张红玉她娘因为难产,生下她之后,便丢下兄妹三人,一命呜呼。

张叔夜与夫人感情至深,便没有续弦,算是父子三人将张红玉这丫头带大的。

本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中长大,再加上张红玉从小跟父兄练武,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反而是一个假小子。

张叔夜自然知道这样不好,所以也曾经请了资深嬷嬷调教女儿,可惜女儿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几次下来,不见有多少效果,张叔夜也就死了心,任由女儿跟两位哥哥耍枪弄刀。

“张姑娘带兵保护太子辛苦了,坐下一起吃吧!”皇后温声说道,她心中虽然失望,但看在张叔夜统领全城军队要守城、是太子左膀右臂的份上,面上自不会流露出来。

张红玉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娘娘,我不饿。”

皇后:“……”

赵谌:“……”

皇后赐下夜宵,这能是饿不饿的问题?

这姑娘直爽得有些……可爱啊!

……

……

在两名宫女的侍候下,赵谌洗漱过后,看了一眼外间某个坚持不脱青甲,且提着剑躺在床上的少女曼妙的影子,便躺着睡下了。

靠在枕头上,赵谌睁着两只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不是因为能够清晰听到外间有个执着于保护他的少女呼吸声,而是因为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但还没有习惯这个事实。

这时候应该才晚上九点多钟。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觉过,再加上睡前没有手机刷圈、刷追读的小说更新、刷各种小视频,实在是很不习惯啊!

既然睡不着,赵谌便回想了一遍今天做的事情,看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或者漏洞。

在短短一天时间中,赵谌完成了几件决定大宋命运走向和汴京城百万百姓生死的大事,现在想想感觉很不真实。

他以太宗托梦这等荒唐的理由,竟然成功得到了皇后和郑立果的信任。

又成功将城中最会打仗,且手中拥有城中最强军队的张叔夜与自己牢牢绑在了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

最主要的是,将十万京军初步控制在手中,并且将五位一心求和的投降派宰相已经搞定,不用再担心历史上妖人郭京以什么狗屁六甲神兵守城,结果轻易被金兵破城的事情发生。

至于那位开封府尹白长苏,现在想想,自己除了将其升官、成为参知政事这个副相之外,根本没有做多少事情,也没有费多少心力,对方就主动表示效忠自己,并且挑起了重担。

这个过程太过顺利了一些,让人反而有些不放心,但赵谌反复推衍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而最让赵谌担心的事情,自然是城外的女真大军。

城外女真军队太强了,不管是前世的历史记载,还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赵谌都知道,女真军队战胜宋军都是以少胜多,甚至好几次都是以万把人轻易战胜十数万宋兵,并且一路驱赶、一路追杀。

除了种师道带领的西军有实力与女真军队正面对战之外,整个大宋的军队,如张叔夜的人马那样能够与女真军队正面一战的实在是太少。

而西军本就还要防备大宋的死敌西夏,能够腾出的兵力本就极为有限,如今还被女真一路兵马挡在了潼关之内。

至于京军……和历朝历代一样,立国时拱卫京城的军队往往是最强的军队。

可是待百年之后,拱卫京城的军队反而成了战力最差的那种军队。

所以,赵谌虽然相信能够在短时间内不让汴京城破,但他对于最终能够守住汴京城实在是没有多少信心。

总之,赵谌知道,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

……

因为睡得比较早,天蒙蒙亮,赵谌便自己醒了过来。

他刚从床上坐起,便听到外间张红玉也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窗户上的影子,能够看见姑娘手中一直提着剑。

在外面侯着的几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顶着个黑眼圈的郑立果。

郑立果的脸色很难看,看眼神显然不光是昨晚上没怎么睡的原因。

“殿下,老奴昨晚上带领皇城司彻查宫中人员,揪出了十四个有问题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已经打入大牢,严刑拷问。”

“但唐恪那老贼嘴太硬,老奴带人用尽了各种酷刑,这老东西都不开口,甚至好几次试图自杀,吃东西都是让人将粥饭硬灌到嘴里面的。”

“卑职无用,请殿下责罚。”

郑立果一进门便直接跪下请罪。

赵谌眉头顿时紧紧蹙了起来。

一个文官,一个一心想要求和的投降派……

会这么有骨气?

这么有气节?

这事显然逻辑上说不通。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着出人预料的深层次原因。

……

……

在古代,为了便于把守,看守森严的牢房大多都建在地下,皇城司的大牢也是如此。

而且,皇城司的地牢除了出入口的铁门之外,甚至没有窗户,只有几个不大的透气孔。

所以,赵谌一进入地牢,便有些后悔了。

那味道是真的闻之欲呕。

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屏住呼吸的张红玉,赵谌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在郑立果的带领下,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了逼仄的牢房。

张红玉紧紧跟随,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用两个火把照明的这间牢房中,生着一炉炭火,两把烙铁,一些散发着怪味的药物,几把长凳,十几枝或长或短、形状各异的金属尖锐物。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赵谌也知道,这是古代酷刑的标准配制。

门正对着的墙壁刑架上面,挂着一个五十岁左右、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正是大宋副相、参知政事唐恪。

旁边有一名身穿绿色官袍、五十多岁老头,正提着药箱给唐恪用药止血,这是郑立果担心唐恪死翘翘,从昨晚上便请来的御医。

皇城司在牢房中的人早就跪下行礼,这位御医待其他人拜见完之后,才独自跪下,道:“微臣御药房八品御医何石拜见殿下。”

“何御医和诸位忙活了一夜,都辛苦了,不用多礼,赶紧起来吧!”赵谌挥了挥手,“继续用刑,本宫看看这老贼嘴有多硬。”

郑立果吩咐了一声,三名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带着变态的狞笑又开始用刑,刑房之中顿时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却没有办法传到地面上去。

赵谌面上虽然不露声色,但心中却狂跳个不停,这三个太监简直是变态之极,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场经典酷刑套餐。

