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茹胖子是小说《大明:金融天才,开局被打入天牢》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大明:金融天才,开局被打入天牢》的章节内容
大明朝,洪武七年八月,应天府,刑部天牢。
陈雍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外面,古装的世界分外陌生,高耸的飞檐嶙峋俏丽,不少穿着官服的人来来往往,拿着奏折不停奔波。
额,坏消息,他穿越了。
更坏的消息,刚穿越就在天牢当中。
还有最坏的消息,他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但却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打入天牢。
比最坏的消息更坏的消息是,他呼吸的时候肺部略微灼热,原主...
可能已经被人杀过一次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穿越了过来。
陈雍在原来的世界是个民办银行总裁,来了古代本以为可长袖善舞,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枯坐在此,就是为了想明白原主到底为什么被打入天牢,可他身为银行总裁,见惯了各种明枪暗箭,却一点思路都没有。
显然事情非常隐秘,涉及到的人物也非常高贵!
“哎~”
他叹息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到底是犯什么天条了!
砰。
此时,一声巨响,一只臭鞋突然砸到了他身边。
他转身看去,有几个人团坐在一人周边,一看便知是流氓混混。
“喂!”
“新来的,俺们都叫你多少次了?”
“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啊?”
“过来过来,揉揉脚!”
“让俺先试试你的力度怎么样,要是合适,再给飞哥摁摁。”
“要不合适...”
他将陈雍的碗直接扔到了尿盆当中,“你今儿晚上就拿这个吃饭!”
这种小手段也想唬住陈雍?
陈雍说道:“都到天牢里了还这么横?”
“嘿?”那人说道:“俺们和你可不一样,别看在牢里,但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飞哥家里面是干嘛的你知道吗?”
“快点!”
陈雍言道:“他家有矿啊。”
“你还真说对了,飞哥家里面就有矿,南城徐家知道不?”
“魏国公府的本家!”
“应天的铁都在他手上!”
另一个混混拿起脚上的鞋子走了过来,脚上踩了一堆土伸到陈雍面前:“快捏!”
“不然让你知道知道俺的手段!”
“看见角落里那人了吗?刚开始也挺横,现在我们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
“给你脸就兜着哦!”
陈雍看向角落,只见角落里的那囚犯看见他就和见了鬼一样。
明显就有猫腻。
陈雍心中一愣,暂时按在心中,打算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那人拿起鞋子便高高抡了起来:“俺特么管你是怎么进来的!”
“欠收拾是不!”
陈雍言道:“胡惟庸听说过吗?”
“胡...”
听到这里,那混混高高举起的手瞬间不敢动了:“丞相?”
“听说过就好。”
混混说道:“当年皇上凯旋的时候,俺就跪在路边,当时站在最前面迎接皇上的就是胡惟庸。”
“俺远远的看了一面。”
“你不会说自己和那种人物有关系吧,有关系能进这破地方??”
陈雍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胡乱诓骗道:“有关系,他有个大秘密被我发现了。”
“所以才将我扔到了这里!”
“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说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了!”
听陈雍如是说,小混混六神无主呆愣在原地,转身看向那飞哥:“这..哥,怎么办?”
飞哥啐了一口唾沫,“你就乱扯吧,你觉得我会信这个?”
“胡惟庸那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我爹在门口排了三天,又送礼又送银子都没能见了一面。”
“你是什么人,能见到胡相?”
陈雍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让人看不出端倪:“我是户部八品提举,负责度支科,监管应天府钱粮账簿之事。”
“南直隶,可包括淮西之内。”
“从洪武七年初开始,大都督府频繁调动,十几万大军集结在淮安,钱粮供应乃重中之重。”
“应天府究竟还有多少存粮,有多少能调动,这些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将我叫过去询问一番,也是情理当中吧。”
“这...”
那飞哥听到后彻底踌躇了。
刚想给新人来个下马威,结果就惹到了这么大的硬茬子,弄得虎头蛇尾,对自己的威信是一种打击。
可若是出手的话,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发现了胡惟庸的秘密...
那种大人物一个眼神就能弄死他!
特别他还在牢里面...
想了半天,他恶狠狠看了陈雍一眼,重新坐回了中间。
“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碰一下都让人感觉恶心!”
飞哥摆摆手,手下顿时明白,趴到监狱栅栏上对着一个狱卒问道:“老哥哥,老哥哥。”
“小弟问你个事,出去之后请你吃酒。”
“说!”
手下指了指陈雍:“你告诉老弟,那人怎么进来的啊?”
狱卒说道:“不清楚,是户部度支司的郎中交代人送进来的。”
“度支司?”
“他还真是度支司的啊?”
“那,老哥哥,您就没打听了一下具体事情?”
狱卒瞥了他一眼:“打听个屁,新朝死的官还少吗?”
“老子非得知道他们一个个是因为什么死的?”
“滚回去!”
“是!是!”那人不敢再问,和飞哥说了一下,飞哥顿时对陈雍说的话深信不疑,不敢再招惹,生怕弄一身骚!
陈雍见这种情况轻轻一笑。
蠢蛋!
中午!
“放饭了,放饭了!”
狱卒将饭盆通过缝隙递了进来,陈雍先去挑了些好的,飞哥他们才敢过去。
因为有一个碗被扔到尿盆里了,有一个混混只能用手在盆里面扒着吃,每吃一口都恨恨的看陈雍一眼。
陈雍才顾不上他呢,暗中瞥了墙角的那囚犯一眼,心思微动。
原主之前被杀了一次,有可能就是那看似柔弱的小子动的手,装什么蒜啊!
他发觉自己没死,绝对会向上汇报或者二次动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狱卒都给收买,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人。
可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小个子狱卒靠在墙上说道:“最近的事情都听说了吗?”
“十几万人集中在淮安,魏国公爷拜辞皇帝前去北平坐镇,总督军事。”
“看来是要和鞑子大打一场了!”
“哎~老刘,你不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吗?说说,鞑子厉害吗?”
他们说的老刘懒散的倚在墙上,脸上有一道伤疤,眉目中有一股杀气,听到问题只是切了一声:
“厉害个屁,老子当年从古北口杀出去,拎着一把刀又从大同杀了回来,身上都被血染红了,马上丁零当啷挂着几十颗脑袋!”
“也没见他们把我怎么样!”
“你就吹吧,还几十颗脑袋!”
“你要真这么牛逼,当年选军户的时候至于让你退出来当个狱卒?”
“我那是...滚滚滚!”
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老刘的逆鳞,他瞬间骂道。
“哈哈哈,你看,急了。”
狱卒平常和犯人一块待在这见不了多少光的地方,他们唯二的快乐就是打趣别人和折磨犯人。
“听说广东那边发大水了,你们知道吗?”
“就连广州城都被泡了,灾民可是不少。”
“广州知府战战兢兢,一面加固城墙,一面在城外放粥,生怕城墙被泡烂,饿疯的灾民直接进城哄抢。”
“皇上一连了往广州放了几个官,还将前任参政的脑袋给砍了。”
“我估计啊,这次得死不少人!”
一人脸永远铁青着,皮肤焦黑,眼窝深陷,鼻孔朝前,就和黑面神一样,说道:“你就别说这脱裤子放屁的事了,广东死再多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每月就那么几吊钱,割点肉都不够。”
“就因为这个,天天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哈哈哈!”小个子打趣说道:“我可听见你昨儿被媳妇从床上踹下来了。”
“也是因为吃不到肉?支棱不起来?”
刀疤脸老刘说道:“他媳妇叫的声音就和杀猪一样,要我我也提不起劲来!”
“哈哈哈!”
黑面神直接给了小个子一巴掌:“放屁!”
“老子再强也比你强。”
“在你媳妇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和特么四川人一样。”
“耙耳朵啊!”
“哈哈哈哈!”
所有狱卒当即哈哈大笑。
陈雍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飞哥,突然开口说道:“你们想挣钱吗?”
“挣钱?”
三个狱卒听到后骤然一愣,黑面神抄刀而起,暴躁着指使别人说道:“将牢门给我打开!”
“囚犯?竟敢插嘴?”
“看来是时候让你知道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了!”
陈雍问道:“不想听听我打算说什么吗?”
他冲进牢房将刀直接架在陈雍脖子上:“你可以说,假如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别以为是个官就能怎么样!”
“你是个囚犯。”
“死了也没什么。”
“到时候就说你畏罪自杀又能怎样?”
“刑部大牢里面天天都发生这种事情!”
旁边的飞哥看到这里已经愣住了,那黑面神心狠手辣,他万万没想到陈雍竟然敢开口。
勇者啊!
不,是找死!
“珠江发了大水,沿线的灾民只有两个方向逃荒。”
“其一是前往广州城,其二就是通过梅岭古道北上江西,赣南土地广阔,今年收成也不错。”
“那么多的灾民通过梅岭,我记得那里还有落草的贼寇,梅岭古道一定会堵死。”
黑面神说道:“这和挣钱有什么关系?”
“十几万大军汇聚在淮安,大明朝的铁器主要就是佛山铁,假如梅岭被堵死,佛山铁还怎么来呢?”
“靠海运吗?现在季风的方向可不对!”
“应天的佛山商人肯定已经快急死了。”
“他们靠着关系接下军队的大单子,若是完不成耽误了北伐,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刀疤脸老刘说道:“可笑,征南将军朱亮祖在广东有三万兵马,就算梅岭古道堵了他也很快就能打通。”
“一些蟊贼而已,能造成什么麻烦?”
陈雍看了眼脖子旁边的刀:“广东之祸,在内不在外。”
“当年何真率全省投降大明,皇上为了削弱他的势力将人调走,可广东瞬间就乱了。”
“没有办法,皇上只能将他调了回去,广东又安静了下来。”
“何真的势力已经尾大不掉,广东还负责征广西的粮草。”
“发这么大的水,朱亮祖必须率军震慑当地势力,绝对不敢离开广州城!”
“梅岭古道一定会堵很长时间!”
黑面神微微皱眉:“你是那个户部的官?”
“对!”
“你的意思是,佛山商人都快急疯了,一定会在市面上大肆收购铁器,所以铁的价格会提高,对嘛?”
“对!”
“哈哈哈!”黑面神笑道,将刀往下压了几寸:“户部的官也就这水平?”
“你还别当我们不识数。”
“佛山商人是因为收不下铁而着急,他都弄不到难道我们就能弄到?”
“没有铁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陈雍看了眼飞哥:“他家不就是卖铁的吗?”
黑面神,小个子和老刘,这三个狱卒同时愣住了,目光缓缓移动,慢慢放在了飞哥身上。
飞哥就好像被什么洪水猛兽盯着一样,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
“别...别过来!”
“别...别过来...”
听到陈雍将矛头转向他,飞哥瞬间就吓傻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
小个子狱卒说道:“等等等等!”
“都别冲动!”
“你们忘了吗?”
“之前刑部郎中张大人打过招呼让照顾好他,别受了委屈。”
“郎中大人?”
虽说监狱里面黑幕无数,狱卒能真正掌控犯人的生死。
可是放在明面上,他们绝不是刑部郎中的对手。
三人齐齐回头看向了陈雍。
陈雍言道:“这也简单,你们将他爹叫到监狱来,我和他说就是了。”
“就算没谈成功,你们也不过是出于好心让他爹来看看他,断然扯不到你们身上。”
“等着拿钱就是了。”
黑面神三人对视一眼,问道:“你能弄出多少!”
“几千两吧。”
“几千两?”
这些狱卒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
要知道,在银子还没大规模传入大明的时候,三两银子就足以支付一家人一年的开销。
银子的购买力是很强的!
几千两...
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啊!
三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面对几千两银子的诱惑,他们可忍不住!
“干了!”
下午,陈雍正在小憩当中,老刘过来用刀把敲了几下栅栏将他惊醒过来。
“他爹徐正义来了,就在天牢前面签押室,我给你换个牢房,一会相机行事。”
陈雍点点头,很快就被带到了个较为宽敞的监狱,阳光明媚,居然还有笔墨纸砚。
不多时,一人穿着粗布麻衣路过门口,面目中便带着一股精明,显然是个商人。
“徐正义?”
陈雍突然开口,那商人稍稍一顿,转身看了过来。
“有事?”
狱卒悄然离开。
陈雍说道:“之前我在户部见过你,对你有所了解。”
“你儿子在天牢里面出言不逊,但和他动手动脚实在掉价,那不是我的风格,就只能同你聊聊了。”
徐正义默不作声,甩手就要离开。
“要我将你的谋划说出去吗?”
徐正义依旧没有回头。
“不是和德庆侯有关吗?”
咔!
听到这里,就好像突然踩到什么一样,徐正义再也迈不出一步,回头深深看了陈雍一眼:“在下,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之前,我在户部看到了一份军械司的采购记录,本次北伐,中书省下令工部筹措一百万斤生铁用于打造兵器之用,因为时间太短,工部下属的铁矿只筹措到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给军械司从商人手中购买!”
“军械司主事是广东人,靠着这个关系,佛山商人抢到了这笔五十万斤铁的订单!”
“但他的竞争对手很不甘心,他已经准备好了五十万斤铁,就等出货,可现在却被截胡!”
“直到广东发了大水,梅岭被灾民堵塞,他才发现了机会!”
“佛山的铁上不来,那就只有建州和安庆可以供铁了。”
“福建山地太多,道路不通,可以排除,剩下的只有安庆。”
“安庆紧邻长江,乃巢湖之要道,应天之门户,只要将巢湖卡死,决计一斤铁都送不过来。”
“到时候,那个佛山商人就只能高价从他手中拿铁。”
“要想将巢湖卡死也非常简单,德庆侯廖永忠出身巢湖,皇上进攻应天时投效,立下了赫赫战功。”
“现在长江水道上的关卡守将都是巢湖出身,他们敢不听老上司的命令?”
看着陈雍那坦然笃定的面孔,徐正义面孔冷不丁的抽搐了一下,心中突然冒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陈雍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里面,那竞争对手的计划如何?”
徐正义道:“故事挺好听,但百密一疏。”
“那佛山商人肯定也知道他手上有五十万斤铁,必然想方设法弄到自己手中,最次也会派人盯着他的动静。”
“他大张旗鼓的走德庆侯的路子,不一眼就让人看出他想干什么了吗?”
陈雍言道:“所以他才让儿子犯了点小错误,将人送进了监狱!”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别人都以为他在找关系想把儿子救出去,谁能想到他在找廖永忠呢?”
徐正义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我觉得,这商人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
说小聪明三个字的时候,徐正义死死的盯着陈雍,明着说他就是在指桑骂槐!
“他什么身份,德庆侯爷什么身份,五十万斤铁又能有多少钱?”
“他凭什么认为德庆侯会因为那点小钱帮他?”
“年轻人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这很正常。”
“但是若因此痴心妄想,打算得到命中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就贻笑大方了。”
“你说是吗?”
“做人要学会控制,否则的话,估计很难从这个监狱里走出去!”
徐正义肯定陈雍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发布了自己胜利的宣言。
“在下要去看看我的儿子。”
“失陪了。”
陈雍突然说道:“没错,一个商人的确没可能让德庆侯出手。”
“巧了,他原本的打算就是...”
“只要不让他出手就好了!”
