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萧煜最新章节内容_沈芙萧煜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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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萧煜是小说《抓住帝王心,我一夜翻身成宠妃》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抓住帝王心,我一夜翻身成宠妃》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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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梅雨时节,刚转晴便是连天的雨。

从巍峨耸立的红墙往下看去,远远儿的就见长秋宫门口一群宫人侍卫们都立在廊下站着。

雨势不小,雨水顺着黛瓦滴滴坠落。宫人们很快就淋得湿透,却无人敢动分毫。

震耳的雷声后,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 ,背后紧闭着的宫门里却隐隐泄出一阵阵隐秘的声响。

风雨下,那声音如娇似媚,像是猫儿撒娇,开口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宫人们站得远,可那声音却盖也盖不住。偶尔有破碎的声音溢出,中间还夹着几句男人的低吼。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直到雨势小了些,里头的动静才渐渐地停下。

遥铃声响起,领头太监林安这才猛然松了口气,掀了掀眼帘转身推门进去。

外面下着雨,屋内也泛着湿意。

门一打开,入目所见便是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旁边放着一架海青石琴桌。

正前方的博山炉中香雾袅袅。

长秋宫离得远,这儿也并非后宫最好的宫殿。

只是住着的这位沈婉仪人却不俗。

沈婉仪入宫才五年,便一路从正六品的才人爬上婉仪之位。

婉仪可是从四品,万岁爷对于位份之事极为吝啬。许多妃嫔们入宫多年才晋升一回,而这位沈婉仪五年便一跃三级。

在这宫中也算是小有恩宠。

只是这半年来万岁爷分明对沈婉仪都有些冷淡了,倒是今日夜宴喝醉了酒。

瞧这大白日的,宴席还未结束便做起了那事……

想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动静,林安嘴里轻啧两声,低头进门。

暑天闷热,屏风后放着冰鉴,融化的冰块正往下滴,那金丝锦织的珊瑚毯早已汪湿了一摊。

地上潮弄弄的,泛着一丝酒气。

莲花纹路的地砖上扔着几件小衣,鸳鸯戏水的肚兜正挂在紫檀木的软榻上微晃。

林安眼皮子都不敢乱瞟,恭敬道:“万岁爷。”

“香汤已备好,万岁爷可要沐浴?”

隔着天青色的帘帐,里面传来冷漠的应答声。帝王的嗓音沙哑,听不出半点情绪。

帘帐撩开,里面的人从床榻上站起,明黄色的龙袍刚披上身,背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伸出来用力抓住了。

那手纤细修长,骨肉匀称,轻飘飘地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白得几乎晃眼。

林安看着沈婉仪这番大胆的举动,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伺候陛下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妃嫔如此胆大。

万岁爷在位多年,性情喜怒无常,林安哪怕是自小跟在身边伺候,有时却也揣摩不透圣意。

更别说这后宫的妃嫔。

万岁爷心情好,宠爱你两日。万岁爷心情不好,转眼就能将你忘了。

故而整个后宫里,除了少数几个得宠的长盛不衰的嫔妾之外,面对万岁爷都是战战兢兢的。

如今,这沈婉仪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林安看着沈婉仪那落在龙袍上的手,眉心飞速地跳动。他唯恐万岁爷不悦,正要低头上前。

却见帝王转身。

今日群臣设宴,他多贪了几杯,这才稀里糊涂地白日放纵了一回。

至于床榻内的人,他拧着眉心琢磨了许久才想起来里头的人约莫是沈婉仪。

后宫妃嫔众多,能被他记住的却没几个,对于这位沈婉仪有些印象的无非是她那张惊人美貌的脸。

可后宫里貌美的妃嫔着实不少,哪怕沈婉仪再美,可看久了也就没了新鲜感。

在这之前箫煜已经好久未曾招沈婉仪侍寝了,想到刚刚隐喻的好滋味,倒是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箫煜压着眉心的手顿了顿,狭长的目光落在放置龙袍上的指尖上,到底是没抽身离开。

女子手腕柔弱无骨,纤细白皙得几乎透亮。只是此时这双手却是用力握住他的衣袍不肯放手。

想到刚刚有过肌肤之亲,箫煜揉着眉心,再一次提醒:“沈婉仪。”

帝王声音冰冷,落入帘帐中的神色也满是威严。

沈婉仪?

月笼纱的帘帐影影绰绰,沈芙躺在床榻上浑身汗渍津津。她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在小幅度地微颤。

可听见沈婉仪三个字时,心中却还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后宫中,只有一位沈婉仪,那就是她的长姐沈清如。

说是长姐,实则上沈清如不过是沈家的养女。只是沈芙自幼不在京都长大,而沈清如一直伺候在侧。

念在她侍奉多年,这才得了个长字。

只是记忆中,沈清如在婉仪位上没待多久,很快就升为容华。之后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又接连爬上了婕妤,贵嫔,昭仪之位。

甚至于到最后她死之前,依稀像是听到晋升沈清如为妃的消息。

婉仪?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么连她死了,还在当沈清如的替身?

沈芙忍住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记得她应该是死了才是。

她死在了三九严寒的冬日里。

永丰十七年,下了整整一月的雪。漫天的大雪很快就将人给淹没了,她刚替沈清如生下皇子,却被抛掷于雪夜里,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

只是,如今沈芙睁开眼,入目所见并非皑皑白雪,而是凌乱又暧昧的床榻。

浑身一阵酸痛感,沈芙动了动身子,感受到腿间传来隐隐约约的不适。

她并非不懂情事的二八少女,相反,沈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正经历着什么。

目光呆呆地落在那绣着秋雨海棠的被褥上,沈芙心中发慌,这是怎么回事?

那抓着衣袍的手却是用力握紧,纤纤玉指落在那明黄色的龙袍上,衬得越发白腻如雪。

明黄色的龙袍上,腾飞的金龙已经揪得变了形,林安站在一侧,瞧见万岁爷的脸色都变了。

再这样下去,万岁爷怕是要发怒,林安不敢再耽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婉仪小主。”

“前朝大臣还在等着万岁爷,小主心中再是不舍,也不能不让万岁爷离开。”

林安话说得恭敬,但心中却是暗暗地将沈婉仪给骂了遍。

这沈婉仪也太没眼色了,之前眼瞅着都要失了宠。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让万岁爷对她提起了兴趣。

这才刚受宠就做出如此之态?再这样下去惹了万岁爷发怒,他们都讨不着好。

“小主。”林安一口一个小主,心中却在骂娘。

沈芙听见声音转过头,天青色的帘帐微晃,隔着一丝天光,沈芙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帝王身量极高,足八尺有余。此时立在那山鸟图的屏风后,明黄色的龙袍之上,是张极为俊朗的脸。

薄唇挺鼻,五官清隽。骤然看去,还当是个温和君子。

可帝王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逼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沈芙看着熟悉的眉眼,心中擂鼓般震动。