除了最基本火钳烙烤、刺夹十指等方法之外,最让赵谌隐隐有些发寒的是,三个老太监竟然会一种恐怖的针法。

一个老太监拿出十二根指头长的银色细针,带着狞笑依次在唐恪身上一些穴位逐一刺下。

刚才承受烙烤铁板的时候都死咬着牙关不出声的唐恪,此时却疼得大声惨叫,面部扭曲,双眼泛白,身体疯狂抖动,全身上下瞬间就汗如雨下。

看的赵谌一阵心惊肉跳,身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红玉同样脸色有些发白。

倒是郑立果不知道是不是见得多了,反而没有什么异色,甚至在旁边给太子殿下介绍这种针法的妙处。

可惜,一番折腾之后,唐恪固然凄惨之极,疼痛的死去活来,但就是不说一句话。

赵谌担心唐恪被折腾死了,赶紧吩咐那叫何石的御医上去止血、上药治疗。

而此时的唐恪竟然面带诡异笑容的看着赵谌,且眸中带着恨意和一丝……嘲讽。

一看唐恪的惨样和眼神,赵谌莫名的想起了后世革命战争年代,那些在敌人酷刑之下死不开口的先辈们。

两者身份自然是不能拿来相比,但……

赵谌顿时明白,不管什么样的酷刑,都难以让唐恪屈服。

这样的人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有着铁一般的信仰。

另外一种便是有着不共戴天、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个汉奸当然不会有什么信仰,除非他本来就是女真人。

可是唐恪是文相,大宋文相必是进士,而北宋一朝就算苦读十年,要想金榜题名考中进士,也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后世高考进入北大、清华还要艰辛困难太多太多。

在赵谌的记忆中,北宋如今有两千多万户,子民更是史无前例的超过了一亿,如此多的人口,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余名进士,平均一年只有一百人。

如此小的比例,赵谌不相信还处于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且总人口不过一百多万的女真族、能够培养出一个宰相。

所以,赵谌更相信是不共戴天、刻骨铭心的仇恨,让唐恪背弃了民族大义、家国情怀,而且支撑着唐恪即使遭受各种酷刑都死不松口。

盯着唐恪那张因为他的出现、流露出淡淡讥讽之色的脸,赵谌没有再让人用酷刑,而是直接转头往地牢外面走去,郑立果叫上那名御医和张红玉跟在后面也向外走去。

若无必要,这地方赵谌是真的一秒都不想待下去,简直能够把人熏死。

快步走出地牢,赵谌和张红玉几乎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两人听到彼此的吸气声,不由得看向对方。

目光碰触,赵谌微微一笑,张红玉俏脸却在瞬间变得羞红,心头又变得犹如小鹿乱撞一般,赶紧低下了头。

但紧接着少女又想起自己贴身保镖的职责,逃一般的站在了赵谌身后。

这样太子殿下只要不转头就看不见她了。

赵谌这会儿却没有心思逗弄这容易害羞的美女保镖玩,转头问御医何石:“唐恪身体状况如何,万万不能死了。”

御医何石连忙道:“回禀殿下,唐恪身体本身无病,但是若酷刑太过,再加之地牢环境,随时可能病倒,而且病死。”

赵谌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郑立果本来想说什么,见太子殿下的样子,很有眼力劲的闭嘴等在一边。

赵谌当然不是想保唐恪的命,而是想知道唐恪藏在心底的秘密。

沉思半响,赵谌突然想起了在后世时,有次酒场上听安全部门的一个朋友说起的一件事情。

后世不少国家安全部门和特工组织都有类似于吐真水的东西,人服用之后,便会心神失控,产生幻觉,言行彻底失去控制。

而这吐真水是以一种叫迷幻蘑菇的东西为主料的,而且早在三国时期一代神医华佗的《青囊书》中就有记载。

但是赵谌却不知道华佗的《青囊书》中怎么称呼迷幻蘑菇,而且他也不知道这种蘑菇长什么样。

赵谌突然转头对御医道:“何石,三国神医华佗的《青囊书》你可读过?”

御医何石愣了一下,连忙道:“回禀殿下,华佗的《青囊书》是朝廷御医学师时必学医书,微臣读过此书。”

赵谌道:“有一种蘑菇,可以让人产生幻觉,本宫听说在华佗的《青囊书》中都有记载,你可知道这种蘑菇叫什么?”

何石目光闪烁,低下头立刻道:“殿下,《青囊书》中没有记载这种蘑菇。”

赵谌闻言,顿时神色变冷,眸中寒光闪烁,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骗本宫。”

“切下他的耳朵。”赵谌下令。

唰!

一道剑光闪过,地上多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旁边张红玉拔剑、收剑一气呵成,帅的一塌糊涂。

“啊!我的耳朵。”何石捂着耳朵,发出一声惨叫。

“说,为何要骗本宫?”赵谌冷冷的喝道。

何石的惨叫声立刻戛然而止,而且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微微……微臣……没没有骗殿下。”

赵谌冷笑道:“《青囊书》整整一本书,你绝不可能将这本书背的滚瓜烂熟,刚本宫问你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蘑菇在《青囊书》叫什么,你毫不犹豫的便回答没有这记载,这无疑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敢狡辩。”

“郑总管,你将何石带到地牢中严刑拷打,并将他的家人也打入死牢。”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微臣错了,《青囊书》中记载有这种蘑菇,叫鬼腐菇。”何石昨晚上目睹了皇城司对唐恪用刑,又顾忌家人,心中防线顿时崩溃,毕竟如唐恪那种人万中无一。

“那你为何要骗太子殿下?”郑立果一脸杀气的喝道,刚才他其实心中困惑,压根不知道太子为何说何石在骗人。

何石也不敢去捂不断流血的左边断耳处,连忙道:“因为这种蘑菇在《青囊书》中叫鬼腐菇,但在太医院叫仙菇。”

“仙菇?”赵谌眉头微蹙,“你们太医院为何叫仙菇?”