“巧了,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只要不让他出手就好了!”
咔!
徐正义再一次呆在了那里,许久没有言语。
“几十万斤铁而已,德庆侯肯定看不起这些,但压根不需要他出手。”
“事已至此,佛山商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从安庆运铁,要么从你手中买铁。”
“你的价高,又极其谨慎,仓库在哪恐怕都是绝密,就算玩阴招栽赃陷害也未必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所以从安庆运铁就是最好的选择!”
“五十万斤铁,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想运过来就非得巢湖水师出手不行。”
“而巢湖水师最听德庆侯的命令。”
“我估计啊,佛山商人早就准备好了钱,也找好了门路,就等德庆侯回来给他塞呢。”
“此次军队出征,水师要帮助运粮,德庆侯从收到大都督府调令的那一刻开始从巢湖出发,大概还需三天就能到应天。”
“而他的竞争对手所要做的,就是不让德庆侯三天回来。”
“这件事很简单,找几个老兵,在路上拦着他喝酒就是。”
“德庆侯嗜酒如命,再加老兵许久未见,醉上个几天几夜也有可能。”
“按照之前签订的合约,佛山商人需十五天之后交货,从安庆过来需要五天,装货两天,这就是七天。”
“只要拖住德庆侯,让他三天之内回不来,我估计佛山商人的内心就崩溃了,只能找竞争对手买铁!”
“因为每过一天,竞争对手的价都会更高一分,军械司那里也会拼命催促!”
“我说的对吗?”
叮咚叮咚。
天牢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徐正义缓缓转身,脸上闪过无数的情绪。
有愤恨,有杀气,还有恐惧...
陈雍显得更加从容:“说到底,那商人就是要打个时间差而已。”
“因为大家都默认德庆侯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谁能想到被他拖在了路上呢!”
“假如我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你猜佛山商人那边会怎么样?”
徐正义嘴唇铁青,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你和陈东有什么关系?”
陈东,就是那佛山商人。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徐正义脸上的惊愕之色更加明显,“难道你是凭自己分析出这么多来的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陈雍摊手说道:“如你所见。”
“就是个囚犯而已。”
徐正义眉目中一片嘲讽:“哼!”
“囚犯可没你这本事!”
“你想要多少?”
“十分之一。”
一斤铁六分银子,五十万斤铁就是三万两。
他要三千。
“好,我就给你三千两!”
“希望你别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的话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陈雍拿起自己拟好的契约,“这契约上写着我卖给你三万斤铁!”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我还是知道的。”
徐正义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做这种买卖。”
“仁义?”
“你也真说的出口!”
“世人皆说商贾奸猾,孰是孰非,这天牢里面已经表明了!”
陈雍言道:“我要现银!”
“好!要给你送天牢来吗?”
“不用,你给我打个条子签字盖章,我会找人去拿的!”
“滴水不漏啊!”
打完条子签完契约之后,徐正义一刻都不想多待,和刑部郎中打了个招呼,直接便将儿子带了出去,反正他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走出天牢,徐飞扑通直接瘫软跪在了地上,“爹!”
“你是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这副软蛋模样,又想想之前陈雍说的话,徐正义把怒火强压在心:“走,先回家去。”
“嗯嗯!”徐飞言道:“爹,你让管家多准备点好吃的!”
“在天牢里吃饭总混着一股尿骚味,我都快被熏死了!”
徐正义一言不发,回家之后立刻关上大门,脱下鞋刚握到手中用力甩了几下,突然感觉太轻,抄起旁边的笤帚对着徐飞便抡了上去。
“我特么让你待天牢里面你都能待出那么多事来?”
“混账东西,就不能消停点?”
“你知不知道我是拿着脑袋挣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阴了。”
“你知不知道你爹我付出了什么!!”
后院的夫人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过来,看见徐正义在打徐飞直接便趴在了徐飞身上哀嚎道:
“老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阿飞可是你的亲儿子!”
“不都关牢里面教训一通了吗?”
“这还不够?”
徐正义怒骂说道:“亲儿子?”
“我现在就后悔,怎么没把他弄墙上去!!”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怎么得罪了天牢里面那个叫陈雍的人。”
陈雍?
徐飞被打的有点懵,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爹,我没见过他啊!”
“放你妈的屁!!”
徐正义又是几棍子抄了上去,打的徐飞皮开肉绽,徐飞抱头鼠窜,赶忙喊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
“我就是为难了一下他,让他...给我捏捏脚。”
“就这?”
“还把他的碗,扔尿盆里面了。”
“还有吗?”
“没了,真没了!”
徐正义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笤帚扔到一旁,一脚踹了上去:“捏脚,捏脚是吧!”
“你这顿脚捏的可真贵!!”
“什么?”
“三千两银子?”
徐飞失声喊道,心痛的直抽抽。
徐正义抄起笤帚又狠狠给了他几下,“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你这孙子!”
徐飞说道:“那你不成儿子了吗?”
“你说什么?”
“爹,爹爹爹爹...”眼见徐正义又要爆炸,徐飞着急忙慌的喊了一连串,试图唤回那点为数不多的父爱。
“给了那人三千两银子,这仇得报啊!”
“要不买通狱卒,狠狠给他两下,让他长长记性!”
“报仇?”
徐正义深深看了徐飞几眼:“以后你就跟着我,一步都不许离开。”
“至于报仇的事情,提都不要提!”
“为什么啊?”
徐飞不明白,在他看来这就是举手投足的事情啊。
“你不懂。”徐正义道:“商场如战场,但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你爹我行走商场这么多年,历经无数风风雨雨,不知打败了多少人,可唯有一条底线是绝对不会碰的!”
“商,不与官斗。”
徐飞喊道:“可他都被关天牢里了。”
“那也是官!”
“你能保证他没什么好友,没什么姻亲?”
“你能保证他这辈子就死在监狱里了?”
“他只是八品,朋友也许官职不高,可只要随随便便在账本和税务上卡我一下,有的是人来落井下石!”
“士农工商,你以为这句话是假的吗?”
徐飞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三千两就亏了!?”
徐正义拍拍他的肩膀,从容说道:“他既然被关到了监狱里,说明是在党争中落了下风,这不是我们能掺和进去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和你说的那一堆,虽然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对我等来说...”
“胡惟庸和户部的一个主事,没什么区别。”
天牢。
黑面神,刀疤脸老刘和小个子齐齐来到陈雍身边,殷勤说道:“到...到手了?”
“嗯!”
小个子咋咋呼呼道:“钱?钱呢?”
“几千两银子,我还从没见过呢!”
黑面神在他肩膀上刮了一下:“冷静点,号丧呢!”
小个子满脸鄙视:“你看你的腿,现在还特么哆嗦呢!”
“还有脸说我?”
“钱呢?”
陈雍拿起手中的欠条,“拿着这个便可去他家商铺取钱。”
“但你们去不合适。”
“为什么?”
“你们知道三千两银子一共有多少吗?我们四个人平分每人都七百五十两呢,拿不动也放不下!”
“这样,以防他反悔,你们替我给御史台监察御史欧阳韶传个话,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让他将钱取出来,先放在他自己家中。”
“我给你们每人开个条子,证明你们在我这儿存了七百五十两,取用的时候拿着条子来找我便可。”
“随找随取,怎么样?”
小个子有些不愿意,嘟囔说道:“钱还是该拿在自己手里。”
“七百两,我连见都没见过啊!”
“都想后半生抱着它睡了!”
“你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吧?”
陈雍言道:“听说你媳妇把钱卡死死的,七百两拿回去,那还是你的吗?”
小个子一脸恍然:“说的也有道理啊。”
“放在我这儿,我不仅给你保留本金,每月还给你两分的利息,如何?”
“每月两分的利息?”
“你怎么给?”
陈雍言道:“我既然能弄来第一笔钱,肯定也能弄来第二笔钱。”
“这不是什么难事。”
老刘满脸诧异:“户部的官,都有你这种本事吗?”
陈雍并未回答,转身拟好了契约:“如果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字。”
“放心,我人在天牢,绝对一分都少不了你们的。”
小个子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拒绝不了两分的利息,都在契约上签了字。
“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麻烦去城西帽儿巷,将欧阳韶请来。”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叫。”
小个子走后,陈雍靠在墙上小憩片刻,那角落里的囚犯偷偷摸摸的来到门口,敲了几下栅栏将狱卒吸引过来,低三下四说道:
“大哥,麻烦将牢头叫来,我找他有事。”
狱卒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是要东西。
“俺,俺现在身上一个铜板没有,劳烦将牢头叫来,到时候俺肯定给你!”
狱卒顿时没了耐心,“滚你妈的!”
“你什么身份,牢头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滚回去坐着,不然老子给你两棍子,让你懂懂牢里的规矩!”
那囚犯登时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坐了回去,待狱卒走后目光落在陈雍身上。
这...
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明明闷死他了,俺还检查过呼吸!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可能!!
半晌过后,天牢签押室。
一个身着白衣,面色刚正的人走了进来,陈雍正坐在里面喝茶,他笑着说道:“陈兄啊陈兄。”
“这还是坐牢吗?”
“我怎么感觉你这比我在家里还舒坦呢?”
陈雍哈哈一笑:“欧阳兄,我可等你一段时间了。”
“你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这天牢里,处处都潜藏着危险啊。”
来人,正是监察御史欧阳韶。
欧阳韶道:“我是没怎么看出来。”
“叫我来有什么事呢?”
“两件事。”
“第一,你在外面打听来吗?我是以什么罪名被关入天牢的?”
听到这个话题,欧阳韶神色一凛:“我看了你的卷宗,户部郎中定的罪是私改账册,贪污存粮。”
“但后面没有附着任何证据。”
陈雍冷冷一笑:“大明开国刚刚七年,攻广东何真,四川明夏,岭北之战,洪洞移民,这么多大事撞在一起,户部粮仓空的都能饿死老鼠,居然说我贪污存粮?”
“他们就不能捏造更高明的罪过吗?”
欧阳韶道:“陈兄的为人我很清楚,断不是这种人。”
“那卷宗后面没有证据,出乎意料,户部的人也就好像忘了这件事般,没有任何查的迹象。”
“当然,他们就没打算通过这个罪名弄死我!”
陈雍让欧阳韶探探自己的鼻息。
欧阳韶大吃一惊:“怎么会这么烫?”
“我现在呼吸一下肺都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之前窒息的表现。”
“这天牢里面应该有人对我下了黑手,打算给我栽个畏罪自杀。”
“要不是运气好,估计早就完蛋了!”
“啪!”
欧阳韶右手用力砸到桌子上,脸颊青筋凸起:“好狠毒的东西!”
“没有王法了吗?”
“就算是犯了大明律法,那也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私下杀人算什么!”
“陈兄,你在天牢里太危险了,他们见你没死,随时都可能第二次下手。”
“放心,我已经谋划好了。”
陈雍拿出一张欠条交给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次:“一个二代对我出言不逊,我从他爹手中敲来三千两银子。”
“这银子先存在你那里。”
他又拿出另一张纸,上面写着陈雍的签名,盖着他的私印,还有一些其他的花纹。
“账册你那里放一份,我这里放一份。”
“每当我开出这种有签名盖章和特殊花纹的取款单时,你将银两交给持单人。”
“然后从他的存款上划掉取走的那部分。”
欧阳韶道:“需要这么麻烦吗?”
陈雍解释说道:“我告他们说,钱拿回家里就可能会被媳妇拿捏。”
“但真实情况是,只有支配钱的权利在我这,但钱不在我这,我的安全才能保证。”
“有道理!”
欧阳韶沉思说道:“假如钱在你这儿放着,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肯定会眼红,杀人越货。”
“到时候给你交好的狱卒分点,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这不是长远之计,陈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只能继续挣钱,将狱卒都笼络住。”
“欧阳兄,外面就交给你了,我的写字习惯你很清楚,没有我的签字盖章,不要给任何人一文钱,每七天我们对一次账,以免有人伪造银票。”
“银票?好名字。”欧阳韶微微颔首,“陈兄,我有些不明白。”
“怎么了?”
“你到底踩到什么了才让户部郎中这样栽赃?甚至打算在天牢里将你解决掉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我回忆了很长时间,别说踩到什么了,虽然都在度支司,可我就连户部郎中都没怎么见过!”
“这...”欧阳韶想要为他证明清白,可听到这里,他感觉到事情的复杂了。
连人都没怎么见过就要除掉对方,这是犯天条了?
欧阳韶猜测说道:“难道,有更高级别的人出手?”
“可若有更高级别的,他们为何不将你直接打入死牢呢?”
“我倒是有些猜测。”
陈雍言道:“处死,是要皇上勾诀的,卷宗就必须递到龙案!”
“事情还真有可能闹大。”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是更好?”
“有道理。”
欧阳韶神色更加凝重。
时不我待啊!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欧阳韶很清楚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帮陈雍把钱管好。
“陈兄,那我走了。”
“嗯!”
待欧阳韶走后,小个子从远处走了过来,殷勤说道:“先生...”
这个称呼叫的陈雍都有些别扭。
“您今儿晚上在原来的牢房里面凑合一回,我明儿给你换个大的。”
他环顾左右,靠近陈雍耳朵说道:“本来今儿就能住进去,但那牢房里有人,我得让他搬走,还得拾掇拾掇,置办点家具。”
“哈哈哈哈!”
“先生知晓就好。”
“先给我开个单子,我取上十两。”
“好!”
陈雍很快便开好了单子,小个子走路都在飘,等他按照地址来到欧阳韶家中时,发现这里很是破旧,屋顶更是杂草做的,前面临街开着一个油铺,庭院种着蔬菜和粮食。
欧阳韶已经将钱取了回来入账完毕,见到陈雍的银票用秤给他分了十两银子。
小个子心中不无恶意,有个这朋友就是好,估计他家很快就会翻新了吧。
应天府,东门因为靠近运河,属商业区和富人居住的地方。
万国之珍货都运来这里。
南门临近秦淮河,属豪绅居住之地。
大名鼎鼎的魏国公府就在这里!
城西偏僻,住的都是穷人。
城北则是刑部衙门。
小个子来到城东,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禁眼花缭乱,想想自己有着七百两巨款,脚步也轻快了很多。
他买了一斤肉,又买了一个珠宝,打算回家送给媳妇。
他家住在城北,还没进门便听到媳妇的叫骂。
“旁边姓王的,有种死出来,我腌的咸菜呢?”
“怎么突然少了那么多?”
“你这杀千刀的!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有胆子吃没胆子承认?”
“还有,我家门口的屎你拉的吧,喝点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小个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东西壮了壮胆子,又拍了两下脸颊推门进入。
果然,媳妇瞬间将目光转向他。
“贺强,老娘跟上你真是倒八辈子霉。”
“花钱给你弄了个狱卒,本想着你能出人头地,结果呢?”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贺强,你现在就过去给我抡他!”
“老子数到三!!”
“一!”
“二!”
小个子叫贺强,伸手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看见里面的肉,还有放在旁边的珍珠,他媳妇手一滑直接掉在了地上。
贺强用这辈子最淡然的声音说道:“做饭去。”
媳妇傻了:“你...你不过了啊?哪来的这么多钱?”
“自己挣的,去,做饭去!”