她伺候万岁爷两年多,虽一直扮做她人,但好歹也算贴身伺候多时。

哪怕是隔着帘帐,也可知晓万岁爷这个时候心情是不悦的。

天生的压迫感逼近,再多一时万岁爷只怕是掀开她的帘帐。

若是知晓她并非沈清如,只怕到时候她会得个爬上龙床的罪名。

心中忐忑几分,沈芙抓住万岁爷衣袍的手骤然放松。

衣袍一散,帝王转身披上外衣。

只是出门之前,箫煜忍不住的扭头往身后看了眼。天青色的帘帐上绣着缠枝莲叶,此时因为风吹破开了一道口子。

室内昏黄的烛光打进去,女子那一截手臂细腻如玉。

纤长的手指搭在秋海棠的被褥上,美得像是上等的瓷器,白腻得几乎晃眼。

他长眉一皱,只觉得哪里不对,心中猝然一股掀开帘帐的冲动。

还未动手,前方林安低声道:“万岁爷,周太傅已经在等着了。”

箫煜心思一沉,不再多想,立即转身离开。

室内酒气浓厚,等那抹颀长背影彻底消失后,沈芙才迫不及待地从床榻上下来。

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儿跌倒在地毯上。

万岁爷也实在是过于敏锐,她刚刚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立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若不是喝多了酒,她只怕就要被发现。

沈芙想到上辈子,她伺候万岁爷那几年。回回侍寝都要小心谨慎,整夜整夜地提着一口气。

当时她扮演沈清如已经是炉火纯青,那时尚且不敢喘气,更别说是现在。

浑身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沈芙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依旧还是上了龙榻。

上辈子,她便是一觉睡到翌日,此后就坠入深渊……

沈芙手脚发软的推开门,拼命的往外跑去。

外面漆黑一片,碧瓦红墙显示着宫墙的威严。沈芙忍耐得双腿间的剧痛想往宫门口跑去,可没多久却被一群侍卫拦了下来。

“是谁!”

侍卫们腰间的佩刀带着寒光,沈芙吓得微微发颤。浑身的斗篷盖不住纤细柔弱,侍卫们瞧见她衣袍的绣花,再看着她的脸这才道:

“姑娘走路当心,秀女若没口谕不可随意乱闯后的。”

沈芙浑身的血液一点点褪去。

秀女?

沈芙看着面前的红墙碧瓦。

她记起来了,这里的确是皇宫,而她还是一个刚入宫参加选秀的秀女。

之前的种种皆未开始,前程万事都能重来。

既已踏入宫门,她又如何逃得开?

*****

储秀宫

朱红色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姑娘。”刚打开,门口的人便连忙接住了她。

瞧着她浑身发软的样子,紫苏立即关上门扶着她往里走:“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芙扶着紫苏的手进去,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您一夜未归,奴婢还以为……”紫苏边说边替她解着衣裳,斗篷打开沈芙的腿还在小幅度地颤抖。

紫苏吓了一跳,拿着斗篷的手都在发颤。

“这………”紫苏紧紧地盯着沈芙的脸:“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沈芙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撕扯成了碎片,雪白的肌肤上遮盖不住的地方漏出里面的青紫来。星星点点的痕迹明眼人一瞧便可知刚刚发生过什么。

“是……是谁欺负了姑娘?”

沈芙攥紧衣袍,摇着头沉默不语。

储秀宫中是秀女们所住的地方,第一轮选秀之后,余下的秀女们都留在储秀宫中学习宫中礼仪。

来准备一个月后的大选。

沈芙成功入选第一轮,顺利进宫入住秀女们所住的储秀宫内。

只不过秀女太多,储秀宫地方又不大。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要与人同住一起的。

沈芙刚搬进来,这间屋子连着她外一共住了四名秀女。此时床铺上空荡荡的,显然大家都去上早课,学规矩去了。

至于屋内住着的是谁,暂且还不知。

她深深看了几眼,撑着身子直起身,一路冒着黑夜跑过来,双腿已经发了软。

“昨晚我不在的事,万万不可跟任何人说。”

昨日琼州夜宴,沈情如借机传了她过去,为的就是坏她名声。

若是被人知晓她昨晚没宿在储秀宫内,只怕就算不为人替身,也得落个爬上龙床的丑名。

“可是姑娘,您这……”紫苏睁大眼睛看着她身上的青青点点,手指想要放上去,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若是被人知晓,到时沈家上上下下几辈子的清誉只怕都要毁于一旦。”沈芙疼的皱眉,发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着。

沈家是簪缨世家,走的是清流之风。祖辈加起来几辈子的名声,若是流传出她勾搭万岁爷的罪名,只怕这些都要毁于一旦。

上辈子,沈清如就是靠着这些让她甘愿为她所用。

琼州华夜宴,沈芙无意上了龙床,为了不牵连沈家,从此以后,就成了沈清如的代替品。

白日里,沈清如打扮得花枝招展,步步高升,成为这后宫中人人羡慕的宠妃。

而到了晚上,万岁爷一传侍寝。则是由沈芙代替辛苦伺候。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两年多,每每传沈清如侍寝,都是由她躺在龙榻上。

沈芙知晓这事荒唐,唯恐被万岁爷发现,害得沈家一家老小人头落地。

每每侍寝她都会特意打扮成长姐的模样。

甚至连着嗓音形态都特意学过,一举一动皆是沈清如的形态。

可就算是如此,每次侍寝她都战战兢兢。也不知是后宫妃嫔太多,还是万岁爷当真儿没将沈清如当一回事。

哪怕是榻上换了个人,可万岁爷却一直未曾发现。

沈芙本以为,她这辈子都要为她人替身。

可直到有孕,十月怀胎之后,却被沈清如亲手拿着匕首抹了她的脖子………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

沈芙伸出手,颤抖着的指尖放在自己的颈脖上。

颈脖处入手滑腻,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完完整整的,半点儿疤痕都没有。

“是,是。”紫苏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奴婢去给小主打热水来。”

储秀宫位置偏颇,又是出了这样的事,怕招惹耳目不好去御膳房要水。

紫苏花了银子,叫了几个小太监抬了个浴桶进来。

衣裙褪去,紫苏只觉得双脸滚烫。

水中雾气蒸腾,沈芙这时才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

月色下,白玉般的肌肤上零星点点。可却掩不住浑身那股娇媚感,像是一夜间骤开的花。

沈芙素来知道自己生得美,这具身子更是妖娆动人。此时显然才刚及笄,远不及日后的妖娆妩媚。

可哪怕是如此依旧还是夺人目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让沈清如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撒下这弥天大谎,设法让她当做自己的替身,每夜代替自己去伺候万岁爷。

若不是如此,上辈子沈清如哪里能晋升得如此之快?