何石恐慌道:“因为太上皇和陛下服用的神仙丸都是太医院以此药为主药炼制而成。”

说到最后,何石对着赵谌“砰砰砰”的不断用额头砸地,求饶道:“殿下饶命,这不关我们的事,是太医院医监李丰让我们炼制的,太上皇和陛下吃了神仙丸之后飘飘欲仙,心情舒畅,都先后下旨让太医院每日送去三枚神仙丸。”

“原来这父子二人都迷上了嗑药。”

赵谌脸色数变,心想怪不得宋徽宗和宋钦宗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北宋一朝玩完不说,还整出个让后人每每说起都感觉不可思议的靖康之耻。

脑海中闪过这二位皇帝一件件愚蠢得让人惊叹的历史,赵谌心中恍然大悟,一些之前说不通的地方也能解释得通了。

比如,宋钦宗刚当皇帝的时候,虽然不算有多么惊艳,但也不失为一名积极向上的好皇帝,这从他先后将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四个大奸臣杀得杀、流放得流放就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之后没过多久,宋钦宗便表现得越来越不堪,甚至就在两天前被几名宰相三言两语的忽悠出城,将自己这块天下间美味、最有营养的肥肉送到了女真人口中。

赵谌记得后世史学家在谈论这件事情时,都感觉逻辑上实在是说不通。

众所周知,长时间嗑药吸毒的人已经没有了理智,就是疯子或者傻子。

后世的吸毒渣子面对警察抓捕时,将刀抵着自己亲生儿女的脖子上,以当人质的事情真不是少数。

“郑老,派人将太医院医监李丰给本宫抓来。”赵谌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寒霜,心中已经动了杀机。

但郑立果没动,而是道:“殿下,李丰去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死了?”赵谌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还众目睽睽之下?”

“郑老,这是怎么回事?”赵谌隐隐感觉这件事情后面有一个天大的阴谋要在自己眼前揭开帷幕。

郑立果疑惑的看了一眼赵谌,立刻说道:“殿下,去年元宵节天师郭京出现在京城,经唐恪老贼安排,在灯会上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表演了几个法术,被陛下和朝廷诸公引为高人,当时太医院医监李丰说郭京的法术是障眼法,并向陛下请示要揭穿郭京的障眼法,结果在揭穿的过程中被法术活活吓死了。”

赵谌眉头紧紧蹙起,这才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找到这件事情,当时太子殿下自然也在现场。

只是这倒霉孩子当时只顾着惊叹了,记忆中那郭京从只有清水的铜盆中渔竿垂钓,竟然从铜盆中钓出两条大鲈鱼。

“让徽宗和钦宗变成傻子的神仙丸是李丰炼制。”

“而李丰是被那天师郭京吓死的。”

“天师郭京则是唐恪安排到宋钦宗和朝廷诸公面前表演,并得到了皇帝和几位相公的信任。”

“再然后,宋钦宗被忽悠出城,郭京以六甲神兵为幌子,让金兵轻易破城,随之北宋被灭。”

“还有,唐恪在宫中竟然藏在死士,如今酷刑之下难以让其开口。”

赵谌念头转动,脸色数变,不知何时却已经满头大汗。

赵谌敢跟任何人打赌,这些事情之间若是没有关联,他就去吃屎。

虽然还没有证据,甚至具体细节还不明白,但因为他是穿越者,知道六甲神兵和京城被破后面的事情,却将这些事情串到了一起。

赵谌本来想让郑立果将太医院的御医全部给抓了,但想了一下,那郭京还在城中,且可能还有其他金人的奸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是让郑立果悄悄带着何石去太医院药房中拿了一些鬼腐菇,没有惊动太医院的其他人,当然这些人从此以后会被皇城司的人暗中盯着。

这种在《青囊书》中叫鬼腐菇的神奇蘑菇,在后世叫迷幻蘑菇,因为他拥有神奇功效。

迷幻蘑菇中含有一种被称为裸盖菇素的物质,能够导致神经系统的紊乱和兴奋,人的言行彻底失去控制,后世一些国家间谍组织用的吐真水就是以此为主料的。

而这东西长期服用,会导致精神错乱,甚至变成智障。

那个被割了耳朵的御医何石被赵谌用来做苦力,找来火盆,将几朵鬼腐菇轻轻的折断,撕成小块,放在火盆上面开始焙烤。

待鬼腐菇烤得焦黄,小心的研磨成粉,最后全部装进了有塞口的小瓷瓶。

接下来,便是试验这鬼腐菇功效的时候了。

一间干净的厅堂中,赵谌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坐在桌案北面等唐恪被带来,

赵谌的身后,张红玉抱着剑直直站着。

没过多久,唐恪便被郑立果带了进来。

“哼!小子,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老夫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唐恪身体踉跄的站在门口,一脸讥讽的看着赵谌。

“本宫之前在地牢就看出来了,所以本宫给唐相公准备了毒酒,想送相公上路,也算是给相公一个体面的死法。”赵谌淡淡说道。

唐恪微微一怔,脸上有一抹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赵谌将唐恪脸上细微变化看在眼中,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刚才仔细回忆,隐约想起了历史上唐恪的结局。

徽、钦二帝被掳,靖康之耻发生后,金国因为人口有限,黄河以北偌大的地盘无人控制,便立张邦昌为傀儡皇帝,立傀儡朝廷,替他们放牧北方,而唐恪被女国皇帝任命为伪朝中的宰相。

但是,唐恪在傀儡朝廷建立的当天却是服毒自尽。

略一分析,便可看出唐恪靖康之耻之后的这段历史充满了矛盾。

只是,想要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只能看那鬼腐菇效用如何了。

唐恪本来就一心求死,所以听说酒里面有毒之后,坐下之后便自行吃喝起来。

赵谌看了一眼张红玉,示意少女给唐恪倒酒。

少女与他目光对视,俏脸一红却是移开了目光,压根就没读懂他的意思。

赵谌苦笑一声,道:“红玉,给唐相公添毒酒。”

张红玉愣了一下,赶紧给唐恪添酒,但刚才会错了意思,让她俏脸越加羞红。

不是赵谌穿越了几天,便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而是他猜想这唐恪与他们皇室有着滔天仇恨,而且这家伙本就是一个疯子,喝了放有鬼腐菇粉的酒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发疯。

万一突然抓着他的手死咬一口怎么办,他可没有练过武啊!