“红烧肉,弄点炸酱面。”
“肉沫剁碎了啊!”
“哦!!”
媳妇没有反对,瞬间卑服的转身去厨房里了,没过多时突然转身跑了出来,贺强一愣,急忙摆出防御的动作,还以为她要干嘛。
“咋地不做饭?”
“饭一会再做,不着急,先回屋,回屋。”
看着媳妇从未有过的模样,贺强现在只想说一个字。
爽!!
夜晚。
陈雍身上盖着被子,下面还铺着床褥子,睡的都打呼噜。
旁边囚犯见他睡死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眼中发狠,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死吧!”
突然,一个陶碗急速飞了过来,啪的一声砸到他额头上。
“啊!”
犀利的喊声传来,一股鲜血当时流下。
那囚犯捂着额头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凄惨叫着。
“饶命!”
“饶命!”
“我不敢了!”
陈雍也根本没睡着,看了囚犯一眼转身看向牢房外面。
老刘头就在阴影里面待着呢。
“你一直都没走吗?”
老刘头没有说话,抽刀冲了进来,一刀把将人打晕,用力拖了出去。
人狠话不多。
“这人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
“天牢里有的是方法让他合法死去。”
陈雍又问出了刚刚的问题:“你一直都没走吗?”
“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些官进来要么躺平,要么要死要活,还没一个像你这样打算经营靠自己出去的!”
“我觉得你能帮...”
“算了!”
老刘并没有说完,将人拖了出去,临走前提醒了一句:
“你要小心,这囚犯和牢头走的很近。”
“今儿的行为,应该是牢头授意的!”
陈雍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将怀里的刀慢慢放了回去。
就算没有老刘头,他也没打算让那囚犯活过今儿晚上!
翌日。
贺强走了过来,“先生,先生,你的牢房准备好了。”
“哦?”
“这也没什么要拾掇的,快走吧。”
他将陈雍推搡到另一个牢房,这里明显宽敞很多,更关键的是还有三个窗户,阳光直射,那股潮湿的气味少了很多。
当中摆放着书桌和笔墨纸砚,角落里有一张床,还有马桶,里面垫着香灰。
这待遇看着旁边牢房里的那人都有些羡慕。
“这是来坐牢的还是来度假的啊!”
贺强说道:“先生,旁边就是签押室,我一般都在那里,有什么事你吱声。”
“还有,就刚刚说话那胖子,不要惹,不然会有大麻烦!”
“到时候兄弟可护不住你!”
陈雍问道:“那人什么来路?”
“今年的国子监监生,叫茹瑺。”
“和刑部侍郎茹太素大人有些关系。”
“茹,这个姓不常见,是父子吗?”陈雍好奇问道。
“不是,侍郎大人是山西人,茹瑺是湖广人,但他早年丧父,因为同姓的缘故,侍郎大人对他很是关照。”
“他因为什么进来的?”
“不太清楚,好像弹劾了一位大人物。”
“我还要巡监,就不在这久留了,有事招呼!”
“嗯嗯!”
贺强非常客气,刚刚出门便有一堆人围了过来,一人拍着他的肩膀打趣说道:“嘿,我可是听着了,昨天晚上,房子都晃。”
“什么情况?”
“平常可没见你那么卖力,不都是在下面被动吗?”
“昨儿还吃的杂酱面吧,我家孩墙头爬了半天,口水流了一地嚷嚷的也要吃,哭的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他妈揍了我一顿。”
“孩子哭为什么揍你呢?”
“说我没本事,连炸酱面都弄不来!”
“讲讲,你从谁身上发财了?”
贺强很是嘚瑟,但也不想将自己的底子都给他们透露出去,于是含糊说道:“里面那位,看见了吗?”
“户部的官,擅长赚钱。”
“有什么事可以找他问问!”
“擅长赚钱?真的?”
“那当然!”
“多谢兄弟相告!”
所有狱卒登时一窝蜂的涌了进去,贺强害怕自己的财路被人抢走,赶忙跟了进去,早就把巡监的事情给忘了。
为首的狱卒名叫杨学明,他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还请兄台,多多关照。”
陈雍思忖了片刻:“我在天牢里面消息有些不灵通。”
“这样,杨兄,你来负责一件事,让狱卒兄弟们出去打听,你每天将消息汇总一次送到我这里。”
“我一天给兄弟们一两银子,给杨兄你三两。”
“假如消息多并且有用的话,我还加钱!”
“所有的钱都给杨兄你,你来负责给兄弟们分。”
“如何?”
这杨学明在狱卒心中显然很有威望,陈雍就给点权利将他笼络住。
让他来压服其他人。
一天一两看起来不少,但别在乎。
从这出不去,要钱也没用!
他曾经是银行总裁,这种小手段屡试不爽!
“一天一两啊!!”
“我们一个月才八钱银子!发了,真发了!!”
“你说的是真的?”
很多狱卒不敢相信自己被这么个馅饼砸中了,都有些晕乎乎的。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和你们签订契约!”
“另外,我没有现银,只能给你们开一种银票,你们拿着它可以去帽儿巷领取现银。”
“我还会给你们每人开设一个存款账户,按月算两分利息,并入存款账户当中。”
所有狱卒登时怦然心动。
“我们存钱,你还给我们利息?”
“外面的当铺都是收保管费的!”
杨学明当即说道:“陈兄,从今儿开始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不就是消息吗?”
“我之前学过一些字,没问题!”
“成交!”
陈雍给每个人订立了契约,看着那白纸黑字,狱卒很是激动,就差把陈雍当爷爷来供着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消息。”
“绝对给你把七大姑八大姨的消息都扒出来!”
“嗯嗯!”
任所有人都想不到,青史留名的大明第一个近代银行和第一份近代报纸,就这样草创了。
听见陈雍给他们一天一两银子,又想起自己一次挣了七百多两,贺强更加得意,同时对陈雍更加尊敬。
这才是真兄弟啊!
夜晚。
油灯闪烁,茹胖子靠在栅栏上,不断甩着自己脸上的肥肉.
“兄弟,兄弟。”
“给我也看看呗,我这都快无聊死了。”
他想要的正是陈雍手上的那张纸,上面写满了应天府最近发生的新闻。
天牢里面太无聊了,有这么个打发时间的神器,难怪茹胖子会这样牵肠挂肚!
陈雍熬不过他的哀求,将手中一张纸递了过去,然后看着另一张陷入了深思。
欧阳韶道:“陈兄,“你给狱卒每人每天开一两银子,二十多人一月就是六百两,你手头的存银可撑不了多久。”
陈雍显然很清楚这一点,“这个局面别在乎钱,先将狱卒的心笼络住再说。”
“活不下来,有再多钱也没用!”
欧阳韶继续说道:“但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你发现什么新的商机了吗?”
“我还真有一些收获。”
陈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抿了口茶水。
狱卒正在远处放风,这天牢都赶上他家会客室了。
“什么呢。”
“你看这个,今年湖州大水,生丝必然减产,而马上就要到织机开动的年岁了,那些丝绸商早就接下了订单,假如完不成,单单订金就会让他们损失不小,更别说还有工人的薪水,仓库租赁费用。”
茹胖子说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囤积生丝,等待价格上涨的时候可以挣他一笔吗?”
陈雍摇摇头,一听茹胖子就不懂货值之道。
“生丝价格上涨就是因为湖州大水供应不足。”
“咱们这新入行的去哪囤积去!”
“并且...”
“我认为生丝价格不会上涨,反而还会下跌!”
“什么?”茹胖子愣住了,宛若疯了一般看着陈雍,“你在开玩笑吗?”
“这怎么可能下跌呢?”
陈雍解释说道:“从表面上看自然不会跌,但再结合应天府目前的情况具体分析分析...”
他指着一条消息说道:“你瞧。”
“朝阳门附近的一座仓库发生了大火,那里囤积着不少的生丝,全被烧了。”
茹胖子疑惑问道:“这不更说明生丝价格会涨吗?”
“但应天知府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朝阳门可是漕运汇聚之地,天下所有的粮食都会从此门运送进城,那里的仓库着火了,应天府居然只是派了几个衙役过去,就连坊厢都没有发动起来,这是不是太不当回事了?”
“假如火真的烧起来波及到粮仓,应天知府就算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听罢后,茹胖子陷入沉思当中。
“确实,应天府的反应不太正常。”
欧阳韶道:“这说明,应天府事先得到了消息,早就知道这场大火会烧起来,提前做了准备。”
“心中有底,所以事到临头才会这样!”
陈雍微微颔首:“什么情况下放火的才会告诉别人他要放火了呢?”
“是有阴谋的时候。”
“让人帮我查查,这座仓库是谁租的。”
“好!”
第二天一早,欧阳韶便带着消息赶来了,在金钱攻势之下,他进入牢房就和回自己家一样方便。
“陈兄,我打听到了。”
“那个仓库是江南商人梁弘济名下的!”
“他是江南最大的生丝收购商!”
他将一张纸拿了过来,指着位于角落的新闻说道:“昨天,城外河流发现一具尸体,虽然已经泡肿了,但人们还是辨认了出来。”
“那死掉的人就是梁弘济的伙计。”
“市面上已经有了流言,湖州大水,梁弘济没有收上来生丝,那仓库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可却被那个伙计泄露给了对手。”
“于是,他气急败坏之下便将那伙计给杀了。”
“现在应天府已经以故意杀人的罪名将他拘捕,就关押在应天府大牢当中。”
“他的对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会囤积居奇。”
“陈兄,你应该猜错了,生丝价格一定会涨。”
陈雍摇摇头:“不,这一切看似正常,那把大火是他的对手放的,烧掉他最后的希望。”
“可还是无法解释应天府的反应。”
“对手不可能将他要放火的消息提前告诉应天府,梁弘济的对手是谁?是山东的生丝商。”
“应天可是江南的地盘,知府也是江南人,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我还是确定,那把火就是梁弘济放的,他顺势除掉了内奸,已经提前和应天府谋划好,让应天府将他抓住,营造出不利的局面。”
“他肯定已经囤积了足够的生丝,就等着山东生丝商上当。”
“南北生丝大战从蒙元一直持续到大明,山东生丝为什么占据不了市场呢?还不是因为路途遥远,价高之故?”
“湖州的生丝运到应天售价四两,山东丝却售价六两。”
“这次湖州大水,湖州知府还是山东人,山东生丝商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会囤积居奇,等到价格居高不下在慢慢出货。”
“梁弘济也会疯狂出货,让价格维持在四两和六两之间,这样他是挣的,山东却一直赔钱。”
“山东商人见价格上不去,就会心生恐慌,为了减损一定会大批量甩货,到时候价格就会暴跌!”
欧阳韶问道:“当价格暴跌的时候,梁弘济一样需要出货啊,那时他不就赔了吗?”
“不能一直算经济账,靠着山东籍贯湖州知府的帮助,山东生丝商人在湖州的动静不小,想要将这块生丝产地吞下,山东帮的力量渐渐变强,江南帮早就心怀不满了。”
“这个时候梁弘济出来带领江南击垮山东,虽然经济亏了,但名声却打出去了!”
“齐桓公者,九合诸侯而一匡天下也!”
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分析,一时让欧阳韶陷入了踌躇。
茹胖子说道:“咱们就先别纠结到底是哪种情况,就算陈雍你说得对,那你从哪弄来生丝呢?”
“我不需要有生丝!”
“没有生丝你怎么挣钱?”茹胖子声调提高了不少,“没有裤子就想出门?”
陈雍面色无比笃定:“我自有办法!”
欧阳韶苦苦思忖也想不到陈雍有什么办法在没有生丝的情况下挣钱。
茹胖子同样如此,半晌后按捺不住问道:“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办法,说说?”
陈雍说道:“欧阳兄,你去帮我租个仓库,我会填一张库单,说明里面入货一万匹生丝。”
“并且加上保证金五千两。”
“现在将这个仓单卖出去,告诉买卖人十天之后可以提货。”
“假如到时候没有足够的生丝,我不止会按照十天后的价格如数赔偿,保证金也会交给购买仓单的人!”
“可假如十天之后按时取到了生丝,我不会加价,但保证金要如数退还。”
茹胖子还没翻过来:“然后呢?”
“然后就有两种方法,要么在这十天内生丝价格暴跌的时候将仓单买回来。”
“要么,就买入足够的生丝填到仓库里!”
“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挣的!”
这下,茹胖子和欧阳韶都明白了。
就是因为明白了,才一脸惊悚。
“你这是...”
“空手套白狼?”
“然也!”陈雍摆了个范,“欧阳兄,既然有保证金,这个仓单便需要保人。”
“就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了。”
“保人?”欧阳韶震惊于陈雍出神入化的手段,听到要求后回了一声,片刻便从脑海里翻出一个人。
“我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名气也够,现在也缺钱。”
“陈雍预计生丝价格会掉到多少呢?”
“二两左右。”
“假如六两将生丝卖掉,一万匹那就能挣四万两。陈兄真乃管仲之才啊!”
四万。
空手套白狼套来四万啊!!
茹胖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这位邻居,脑袋忒清醒了一点,也忒聪明了一点。
欧阳韶道:“陈兄,请他作保没问题,但他一直希望能出版师傅的著作,亟需三千两银子。”
“我就厚颜一番,替他讨个三千!”
“出版师傅的著作?”陈雍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书呢?”
“之前叫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的故事。”
茹胖子那一双眼当即眯了起来贼溜溜的转,一副猥琐之样,突然感觉这个样子有损自己形象,用力甩了下袖子:“这什么破书!”
“我读春秋的好吗!”
陈雍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孙子。
“那现在叫什么名字?”
“水浒传!”
陈雍腾的站了起来,为了确定再三问道:“水浒传?施耐庵?”
“陈兄也知施耐庵的名号?”
“当然,那你说的那个保人,就是...”
“对!”欧阳韶点点头,“他的徒弟,罗本,罗贯中。”
应天府,天街拐角处的状元楼。
一人穿着漂洗发白的青衫,带着秀才四方冠走进门去,脚步还有些漂浮,脸颊发红,显然之前已经喝了一顿。
小二上前迎了一下,伸手搀扶着说道:“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
“找人!”
“二楼,欧阳。”
“哦!是欧阳先生的客人,先生之前交代过了,您请和我来!”
小二将他引到了客房门口,轻轻叩门:“先生,你要请的客人来了。”
嘎吱。
房门打开,欧阳韶看见罗贯中欣喜不已,恭敬作揖:“罗兄,自浙东一别,恐怕有六年没有见面了吧。”
“欧阳兄!”罗贯中摆摆手让小二下去,对着欧阳韶作揖鞠躬,两人分别落座。
屋内已经摆上了几碟小菜,罗贯中问道:“老友相见,怎滴能没有酒呢?”
欧阳韶道:“今儿可是有正事。”
“尊师的著作可以出版了,只是需要罗兄帮个忙。”
一听施耐庵的著作可以出版,再加上之前喝了酒,在路上吹了些风,罗贯中瞬间酒意上头,抓着欧阳韶的手便急切说道:
“真的?”
“只要能出版师傅的著作,别说什么帮一个忙了,就算帮一万个,我也在所不辞!”