沈清如不过是家中养女,当年能入宫选秀不过是因为占了一个沈字。

这么些年,在后宫中事事顺利,背后也不可能没有沈家的帮助。

可就算是如此,她仍不满足。

既要她的身子替自己伺候,又要贤良淑德的名声。凭借着一张无辜的脸,暗地里却是坏事做尽。

沈芙作为她的替代品,沈清如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知晓她心思聪慧,手段毒辣。凭借各种手段,如今宫中的妃嫔们,到最后大多都会被搬倒。

到最后,沈清如会一路扶摇而上,到最后年纪轻轻就稳坐四妃之一。

掌心掐紧,沈芙整个人陷入浴桶中。

紫苏拿着帕子在旁边已经不敢抬头,见状也只得小声儿道:“姑娘,该起了。”

再泡下去头该晕了。

沈芙浑身早已无力,脸颊发热的被扶了出来。滴滴水珠从玲珑有致的身段下滚落,盖不住身上的那些痕迹。

紫苏红了眼圈:“这也太蹉跎人了。”

沈芙低头看了眼,却是面无表情。

万岁爷素来手重,对于这些沈芙上辈子早已习惯。

只是她生的白,痕迹就显得格外重。一路看下去触目惊心,最显眼的还是那犹如羊脂白玉的锁骨上,一道又深又重的齿痕夺目宛然。

沈芙死死地盯着铜镜内。

心中哪怕是有了准备,可如今确定的事情已成了事实,依旧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她只记得,刚侍寝时万岁爷最爱怜惜此处,回回侍寝都要吻上这里。

以至于那整个夏季,沈芙都不敢穿露出颈脖的衣裙……

她真的回来了。

黄梅六月天,她作为秀女入宫选秀。

因为醉酒,与万岁爷有了这荒唐的一晚。

此后,沈清如仗着她扶摇直上,一路荣宠步步高升。

而她沈芙,做了一辈子的替代品。临到死,都是在那冰冷刺骨的寒冬中。

凭什么?

沈芙看向铜镜中破烂不堪的女子,‘啪’的一声反手将梳妆匣关上。

凭什么她要为她人替身?

而沈清如反而享受一辈子富贵荣华?

这辈子,但凡是沈清如想要的,她一样一样都要夺回来。

日照升高,淡开的乌云背后升起一道金光。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墙角的海棠花都被打得蔫蔫儿的。

天才刚擦亮,储秀宫门口就来了人。

“芙姑娘可醒了。”

来来往往的秀女瞧见这一幕,心中可谓泛酸。入宫之后,最羡慕的就是宫中有人,逢春虽是宫女,穿着的却是长秀宫的服饰。

如今长秀宫中祥贵嫔与沈婉仪都算是受宠,入宫之后就有后台,也难怪昨日沈芙能一整日没去学规矩。

秀女们面上愤愤,逢春做足了大宫女的架势,佁然不动。

没一会儿,紫苏听见消息后连忙跑了出来:“逢春姐姐。”

沈芙从苏州回到京都,身边只带了紫苏一人。这次入宫,身侧也只有她跟着伺候。

她自幼就跟在身边伺候的,性子单纯。

此时瞧见逢春,包子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紫苏乖乖的回道:“姑娘还在睡呢。”

听到人在里面,逢春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随即飞速地又放开:“婉仪小主说昨晚打雷,芙姑娘怕是受了惊。”

“特意叫奴婢过来看看。”

紫苏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嘟囔着:“小主昨晚没睡好,你动作轻些。”

逢春进屋后,拿着叉杆推开窗,雕着花鸟图的窗棂刚一打开,室内瞬间亮堂堂。

她这才转身,冲着床榻边小心翼翼喊道:“芙姑娘。”

沈芙躺在床榻中,缓缓睁开眼睛。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便知晓来人是谁。

逢春是沈家的家生子,自幼就跟在沈清如身边伺候的。这次李代桃僵这么大的事,沈清如谁也不信,只告诉了身边几个信得过的亲信。

而逢春就是其中一位。

上辈子,沈清如便一直将逢春派到她身边。名为伺候她,实则是为监视。

“芙姑娘您可醒了。”

宫女的脚步声寂静,没一会儿逢春已经走到了身侧。

昨晚的事到底是过于荒唐,门口都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她们也不敢靠近,一夜过去也不知到底是成了还是未成。

逢春先是四周看了一圈。

昨个儿晚上万岁爷喝醉了酒,分明是小主亲自将万岁爷勾进长秋宫的。

至于眼前这位芙姑娘,也是灌了药送了过去。

只是今日一早过去——却是人去楼空。

“昨晚小主喝醉了酒,没顾及到芙姑娘,听闻姑娘身子不适?”逢春在外一声声的试探。

沈芙躺在床榻间,挪动着自己发酸的身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可是逢春姐姐?”

沈芙这时才将将及笄,又自幼从江南水乡那儿长大的,声音娇软可人。

话一开口, 便能让人酥了身子。

逢春听到声音脚步声立即放快了些,直到走到床榻边才停下。

厚厚的帘帐垂下,遮住了里头的风光。

想到昨日发生过什么,逢春面色僵了僵。随后才挤出笑来:“是奴婢。”

“姑娘,该起来了。”她边说,边立即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天青色的帘帐掀开,刚一打开逢春便觉得眼前一亮。

她是自幼就跟在小主身边伺候的,自然是见惯了美人。何况小主生得美,容色放在后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眼前这位芙姑娘,不管看几回都美得令人心惊。

芙蓉面,杨柳腰,巴掌大的脸上无一不精致。一双眼眸就犹如含着春水,单单只是躺在那儿就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更何况,仿若刚刚经历过一场春事。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春潮。云鬓微撒的躺在床塌上,美得勾魂夺魄。

这昨日的事,莫非是真的成了?

逢春眼睛一亮,这样隐秘的事到底是不敢宣之于口,只知万岁爷昨夜的确是留宿在长秋宫。

至于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人……

逢春仔仔细细地想多看几眼,却是被那抹艳色给勾了目光。

不得不说,芙姑娘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太美。哪怕此时只是单单地躺在那儿,便是一副勾人妩媚的模样。

天生的狐媚子!

逢春倒吸一口气,眼眸里飞速地闪过一丝妒忌,随后才满脸关怀:“芙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芙仰起脸,装作没感受那股打量的目光,娇怯怯地开口,一脸柔弱:“逢春姐姐,我今日身子不舒服。”

似是验证身子不适,刚开口便又跟着咳嗽了两声,沈芙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投在脸上,瓷白的脸美得如玉般:

“长姐那儿就不去了,还劳烦逢春姐姐替我说一声。”

沈芙生的实在是太好,轻轻咳嗽两声,脸颊就跟着一片绯红。

这副模样哪里是不舒服?只怕是被弄得下不来床榻吧。

逢春心中嗤笑,明显是不信。疑惑的目光落在沈芙的身上,像是恨不得掀开沈芙的床榻亲自检查。

“芙姑娘哪里不舒服?”逢春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

又不敢轻而易举的伸手。

上下打量了沈芙几眼,那刺眼夺目的目光恨不得黏在沈芙身上。

“可是发热了,要不要奴婢找太医来给您看看?”