一连五杯酒下肚,赵谌便发现唐恪眼睛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红血丝,瞳孔也有了涣散迹象,不由心中大喜。

“唐相公,本宫其实已经知道,你对朝廷和父皇他们做的事情。”赵谌突然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知道又怎么样,老夫只恨没有将女真大军引进城中,亲眼看着你们赵氏江山被灭。” 若是之前,唐恪根本不会理会赵谌,但此时他心中任何情绪感情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想起自己这几年成功谋划的几件事情,心中便生出强烈的快感,不由自主的便说出了口。

赵谌眸中精光一闪,道:“本宫知道,唐相公与我皇室有血海深仇,所以才背弃民族大义、家国情怀,做这些卖国但又不求荣的事情。”

“哈哈哈……”唐恪长笑一声,将张红玉倒的一杯酒一口喝干,道:“没错,老夫与你们赵氏有着血海深仇,老夫毕生愿望便是让你赵氏丢了江山,让大宋灭国。”

赵谌道:“不知唐相公与我赵氏和朝廷到底有何血海深仇,以致于种下如此执念。”

赵谌所问是唐恪藏在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后者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唐恪曾经也发誓不会给任何人说,因为那是他心中最大的伤痕,但此时他却有一种将心底的秘密不吐不快的强烈冲动。

所以,唐恪突然就泪流满面,然后给赵谌讲了一个悲剧到极致的故事。

河东路因为之前直面辽国,而辽人经常南侵打草谷,宋军又经常挡不住辽军。

住在城中的宋人还好,住在城外的村镇百姓便只能自保。

所以,时间一长,城池外的一些大族便修建了坞堡。

唐家堡便是其中一个,住着唐家嫡系和旁系,以及附近村民上千人。

三十一年前,大宋与辽国边境发生战事,驻守边防的宋军和以往一样,大多数时候只能龟缩在城池之中,辽军在城池外面大肆劫掠。

这一天,一支辽军来到了唐家堡,犹如狼群看见了羊圈,嗷嗷叫着便开始攻打。

眼看着就要被攻破的时候,一支人数足有辽军四五倍的宋军赶来,将辽军击退。

唐家堡将这支宋军将官请进去好生招待,自然是感激不尽。

但这支宋军中的一名监军看上了唐家堡少夫人,也就是唐恪的娘亲,强行让唐恪娘亲陪侍,唐家堡的人敢怒不敢言。

第二天早上,被强暴的唐恪娘亲便上吊自杀了。

那位监军本是当朝的一名监察御史,背后有着通天的背景,根本没有将唐家放在眼中,不管不顾的便随大军离开了。

唐家也算是当地大族,去找官府状告这名监军无果,便又去京城告御状。

唐恪的父亲花费了不知多少银子,找人成功将御状递进了宫中,结果不知道这个过程发生了什么,换来的不是当时的宋徽宗给唐家做主,而是换来了唐家勾结辽人的罪行,并且将唐家两百多名嫡系男丁全部斩首、女的全部发配教坊司为奴为妓的一道旨意。

唐恪被家人藏在地窖之中,亲眼目睹了这一惨剧,从此便与大宋朝廷、与皇室结下了血海深仇。

因为唐家与女真族一直有皮货和药材生意往来,且在女真族那边刚好有一支派去的唐家商队,唐恪便去了女真族。

后来,唐恪无意中结识了女真王族完颜部的完颜阿骨打,也就是金朝的开国皇帝。

完颜阿骨打天纵英才、野心勃勃,看中了唐恪的才能和心中对大宋的仇恨,而唐恪想依靠女真族之力报仇,两人一拍即合,便有了约定。

唐恪带着一大笔银钱,带着一支完颜阿骨打挑选的武士,去了江南杭州,重新给自己安排了新的身份,并且参加大宋科举而高中进士,然后便是一路升官,直至成为大宋副相。

当宰相的第一年,唐恪便以同样的手段将当年强暴他母亲的那位监察御史杀死,甚至将其灭族。

但唐恪仇恨依然未消,他身为宰相,却不是为了治国理政,更不是为了强国强军,而是为了颠覆大宋,让赵氏皇族生不如死。

听完唐恪通红着双眼,泪流满面的诉说他的仇恨,赵谌和张红玉虽然有些同情,但对其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深。

因为,这些年,唐恪以乱政祸害大宋,给女真人暗通情报,直接或者间接的害死了太多太多大宋无辜百姓。

特别是唐恪要引金兵入汴京城,根本没有想过城中百万百姓的凄惨下场,若不是宋人太多,女真人甚至都会屠城。

赵谌压下心中的杀机,淡淡问道:“妖人郭京与女真人是什么关系?”

唐恪已经喝了十几杯放有鬼腐菇粉的酒水,此时心神彻底失控,已经进入了诡异的状态,问什么说什么。

此时,他“嘎嘎嘎嘎”的狞笑一声,便道:“那金国皇帝答应郭京,只要助女真人灭了大宋,便让郭京为国师,助他将天师教发扬光大,且答应他可发展信徒百万。”

“可惜了,本来有我和郭京共同发力,这几日便可引金兵入城,破了这汴京城,灭了大宋,不想你赵氏竟然气数未尽,出了一个妖孽太子……”

后面的话赵谌已经不想听了,他带着张红玉起身往外走去。

“老郑,你将唐恪带下去杀了吧!”赵谌叹了口气,对门口的郑立果吩咐道。

“老奴遵命。”郑立果立刻答应。

赵谌想了一下,又低声道:“郭京那妖人还没有找到吗?”