“一想到师傅在地下不能安眠,我就恼恨自己的无能。”
罗贯中吆喝说道:“小二,上酒上酒!!”
“来了!”
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
一杯酒下肚,再加上之前便有醉意,所谓还魂酒更加可怕。
罗贯中瞬间将藏在肚子里几年的话都说了出来:“欧阳兄啊。”
“你是不知道为兄这几年怎么过的?”
“为兄蒙受天恩,得赐翰林院学士。”
“可因为之前投过张士诚,翰林院的那些腐儒看我鼻子不是鼻子,每天阴阳怪气,就差指着脑袋骂我是二姓家奴。”
“翰林院的藏书不让我翻,就连俸禄都被他们克扣!”
“我辞官不做,那掌院学士居然向皇上说我对大明新朝心有怨言,有如离群之飞鸟,望北归而不能得!”
“北面是谁?”
“是北元皇帝妥妥帖木儿!”
“这指桑骂槐,其心何等歹毒。”
“皇上大怒,将我廷杖数下,赶出了翰林院。”
“我就这么像二臣吗?别说当年不过是被张士诚裹挟而入,见他苛政待民就挂印离去。”
“刘伯温还在元朝当过官呢!”
“掌院学士,欺软怕硬的怂蛋!他敢在皇上面前说刘伯温的坏话吗?!”
罗贯中越喝越多,越说越琐碎。
这些年因为曾经是张士诚下属的缘故确实吃了不少亏。
“老师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要将水浒传出版。”
“这些年我删删改改,添加章节,最后编为一百零八章,只要有钱,立刻就能出版。”
“所以欧阳兄,莫要说一个条件,就算是一万个,为兄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欧阳韶道:“还需要冒点风险。”
罗贯中指着他说道:“莫非欧阳兄认为我是贪生怕死之徒?”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罹犯国法之事,为兄义无反顾!”
欧阳韶将仓单拿了出来,说道:“是要让你做个保。”
“成!!”
他还没说完呢,罗贯中便又让小二上了壶酒,满口答应,一把签上自己的名字,拉着欧阳韶喝了起来。
欧阳韶是个厚道人,还想着给罗贯中解释清楚。
这件事毕竟是有风险的!
可他酒量本就不怎么样,这一通急酒又没怎么吃菜,直接喝的满面通红,最后两人齐齐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先去御史台忙完公务,又回家将银行账目捋了一通,忙来忙去就给忘了。
很快,市面上的生丝价格开始波动起来。
牢头王五回来了,见没人迎接心中很是诧异。
别看他只是个牢头,但在刑部天牢里威望可不小。
别论多大的官,在他手里顺从的很。
这是手段!
平常那些狱卒早就屁颠屁颠的过来,脱鞋的脱鞋,拍灰尘的拍灰尘,今儿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情况?
他转悠了一圈,当看见陈雍优哉悠哉的躺在那里时当即瞪大眼睛,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这...
他怎么没死!!
一看见牢头那见鬼一般的表情,再加上之前老刘让自己小心牢头,陈雍心中瞬间就明白了。
“来人!来人!”
牢头慌张喊道。
签押室的贺强率先听到,但他却没有立刻应和,而是从另一个门绕了弯路,叫了一大堆人才赶了过来。
牢头也顾不上疑惑他们为何同时赶来,生气问道:“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杨学明奇怪说道:“他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这是那些勋贵公子哥的牢房,你让一个户部的八品官,还是一个贪污犯住在这里?”
“像什么样子?”
“他也配?”
“他是来坐牢的,不是来住店的!”
还真和住店差不多。
杨学明道:“陈先生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大明新朝刚刚成立,又正是用人之际,皇上素来礼贤下士,我等也应有谋国之心。”
“为皇上厚待人才,有何不可?”
牢头可万万没想到杨学明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时被堵的话噎了两下。
他怎么会知道,杨学明天天要汇总无数消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片刻后,牢头说道:“你别忘了,他可是贪污犯!”
“未经刑部定罪,哪来的犯之说呢!”
“这里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住过的地方!”
“那你可以去问问他让不让陈先生住。”
两人唇枪舌战,牢头明显不是对手,很快便被说的面红耳赤,怒骂说道:“现在,立刻将人给我弄回之前的牢房去!”
“别给脸不要脸!!”
杨学明好整以暇的靠在那里:“想拿官威来压我?”
“牢头也算个官吗?”
“你有刑部郎中作为靠山,我背后也未必没有人。”
“更何况,侍郎大人的亲戚还没说话呢,轮得着你说三道四?”
茹太素的亲戚?
牢头下意识的看向茹瑺。
“是他?”
茹胖子翻了个身:“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别打扰我们。”
杨学明更加有恃无恐:“牢头,这次你出去捞了不少好处吧。”
“之前刑部衙门羁押了一个走私盐商,你可是好一通照顾,私下将人放了出去,找了个白菜顶替坐牢,他也允诺给你不少东西。”
“天牢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当我们都不知道?”
“平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
“你也别管我们的事!”
“你!!”
牢头被气的浑身颤抖,食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他。
这牢头暗中发财,狱卒却只能一个月领六钱银子,众人早就不满了。
好容易碰见个陈雍带着他们一起,牢头瞬间就被孤立了。
“哼!”
“好!”
“都别后悔!”
“都别后悔!”
见狱卒竟然都冲着他来了,牢头放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杨学明道:“好了好了。”
“之后认真做事,莫要被那厮抓了把柄。”
“但他要故意栽赃陷害各位兄弟,我杨学明第一个不答应。”
“好!”狱卒齐声喊道。
“都散了吧!”
“是!”
贺强对着陈雍飞了一下眉毛,证明是自己做的,眼见陈雍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杨学明道:“陈先生,您就放心住在这里,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有谁不招呼就告诉我。”
“我来帮你解决!”
之前天牢是牢头做主,杨学明趁着这件事将牢头架空,但他很清楚他的权利来自于陈雍,能不巴结吗!
此时,牢头房间。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谁能想到,就走了这么几天,天牢就失控了。
牢头咕咚咕咚喝了口水,一把将手中的瓷碗摔碎:“姓杨的,你这混蛋!”
“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好好激了一下才冷静下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那陈雍杀掉!
他可是收了户部度支司郎中的钱!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调查清楚到底那些狱卒为什么会听他的。
否则连个牢房都换不了,杀个屁人啊!
当着茹瑺的面动手?
他脑袋不想要了吧。
牢头抄刀来到狱卒张六房间当中,张六本想离开却被他一把拦住,将门也关了起来。
“六子,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当初你儿子掉进无忧洞里,可还是我给捞出来的!”
“怎么,转眼就不认人了?”
无忧洞可不是个洞,而是应天府内人贩子的基地,因为位于地下,所以叫做无忧洞。
进入那里面的孩子,极有可能碰上采生折割之事。
惨不忍睹!
张六说道:“牢头,当初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忘不了。”
“可在盐商那件事上我早就帮你遮掩过了,你是在我班的时候把人换出去的!”
牢头问道:“那姓杨的怎么知道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有很多耳目。”
牢头说道:“别紧张,整的和生死仇人一样。”
“我不用你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姓杨的为什么能架空我!”
“只要你说了,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真的?”
“哼,别太让人寒心,我既然能将人从无忧洞捞出来,也就能送回去!”
张六看了一眼,不敢逼迫太甚,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陈雍给你们一人一天一两银子?”
“姓杨的还帮他遮掩,这特么还不是贪污犯?”
“就是被他用钱收买了!”
可随即就有更大的问题了。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呢?”
张六说道:“小个子和老刘嘴很严,可黑面神是个没把门的,喝多了什么都说。”
“之前牢里面关了个公子哥,将陈雍的饭碗扔到尿盆里面,还让他捏脚。”
“陈雍不知和他爹说了什么,从他爹那里敲来了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钱呢?”牢头的呼吸顿时急促了些许。
“都在监察御史欧阳韶那里呢。”
御史?
牢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于是出言挑拨说道:“他给黑面神每人七百两,就给你们一天一两。”
“怎么,没觉得不公平吗?”
“说到底他就是个囚犯而已。”
张六倒没这么觉得,包括杨学明在内,大家都知道陈雍不是吝啬的主。
上一次那是没赶上,只要赶上了,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牢头见挑拨没成功,转身离去了。
他仔细观察了几个时辰,发现陈雍吃的饭都是现做的,完全不经别人手由小个子贺强递给他,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
这特么是皇宫吗?
该怎么办呢?
直到第二天他也没想到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户部度支司郎中的家中。
度支司的郎中名叫张明远,是淮西人士,随着朱元璋一起打江山。
当年是军中算账记粮草的,建国后当了户部度支司的郎中。
他住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房子看上去也乏善可陈,没有任何僭越逾之处。
从门脸看还以为这是个清官呢!
彭!
屋内,重重的一阵闷哼传了出来。
牢头狼狈的躺在地上,胸口有着明晃晃的一个脚印,对面一人穿着白色贮丝长袍,看起来文雅端庄,但脸颊却狰狞无比,显然已经怒火冲天。
“废物!!”
“身为牢头,就那么点小事你都干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你不是说杀过不少人吗?”
“不是说在水准之上,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吗?”
“就这?”
牢头忍着疼痛冲上前去抱住张明远的腿,哭诉说道:“大人,俺那会还确认过,肯定已经让人闷死他了。”
“但为什么又活过来,有可能,有可能是被杨学明救了。”
“是他坏了大人的好事。”
张明远道:“来,我把你闷死,你让他救一个我看看。”
“有这本事他还当个屁狱卒啊,去太医院不好?”
“现在,立刻回去将人给我弄死!”
“假如明天他还活着,那你就准备去死吧!”
“本官说到做到!”
牢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自己已经被架空的事来。
“你...”
“在你管辖的地盘让别人架空了?”
张明远再也气不过,又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我当时怎么就看上你这废物了,一百两银子要是给了别人,天牢里的虫子都给我杀光了!!”
牢头说道:“俺...他,他从铁商那里敲来三千两银子送给狱卒,这是贿赂。”
“皇上最恨贿赂的人了。”
“大人,只要你捅到御前,皇上一定会杀了他的!”
张明远拿起一旁的瓷器直接砸到了他脑袋上。
“彭!”
“杀你妈的头!!”
“就这点屁事捅到皇上那里?你见过真龙天子看蚂蚁打架的吗?”
“我有弹劾的权利吗?”
“御史台是刘伯温的地盘,陈雍好友欧阳韶不也是御史台的吗?”
“我将这消息告诉他们,然后他们顺势一查陈雍是怎么入狱的...”
“这是嫌我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张明远指着他的脑袋警告说道:“没脑子就别给我说话!”
“是!是!”
“滚远点!”
“是!”
张明远的管家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大人,他承诺一天给狱卒一两银子,一月就需六百多两。”
“再加上还要支付利息,他的存银也就够一个月的。”
“一月之后怎么办呢?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必然要通过其他途径弄钱。”
“狱卒懂什么啊,让他们办点毛糙的事可以,弄钱...”
“不可能的!”
“所以陈雍只能通过欧阳韶。”
“我们只需要盯着欧阳韶便知道陈雍下一步是什么,到时候见招拆招便是。”
“他现在看似风光,整个天牢都听他的,一呼百应,但其实游走在水火之间。”
“只要让他赔个精光,都不需要我们出手,那些狱卒就不会放过他!”
张明远微微颔首,心中终于定了下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记住,杀陈雍这件事,是尚书大人关照的,要是办不好,后果你知道!”
“你来负责盯着欧阳韶!”
管家说道:“是!”
只见他还有些踌躇,欲言又止,张明远道:“有什么话就说!”
“陈雍不过是个八品主事而已,何德何能让尚书大人出言一定要杀了他呢?”
“他,是犯什么天条了吗?”
张明远咂舌说道:“犯天条倒是没有。”
“他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不,也许都没有看见,但只要有可能看见,那就不行。”
管家心中一惊。
这到底是发现什么了啊!
欧阳韶找罗贯中作保这件事瞒不住的,很快管家便知道了,将事情告诉了张明远。
“你说,他用六万两将一张仓单卖出去了?”
“是!”
张明远微微踱步,“朝阳门九号仓库,我记得当年是陛下修建用来屯粮的,后来交给了税务司当做货栈,对嘛?”
有人说大明没有商税,其实这是谣言。
朱元璋在各地都设置了税务司,专门用来征收商税。
货栈就是最主要的一种形式,商人从远处运来货物需存入货栈中到税务司报税,拿着税单才能售卖。
商税是回笼大明宝钞的一种手段,只是因为宝钞崩了,一文不值,才显得没什么商税收入。
张明远对管家说道:“税交了吗?”
“交了。”
“不过奇怪的是,我问了下税务司主事,发觉那个仓库里面其实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他还将税交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十天之后要交不出丝绸,连带保证金、丝绸和税就都赔进去了,还要按当时的价格赔,这是...准备自杀?”
管家也想不明白,捋着自己的小胡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明远突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道:“难不成,生丝的价格会降?”
“不,这不可能!”
“湖州刚刚发了大水,生丝减产已经是必然,那么多织机等着开工,价格怎么会降呢!”
管家猜测说道:“也有可能陈雍就是从徐正义手中敲来三千两弄得他飘了,打算把仓单卖掉,将钱分给狱卒之后强行赖掉这笔账。”
“商贾为肥羊,又有监察御史撑腰,难不成那些商贾敢冲进牢房要钱不成!?”
“只是可怜了罗贯中,本来就不受人待见,混的去写话本谋生,还掉进了这种大坑当中!”
管家说道:“大人,属下倒有个主意。”
“说!”
“将那张仓单拿到我们自己手中不就行了?”
“不管如何,我们掌控了主动,谅他陈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张明远却说道:“不,我们不拿。”
“大人。”管家一愣。
“一下拿六万两银子难免被抓住把柄,我可是清官!”
“让牢头拿,借高利贷,把他女儿压上也要给我借出六万两来。”
管家问道:“他去哪弄六万两啊?”
“他不是老吹嘘自己和无忧洞的人认识吗?”
“那些人肯定有!”
管家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大人英明。”
“还有,这是您昨儿说的那道奏疏,因生丝价格上涨,为将士们缝制披风战旗等物预算变高,希望户部多拨款十万两以备支用。”
“属下已经拟好了。”
“嗯!”张明远看了一眼,发觉没什么问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到中书省去吧!”
应天府,钟鼓楼巷深处的一座府邸。
牢头站在那里不停点头哈腰,宛若仆从。
一人坐在他面前,单单从模样上看便带着一丝戾气,应该就是张明远所说无忧洞的人了。
无忧洞是人贩子的基地,大多数成员住在地下,可首领人物绝不是这样,他们有着名贵的宅邸,出入仆从无数,豢养着一批打手,甚至还和朝堂贵胄结交,前呼后拥,比官员也差不了多少。
这又应了一句话,在没有动荡的时候,政治总是朝着有利于精英的方向发展。
“牢头,六万两我有,也可以给你。”
“但你若是骗我的话...”
牢头额头满是冷汗:“任大哥,不敢,俺哪敢骗您呢!”
“陈雍这次想的肯定是空手套白狼。”
“他能蒙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难道还能蒙了俺不成?”