她说着,便冲着沈芙伸出手。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额头,沈芙心中冷笑。

她昨夜逃了出来,只怕是因为她们过去没有发现自己,这才急忙过来求证。

指尖快要碰到她身子时,沈芙板着脸,面无表情偏头躲开。

逢春的手便这么落在半空中。

“都说了我身子不舒服。”沈芙眉心一拧,转过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娇俏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怒容:“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碰我的?”

沈芙是沈家嫡女,她一发怒,逢春就算是在想做什么,也吓得不敢再动:“奴婢知错。”

逢春立即跪下磕头。

屋外的紫苏听见动静立即推门进来,立即冲着逢春喊道:“你对我们姑娘做了什么?”

逢春被这么一吼,这才记起来眼前这位身份尊贵。沈芙虽自幼长在苏州,可到底她才是真正的沈家小姐。

沈家在京都可是极为显赫,若是惹了她发火。哪怕沈婉仪有心保她,只怕也讨不着好。

“是奴婢僭越,还请芙姑娘赎罪。”逢春哐哐在地上磕着头,没一会儿额头都泛红了。

沈芙躺在床榻上,冷眼看了好久,随后这才将人叫起。

“我身子不舒服,今日便不去长姐那儿了。”沈芙示意逢春将帘帐给关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逢春姐姐回去时便帮我给长姐带声好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逢春立即抬起头,却见她身子都蜷在被褥中,唯独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秋水般的眼眸灵动又泛着冷,逢春喉咙里的话滚了滚,到底是咽了下去。

“是,奴婢遵命。”

下过雨的廊下泛着潮,逢春一出门便脚步匆匆地往外小跑而去。

长秋宫中主位住着的是祥贵嫔。

贵嫔是正三品,可坐稳一宫主位。祥贵嫔入宫多年,一直坐稳长秋宫的主位,家世自是不俗。

只是她家世再高,却不受万岁爷喜爱,恩宠一直淡淡的。

倒是她们小主沈婉仪入宫之后倒是讨万岁爷欢心,如今虽住的是偏殿,但东西偏殿就住了沈婉仪一人,倒也互不打扰。

逢cx中存了事,也不刻意绕远路了,直接从紫藤花架那穿了过去。

到了长秋宫的偏殿,裙摆已经微微湿透。她却顾不上,喘着气双手推开门。

屋内布置华丽,宫婢环绕之中,一女子站在大殿中央来回踱着步。

听见动静后,连忙转过头。

那张脸生得极为娇美,轻轻撩起眼眸便可瞧出楚楚动人之态。整个后宫中美人众多,可沈婉仪这张脸依旧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之前逢春每次见到觉得惊艳,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芙姑娘的缘故,再看自家的小主倒是没那么夺目了。

逢春不敢将面前的表情泄露,连忙低头掩盖住脸上的思绪。

沈清如目光往她背后看了一眼,见没人之后眉心下意识皱起。

“人呢?”此时那张脸上柳叶眉微皱着,明显带着焦急。

逢春不敢耽搁立即快步上前,小幅度地朝她摇了摇头。

“人不在?”沈清如眉心一皱。

昨晚她分明将沈芙灌醉送到了龙榻上,可今日一去却是无人。

万岁爷昨晚的动静分明是已经宠幸过……

“人不在那儿,回了储秀宫。”逢春刚磕着头,额间一抹红色。她伸出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道:

“奴婢一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芙姑娘躺在床榻上,说是病了不肯过来。”

“病了?”沈清如挑眉。

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才一晚上人就病了。

“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吧?”沈清如想到什么,面色立即变了。

沈芙才是沈家正经小姐,她在沈家待了多年,自是知晓沈家对她有多看重。

若是真的发生了何事,只怕沈家不会放过自己。

沈清如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逢春怕主子乱想,挥手让身侧的宫女下去,等人都离开后,这才俯身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奴婢瞧着不太像。”沈芙若是真的知晓她们在害她,以她的身份必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到时候,万岁爷就算看沈家的面子上,也会给沈芙一个位分。

可刚刚芙姑娘……

逢春想到刚刚掀开帘帐的惊鸿一瞥,沈芙躺在床榻上。

别的没看清楚,倒是那张脸褪去了青涩,变得勾人又妩媚。

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这哪里像是刚及笄的少女,分明一副无力受恩的模样。

“奴婢倒是觉得昨晚的事就是芙姑娘。”

“你说真的?”沈清如原本在来回度步,听见后脚步一下子站稳了。

她身子往后退了退,随后忽而双膝yr。

逢春吓一跳,连忙伸出手将她扶住:“小主当心。”

她一边点着头,沈清如放在她胳膊上的手瞬间就收紧了。

“奴婢本想过去亲眼验证,但芙姑娘不让碰。”逢春想到刚刚,面上愤恨道:

“至于到底是不是,还需嬷嬷亲自验证。”到底关乎闺中清誉,假若有个好歹吃亏的可是自己。

逢春每说一句,那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就收紧一寸。听到后面,沈清如才猛然掐紧。

逢春疼得冷汗直流,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反倒是沈清如深深吸了口气,刚刚面上一瞬间的凌厉感瞬间就掩盖住了。

“这事急不得。”是与不是都不敢轻易定夺。

沈清如后悔昨日晚上没有亲自过去,当场抓个现行。

可她到底是太过害怕,假若一个出错,直接将沈芙暴露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那她可就是前功尽弃:

“到底是晚了一步,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清如深深叹了口气,她分明下了足足的药量,按理说人应当睡到翌日清早才是。

可宫女一早就去过,屋内什么都没有,连着衣裙纽扣这些都找不到。

“白忙活一场。”沈清如心中不可能不后悔。

逢春见主子心中不悦,眼神闪了闪,连忙道:“要不偷偷找个太医去?”

太医脉象一通,有些什么自然也就逃脱不了法眼。

沈清如心中琢磨了一通,随后还是摇了摇手:“罢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芙到底是嫡女,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她不敢轻易动手。

否则只怕是会鸡飞蛋打,日后连着沈家如今的支持都要跟着失去。

“下次再找时机。”几番琢磨之下,沈清如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将沈芙留下来,日后总会再有机会。

“小主……这事,还,还要做么。”逢春有些胆怯,想着今日芙姑娘的摸样,她依旧有些心慌。

沈清如立即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上分明半点儿怒容都没有,却又让人心中跟着一颤。

逢春偷偷咽了咽口水,提醒道:“可是……眼看着就要选秀了。”

琼州夜宴结束,选秀便是正式开始。

这一个月来,秀女们都在储绣宫中学习规矩。等规矩学好之后,便就是最后的殿选了。

沈芙如今在储秀宫中,只要安安分分的不出任何差错。

熬到殿选那日,万岁爷只需见到沈芙的真容,一准会纳入后宫。

沈清如想到这脸上闪过异色,她僵硬着扯着嘴角,随后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每三年一大选,再过一段时日这后宫中就会住满新人。

到时候万岁爷又会宠爱何人?