郑立果一脸愧疚,道:“老奴昨晚上便派出数百探子在城中搜寻打探,一直没有找到那妖人,请殿下责罚。”

赵谌皱了皱眉,道:“老郑,杀了唐恪之后,你安排人放出消息,就说唐恪宁死不屈,是被酷刑活活折磨死的,郭京这妖人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自认为神通广大,又欺我年幼,说不定会主动来寻我。”

郑立果连忙答应一声,去安排此事。

“殿下,张伯奋觐见。”这时,一名侍卫跑来禀报。

赵谌看了一眼身侧的张红玉,道:“让张将军进来。”

没过多久,张红玉的大哥张伯奋便一身青甲大步走进来,先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赵谌身侧的张红玉,然后立刻单膝跪地,道:“殿下,卑职奉命抄何栗等五十七名犯官府邸,如今任务完成,特来复命。”

赵谌挥手道:“张将军辛苦了,请起来坐下说话。”

“谢殿下!”张伯奋起身抱拳,在一边交椅上坐下,但只是半个屁股挨着,身体更是挺得笔直。”

张伯奋立刻又禀报道:“殿下,卑职带人从昨天下午开始挨个抄家,总计抄得黄金七万两,白银一百一十三万两,各类玉器、珠宝、珍玩总计一百多箱,如今东西全部被卑职集中在何栗府邸,两千名士兵集中看管。”

赵谌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但一想其中有何栗、唐恪等五个宰相府邸,便释然。

赵谌本来想着将抄家得来的财物直接犒劳城内大军,以提升士气,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犒劳大军也一下子用不完。

“提出十万两银子装箱准备好,本宫等会带着去五个大营犒劳大军。剩下的金银财物……全部搬进皇宫,交由皇后看管。” 按理说抄家所得财物是要走三司衙门入国库。

但赵谌深知此时的大宋朝廷官场腐败已经达到极致,以三司官吏的尿性,定是层层过手人人伸手,这些东西不等进入国库,恐怕会少一半。

而他眼下守住汴京城才是首要之事,实在是不宜大开杀戒。

这时,一名大内侍卫带着一名军官走了进来,后者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殿下,女真人派使者过来,如今在北城门外,张太尉派卑职请示殿下,要不要放女真人使者进城?”

张太尉便是张叔夜,赵谌任命其为枢密副使之后,也有资格被称之为太尉了。

北宋一朝,武将若是位极人臣,便可称之为太尉,文官若是成为副相或者宰相,便被人尊称为相公。

赵谌略一沉吟道:“传令张太尉,将金使带到文德殿。”

“传令捧日、神卫、天武、龙卫四军主将、参知政事兼开封府尹白长苏到文德殿议事。”

……

……

武德殿之中,其他人还没有来,赵谌在刚刚赶来的郑立果和张红玉的陪同下,走向大殿深处。

来到高高在上的龙椅旁边,赵谌轻轻摸了一下龙椅,略一沉思,直接毫不客气的坐在龙椅之上。

郑立果见此欲言又止,什么都没有说。

赵谌自然不是贪图坐在龙椅上所带来的满足感,而是坐给下面人看的。

不管是被他视之为左膀右臂的张叔夜、白长苏,还是禁军四名主将,只要是他下旨给升官封爵的人,眼下都盼着他成为皇帝,好让他们的官职和爵位合法合理。

他若是扭扭捏捏的连龙椅都不敢坐,反而让这些人心中不安,毕竟城中还有一位太上皇,而城外皇帝陛下虽然被女真人扣下,却还活着不是。

郑立果虽然对当今皇帝宋钦宗忠心耿耿,但也知道自家这位皇帝多半是回不来了,心中已经将太子殿下当成了新主子伺候,此时示意张红玉站在另一边,他们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龙椅下首两侧。

没过多久,张叔夜、白长苏和吴志飞、白仲丁、冯金光、周成武四位主将先后到来。

果然,这六人进来后,一见太子殿下坐在龙椅之上,虽然脸上不露声色,但在大礼参拜的时候,眸中还是或多或少的流露出欣喜、松口气之色。

“殿下,金军使者已经到殿外。”这时殿外郑立果安排的一名太监进来禀报。

“让他们进来吧!”赵谌淡淡说道。

城外金军一共派了五人过来,一名正使带领四名护卫。

这五人进入大殿时一摇三晃的,来到大殿之中对赵谌也不行礼,一脸跋扈傲然的看了一眼殿中诸臣,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赵谌脸上,讥笑道:“你老子都已经落在我们女真大军手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开城门投降。”

“大胆!”

“放肆!”

“金狗闭嘴!”

……

不等神色变得一片冰冷的赵谌发话,殿中张叔夜、白长苏和四军主将先后厉喝。

但赵谌将六名臣子的反应看在眼中,却不是很满意,因为六人也就是厉喝威胁,却是没有人直接冲过来动手。

所谓“君辱臣死”,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六人暴跳如雷,冲上来跟这金军使者拼命的。

但他们没有,这不是说他们不够愤怒,更不是他们对赵谌不够忠心。

而是大宋积弱已久,眼下又被金军包围了京城,从心理上对女真人已经有了畏惧之心,行事之时充满了各种顾忌。

当主将的都是如此心态,可想而知下面的士兵面对女真军队时有多畏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赵谌心中暗叹一声,脑海中念头闪动,却是已经有了一些决断。

他眼下已经算是大宋的君主,若是他也和下面臣子、将士一样,对女真人充满了畏惧和忌惮,接下来守城之战时,已方军队的士气便无形中弱了三分,十分的战斗力便只能发挥出七成,甚至五成。

所谓“乱世用重典,沉珂下猛药”,赵谌知道要想改变官员和将士对女真人的态度和感观,必须要行非常手段。

“张叔夜,吴志飞、白仲丁、冯金光、周成武,你们五人各自对付一个,三十息之内将他们拿下,否则本宫便罢了你们的官。”

被点到名的五位武将浑身一震,眸中闪过一抹愧色,齐声抱拳道:“臣遵旨。”