“只要我们将仓单拿出手,由不得他不屈服。”
“更何况,还有郎中张大人在背后撑腰呢。”
那任大哥名叫任无忧,名是后来改的,和他的工作倒是般配。
“牢头,你可知我的手段。”
“假如赔了...”
牢头不停赔笑:“绝对不会。”
“俺有一万个把握。”
“哼!”任无忧用眼神震慑了他一下,心中来回思忖了几番,觉得没什么差错,于是便来到地窖,带他将钱取了出来。
牢头急忙联系张明远,在欧阳韶卖出仓单的时候,让自己的侄子出面将其拿到手中。
“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时间很快过去,几天后。
帽儿巷内。
一人跑的呼哧呼哧,头上的帽子歪了也毫不在乎,来到油铺面前咣咣咣不停砸门。
“欧阳兄,开门,开门。”
“我是罗贯中。”
欧阳韶刚刚将银行的账目整理完,开门一见罗贯中那着急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那仓单什么情况?”
“今日我在酒楼和朋友吃酒,他们怎么说那仓库里面是空的呢!”
欧阳韶奇怪问道:“我之前没和你说吗?”
“没有!”罗贯中无比笃定。
“怪我,怪我!”欧阳韶一拍脑门,想起那天自己喝多了,确实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赶忙将罗贯中迎了进去,上茶倒水。
“欧阳兄,别忙活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这都快急死了。”
欧阳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这是陈兄的谋划,他确定生丝价格一定会降。”
“等价格下降的时候,将仓单再买回来就可以了。”
“生丝价格会降?”罗贯中就好像见了鬼一样:“谁不知道湖州大水生丝减产?”
“价格怎么会降呢?”
“这几天生丝的价格可是一直在涨,都已经涨到五两银子了!”
“之前年份可一直都是四两!!”
“等到了取货时间,别人一看仓库里什么都没有,不止保证金没了,还得按照市价赔偿所有的生丝。”
“假如货主赔不起,就会让保人来赔。”
“我...”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即使欧阳韶将陈雍的分析都说了一遍,罗贯中还是不信。
南北生丝大战?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更何况,就算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湖州生丝减产已成定局,梁弘济去哪弄生丝和对手较量呢!
罗贯中都快哭了!
“罗兄,你请放心,即便真的亏了,也不会让你赔的!”
罗贯中拉着欧阳韶的手,小心说道:“欧阳兄,你和我说实话。”
“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这笔账赖掉!”
“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打算做那无本的买卖,将仓单卖出去,然后等丝绸价高的时候突然出面弹劾,皇上和太子爷最恨囤积居奇,到时候那些商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便能将仓单趁机赖掉!”
“说什么呢?”欧阳韶腾的便站了起来,满脸怒容,“罗兄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我怎会做那种无信无义之事。”
“先生!”
“先生!”
贺强跑了过来。
陈雍和欧阳韶都发现他心思单纯,聪明伶俐,于是让他兼着两头的差使。
“现在生丝价格已经涨到五两三钱银子。”
“市面上一直都在出货,不过很快就被吃完了!”
欧阳韶微微颔首:“很明显,两者的争斗开始了。”
“出货的是梁弘济,收货的是山东商人。”
“假如山东商人财力拼不过,兜不住,大批量的生丝就会流到市面上,到时候价格一定会雪崩!”
罗贯中还是有些不相信,给了贺强一两银子:“麻烦你再去打听打听。”
“嗯!”
很快。
“先生,生丝价格已经涨到五两九钱了!”
“生丝价格已经超过六两。”
“生丝价格已经超过六两三钱了!”
听到越来越高涨的价格,罗贯中心中万念俱灰。
“完了!”
“完了!”
等贺强又跑回来,罗贯中问道:“是不是已经涨到七两了?”
“不!”贺强却古怪的摇了摇头:“生丝价格没有变化,还是六两三钱。”
“还是六两三钱?”
“对,市面上突然出现大批量的生丝,这下没有立刻消失掉,所以价格稳住了!”
“稳住了?”
“这...”罗贯中下意识的看向欧阳韶,“再去打探!”
很快贺强便跑了回来,脸上一股雀跃的表情,挥着手高声喊道:“先生,先生!”
“跌了,跌了!”
“生丝价格跌了!!”
“什么?!”罗贯中腾的站了起来,焦急之下滚烫的茶水浇在自己手上也浑然不知,冲上前去握着贺强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跌了!”
“生丝价格真的跌了。”
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无法预料。
贺强说道:“市面上突然出现无穷无尽的生丝,并且之前购买生丝的那些人刚开始也在悄悄摸摸出货,见生丝价格掉的太快,他们也不在隐藏,挨家挨户上门售卖,价格给的很低很低!”
欧阳韶分析说道:“大明的商人分为行商和坐商两种。”
“坐商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丝商,在市镇收购生丝;另一种是丝行,在城镇开店售卖。”
“因为丝商是供货商,丝行争丝商如争祖宗。”
“什么时候见过丝商亲自上门售卖的呢?”
“很明显,那些丝商彻底疯了,害怕自己手中的生丝卖不出去!”
“这说明,价格还会掉!”
罗贯中一脸恍如隔世,不敢相信说道:“真的...掉了?”
“这...”
他拍了拍欧阳韶的肩膀:“你口中的陈兄,到底是什么人呢?”
“能给我仔细讲讲吗?”
罗贯中最近在构思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他觉得自己心中诸葛亮的形象开始丰满起来了。
料敌于先,决胜千里之外。
不就是这样吗?
任凭谁也想不到,生丝的价格一落千丈。
早晨还是五两三钱,到了中午就只剩下四两了,下午就只剩下三两一钱了。
很明显,无数人在疯狂甩货,生怕自己亏的太多!
这就是商业中的雪崩效应,根本控制不住。
户部郎中张明远诧异的看着管家:“你说什么?”
“生丝价格现在只有不到三两了?”
“就这一天时间足足跌了一半还多?”
管家点点头:“没错,虽然事情的发展非常离奇,但...”
“确实就是这样。”
“市面上出现大批量的生丝,价格还在不停下跌!”
张明远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还真让陈雍料到了。”
“价格怎么会跌呢?”
管家说道:“之前我们都猜错了,他不是打算赖掉这笔账,而是笃定生丝价格一定会降。”
“这样,无论是大批量购买生丝填满那个仓库,亦或者将仓单买回去,他都能大挣一笔。”
“他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张明远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手指一下下轻轻扣着桌面:“简单,一群商贾,能翻了天不成?”
“通知应天府立刻宵禁。”
“所有衙役上街严查,不准商贾抛售货物!”
“拿上我的拜帖,将这次所有的商贾全都请到户部衙门来。”
“本官亲自出面给他们当个和事佬,想必他们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等第二天城门开启,生丝价格就会回到五两!”
“我看他陈雍怎么办!”
管家笑道:“大人英明。”
“属下这就去办。”
天牢。
陈雍看着老刘说道:“你说,应天府提前半个时辰宵禁了?”
“对!”
“理由呢?”
“城西之处发现了霍乱,应天府已经派衙役赶过去了。”
“提前宵禁,阻断传染。”
霍乱...
陈雍很快就想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应天府的目的不是瘟疫,而是禁止商贾抛售货物,这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老刘想不明白。
“假如他就是为了禁止商贾抛售货物,那直接下命令不就成了,将所有商贾抓到大牢里面又能怎么样?”
“如此大费周折,就是想在第二天开门时将价格不动声色的抬上去。”
老刘好奇说道:“没可能真是因为霍乱吗?”
陈雍反问说道:“应天府往宫里面递牌子了吗?”
“没有!”
“应天知府陶鹏兴是前元的安庆知府,余阙的弟子,但却丝毫没有学到余阙的风骨,反而变成一老油条,遇事先甩锅!”
“霍乱这种事情他居然不往宫里面报,显然是假的!”
茹胖子哈哈一笑:“没错!”
“陶鹏兴就是那种人,韩宜可还因此弹劾过他呢!”
陈雍在大牢里面缓缓踱步:“之前欧阳兄告诉我,仓单被牢头的侄子买走了,那牢头也是傻,他以为弄个侄子就能瞒天过海吗?”
“御史台手里可有天下所有黄册的副本!”
“随便一查不就清楚了?”
“仓单肯定在牢头手里,明日生丝价格就会恢复。”
“老刘,现在你将牢头叫过来,让我诈一诈他。”
“好!”
老刘转身离去。
此时的牢头已经六神无主,他万万没想到,生丝价格怎么会降呢!
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值房中不停地打转。
“怎么会?”
“怎么会?”
任无忧的手段他非常清楚,六万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自己让他亏了那么多,到时候...
惨不忍睹啊!
老刘走了过来:“牢头,陈先生叫你过去!”
“陈雍?他叫俺过去?”
“骂的!”
“俺就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他还好意思叫俺过去?”
“俺今天非得活劈了他不行!”
听到老刘的话,牢头登时火冒三丈。
但见面前的老刘嗡的拔刀,牢头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完全架空,在天牢里根本杀不了人。
“他叫俺干什么?”
“你过去就知道了。”
从来只有牢头提审囚犯,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啊!
牢头感觉到了莫大的屈辱。
但他也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两人来到陈雍牢房,见里面干干净净,铺着被褥,还垒了一只床,居然还有枕头!
这特么是坐牢?
有钱了不起啊!
“叫俺来干什么?”
陈雍言道:“别那么苦大仇深,我的仓单在你手里对不对?”
“现在生丝价格已经掉到二两多,虽然因为霍乱的缘故提前宵禁止住了下降势头,但明儿一开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霍乱,那可不是小问题,一旦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商人怕亏损,可更怕死!”
“一听说霍乱来了,明儿会不会一下子将手中所有的货全部抛出去呢?”
“那些丝商有可能离开,丝行有可能选择关门大吉,交易的时间就那么短。”
“所有的行商都想把自己手里的生丝卖出去,价格会低到什么程度呢?”
“你想想,你细想。”
“自古以来,随疾病而来的,不就是商贾大批逃离吗?”
陈雍露出一脸为你好的表情就那样盯着他。
应天府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意编出来的理由,竟然成为陈雍最合适的工具!
牢头心中已经慌了,但还是强行说道:“你莫要诓我没读过书,瘟疫之后各种物品的价格都会上涨。”
“到了那会...”
“哈哈哈!”陈雍大笑把他打断,“你确实没读过书。”
“真的起了瘟疫,上涨的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生丝有什么关系?”
“难道能吃吗?”
牢头脸上满是冷汗。
“我知道那张仓单在你手上,现在,我可以用每匹一两七的价格从你手中买回来,一万七千两,怎么样?”
“你放屁!!”牢头直接骂道,“俺花了六万两买的!你就给一万七千两?”
“那你可以花六万两再卖出去啊!我又不拦着你!”
“若不是保人罗贯中催促,我才不会从你手中买回仓单,大可在市面上扫货,然后填充到仓库里面不就得了?”
牢头心中纠结起来,“保人催促,什么意思?”
“罗贯中和欧阳兄都是个厚道人,不希望别人损失太多,这才让我现在收回。”
“若是到了明天,你的仓单能卖出一万两算你厉害!”
“自己好好想想吧!”
牢头无比纠结,转身回到签押房中,在行走过程中听到不少狱卒谈论生丝之事。
“你们听说了吗?虽然宵禁了,但地下其实还有黑市,黑市里的交易可就没停过!”
“现在生丝价格,已经掉到二两了。”
“那些没资格进黑市的人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进黑市的名额都抢疯了。”
“一个名额,你们猜多少钱?”
“三千两啊!!”
“你想想,进不去的人明儿早上定会大规模的甩货,而囤积在黑市的生丝也会大量出货,明儿生丝价格要是不掉到一两以下,那就见了鬼了!”
“一两?到时候我可得多买点,给我媳妇多打几件衣服!”
“嗯嗯!”
一两,黑市?
牢头心中更加忐忑,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谈论生丝的事情,让他再也忍不住,快速返回陈雍牢房,说道:“两万两!”
“我卖给你了!!”
“就一万七千两!”
“一万九!”
“就一万七!”
牢头一咬牙一跺脚,“一万七,卖了!!”
稍微能回点本,还钱肯定是不够了,他得连夜跑了!
至于媳妇和孩子,只要自己还在,那不还能生吗?
刘邦当初还将刘盈踹下去了呢!
“这是仓单,给钱!”
陈雍核对了一下仓单,而后开了一张一万七千两的银票,让他去欧阳韶那里兑换。
这一下,进账四万三千两!
“哼!”
牢头抢过银票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陈雍说道:“给那几个按照我的要求闲聊的兄弟一人十两银子。”
“说的漂亮啊!”
“哎,茹瑺,你说他拿着钱会干什么呢?”
“肯定是要跑!”
茹瑺非常清楚,现在去还钱的都是傻子。
“那你说...”陈雍摸着下颌,“我现在派人劫住他,然后将一万七千两的银票拿回来,将他扔到秦淮河里装作是高利贷干的。”
“是不是能挣的更多一些?”
茹瑺愣住了,半晌之后才说道:“罗贯中看错了,你不是诸葛亮。”
“而是贾诩!”
“这是杀人诛心?”
“毒啊!”
牢头回到房间匆匆收拾细软,将这些年自己弄到的东西打包了一下,打算靠着积累的关系趁着宵禁逃走。
正在此时,梆梆的敲门声响起,他不耐烦的骂道:
“谁啊!”
“俺不是说不论谁都不准打扰吗?”
门外人喊道:“牢头,张大人请你过去。”
张大人?
张明远?!
“等等,穿裤子呢!”
牢头不敢放肆,急忙将收拾好的细软塞到箱子里,用力压平,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不是宵禁了吗?张大人现在寻我作甚?”
“大人怕你出错,有些事要交代,走吧!”
两人打着灯笼来到郎中府邸,一路上也没人阻拦。
张明远道:“今儿生丝价格大跌的事情知道了吧。”
“嗯!”
“你放心,这宵禁是本官让应天府做的,本官已经将所有商人聚集在府邸上开了个会,明儿生丝的价格就能恢复正常。”
“到时候你拿着那份仓单去找陈雍拿货。”
“如果拿不出来,你就直接将人处死,然后将那些狱卒也杀上几个,装作他们钱财一空,愤恨杀死陈雍,然后畏罪自杀!”
“懂吗?”
“别在让我失望!”
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这几句话在牢头心中翻起了什么滔天巨浪。
张明远...
张明远已经将商人都叫了过来?明儿生丝价格就会恢复正常?
这...
这...
他突然明白陈雍为什么着急出货了,感情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幕,刚刚说的所有话都是在诓自己,硬生生诓走了四万三千两白银。
可耻!可耻啊!
牢头忽的感觉胸口喘不上气,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噗通便栽到了地上。
张明远本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可看到牢头这模样,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仓单呢?”
“拿出来!”
他厉声骂道!
管家上去揪着牢头的脑袋,将他眼睛扒开,道:“大人问你话呢,回话!”
牢头挣扎开来,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大人,属下无能,那仓单...”
“已经被陈雍诓走了。”
“他骗了我,他骗了我啊!”
张明远听到后双眼一黑,身子踉跄后退几步,“你!你!”
“你就这么不相信本官吗?”