沈清如想到这儿,心口处一阵绞痛,片刻之后才渐渐地缓和下来。

她谁也不怕,可唯独就怕沈芙。只要沈芙入宫,那张脸必然就会勾得万岁爷不肯放手。

到那时,又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处。

况且……沈芙的身份,只要她在一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过是沈家养女。

“一山不容二虎。”沈清如垂下眼眸,目光往窗外看去:“这后宫里,沈家的妃嫔只能有一人。”

长秋宫一宫主位是祥贵嫔。

祥贵嫔家世显赫,祖辈皆为开国功臣,祖父更是万岁爷的心腹。

最关键的一点是,姐姐是已仙逝的敦和皇贵妃,在世时极为受宠。

敦和皇贵妃因难产去世,走之前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祥贵嫔作为嫡亲妹妹,名正言顺地就入了宫。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运气好。

哪里像是她们,得从最低位份慢慢地熬上去。可祥贵嫔进宫便是主位,这份恩宠可谓是从未有过。

沈清如在门口苦坐了大半个时辰,主殿的人才悠悠传她进去。

刚进屋,就见祥贵嫔斜躺在软榻上,一脸悠闲地绣着花。

对比起敦和贵妃的绝色姿容,祥贵嫔生得就只能是清秀之姿。

故而,她最厌恶的也是生得极为貌美的女子。厌恶的目光往下看了眼,祥贵嫔就伸手打了个哈欠。

“找本宫有何事?”

沈清如坐在椅子上,淡定地抿了一口茶。她在祥贵嫔的屋檐下住了多年,自然是知晓祥贵嫔的脾气。

最是厌恶生得好看的女子,同理也最是妒忌。

连她的容色,祥贵嫔都能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多年,若是看见沈芙的。

茶盏放下,沈清如抬起头。目光落在祥贵嫔的脸上:“嫔妾是来给娘娘带来一个消息的。”

“你会有什么消息?”祥贵嫔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往下时,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坐稳了。

不得不说,沈婉仪还是极为聪慧的。这么些年,虽说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

但偶尔给她提出几分意见都能准确地讨得到好处。

故而,祥贵嫔虽厌恶沈婉仪这张勾人妩媚的脸,但还是安安稳稳的让她在长秋宫中待着。

“嫔妾知晓娘娘素来不喜欢姿色过于艳丽的女子。”沈清如想到昨日里的惊鸿一瞥,眼前依旧还是有几分恍惚。

其实她也是昨日才看见沈芙的这张脸的。

之前住在沈家她一直都是大姑娘,只是听闻过沈家还有个妹妹养在苏州。

但她既没见过,也未曾知晓这位妹妹生的是何等容色。

可她万万没想到……

沈清如想到昨日看见的脸,掌心攥紧:

“如今这储秀宫中就有那么一位,艳如海棠,纯白无瑕,一张脸仿若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玉,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好看。”

可偏偏那么多的词汇,放在沈芙身上都难以显现出她的美。

沈清如深吸口气,站起身:“娘娘可曾知晓,这样一位女子若是入了后宫,该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祥贵嫔眯了眯眼,随后才渐渐放开。

“昨日琼州夜宴刚结束,秀女才刚搬来储秀宫,你又是如何得知?”

选秀女每三年一回,后宫中又要进大批新人了。祥贵嫔说心中不介意是假。

只她到底只是清秀之姿。

任凭如何折腾,万岁爷对她的宠爱,也只有那么丁点儿。

“娘娘不用管嫔妾是如何得知的。”沈芙已经过了初选,这个月只要不出任何差错,等过了七月,殿选之日就是她一鸣惊人之时。

沈清如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着。

她不会,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娘娘若是不信,到时嫔妾将人引来,娘娘一看便知。”

*****

夏日里日头短,内务府派人来储秀宫中教她们这些秀女开始学规矩。

秀女住的屋子都是按照家世的高低来排的。

沈家家世不低,但放眼整个后宫却也算不得太高。

与沈芙同住的屋内一共四人。除沈芙之外,余下的三人皆是四品官员之女。

家世最显赫的则是礼部侍郎的嫡女,周淑云。而生得最为娇艳的,最为闹腾的却是大理寺丞的小女儿王茹儿。

沈芙这两日借着生病未曾去学规矩,教导规矩的嬷嬷来检查过,见她的确一脸病容,这才没开口让她强制下床榻。

只是警告她,若是到时候规矩学不成,不可参加殿选。

沈芙上辈子就没机会参加,心中倒也没多大期待。

可这事让同屋住着的三人知晓了。似是笃定了她不会留下来,王茹儿等人倒是对她没了好奇心。

虽是住着通铺,但每个床榻旁都放在帘子。同住几日屋中的人还不知她生的是何摸样。

沈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日,屋内三人又去了御花园学习刺绣。沈芙见人走后,这才敢下来透透气。

只是刚下来,长秋宫中就来了人,说是沈婉仪惦记她的身子,传她过去一趟。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偶尔传来一丝轻风。

紫玉凉席上美人半趴着,衣裳半掩露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前方膏药已经上好,紫苏扶着她的手又换了一面。无瑕的肌肤如雪似的,嫩得像是上好的绸缎。

可如今那白皙的肌肤上殷红点点,犹如雪中红梅,漂亮得令人几乎挪不开眼。

紫苏看着看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姑娘本就生得好,如今,连她瞧着都有些脸热。

她脸颊滚烫不敢多看,抹了点手上的玉容膏往身上一抹,那些青青点点才渐渐掩盖住了些。

带着膏药的手指落在大腿处,指腹轻柔地放在上面,细细地打着圈儿。

紫苏边抚着,边忍不住的心中嘀咕:万岁爷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从颈脖到小腿,药膏足足用了三大瓶,可唯独颈脖上的那处齿痕,深得可见四周的青紫。

药膏落在上面遮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盖都盖不住:“都养了两日了,还没好全。”

沈芙熟练地挑了身高领口的衣裙,朝着铜镜中看了眼:“哪有这么容易?”

水碧色的罗裙,素净得只在裙摆上绣了几朵白玉兰,腰带衬得细腰盈盈一握,整个人都显得轻盈灵动。

唯独无人瞧见的身段后,掩盖住的都是那些青青点点。

沈芙想到那晚,面色一白,掩饰般的挪开目光。

紫苏瞧见这副样子,就知晓姑娘心中必然还不畅快。

也是,姑娘虽自幼养在苏州,却是心肝宝宠爱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可谓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如今这才刚到京都,入宫一趟就遭遇这事,心中如何能不委屈?