话音落下,他们再看向五名女真人时,一脸的杀机。

张叔夜率先扑向那名金田使者,其他四人各自冲向一名使者的护卫。

五名女真人在入城时,便按照规矩收了兵器,张叔夜等人进殿时也没有带武器,所以彼此都是赤手空拳。

女真一族的勇武如今是天下有名,自从崛起之后,迅速灭了辽国,自此之后便有满万不可敌的说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管是面对辽军,还是宋军,女真都有万人追着十数万军队打得屁滚尿流的战绩。

甚至,两次南下,女真铁骑横扫大宋军队,后者毫无反抗之力,金兵如入无人之境。

这五个女真人能够被金军统帅完颜宗望派来当使者,本身的勇武可想而知。

但张叔夜和四名主将更不是弱者。

张家是将门世家,也是武术世家,家传武技本就天下有名,张叔夜更是真正的高手,这从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张红玉那高超剑法便可以看得出来。

而吴志飞等四名主将本就是军中武力最强者,是真正的万里挑一,眼下又因为刚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的羞愤和太子殿下罢官威胁,自是要拼尽全力。

所以,在第五息的时候,张叔夜便已经将那名极为勇武的金军使者打倒在地。

而第十五息的时候,四名女真武士也被吴志飞四人踩在了脚下,还犹自叫骂个不停,被四名京军主将直接从嘴上狠狠踹了几脚,牙齿掉落,嘴巴血肉模糊。

“你五人对女真人还有没有畏惧之心?”赵谌一声厉喝。

张叔夜五人浑身一震,齐声喝道:“臣等再不会对女真人有畏惧之心。”

“很好。”赵谌微微颔首,“本宫要将这五人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千刀万剐,以提振军心士气。”

“宋国太子殿下,你难道不想听一听本使前来所为何事?”那金军使者之前跋扈傲然之色早已荡然无存,铁青着脸吼道。

赵谌寒声道:“让他跪下说话。”

张叔夜立刻调整那金军使者的姿势,强行让其对着赵谌跪下。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赵谌淡淡道。

这金军使者倒也硬气,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讥笑道:“你大宋皇帝昨日已经在我金国大营中亲自写下了降表献上。尔等身为你们宋国皇帝儿子和臣子,难道不应该奉旨投降。”

张叔夜等人一听,不由脸色大变,从法理上来说,皇帝都已经写了降表,那真代表朝廷和整个国家都投降了。

但是赵谌却突然一声长笑,爆喝道:“简直是笑话,尔等不顾道义,出尔反尔,扣下我大宋皇帝陛下,现在又跑来说出这等可笑之言,真是可笑之极。”

那金军使者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喊道:“这便是你们皇帝写的降表。”

“郑老,拿上来让本宫看看。”赵谌此时神色却犹如冰湖,毫无半点波动,这让张叔夜等六人暗叫惭愧,心想皇帝陛下都成了金狗的囚徒,在那种情况下,若真有气节直接自杀就是,否则还不是被女真人随意揉捏,让写啥就写啥。

现场所有人对宋钦宗感情最深的还是郑立果,此时气得浑身颤抖,跑过去从金军使者手中拿过卷轴,通红着眼睛大步跑过来,交给了赵谌。

赵谌面无表情的将卷轴打开一看,的确是记忆中这具身体的父亲、宋钦宗所写,而且还是用四六对偶句写的降表。

“宋钦宗嗑药嗑多了,脑子都他娘的有问题了,这种情况下写降表也就算了,还不忘记将自己不错的文采表现一下,真他么的是个奇葩啊!”

赵谌懒得细看,但他扫了一眼,便已经知道这降表大体意思。

无非就是大宋向金国俯首称臣,乞求宽恕,极尽奴颜卑膝之态。

那金军使者这时又喊道:“你们宋国皇帝已经在我们大营中向北设香案,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

赵谌却冷笑道:“这降表是假的。”

金军使者愣了一下,咬牙道:“完颜大帅早就料到你们宋人可能会不承认,愿意将你们皇帝送回来,但你们必须要用财物赎回。”

赵谌闻言,顿时心中一沉,特别是注意到郑立果和白长苏脸上有喜色闪现,更是感觉不妙。

好在他注意到张叔夜和吴志飞等四位主将脸色变得阴沉,心中才暗松了半口气。

但他面上不得不急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如今的赵谌自然不会将城外金军大营中的那奇葩皇帝当成自己的父亲,但是他这具身体毕竟是那白痴的儿子,以三纲五常为根本道德规范之下的大宋社会,他即使是穿越者也难以跳出伦常朝纲的限制。

女真人要放自己的父亲回来,他绝不能流露出半点不喜不愿之色。

金军使者盯着赵谌,大声道:“只要你们拿出粮食三百万石,黄金百万两,白银一千万两,帛一千万匹,再加上满城的骡马,三千名貌美少女便可以换回你们的皇帝。”

一听女真人如此贪婪,如此狮子大张口,赵谌反而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宋钦宗这个白痴不值一提,但大宋的皇帝的确值这个价钱,可是城中要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东西,最终伤害的是城中几乎所有人的利益。

不说宋钦宗在朝廷、在民间根本没有多少威望和民心,即使他是唐宗汉武那般人物,在已经落入敌手,成为敌国俘虏的情况下,要让国内拿了这么多的东西,特别是在损害所有人切身利益的情况下,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做此事。

当然,这几个人里面多半包含郑立果,但不包含白长苏。

这从两人听了金使的话之后不同的反应便可以看出来。

“张太尉、吴将军、白将军、冯将军、周将军。”赵谌面无表情的看向五名武将,五人躬身答应的同时,依次与太子目光对视的瞬间,彼此之间有了某种默契。

“你们五人将自己的手下败将各自带到自己大营,准备一下,将他们千刀万剐,本宫等一会儿带银子去犒劳大军,顺便阅兵。”这个时候,赵谌若是与金军使者讨价还价,不管他如何小心的说话,都会被人冠上不孝之名,落人口舌。