“本官堂堂户部度支司郎中,连几个商人都拿捏不了吗!”
“废物!废物!”
张明远气的照着牢头心窝子便踹了一脚。
牢头顾不上疼痛,抓着张明远的裤头嚎啕说道:“还请大人救俺一命。”
“任无忧会将俺杀掉的!”
“杀掉?本官都想把你杀了!明明能直接铲除陈雍,却被你这个废物给破坏了!”
“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人架空!”
“滚!快滚!快滚!”
张明远气的心脏狂跳,管家赶忙将他搀扶到一旁,喝了几口茶水才稳了下来。
“大人,俺借的钱...”
“滚!!!”张明远咆哮说道。
管家明显是个练家子,一只手提溜着牢头出了大门。
牢头不停求饶:“大人,大人。”
“俺都是为了你啊。”
管家问道:“你多少钱将仓单卖出去的?”
“一万七千两。”
“这就是说亏了四万三千两?”
“嗯!”
牢头唯唯诺诺,还以为出了什么转机,然后便感觉屁股传来一阵剧痛,管家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滚吧!”
“这...”
牢头可知道管家的心狠手辣,当时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便跑。
回到府邸,管家说道:“欠了无忧洞四万多,那孙子肯定想跑。”
“大人,听说陈雍给狱卒开的都是那种不记名的银票,属下觉得,可以派人截杀,好歹也是一万七千两呢!”
张明远太阳穴突突的跳,已经没心思想这东西了:“你去安排吧。”
“是!”
管家给张明远额头搭了一把湿毛巾,转身离去。
张明远怔怔看着天空,陈雍,难道你是杀不死的吗!
牢头惊恐的收拾好细软,一溜烟跑到了金川门附近,见到了守将郭成河,卑微说道:“郭大哥,兄弟想要出城,还请你给个方便。”
他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这点钱不多,给兄弟们买点酒水喝!”
“就这点啊。”
牢头赔笑说道:“大哥你也知道,兄弟这也算不得个官,来钱的门路都和兄弟没甚关系。”
“这里还有几两,专门用来孝敬大哥。”
郭成河点点头:“开门是不可能的,我找个吊篮将你放下去吧。”
“多谢多谢!”
眼见牢头离去,郭成河双眼一眯,挥手将旁边副将叫了过来:“派个人,追上去,抹了脖子!”
“户部郎中亲自交代,这孙子身上肯定有好货,刚才给他机会,还不拿出来分点。”
“他不死谁死?”
副将问道:“为什么不在这里动手呢?”
“刚刚只要我们将吊篮松开,他肯定摔成肉泥!”
郭成河道:“那所有人就都知道是我动的手了!”
“他可以死,但决不能死城门这里!”
“去!”
“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金川门位于城西,因为实在太过偏僻,朱元璋甚至在洪武后期将门堵了起来,再不开启。
牢头在荒野中走了一段,终于碰见一个渡口,飞步上前,高声喊道:“船家,船家!”
星星灯火从迷雾中走来,船家唱道:“去哪儿啊?”
“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应天。”
“那你上船吧,我明儿早上发船去杭州。”
“好!好!”
他刚上船将行李放下松了一口气,却见那船家抄刀便走了过来:“牢头,你想跑哪儿去?”
“借了六万两,不想还了是不?”
“无忧大人早就猜到你会来这一套!这哪个码头没有我无忧洞的势力?”
“你...你...”牢头惊恐万分,“是任无忧派你来的!?”
“跟我回去!”
“不!”牢头很清楚现在和他回去有什么下场,绝对惨不忍睹,听说无忧洞以吃人为乐,性格早就扭曲了。
“这可由不得你!”
他刚要动手,嗡的一阵箭鸣忽而响起,只见三艘船将这艘船围在了垓心。
“啊?”
四艘船每个都杀气腾腾,其中一艘上,刀疤脸老刘看着这古怪的一幕嘴角抽搐了片刻。
“嘿!”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抢手货!”
“这么多人都想杀你啊!”
看着自己被包围,牢头的脸瞬间就绿了。
天牢。
老刘绘声绘色讲道:“当时啊,一共四路人马将牢头团团包围,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谁都不肯让。”
“我突然暴起,先冲上去将牢头身边那人砍死。”
“然后同其他两人战到了一起。”
“打的是昏天黑地,我左手一刀挑在他肩膀上...”
陈雍举手打断,“说结果就可以了。”
老刘满脸都是你不懂武功精彩的表情,说道:“另外两人分别中了几刀,跑了。”
“银票拿到了吗?”
“没有,牢头也中刀了,翻身掉进了水里。”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那张银票也泡了水什么都看不清了。”
陈雍微微颔首:“银票泡水也就没人去兑换。”
“这也算是拿到手了。”
“老刘头,干得漂亮。”
“这次我给你开五千两的银票,随时可去欧阳那里兑换,不兑换我每月付你两分的利息。”
老刘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多谢先生。”
在陈雍写银票的时候,老刘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让黑面去呢?”
“他的武功也不错,当年还跟随尚书大人去追过江南的连环杀人犯呢!”
陈雍回道:“因为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黑面神性格暴躁,唯利是图,我不放心。”
“有些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他可以因为一些利益追随我,也可以因为更大的利益离开我。”
“有故事的人,真心希望我能帮到他的人,才更让人放心!”
老刘恍然了,但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故事,拿着银票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茹胖子凑了过来:“这刀疤脸是从军中退下来的。”
“听说还能认识魏国公徐达呢!”
“但,不知真假啊,只是我道听途说。”
魏国公何许人也?
大明的战神!
老刘和他能认得?
陈雍打算从这方面下手让人去查查。
茹胖子说道:“这次南北生丝大战,山东商人和梁弘济斗的不可开交,谁能相信最后的获胜者是个在天牢里面指挥若定的人呢。”
“六万两白银啊!”
茹胖子脸颊上的赘肉上下呼扇,“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哎,你能猜出最后那四路人马分别是谁吗?”
陈雍数了一下:“我派出一路,张明远一路,无忧洞一路。”
“最后那路,估计是逃跑的路上走漏了消息,被人盯上了吧。”
茹胖子还有个疑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会从金川门码头离开呢?”
“我不知道啊,老刘自己查出来的。”
“他和城门守将恐怕有一些关系!”
陈雍抿了口茶水:“现在我有些相信,他也许真能认识魏国公爷!”
茹胖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突然想起自己弹劾国子监监正宋衲这件事。
稀里糊涂的就被关到天牢里了。
陈雍洞察局势,料事如神,也许真能分析出什么呢。
户部郎中府邸。
“钱拿到了吗?”
管家摇摇头:“一共四路人马前去杀他,最后牢头被斩落入水中,银票也损坏了。”
“四路人马?好热闹啊!”
“嗯!一路是我们,一路是无忧洞,一路是陈雍,最后一路,恐怕是郭成河见财起意。”
“我们通知城门守将见了牢头一定汇报,牢头最后走的金川门,郭成河动手有很大的嫌疑!”
张明远道:“肯定是他!”
管家奇怪问道:“生丝大战可还没结束呢,难道郭成河那个大老粗也得到了消息?”
张明远一脸不屑:“没有,但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人,牢头又仓皇逃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郭成河的想法估计是闲着也是闲着,捎带凑合一脚,也许能有什么收获!”
“这孙子!”
“银票被毁,也就是说无人兑换,事实上那银子还是落陈雍手里了。”
“哎~”
“我都有些不想杀他了,六万两啊!他这点石成金的本事究竟从哪练得,之前可没这手段!”
管家问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让无忧洞的人去要钱吧,他们比我们更擅长这一道。”
“另外,牢房里不是有个外号黑面的吗?”
“把他请过来,断然不能让陈雍过的太舒服!”
“是!”
此时,梆梆的叩门声忽的响起,一阵尖细的嗓音从门外响起:“太子殿下旨意到,大开中门迎接!”
“太子殿下?”
张明远瞬间就想到了:“遭了,是那份奏折!”
“快快准备!”
他匆匆跑了过去将中门大开,把圣旨迎了进来,又让人打上井水将庭院洗净,摆上香案:“臣,户部度支司郎中张明远叩拜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监高声念道:“太子殿下制曰:”
“前些日户部郎中所上奏折,言及生丝价格高涨,需户部拨银十万赶制军械。”
“如今生丝暴跌,此奏折却为何意?”
“莫非趁父皇北巡欺孤不懂形势?”
“着即令司礼太监宋和将这厮廷杖二十,着实打。”
“钦此!”
“郎中大人,接旨吧!”
“是,微臣接旨!”
宋和差人在中门口摆下板凳,将亲军都督府的大汉将军叫了进来:“张大人当年也是军中之人,莫要以为皇上北巡,便可肆意妄为。”
“太子殿下,不是你能糊弄的!”
张明远赶忙下跪叩首:“公公,微臣冤枉啊!”
“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杂家说了也不算,太子殿下说了才算。”
“趴这儿吧!”
“是!”
二十廷杖之后,张明远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当然不敢恨朱标,于是对陈雍的恨意就更深了。
管家敷好了药,张明远趴在床上说道:“你去和那黑面神见面,挑拨他与陈雍的关系。”
“另外将真相都告诉任无忧,那些脏事他会帮我们办了!”
“是!”
应天府,天街酒楼。
黑面神来到二楼雅间,却见这里已经准备了一桌好菜,管家坐在下首的客位,见他上来热情迎接:“李胜兄弟来了啊。”
“快坐快坐!”
黑面神名叫李胜,他谦虚说道:
“不敢,不敢。”
“哈哈哈,来了这里就别矜持,都是自家兄弟。”
“当年你去滁州办案的时候,当地一家姓曹的大户给了你二十两银子让你放他一马,忘了吗?”
李胜的心当时咯噔一下,不明白现在说这件事为了什么。
他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
“别紧张。”
“那是我的远房叔叔。”
“我还要感谢兄弟当年高抬贵手呢!”
“来,我敬你一杯!”
听到这里,李胜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竟有这样的缘分。”
管家说道:“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他先攀了一会关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开始进入正题了。
“兄弟这样的人,在牢房里面当差实在屈才。”
“我可以做主,将兄弟调来户部。”
“户部是什么地方你肯定知道,那是大明的钱袋子。”
“稍稍漏出一点,就比你现在挣的多。”
李胜果然心动了:“去户部当差?”
“真的?”
“那是,我会骗自家兄弟不成?”
管家说道:“最近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一个户部八品主事而已,就在天牢里面混的风生水起。”
“你想想户部是什么样子?”
“老实说,我也为兄弟你感到不值啊!”
李胜问道:“怎么说?”
“上次,陈雍从铁商徐正义手里敲来三千两银子,分了你七百,这你就满足了吗?”
“你知道他这次从生丝商手里挣来多少吗?”
“多少?”
“六万两!!”
李胜感觉自己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许多,六万两银子,活活能将他砸死!
“那些给他传递消息的狱卒,一人十两。”
“杨学明,五百两。”
“那小个子都得了三百。”
“他分你一两了吗?”
“陈雍这人我很清楚,色厉内荏,极度自负,用人朝前,不用人向后。”
“兄弟,他就是在利用你!要没有你,他能有现在?”
“相比他挣的那些钱,给你七百两就和打发叫花子一样。”
“你明白吗?”
几杯酒下肚,黑面神李胜感觉不公平,虽然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囚犯而已,手中竟然有六万两银子,还不分他一点!
这算什么?
见李胜的表情,管家明白,自己今儿的计划算是成功了。
这人,眼高手低,心胸狭隘,好糊弄的很。
“来来,兄弟,别想那些了,喝酒喝酒。”
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几杯酒下肚,李胜感觉到更为憋屈,几次想说话却都咽了下去。
管家察言观色很清楚这一点,就是抻着他,不停灌酒。
最后李胜实在忍不住了,拍桌子问道:“您可有什么办法吗?”
管家还在装傻:“什么办法?”
李胜暴躁说道:“整整六万两啊,他陈雍凭什么一两都不分给我?要没我他算什么东西!”
“不识好歹的家伙!”
“那会我可是将刀架他脖子上了,当时就该一刀抹了算求!”
管家可是老油条了,伸手轻轻给了自己脸颊一个巴掌,佯装后悔说道:“算我多嘴好不好?”
“杀人可是犯法的!”
“何况天牢里都是陈雍的亲信,你也动不了手,千万别因此害了自己的性命!”
李胜暴跳如雷,“亲信?”
“他们算什么东西!”
“管家,兄弟,俺知道你常年和郎中大人在一起,肯定认识不少人。”
“俺求你了,帮俺想个办法!”
“想...”管家叹息一声,“兄弟,既然你这样恳求,那,为兄就帮你想想办法!”
他举起杯来,叮嘱说道:“但在我通知你前,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以免陈雍发现蛛丝马迹。”
“那厮狡诈如狐啊。”
“嗯嗯!”
有了户部郎中作为靠山,李胜顿时放下心来:“喝酒喝酒,俺敬你一杯!”
“来!”
“今儿不醉不归。”
等李胜烂醉如泥之时,管家却还非常清醒,出门而去,对着随从说道:“把事情通知无忧洞,就说已经准备好。”
“到时候招呼我一声,我让李胜放开口子。”
“大家一拥而上,将陈雍乱刀砍死!”
“到时候就算茹太素追查,人是无忧洞杀的,口子是李胜放的,和郎中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呵!”
李胜不明白,这些人的酒可不好喝。
里面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转的过来吗?
应天,帽儿巷。
罗贯中拿着银票想从欧阳韶那里取出三千两,心里都美的冒泡。
这下师父的书籍终于可以出版了。
最近欧阳韶运营银行也懂得了不少,对罗贯中说道:“罗兄是要去找书商出版吗?”
“对!”
“那这银两大可不必取出,我将银票给你换成两张一千的,一张五百的,五张一百的,拿着银票直接去找书商洽谈便可。”
罗贯中稍稍失色:“此为前宋交子和前元中统钞?”
“那东西可早就没信誉了!”
“书商会收吗?”
“交子和中统钞是因为滥发无度造成贬值,银票却可随时来帽儿巷兑换成银两,还如此方便,他们为何不收呢!?”
罗贯中微微颔首:“我去试试吧。”
“嗯!”
前门书店。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板拿着银票横过来竖过去看了好几眼,最后瞥了下罗贯中。
“从纸张来看,不是前元的中统钞。”
“名字印章俱全,还有一些其他暗印。”
“做的倒是挺精细。”
“可这真的能在帽儿巷兑出银子来吗?”
“您是读书人,可别诓我啊!”
罗贯中道:“掌柜的您就放心吧。”
“那本水浒传你也看了,我以它的名义起誓,总不会是骗你吧!”
“嗯嗯!”掌柜的微微颔首,将银票收下,“那水浒传我看了,确为好书,出版的事情便交给我了。”
“多谢掌柜的!”
罗贯中神色一喜,恭敬行了个礼。
“爷爷,我要吃肉。”
此时,一个小女孩从后院走了过来,声音清甜,年岁不大。
罗贯中了却心事,身上轻快了不少,顺着声音看去,本想逗弄逗弄孩子,可当看见那人面貌时,整个人却兀的一怔。
只见那女孩脸上、手上有着几片青紫,牙齿也少了几个,最为关键,左脚踝呈现不正常的弯曲,好像是...