“姑娘,您瞧瞧用什么簪子好。”紫苏赶忙岔开话题,献宝似的将首饰匣子捧来。

紫檀木的八宝匣,一打开可谓是金光闪闪。

沈家在京都算不得权贵,走的是清流之风。

可沈芙的外祖父顾家那可就不同了。

顾家在苏州可谓是一顶一的豪族,祖祖辈辈就是经商的,如今到了这一辈,已是最大的皇商。

正是因为如此,沈芙养在苏州。不说比宫中的公主郡主,但从锦玉堆里养大的也毫不夸张。

沈芙低下头,瞧了那首饰匣一眼。因为这次入宫选秀不宜过于高调,带的东西并不多。

可就算是如此,里面的首饰拿出来也是样样价值不菲。

她目光从那些金簪翡翠之间掠过,随手挑了根素净的白玉玲珑簪:“这个吧。”

玉簪素净简约,在里面那些金银翡翠之中最不打眼。

紫苏没想到会挑这个,愣了一会儿才替她戴上:“姑娘打扮得这么素净做什么?”

“沈婉仪还是沈家收养的呢,入了宫之后还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姑娘您才是嫡亲姑娘,怎么弄得如此素净,反倒是落了下乘……”

紫苏嘴里嘀嘀嘀咕咕的,恨不得将那首饰盒里最好的都给她们姑娘带上。

沈芙摇着头,只觉得好笑:“比与不比的,哪里在这些方面?”

她从铜镜前转过头,轻笑着往紫苏那儿看,乌黑的长发上只用一根玉簪斜插着,巴掌大的脸上半分粉黛未施,却偏偏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姑……姑娘。”紫苏嘀咕了两声,彻底没了声音。

也是,有自家姑娘这张脸在,就算素着一张脸也是足够艳压群芳。

“大姑娘邀着姑娘待会去用晚膳,姑娘千万要小心应对。”紫苏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姑娘身上没露出半点痕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瞧着单纯,人却是不傻。

沈芙就算是只字未提,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怎么前脚才刚入宫,后脚她们姑娘就出了事?

若是这事被发现,不说是秀女,只怕是姑娘一辈子的清誉都要毁了。

沈芙看向铜镜中,罗裙素净,领口是高耸着的,刚好将细腻修长的颈脖被遮得严严实实。

连着那抹荒唐的痕迹也掩在里面。

沈芙的手落在上面抚了抚,沈清如见事情不成,肯定是要再设计她第二回的。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沈清如邀她过去,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

长秋宫离得偏远,沈芙到的时候天色都快要黑了。

因是祥贵嫔都打过招呼,伺候规矩的嬷嬷很干脆利索地放了人。

到了长秋宫,已经月色朦胧。

沈芙刚走进偏殿,后脚就有人悄悄地往主位那儿溜去。

“奴才说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是清瘦了些。”沈清如看着小太监往主殿祥贵嫔那儿跑。

目光收回,仔仔细细打量了沈芙几眼。

沈芙今日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随意地,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是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上回见过,沈清如就知沈芙必是她的死敌。可今日沈芙随意的打扮,更加让她知晓,沈芙非除去不可。

“妹妹。”沈清如轻轻热热地拉着沈芙的手,目光从远处收回:“进屋吧。”

暑天闷热,长秋宫中放着两盆冰块,热气一下子就褪了。

沈清如满脸殷勤。

面带着温和地盛了碗冰糖燕窝汤放在她眼前:“才入宫几日就瘦了那么多长姐可不放心,待会儿找太医来给你看看?”

沈芙抬起头对上她的脸。

沈清如生得极好,入宫多年更是精心打扮过的。此时满脸关怀,面上满是担心。

一点儿都看不出暗地里掩藏着的那些蛇蝎心肠。

“多谢长姐。”沈芙冲着沈清如笑了笑,低头时侧颜温婉似水。

沈清如一下子看痴了。

她自打看见沈芙之后,才知晓为何沈家要收养自己。

她与沈芙的侧颜与背影足足像了七分。

只是沈芙自幼在苏州长大,身上多了些江南女子的娇柔温婉。

她哪怕长相与容貌与沈芙相似,但气质终究还是不同的。

沈清如想到这些年用过的养颜方子,不知是不是幼时吃了苦头的缘故,这么些年在沈家精心养着,哪怕是容色像了六七分却远没有沈芙那般精致。

若是眼前这张脸是她的,她也无需动那么多心思……

沈清如想到这儿,拿着银箸的掌心握紧。

沈芙余光瞥见,唇角一勾笑得越发娇媚:“长姐对我真好。”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汤,才眨了眨眼:“不过是前两日窗户没关见了风,等太医来我身子都要好了,长姐不必费心。”

沈芙面上笑意满是天真单纯,沈清如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没瞧出什么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这几日一直悬着心,就怕那日的事被她察觉。

想到那荒唐的一晚,沈清如依旧慌张。

是她亲手将人送到万岁爷的床榻上。

沈清如虽知此番凶险,却又不后悔。入宫虽五年,万岁爷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可渐渐地时日一长,她能体验的到那些宠爱明显就变淡。

沈清如想过无数的法子,可这深宫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她容色虽是出彩,可比她貌美的并非没有。

未曾入宫之前她的容色无人可及,可自打进宫之后才发现天外有天。

翊坤宫的淑妃,永和宫的容昭仪,还有传闻中绝色容貌的婉贵嫔,这些妃嫔们的容色都在她之上。

哪怕是她将心思都放在妆容打扮上,也敌不过她们天生丽质。

渐渐地,她就只能将目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古往今来都是母凭子贵。

为了重新夺得恩宠,沈清如便想着尽快有孕。可万万没想到……

沈清如想到太医跪在地上与她说的话,指尖微颤。

眼看着小主这番表情,逢春悄悄上前,筷子落下之时忍不住提醒:“小主,菜都要凉了。”

沈清如听到这儿,掌心掐紧,随后又放开。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忍不住地深深吸了口气。

“长姐这番看着我做什么……”刚刚沈清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沈芙全然当做不知。

满面无辜的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沈清如眸色微闪,她太清楚这样的容色与身段对于后宫,对于这深宫来说意味着什么。

万岁爷尝过一次后,就不可能再放手。

“不……”她轻笑着摇头,侧目看向身后。

正巧,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兴致冲冲地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沈清如转过头,眉心一扬,面上分明半分惊讶都没有,可却还是装作惊喜道:“什么喜事?”

小太监没注意到沈清如的脸色,跪在地上喜气洋洋地开口:“小主,万岁爷来了。”

“这……”沈清如缓缓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那张脸生得好,柔弱无辜时就楚楚惹人怜惜,此时哪怕是面带震惊,也是漂亮得令人眼前一亮。

“万岁爷真的来了?”那瞪大的双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惊讶。

小太监跪在地上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万岁爷的龙辇已经过了重阳门,马上就要到长秋宫了。”

后宫嫔妃不少,长秋宫又离得远,沈清如虽小有恩宠,却一直不盛。

前两日琼州华夜宴万岁爷已经来过一回,如今这才隔了几日人又来了,这怎么不令人惊喜?