所以,他采取的是直接无视,虽然这样依然会让一些人说他居心叵测、说他不孝,但“两害相较取其轻”,后者总归是要好一些。

张叔夜等五名武将闻言,无不眼睛一亮,眸中精光爆闪,却是明白了太子殿下此举目的。

不过,他们也只是明白了一层意思,但赵谌如此做,却是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通过千刀万剐金军使者,再加上太子殿下亲自带来的金银,以鼓舞大军士气。

第二层意思,是在金人提出财物赎回宋国皇帝的情况下,太子殿下却是将金银拿来犒劳大军,此事回头肯定会传到全军上下,这自然会让赵谌在全军将士心中狠狠刷一波好感度,提升了太子殿下在军中的威望。

第三层意思,是赵谌要通过此事,进一步将自己与城中所有军队彻底绑在一起,让朝廷文武百官,让满城百姓认为或者相信太子殿下和城内大军已经做好了与金军死拼的准备,断了他们其他念头,从而在城内建立统一战线,凝聚所有能够凝聚的力量。

……

……

阅兵这种事情,规模越大效果越好,但一方面城内找不到一下子能容纳十数万人的平阔地方,另一方面万一此时金兵攻城,军队很难快速回到各自防线。

所以,赵谌只能取其次,挨个到军营去阅兵。

赵谌先去的自然是勤王军大营,虽然只有一万人,但随着赵谌一系列操作,张家父子统领的战力最强的勤王军,无疑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嫡系部队。

大营之中都会有一个校场,也是唯一能够用来阅兵的地方。

既然是阅兵,太子殿下再不能一身常服了,在张红玉的服侍下穿上了一身银色甲胄,腰间也挎了一把宝剑,并且按照张红玉教导的方法,练了好一会拔剑动作和姿势造型。

勤王军大营张红玉住的房间中,赵谌穿好了甲胄,握着剑柄,身体笔直的走出了厅堂,左边跟着同样一身铠甲的张红玉,右边是一脸英武之气的张伯奋。

外面,已经等着的张叔夜看着自己一双儿女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特别是女儿红着脸不时偷看太子殿下的侧脸,心中知道自家算是彻底与太子殿下绑在一起了。

一行人簇拥着太子来到校场,后面有几辆大车,放着两万两银子。

赵谌心中非常清楚,眼下以宋国朝廷和皇室在意识形态领域处于劣势的状态,若只是说一些空话、大话、鼓舞士气的话,不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还会有反作用。

但他这些话、这些姿态配以每名士兵当场发二两银子,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而且,这样做不但能够提高部队士气,还能够夯实自己在每名将士心中的影响力。

若是时间允许,时机到来,赵谌还会在军中塑造对他的个人崇拜。

因为把握好这个度,个人崇拜就会变成一种信仰,能够从根子上让军队的军心坚如磐石,让军队坚韧异常。

……

……

为了效果能够最大化,赵谌从没有骑过马的人,今天也选择骑着马出现在军队面前。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马是全军挑选出最温顺的一匹母马,而且由张红玉牵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张叔夜、张伯奋则骑着马跟在后面,前往校场。

校场中本来就有一个高台,这是战时主将用来发布命令和点兵的,此时上面插满了太子龙旗和“张”字旗。

当一群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入校场时,随着在这里组织军队的张仲熊身边一名旗手挥动大旗,一万士兵顿时齐声大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古以来大军着甲,即使面对天子都不用跪拜,此时自然是直直站着。

在万众瞩目之下,太子殿下以非常酷炫的动作,用右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向前高举。

旁边张红玉适时在太子胯下马脖子上轻拍了一下,那匹温顺的战马立刻后腿蹬地,让自己的身子拔到最高,将自己背上的太子殿下衬托更加威武。

太子身后张叔夜和张伯奋也抽出了刀,然后一万将士也同时抽出了刀,并且敲击着自己身上的甲胄。

一股肃杀之音顿时弥漫在整个校场之上。

太子殿下开口喊道:“大宋必胜!”

一万勤王将士齐声高呼:“太子万胜!” “太子万胜!” “太子万胜!”

连着喊了三次,声浪一次比一次高。

一时间,吼声直冲云霄,士气高涨。

而这时,张叔夜突然走到太子殿下战马右前侧,伸手从自己女儿手中接过了缰绳。

包括赵谌在内,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勤王军主将张叔夜为太子牵马。

之前的阅兵程序都是赵谌结合后世阅兵和眼下实际情况商议所定,但张叔夜亲自给自己牵马,这可不是之前议定好的。

但是,张叔夜愿意屈身为自己进一步撑场子、搭架子、铺上阶,将今天的阅兵对自己的好处放到最大,赵谌自己哪 有不乐意的。

张叔夜其实也是之前瞧见自己女儿总是偷瞄太子侧脸,且流露出一副痴迷害羞样子,才临时决定给太子牵马的。

除了张家兄弟外,外人很难知道张叔夜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有多宠爱,张叔夜此举或许还有其他想法,但更多的则是想给女儿的嫁妆中再增添一些,让女儿在今后的宫斗中能够更得太子宠信,甚至能够成为一国之母——大宋皇后。

今后女儿显贵,眼下老爹受罪。

有因必有果,聪明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张叔夜敢将此举当成自己女儿的嫁妆,甚至看作成为皇后的一线希望,是因为这一幕落在勤王军将士的眼里,这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维系士气和军心,有三大因素。

饷银给足。

纪律严明。

这两者也是立军之根本。

但要想让军队更加坚韧、战力更强,那便需要第三个因素——主将自身的魅力,这也是维系一支军队凝聚力的重要因素。

而勤王军能够在违背朝廷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对金兵发动猛烈攻击,并且以损失一半的惨烈损失杀透金兵,进入汴京城,便是因为张叔夜在这支军队将士心中已经缔造出了极高的个人魅力。