被人强行打断的!
那掌柜的将她抱了起来,心疼说道:“怎么不在后面等着呢?”
“爷爷一会就给你买肉去,只要你别乱跑,爷爷还给你带糖,好不好!”
“好!”小女孩欢呼雀跃,一瘸一拐的回屋去了。
罗贯中问道:“掌柜的,那是?”
“我孙女,糖糖。”
“她的脸...”
“哎!”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掌柜的伤心事,他坐在门槛上叹息一声,怔怔看着外面,目光中带着憎恨。
“去年正月十五,糖糖被无忧洞中的那些混蛋撸去,问我索要五千两银子。”
“虽然皇上免了笔墨纸砚的商税,但我这是个小店,凑齐五千两也需要几日。”
“就在这期间,他们给糖糖的脸上涂抹了青汁,那颜色是前宋用来刺配的,根本就除不掉。”
“就算孩子跑了,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出来。”
“而后,他们强行把糖糖的腿打断,让她在街上要饭,糖糖不从便棍棒加身,手臂上的青紫,还有缺了的牙齿就那么来的。”
“那些人出手狠毒,宛若畜生一样,如果小老儿去的再晚一些,估计糖糖就没命了!”
罗贯中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书中的采生折割?”
“他们....他们岂敢如此?”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老掌柜说道:“无忧洞位于地下,那任无忧不止一次的说过,皇上的王法只能管到地上,管不到他们。”
罗贯中愤恨说道:“可恨!”
“一群地下的硕鼠而已,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难道应天府和他有勾结吗?”
掌柜的满脸苦涩:“小老儿报官的第二天这个店铺就让烧了,然后还有贼人当街将我拦住暴打了一顿,后来又将大粪堆在我家门口,还在睡梦中时将一把刀放在我旁边。”
“我哪儿还敢上诉啊!”
罗贯中道:“很显然,他们不敢杀你,就是害怕将事情闹大。”
“我也不知道事情是该可喜还是可悲。”
掌柜问道:“什么意思?”
“可喜,应天知府是干净的。”
“那群人不敢杀人,就是害怕捅到应天知府那里。”
“可悲,下面的小吏绝对收了黑钱,否则怎可能第二天就知道报官的消息!?”
掌柜将背倚在门框上:“这一年过去,小老儿也看开了,单凭我一人斗不过他们的。”
“只能将恨埋在心里!”
罗贯中言道:“采生折割伤天害理,既然碰到怎能袖手旁观。”
“掌柜放心,我定会给你报仇,将这些魑魅魍魉全数铲除!”
听到罗贯中的这番话,老掌柜第一时间不是感激,而是担忧:“书生。”
“你连出书的钱都是好容易凑出来的,可别犯浑去和他们斗。”
罗贯中道:“他们敢杀了我吗?”
掌柜苦口婆心解释:“他们的无赖手段多了,把你打晕之后脱光扔秦淮河青楼门口,到时候传几句流言,说你不给钱,那还能说得清吗?”
“你的所有名声就都毁了。”
罗贯中虽被人排挤,但从始至终都是当官,哪听说过这种手段呢。
当官的虽然斗,却也是有底线的!
“哎~”
掌柜的已然认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小老儿去买点肉,买点糖回来。”
“你的书排版校对,大概需一月左右,到时候书籍便可问世。”
“客官不必心忧。”
看着他那愁容满面却不得不将痛苦隐藏起来的表情,罗贯中更加气愤:“掌柜的,你请放心。”
“我绝对要和那群硕鼠斗到底!”
“让他们知道。”
“悠悠之下,还有王法,还有青天!”
天牢。
欧阳韶罗贯中坐在那里,陈雍言道:“所以,欧阳兄就带你过来找我了。”
罗贯中有些尴尬,这毕竟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却得麻烦别人。
“陈兄是没看到那姑娘的惨状,脸上有刺青,牙齿缺了几个,腿被活生生打断。”
“那群地下的硕鼠以为自己是什么?未免太猖狂了一些!”
“陈兄之前看破南北生丝大战,足智多谋,让我钦佩不已。”
“我现在能想到的帮手也就只有陈兄了。”
“还请不吝赐教。”
欧阳韶也行了一礼:“大明开国已然七年,我竟不知还有这种鬼蜮之地,这是我身为监察御史的失职!”
“让它存在一日,便不知有多少孩子会受到摧残。”
“陈兄,我也刚有了儿子,将心比心,若我的孩子落入他们手中,估计我也会直接拿着绣春刀去找他们拼命吧!”
“先天下之忧而忧,还请陈兄帮忙。”
“快坐下,你我兄弟,别这么客气!”陈雍让人坐下,分别倒了一杯茶水:“其实不用你们来,我也有打掉无忧洞的心思。”
“那牢头与无忧洞合谋要挣我的银子,最后赔了六万。”
“牢头一死了之,可无忧洞恐怕不会这样认输,估计正琢磨怎样将钱抢回去呢!”
陈雍在牢房中踱步片刻:“无忧洞,前宋就有,最开始是一些流落城市的苦命人没有地方住,只能住到了下水道里。”
“然后,宋徽宗作乱,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打行的人占据了地下,将他们都集中起来,不服从的直接打死,渐渐形成了地下力量。”
“经过这么长时间发展,大部分人的性格已经扭曲,甚至有人认为吃人肉都是正常的!”
“要想除去无忧洞,治标是不够的,需要治本。”
“还需要借四股东风!”
看着陈雍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罗贯中感觉自己心中的诸葛亮形象越来越丰满了。
“那该怎么治本?”
“又该借哪四股东风呢?”
陈雍言道:“只要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还在,他们就只能住下水道,无忧洞便不可能彻底除去。”
“就算现在我们将任无忧杀了,过两年还是会死灰复燃。”
“所以,要出钱人送到北方,分田分地,让他们有谋生的能力。”
“还要解决城市的失业问题。”
“自古以来,失业就是最大的动乱。”
“而这两点都不是我们能越俎代庖的,需要朝廷出手。”
“这第一股风,就是朝廷。”
“治标,治本...”欧阳韶钦佩的五体投地。
“陈兄所言甚是!”
“明日我便上奏!”
“第二股风,是应天府。”
“应天府衙中的小吏和无忧洞定有勾结,只需要将应天府拉进来,由知府进行清查,必有收获。”
“这也符合陶鹏兴的性格,遇事先甩锅。”
“应天府出现无忧洞这种东西,他难辞其咎,必定要将锅全部甩给小吏。”
“第三股风,是应天府的百万老百姓!”
“他们其中可有不少被无忧洞祸害过的家人,只需发出悬赏,将人都发动起来。”
“百姓定会踊跃提供线索。”
“到时候,便能将无忧洞淹没在应天百姓的汪洋大海当中,谅他无处藏身。”
“百姓若有线索,可采用不记名的方式投到衙门中来,这件事要让亲信去办,以免他们遭到报复。”
“最后一股,就是实实在在的兵马!”
“剿灭无忧洞,肯定要打硬仗,靠嘴皮子肯定不行!”
“非得要有兵马不可!”
听到这里,罗贯中恍然大悟,惊喜说道:“陈兄所言,当浮一大白!”
“我以茶代酒,敬陈兄一杯。”
“这汇总线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陈雍问道:“先生打算怎么入手?”
“后天,也就是夫子庙庙会的时候,应天的人都会去赶集。”
“咱们可以发出通知,百姓若有线索可前去夫子庙投递,我们可以多设置几个接收点,那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无忧洞怎么知道谁投了谁没投?他盯的过来吗?”
欧阳韶鼓掌叫好:“鱼目混珠?好方法!”
陈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那就这样,行动。”
“好!”
从天牢离去后,欧阳韶便去找了应天知府陶鹏兴,说服他和自己联名上奏,一起解决这件事。
陶鹏兴一听说应天有无忧洞,脑门瞬间溢出无数冷汗。
但听到欧阳韶要将他拉进来,并没有独自上奏,当即感激涕零,就差结拜当兄弟了。
对欧阳韶的所有要求一概准许,无条件配合。
这不禁让欧阳韶对陈雍更为佩服,他将人心都看透了啊。
翌日,东宫。
因皇帝北巡,由朱标主事,所有人在东宫上朝。
司礼太监宋和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子殿下,臣,有本要奏!”
欧阳韶陶鹏兴齐齐站了出来,朱标差人将奏折拿到手中,只是一眼便气的勃然大怒。
“当真?”
“回殿下的话,臣有书店老板的证词,他孙女就是从无忧洞中死里逃生!”
“此等大事,断然不敢捏造。”
“无忧洞采生折割,伤天害理,那任无忧甚至说王法只能管到地上,他是地下的皇帝!”
“此等狂悖之徒,若是不杀何以彰显国法!”
“杀!!”朱标气的火冒三丈,将气都撒到陶鹏兴身上:“你这个应天知府是怎么当的?”
“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才察觉?”
“还要害死多少大明的子民?”
陶鹏兴赶忙跪下:“微臣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欧阳韶道:“殿下息怒。”
“洪武初年从江南移民数十万到全国各地,想必陶大人忙于公务,这才未能注意眼皮子下生了虫子。”
“还请殿下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朱标将奏折甩到陶鹏兴身上:“你应天府全力配合欧阳韶除掉无忧洞。”
“欧阳韶,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出来,孤一并给你准了!”
欧阳韶道:“臣希望朝廷能昭告应天百姓,明儿在夫子庙设堂,若有涉及无忧洞采生折割之事皆可前去投递线索。”
“准了!”
“臣需要一位将军协助,无忧洞内道路错综复杂,不知有多少个出口。”
“这位将军要能调兵,将所有出口堵住,先将地面上的据点剿灭,而后深入地下,除去这群硕鼠。”
将军?
朱标只是思考了片刻便将自己的腰牌摘下:“颍川侯傅友德听令。”
“末将在!”
“着你拿着孤的腰牌前去御马监和大都督府领取关防,准你调兵一万,协助欧阳韶除掉无忧洞!”
“若是兵马不够,再和孤要!”
“末将遵旨!”
朱标下旨下的雷厉风行,完后看向欧阳韶,“还有吗?”
“无忧洞之所以存在,乃是因为许多流浪城市无家可归之人只能屈居下水道当中。”
“他们有些是被拐来的,有些是勋贵家的奴仆,还有些则是怀着城市梦一头撞了进来。”
“处事还需治本,臣恳请户部配合,将这些人移民北方,分田耕种,许诺三年后再行课税。或者给他们寻个工作,让其能在城市谋生。”
“准了,户部配合就是!”
“还有吗?”
“殿下仁慈,没有了。”
朱标说道:“你的要求孤都答应了,十天之内,孤要看到成果。”
“退朝!!”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户部尚书名叫马贯,他随着傅友德和陶鹏兴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太子殿下有旨,有什么需要配合的知会户部一声就是。”
“我差人去办!”
“户部还有公务,我就不陪诸位,告辞。”
陶鹏兴则是一脑袋冷汗:“刚刚多谢欧阳兄仗义执言,不然殿下雷霆之怒,我可能就要滚去岭南了。”
“接下来有何差遣,欧阳兄开口就是。”
欧阳韶道:“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无忧洞肯定和应天府的小吏有牵连,劳烦大人将人找出来!”
陶鹏兴气愤说道:“若不是因为他们知法犯法,无忧洞怎可发展到这种规模,欧阳兄且放心,本官绝对不会放过他!”
废话,陶鹏兴的官差点都丢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将军,你领兵一万居中坐镇,明儿先派兵一千去帮助罗贯中维持秩序,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另外...”
他凑到耳边说了两句,傅友德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一定会安排妥当。”
东宫。
散朝之后朱标回到后宫,旁边的太监将厚重的冕服脱下,他这才松了口气,,感觉浑身轻快了很多,活动活动肩膀,回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宋和,去将毛镶叫来。”
“奴婢遵旨。”
想起刚刚朝会上欧阳韶说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怒火中烧。
无忧洞,采生折割!
将孩子的腿活生生打断让他们去要饭,简直就和畜生一样。
不过,有两件事值得他注意一下。
朱标拿起欧阳韶的奏折再次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屡次三番提到一个名字叫陈雍的人。
这个计划原原本本都是陈雍提出的。
但在朝堂上,欧阳韶可没提一个字。
这是为什么?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导致这个名字只能让孤一个人知道?
在他这个位置,什么花样都见过,由不得他不想太多!
第二件事,之所以让傅友德去,是因为父皇北巡,淮西的勋贵又开始胡作非为了,他需要找个人来平衡淮西的势力。
傅友德从陈友谅那里投靠过来,寻常便受到淮西的排挤,再加上功高卓著,正是最好的人选。
但他不擅长有些事情,还需要自己安排一番。
“哎~”
朱标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刚刚监国不到半年时间,朱标便能感觉到朱元璋的压力了。
什么事情都要考虑的面面俱到,着实太耗精力。
不多时,一个黑脸汉子进门跪拜:
“臣毛镶,参见殿下!”
“起来吧。”
“两件事。”朱标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孤决议铲除无忧洞,监察御史欧阳韶上奏,对民间发出悬赏,征集线索。”
“可又害怕无忧洞报复举报人,于是便想着趁着明儿夫子庙赶集时动手。”
“到时候举报人和赶集人混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出来。”
“但...”
“孤虽让傅友德带兵坐镇,但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无忧洞若是杀人放火搞些乱子,难免出些意外,好事也就变成坏事了。”
“你带着亲军都督府混进人群,确保没有任何乱子发生。”
“之前皇上几次出京都是你们护卫,这种事有经验。”
“微臣遵旨!”
毛镶叩首跪拜。
朱标说道:“第二件事,天牢里面有个叫陈雍的,去将他的卷宗给孤拿来,不要惊动任何官员。”
“微臣遵旨!”
“下去办差事吧。”
“微臣告退。”
走出殿外,毛镶不停品味这两道命令,心中不停猜测,陈雍是什么人呢?
在殿下心中的重要性竟然堪比无忧洞?
还让在不惊动任何官员的情况下将他的卷宗拿来?
这差事,有点挑战。
应天府。
回到府衙的陶鹏兴将自己的心腹叫来,此人脸颊发白,身材瘦小,一眼看去宛若个书生,可手背轻轻一捏,那隆起的肌肉便显现出来,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并没有那么简单。
“蒋瓛,无忧洞就在眼皮子下你都不知道?”
“你这刑房主事还想不想干了?”
陶鹏兴的做官之法,第一件事,甩锅。
蒋瓛听罢后赶忙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
“太子殿下震怒,勒令我、监察御史欧阳韶,颍川侯傅友德三人将无忧洞彻底铲除。”
“应天府内肯定有小吏和那群硕鼠勾结,将他们都给我挖出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明白?”
“属下领命。”
“下去吧!”
回到值房,蒋瓛先是将应天府的小吏都集中了起来,他站在书桌前,抚摸挂在墙上的宝刀,突然抽刀出鞘,一个折身刀身向下。
噗嗤!
一名小吏瞬息倒在血泊当中,鲜血滚滚。
此举令所有人寒毛战栗。
“蒋主事,你这是在干什么?”