“奴才们听到消息后便立即赶了过来,小主快些收拾收拾,准备前去接驾吧。”小太监站起身,满是期待地看向沈清如。

后者却是转过头,目光直直的往沈芙那儿看去:“可……”

她那张脸生得美,柳叶眉微皱着,一张脸显得我见犹怜:“可是……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如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就这么看了过来。

室内烛火微晃,沈芙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脸上闪过的那些神色,几分担忧,几分惊喜,余下的看向她时满满都是关怀。

哪怕是知晓沈清如不是好玩意儿,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亲眼看到后,心中却还是感叹自叹不如。

沈清如这一番表演可谓是炉火纯青,完完全全看不出她心中掩藏的那些小心思。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这样个表面上娇怯温和的人,背地里却有那么多腌臜手段。

“阿芙……”沈清如见她没反应,掐紧手心,看向沈芙的目光带上了打探。

沈芙连忙回神。

她仰着头来,巴掌大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出几分无措。怯生生的看了过去:“那……长姐,我留在这儿是不是不好?”

沈芙才便刚及笄,生的又是姿容绝色,眼眸微微一颤,就美得惊心动魄。

她知晓沈清如现在想听什么,顺着她的话道:“万岁爷若是瞧见了我,怕是要误会。”

万岁爷晚上过来必然是招沈清如侍寝的,她一个臣女既无理由也无名分,大半夜地留在这儿,传出去必然会对名声有损。

沈清如心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万岁爷今日过来,本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帝王能过来,但却不能亲眼看见沈芙。

沈芙本就生得如此貌美,万岁爷只要一见到,必然会生出心思。

她要的是帝王被沈芙的身子勾引,要她甘愿当她的替代,而并非让沈芙踩着自己登上荣宠之位。

“你身为秀女,如今还未参加殿选。”沈清如松了口气,庆幸沈芙识趣儿。

她要说出口的话早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入宫至今还未见过万岁爷,但今日这样的情况,必然是不合适的。”沈芙到底是尚在闺中,再加上马上就要选秀。

此时又是晚上,这个时候万岁爷一过来,若是瞧见她在这,时机必然不对。

沈清如知道,沈芙自然也是知晓。

难怪沈清如要找她来用晚膳,只怕是早就计算到了这一步。这人的心思缜密,只怕是滴水不漏。

“我……”沈芙决定跟着沈清如演下去,她眼睛瞬间瞪得通红,盈盈目光往门口看了眼。

这才巴巴的冲着沈清如问道:“长姐……”

沈芙年岁小,她一装作受惊,眼圈儿也跟着红了,娇怯怯的样子恨不得让人将她抱在怀中轻柔怜惜。

“要不……要不我即刻就出去吧。”沈芙说完便立即往外走,沈清如在身后可谓是吓了一跳。

立即伸出手,一把将她给拽住了。

“万岁爷此时就在门口,你若是过去了,只怕是当真儿要撞上!”沈清如眉心紧拧着,死死的看着沈芙。

当真儿是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真的出去被万岁爷看见,今日她做出的一切,岂不是成了泡影?!

“那……那我。”沈芙本就是故意吓她,见她脸色都要白了,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那我该躲到哪里去呢?”

她边说身子边微微颤抖,含着水雾的眼睛朦胧一片,像是山间的麋鹿。

沈清如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才抓着沈芙的手往里间走去。

雕花红漆的架子床后,绛红色的纱帘影影绰绰,沈清如亲自拉着她往床榻后面走,握住沈芙的手细细地嘱咐道:

“委屈妹妹了,你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

沈芙看着四周隐蔽的纱帘,再看着前方一脸认真的沈清如。

心中瞬间就明白了沈清如存的什么心思。

将她藏在这里,待会儿等万岁爷一来,只怕还是会想法子将她送到床榻上。

心中的思绪来回翻滚……沈芙捏紧手心,到底还是没有往外冲。

上回的事只怕是瞒不住,她知晓只要自己还在宫中,怕是早晚都躲不过这一劫。

“姐姐?”沈芙仰着头看向沈清如。

她想到她今晚必然有动作,但没想到会如此地迫不及待。沈芙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害怕:“我……我当真儿要躲在这处?”

眼眸微微颤抖,娇小的身子躲在那小小一点儿的四方格旁,颤巍巍的:“待会儿万岁爷若是留宿……我……我该如何是好?”

要的就是你在这儿。

沈清如掐紧手心,随后又放开:“万岁爷快来了,此时出去只怕是要被发现。”

她伸手将沈芙的身子往下按得更隐蔽些,这才示意旁边的逢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沈芙被迫缩回去,头顶的帘帐落下来,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心中就算是猜测到了沈清如想做什么,可依旧还是觉得荒唐。

沈清如的这个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锲而不舍要自己当她的替身。

围床外,沈清如确定沈芙的的确确已经躲藏严实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屋外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万岁爷应当已经快到了门口。

她低头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裙,这才扶着逢春的手往外走去。

夜色微凉,朦胧的月色之下,长秋宫门口灯火通明。

沈清如带着宫人们站在偏殿门口,她今日穿了件薄纱裙,站在屋檐之下,一阵清风吹来,檐铃微晃,飘扬的裙摆勾勒出曼妙的身段来。

箫煜一下龙辇便瞧见这一幕。

面上虽不动声色,但眼眸中的神色已经缓和了几分。

“嫔妾叩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沈清如瞧见帝王,立即屈膝行礼。

她身段高,纤细又好看,低头行礼的时候腰肢挺得笔直的,唯独露出一段颈脖,白皙又好看。

箫煜走至她面前,低头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这才伸出手扶着沈清如起身:“爱妃无需多礼。”

这几日政务繁忙好几日未曾合眼,疲倦至极便想到了前几日,琼州华夜宴那荒唐的一晚。

之前他对沈婉仪倒是淡了心思,差点儿忘了还有眼前的人。可那日的滋味却像是刻在脑中,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如今瞧见沈清如在门口候着,箫煜轻笑了笑,握住沈清如的手捏了捏:“外面这么大的风,爱妃何必要在外面候着。”

掌心被帝王包裹在手心里,沈清如面色微红,侧脸浮出一抹娇羞:“万岁爷一来,嫔妾自然是想第一个瞧见万岁爷。”

她声音好听,人又生得柔美,此时低头之时面上恰到好处地浮出一抹羞涩。

的确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箫煜想到那日,天青色的帘帐后那一截雪白如藕断的肌肤。目光沉了沉,牵着她的手便往里走去。

“爱妃辛苦了。”

身后,林安等人瞧见后皆吓了一跳。

万岁爷虽看似温和体贴,实则不然。能让万岁爷牵着进屋的,整个后宫实则没几个。

林安跟在身后,目光往沈清如身上瞥了一眼,心中暗暗咋舌:

估摸着这沈婉仪日后又要受宠一段时日了。

沈清如牵着万岁爷的手,一脸娇羞地往屋内走去。

里屋间,奴才们已经将茶水布置好了。奴才们正在撤晚膳,箫煜一边握着沈清如的往软榻上坐下,一边随后问道:“倒是朕来的不是,打扰了爱妃用晚膳。”