赵谌甚至认为这支勤王军已经可以如原本历史上十多年后出现的岳家军那样冠名为张家军。

而如今他们的主将给太子殿下亲自牵马,虽然后者是大宋储君,也有这个资格,但还是对所有将士很大的冲击。

也无形中一下子拔高了太子殿下在万名将士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而在这个时候,郑立果带着一群侍卫,推上来三大车银子,并且念了一道太子令旨,简单说了这是太子殿下对所有将士赏赐,每人二两银子。

此话一出,再配上三辆车上的银箱都打开,赵谌明显感觉到所有将士再看向他时,目光神色在瞬间发生了很大改变。

“太子威武!”所有将士大声吼道,这次是自发的,没有人组织,所以没有之前那般整齐,但是声音更大,其中蕴含的欣喜和真心更加明显。

这便是金钱的魅力,老板给员工灌输再多的鸡汤,都比不过发奖金、提升工资所带来的效果。

要想让员工加班熬夜、拼尽全力,最大的动力只能是加班费和奖金。

当然,对眼下的万名将士来说,若之前没有太子来到校场之后一系列举动的衬托,特别是主将张叔夜亲自牵马,这效果也不会有这般好。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祭旗。

金军使者被押了上来,挂在了提前准备好的架子上,全身被脱光,套了一张渔网。

千刀万剐可是个技术活,非刀法或者剑法精湛者不能胜任。

张叔夜实力最高,但毕竟是主将,甚至还是太子殿下任命的枢密副使,自然不能亲自操刀。

所以,担负此大任的是张伯奋,只是赵谌发现张红玉这丫头一脸的跃跃欲试。

事实证明,赵谌在阅兵最后环节,整出这么一场非常有必要。

随着那金军使者身上一块块皮肉被削下来,一声声凄厉惨叫传遍整个校场,全场将士的凶厉之气已经被彻底激发,勤王军对女真人本就不多的畏惧之心也消散大半。

……

……

金兵随时都可能攻城,留给赵谌的时间非常紧张,所以勤王军这边阅兵一结束,便立刻赶往捧日、神卫、龙卫、天武四军大营。

阅兵的程序都是之前商议好的,不过勤王军阅兵时张叔夜亲自给太子牵马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白仲丁、吴志飞、冯金光、周成武这四军主将耳中,四人不管心中如何想,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头脑,自然也会效仿。

一圈下来,赵谌发现在京军四大营中阅兵时的效果和勤王军阅兵时有明显不同。

因为,京军的四军主将在自己军中个人魅力远远比不了张叔夜,他们给太子牵马,让太子在京军将士心中的分量增加的程度明显比不了勤王军。

但是,因为京军将士更加惧怕女真人,所以最后对金军使者千刀万剐以祭旗的一幕,反而效果要比勤王军要好,让京军将士对女真人的畏惧消散了更多。

……

……

阅兵之后,赵谌又叫来张叔夜和吴志飞、白仲丁、冯金光、周成武,叮嘱他们做好金兵攻城的准备,毕竟将金人使者给千刀万剐了。

回到皇宫,刚陪着皇后吃了一些东西,郑立果便匆匆来报:“殿下,郭京突然出现在皇宫之外,自称要求见殿下。”

赵谌微微一惊,说道:“这妖人好胆魄,将他带到文德殿。”

半响之后,赵谌坐在文德殿御座之上,看着郑立果带领一队大内侍卫,亲自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后世历史上对郭京的记载是一笔带过,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一个小丑般的人物。

但通过这几天掌握的信息来看,赵谌知道这个郭京能够将大宋皇帝和几位宰相骗得心服口服,又能够让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欲立其为国师,此人不论心智,还是手段,都绝不能有半点小觑。

甚至赵谌此时如临大敌。

他在后世的时候自然是不信鬼神、不信所谓玄学。

可是他连穿越这种最玄乎的事情都经历了,有些玄乎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他眼前,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郭京恐怕真的会一些玄乎的本领,否则光是嗑药神仙丸还解释不通大宋两个皇帝和几位宰相做的一些愚蠢得发指的事情。

所以,此时赵谌是心怀警惕、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郭京。

这妖人一副普通道人的打扮,甚至面容都很普通,是扔到人群中都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类型。

唯一特别的是那一双显得沧桑得过分的眼睛。

赵谌乍一看,对方也就三十来岁。

但目光与其对视之后,便感觉对方年龄不小了,至少有四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的样子。

而最让赵谌心中警惕不已的是,郭京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便清晰的感觉到了郭京的不凡。

对方的装束和长相明明都很寻常,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出尘气息怎么都掩盖不住。

事实上,去年元宵节灯会上太子殿下也见过郭京,只不过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只是配角,郭京将所有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宋钦宗和几位宰相身上,甚至将他掌握的某种玄妙秘术都施展在了宋钦宗和几位宰相身上,得到了他们的绝对信任,允许他的六甲神兵用来守城。

而在太子的记忆中,除了对方施展的一手法术神乎其神之外,对郭京本人反而没有多少印象。

同样的,郭京也不是第一次见太子了,去年元宵节他看了一眼一脸稚气的太子,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太子和宋钦宗的性格相仿,再加上年幼,便认为不值一提,所以再没有关注过。

可是,这几天京城中发生的几件大事证明,他当时看走眼了,所以他今天来见太子,固然是很有信心将太子搞定,但同样如临大敌,提起十二分精神。

当他此时与太子目光对视,暗中通过眼睛目光全力施展某种玄妙秘术之时,发现太子目光依然清澈如泉,平静如冰面一般。

郭京心中大惊,持续施展玄妙秘术,然后他眼中太子那犹如冰面一般的目光轰然破碎,瞬间变成无尽的大海,紧接着便又化成了浩瀚星空,深不可测。

郭京浑身一震,顿时身体颤抖,心中早已惊骇欲绝。

他想要移开目光,但却发现自己的心神好像陷入了太子眼神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他脸色一片惨白,全身上下很快汗如雨下。

郭京不知道,这是因为赵谌是穿越者,融合了太子本身的魂魄,再加上两世为人的经历,让其才拥有了这份隐藏的被动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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