“哼!我之前早就发现了,这厮和无忧洞暗中勾结,今日太子爷下旨,令应天府和傅友德、御史台联合剿灭无忧洞。”
“此僚还留着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其中还有人和无忧洞有勾结!”
“所有人在外列队,一会挨个进我值房,将你们知道的情况如实说出。”
“假如有所隐瞒,下场和他一样!”
“老实交代,本官会向知府大人求情,留你们一命,北方缺人,过去分上几亩田还是有可能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人群中几个小吏当即不敢看蒋瓛的眼神,慢慢将脑袋低下。
蒋瓛一眼便盯上了他们,用刀指着说道:“你们先来。”
而这准确的点名更让心中有鬼之人惴惴不安,觉得蒋瓛真的已经掌握了什么。
等小吏进入值房时噗通便跪在了蒋瓛面前,哭着说道:“大人,大人...”
“真不是我愿意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人绑架了我爹让我帮他们遮掩,我...我没办法!”
蒋瓛言道:“哦?”
“你是这样被拉下水的,后来呢?”
“你可借了他们不少便利吧?”
“很多来知府衙门上诉的人突然就撤诉了,你当本官是瞎子不成?”
“在这里装可怜有用吗?”
那小吏不断叩首:“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只是被猪油蒙了心。”
“小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还请大人饶命。”
“都说出来。”
蒋瓛大跨步的坐在太师椅上,无比的享受这一刻。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
要当,就要当这样的官!!
城东一座宅子,这里本是前元的转运府,朱元璋占据应天后转运使被百姓所杀,这座府邸也就转到一个商人手中。
谁能想到,这里是无忧洞的一个地上据点呢。
无忧洞大大小小的头目都来了,他们叫做段长,意思是地下每一段的头。
任无忧也没有之前的淡然,神色凝重,额头隆罩着一团乌青。
孔二说道:“玛德,官兵这回是来真的啊。”
“我有好几个据点都被扫了,张大被扒光了扔西四牌坊,等把我们剿灭后一起凌迟处死。”
“都怪那欧阳韶,是那鸟官先捅出来的。”
“大哥,我现在就去将他满门杀了!”
尹老三说道:“你杀个屁,知不知道傅友德手下有多少人?”
“一万多啊!”
“他早就把欧阳韶守的铁桶一样,就等着你去撞呢!”
孔二揪了下自己的头发:“有一万人不去打蒙古鞑子,打我们干什么?”
“有病啊!”
翟老四揪着他的衣领:“是不是你杀官犯忌讳了?”
“放屁!别往我身上扣帽子!”
“我听说你之前还打算抢盐引,那东西能动吗?”
“肯定就是你私自出手,杀几个泥腿子而已,哪会惹来这么多人?”
眼见他们就要内讧起来,任无忧被吵的心烦,骂道:“都住嘴。”
“有这股子力气对官军用去,往自己兄弟身上招呼什么?”
尹老三道:“大哥,夫子庙那里人太多了,我们的人根本盯不过来,不知多少人进去举报了。”
“我本打算杀几个人惹点乱子,可人群里面明显还有其他安排,眼睛忒毒。”
“兄弟们刚把刀拔出来,就已经被撂倒了。”
孔二说道:“那你不会直接对罗贯中出手?”
尹老三也生气了:“你去试试看,外面守着一个百户的人马!”
“这是来玩命的!”
任无忧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辣:“牢头借钱的时候说过天牢里有个人叫陈雍。”
“刚诓走了我六万两银子,随即就和欧阳韶谋划将我打掉。”
“下手够黑,够快!”
翟老四不敢相信:“大哥,你说这一切,是个囚犯谋划的?”
“这谁能相信?”
任无忧恶毒的点点头:“罗贯中是仓单的保人,欧阳韶是他的好友,这还不够吗?”
“不然罗贯中只是个被排挤的书生而已,他凭什么突然担当这样的重任?”
孔二相信了:“玛德,原来是个囚犯干的!!”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任无忧道:“哼!”
“杀人越货,这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对手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弄得我还有些不太会了。”
“孔二,尹老三,你们两个带着兄弟们进攻欧阳韶位于帽儿巷的家,所有的银子都在那里放着。”
“翟老四,你和我去杀陈雍!”
“我会先将守卫引到其他地方,到时候我们一起杀出将银子抢到手,而后分散逃跑!”
“应天府这么大,只要分散开来,官府就没那么容易抓住我们!”
尹老三问道:“计是好计,但大哥,你怎么杀到天牢里呢?”
“又怎么将人引走呢?”
任无忧露出智珠在握的表情:“我有一个暗子,至今一直都没有动用。”
“现在是时候了。”
应天府。
蒋瓛正在整理自己汇总到的信息,准备发往傅友德的本阵,却见一个小吏怯生生的走了进来。
最近蒋瓛可是杀了不少人,震慑住了人心。
“主事大人,有人让我将这个纸条交给你。”
“纸条?谁让交的?”
“我也不认识,应该就是个跑腿的。”
蒋瓛将信息装在信封当中,盖上自己的印信,贴上关防,递给了那小吏。
“你跑一趟,送到颍川侯那里。”
“这可是个露脸的机会。”
“别错过!”
“小人明白了。”
小吏屁颠屁颠的离去,蒋瓛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整个人神色瞬间大变!
“任无忧?”
“是他?”
天街酒楼。
蒋瓛应约来到此处,却见约定的包厢里面并没有任无忧的身影,只有他的手下孔二而已。
“蒋主事,久仰久仰。”
“这些年主事大人在应天府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响亮了。”
蒋瓛把刀拍在桌子上,不喝一口也不吃一口,怕中了什么计策。
“有事说事!”
孔二却不停搭茬说道:“大哥说出你名字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蒋主事居然是个暗子?”
“哈哈哈。”
“有蒋主事配合,这下我们可就更有把握了。”
蒋瓛心中杀机顿起,却见孔二手中举起一个玉牌,“没忘了吧,这可是蒋主事祖传的宝贝。”
“当年你在扬州府被大户污蔑下狱,可是你花了大价钱找到大哥的门路,这才被从监狱里替换了出来。”
“你感激涕零,将祖传的宝物给了大哥,言及无论什么事,拿着此物开口就行,一定照办。”
“这么长时间过去,没忘了吧。”
“若不是大哥,你哪能王者归来当上刑房主事呢?”
蒋瓛冷冷说道:“那会的任无忧只是个牙人而已,他还不叫任无忧呢,更没有待在无忧洞,做那丧心病狂之事!”
孔二说道:“去年,扬州大户被牵连到涉嫌吞没移民财产被杀了,你做的手脚吧。”
“如果这些东西落入官府手中,知府大人的性格你也知道,第一时间绝对甩锅,你觉得你还能干下去吗?”
“主事大人,威风八面啊!”
“挥刀就处死一个小吏,杀的所有人战战兢兢。”
“可是...”
“我怎么不记得那个小吏和我无忧洞有关系呢?”
“滥杀无辜来制造你的威严?!”
蒋瓛神色愈加冰冷:“你叫任无忧大哥,恐怕地位也不低,那小吏只是和你的属下勾结而已,你又怎么会了解这些小事呢!”
孔二言道:“哼!”
“废话不多说,不想丢官的话就帮我们办件事。”
“向上汇报,说你查到了我们的踪迹,大哥带队前去攻击火药库,火药库里有我们的地道,逼的傅友德前去布防。”
蒋瓛瞬间就猜出来了:“你这是,调虎离山,打算将局势弄乱?”
“也不一定,假如傅友德不去的话,那我们就真的进攻火药库了。”
“这是阳谋!”
“不答应也行。”
蒋瓛非常享受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孔二以为他掐住了命脉。
“蒋主事,其中深意,要细细思量。”
“我们就等你到晚上!”
“有话可以让李胜传递。”
城东宅邸,任无忧问道:“蒋瓛答应了吗?”
“他听我说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没否认,那就是答应了!”
“到时候里应外合,将陈雍先给杀了!”
孔二问道:“大哥,火药库里面真有我们的地道吗?”
“没有,火药库下面打的是三合土,还有青砖条石糯米混合,铁锹挖断了也打不动。”
“但火药库没有,天牢里可是有。”
“不然我怎么认识的户部郎中?”
“你的意思是?”孔二心中有所猜测。
“他家亲戚当年天街跑马撞死了人,皇上大怒,秋后处决,是我从地道进去将人换出来的!”
“原来如此!”
“这下我们就更有把握了,哈哈哈!”
“走,将武器给兄弟们分一分,准备动手!”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
杀人夜!
驾驾!
几匹快马在大街上奔走,向着火药库的位置冲去。
翟老四趴在墙上问道:“看清楚了吗?”
“为首那人是傅友德吗?”
“是!”
“看,又有人来了。”
一批装备精良的军队向着前方跑步前进,他们横平竖直,非常好数。
翟老四羡慕说道:“好家伙,足足五千六百人,这是一个卫所啊!”
“监狱和银行的人都调走了!”
“傅友德可真够威风的!”
“一千人在夫子庙那里,五千六百人被调到火药库,把守已经暴露的出口大概三千人,还有一千人在清剿各处据点。”
“他手中已经没人了!”
“走,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大哥。”
任无忧听到后终日皱着的眉角终于舒展开来:“我没看错蒋瓛。”
“他果然放不下自己的官位。”
“装什么蒜。”
“这不还是将傅友德给调走了吗?”
“大哥!”又一个手下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弓箭的东西:“在今日与蒋瓛见面的酒店里发现了这个,上面写着个‘将’字。”
“弩弓?”
“这也是蒋瓛放的,上面写个将字掩耳盗铃,不就是害怕我们告发他,不想留下任何证据吗?”
任无忧戴在手上,发觉刚刚合适,按下弩弓,一根弓箭瞬息射了出去,稳稳扎在墙上!
“好强的力度!”
“通知孔二和尹老三准备好,走,我们去地道。”
“是!”
地道口位于井壁之上,修建的非常隐秘。
直直下去只会掉到井水当中,唯有慢慢爬下去才能发现这里还有个空洞。
洞口只有半人高,就算发现了也只会认为是泉水冲击造成的。
进去只能趴着前进,走了几十步终于能站起身来。
任无忧道:“所有人都将火把熄了,会喘不上气的!”
“是!”
众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城东距离刑部大牢有一段距离。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看到了终点。
任无忧拿着火折子看了半天:“就是这里了。”
“老四,你先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如果有人,无声解决掉。”
“是!”
嘎吱。
一阵声音响起,翟老四小心翼翼打开个缝隙,探头上去,环顾四周,一片寂静,也一片漆黑。
“大哥,没人,什么都没有。”
“走,上去!”
众人跳出地洞,全都深呼吸了几口,在下面实在闷坏了。
“这真特么不是人干的事!”
任无忧鼓舞了一下士气:“杀了陈雍,老二老三再把欧阳韶家中抢了!”
“拿着银子,我们落草为寇去求。”
“到时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难道不美吗?”
“走!”
前方还是黑洞洞的,翟老四抱怨说道:“怎么没灯呢?”
“什么都看不见。”
“大哥,来我点上一些。”
“别!”任无忧刚想阻止,翟老四已经将火折子打开了,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虽然乏善可陈,但也能让人看清四周的相貌。
每一个牢房都大门洞开,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们身着铠甲,手持弯弓,箭矢已经搭在上面,每个人眼中都透露出一丝欣喜!
就好像看到银子一样的欣喜。
其中一个牢房里,一人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四人。
其一是刀疤脸老刘。
其二是罗贯中。
其三是杨学明。
其四,则是蒋瓛!
蒋瓛手中还提着一个脑袋,是背叛的黑面神李胜。
那垓心之人,正是陈雍。
看着来人,他轻笑一声:“诸位,请君入瓮吧!”
“这...”
任无忧满脸不敢相信,明明傅友德被调走了,明明蒋瓛送来了东西,可为什么还是被堵在这里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
蒋瓛从酒楼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动了杀机,任无忧也是瞎了眼居然威胁自己。
他难道觉得自己是什么看不清形势的蠢货,觉得自己会给他陪葬吗?
可笑至极。
但是该如何将他们解决掉,并且不暴露自己呢?
需要好好思量。
蒋瓛很想当官,很享受这威风八面的感觉。
思忖片刻,他打算先探探底细,将黑面神李胜单独约了出来,开门见山说道:“任无忧让我帮你。”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李胜就是个狱卒,哪知道太多弯弯绕绕,直接就将底给漏了。
“他们打算调虎离山,从地道进入天牢杀掉陈雍!”
地道?
天牢里面有他的地道?
还有...
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进入天牢杀个人呢?
陈雍?
陈雍是谁?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地道出口在哪?”
“任无忧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蒋瓛内心有一万个疑问,但为了不引起怀疑,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的说道:“有什么事招呼,我帮你办妥!”
“嗯!”
看着李胜离去的背影,蒋瓛有了主意,来到欧阳韶家中。
“御史大人,属下乃是应天府刑房主事,蒋瓛。”
“蒋主事?”欧阳韶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把人迎了进来,依照礼仪上茶,“蒋主事是有什么消息吗?”
“嗯!”蒋瓛微微颔首,“我今儿从一个吏员那里得到个消息,刑部天牢里面居然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外面!”
“地道?”欧阳韶一阵惊愕,“当真!”
“是的,这消息应该没错,但我不知地道的具体出口究竟在哪。”
欧阳韶点点头:“这样,那任无忧就可能通过地道杀入天牢。”
杀入天牢?
蒋瓛糊涂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任无忧会杀入天牢呢?
那里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东西吗?
欧阳韶道:“蒋主事,你和我去天牢见见陈兄,有什么其他的消息都说出来,听他分析分析。”
“是!”
天牢。
陈雍云淡风轻的抿了口茶水:“你的意思是天牢里有一条地道?”
“对!”
“我这次坑了任无忧六万两,并促动欧阳兄上奏给他们惹来灭顶之灾,冲着我来倒是应该。”
什么?
蒋瓛内心骇起滔天巨浪!
欧阳韶的这次上奏竟然是陈雍策动的?
这么大的事,居然是一个囚犯谋划的!
难怪任无忧要干掉他呢!
更为关键,知道有人要暗杀还如此淡定?
这...
蒋瓛沉默了!
陈雍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至于那地道的具体位置,也简单。”
“贺强,你去把大明开国以来哪个牢房住着谁的名单给我拿来。”
“好!”
这些,刑部肯定都有固定的资料。
“挖一条地道不是单方面能搞定的,肯定需要里面配合。”
“他的内应估计就是牢头。”
“不管地道口做的有多隐蔽,总有可能被人发现。”
“所以说,找个囚犯调动频繁且老是空着的牢房,十有八九就对了。”
原来如此!!
蒋瓛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很快,在众人的查找下便发现一个时常空着的牢房。
众人向那走去,蒋瓛落后几个身位看着最前面的陈雍,心中感慨,当囚犯当成这样也是独一人了。
天牢里所有人隐隐以他为尊啊!
这一路上,蒋瓛也想到了个完美无缺的解决办法,就是需要个替罪羊。
他盯着李胜,那不就是现成的吗?
噔噔蹬。噔噔噔。
贺强带着狱卒来回敲打,很快便听到一处空心的声音,扒开一看,果然是个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