沈清如伺候万岁爷宽了衣,明黄色的龙袍一解开,露出里面的玄色的常服来。

箫煜在乾清宫中看折子看了一整日, 早就疲惫不堪,如今衣袍一解自是觉得清爽许多。

他赞赏地往沈清如那儿看了眼,沈婉仪入宫五年,一向都体贴入微。

近来他虽来得少了,但沈婉仪的态度依旧还是与以往一样,不管如何,这份细腻就与旁人不同。

沈清如正半跪下身子替帝王褪去长靴,听到帝王的话仰起头:“嫔妾才刚开始,万岁爷就来了,怎么能不说是巧。”

“再说与其自己用膳,嫔妾自然是想着与万岁爷一起的。”

她这话说得漂亮,面上带着笑意,却又无半点儿谄媚,是极为讨帝王欢心的。

果然,箫煜的眼眸柔和了下来。他低头看了沈清如一眼,随后弯下腰。

粗粝的指腹落在她的脸颊上:“这段时日是朕冷落你了。”

沈婉仪刚入宫时他是宠爱了一段时日的,她到底生得好,哪怕是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也有一席之地。

只是美人美矣,却缺少了几分新意,何况温柔多情的美人在这后宫里并不缺。

渐渐地,宫中的新人一多,沈婉仪自然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原都要忘了眼前这位,倒是前几日那一晚似是与之前不同,让他魂牵梦萦了多日。

帝王的掌心在脸颊上细细抚摸着,指腹一用力立落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往下按了按。

殷红的唇瓣娇艳欲滴,掌心一用力唇瓣立即就下陷,沈清如面上瞬间浮出一丝羞红。她撩起水灵灵的眼眸看了帝王一眼,随后作势要躲开。

“别动!”帝王沙哑的嗓音开口,放在脸颊上的手往下,宽大的掌心一把往下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用力,猛然将她拉入怀中。

“万岁爷。”沈清如瞪大眼睛,略带娇羞地看了帝王一眼,掌心落在帝王的衣袍上,渐渐收紧。

箫煜瞬间就想到那日拽住他衣袍的手,掌心落在他的袖子上,细腻得犹如羊脂白玉。

他眼眸沉了沉,放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沈清如察觉到万岁爷身上的滚烫,身子瞬间软和下来,一脸娇羞地歪倒在帝王怀中:“万岁爷……”

林安等人在一旁候着,瞧见这一幕后眼皮子一跳,赶忙挥手让屋内的奴才们跟着出门。

朱红色的大门一关,室内就只余下两人。

沈清如许久未曾侍寝,心中说不慌张自是骗人的,可最怕的是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

她将脸埋在万岁爷的胸前,余光忍不住地往里屋那儿瞥了眼。

上回是她失策,这才让沈芙躲了过去。今日只要能顺利将沈芙送上龙榻,此后必然会为她所用。

围床后,沈芙浑身浮出一丝燥热。

她伸手拉了拉领口,知晓沈清如应当是给她下了药。她悄悄挪了挪身子,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床沿边。

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脚步声渐渐地靠近。

帝王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怀中应当还是将沈清如抱着的,脚步声与往日里相比沉稳了许多。

上辈子,沈芙被陛下抱在怀中可谓是多回,甚至于听着那脚步声都觉得熟悉。

只是之前她被帝王抱在怀中的那位,而沈清如在一旁偷听着。

如今倒是两人的身份成了对调……

脚步声逐渐地靠近,沈芙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箫煜将怀中的人放在床榻上,沈清如察觉到帝王的动静,心中微微挣扎几下还是伸出手将人推开:“万岁爷。”

帝王宠爱或许重要,但此时她需要的并非这个。

沈清如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想到背后隐藏的人,指尖用力掐了掐。

“万岁爷,嫔妾还未洗漱。”沈清如双手稍稍用了点力,脸颊上浮出一道薄云。

“您容许嫔妾去换件衣裳。”她身上那件薄纱裙微微凌乱,雪白的肌肤从薄裙上透出,带着一丝绯红。

美人半求半撒娇地看着自己,箫煜自然也并非铁石心肠,漆黑的眼眸往她那儿看了眼,捏了捏她的掌心:“早去早回。”

沈清如娇羞动人地往帝王那儿看了眼,等从床榻上起身时面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淡开。

冰冷的目光落在床沿后,掐紧掌心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丈青色的绒毯上,鎏金的麒麟香炉中香雾袅袅,室内渐渐地泛起一阵软香。

帘帐后,箫煜拉了拉领口,指腹在眉心处轻按了按。

从心口处升起一阵烦躁来。

他掀开眼帘往前看了眼,虽从不认为自己急色,但自打沈婉仪一走他的确是浑身不舒坦。

围床后,沈芙同样浑身燥热不安。

也不知沈清如到底是下的什么药,搅得她浑身都可谓难受至极。

她俯身趴在雕着红漆的小塌上,微微喘了口气。因着帝王就在身侧,沈芙连着呼吸都不敢太大。

那素裙的领口已经被她拉了下来,细腻白皙的颈脖红晕一寸寸浮起。

香汗溢出,粘湿的裙摆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沈芙知晓自己如今的情况,今晚必定会躲不掉了。

沈芙躲不掉,她也不想躲。

她心中清楚,沈清如不会放弃。就算是她逃走,下个月选秀同样会入宫。

与其到时候被检查出来不是处子之身,惹得沈家上下大祸临头。倒是不如从了沈清如的愿,将她送上龙床。

沈芙悄悄地吐出一口气,侧了侧脸将发烫的脸又换了另一边。

热脸贴在冰凉的木板上,这才觉得缓和许多。

逢春悄悄掀开帘子就瞧见沈芙趴在小榻上,这副娇弱如春的柔弱模样。

双眼迷离,脸颊微红,娇嫩的像是刚行过一场春事……

“呸”逢春心里骂了一声,悄悄儿骂了句狐媚子。

想到万岁爷就在身侧,她也不敢做甚。把那四方格的帘帐掀开,悄悄拉起沈芙往后走去。

沈芙闭着眼睛装作神志不清,跟着逢春的手脚步蹒跚地往后走。

她知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当做不知,顺从的跟着进了屋。

围帐之后设了一道隐门。

逢春扶着怀中的人往里走,伸手在那隐蔽的柜门上一推,轻轻的一道声响,狭小的空间内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屋内,沈清如看向逢春,再看着她怀中不省人事的沈芙,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嫉妒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往她脸上看了几眼,这才压低声音儿问道:“万岁爷呢?”

“小主放心,那药下得足。”两处只隔出一道门板,屋内有什么声音稍稍一大便可听得见。

“陛下眼看着也中了药,必然不会察觉出来的 。”

上好的春归子,稍稍一点儿就足以燃情。最绝的是,这药只需燃上便能让人察觉不出来。

神志恍惚,只记得当下快活。至于枕边人是谁,自然也不会记得太过清楚。

“看看那日到底是不是她。”她指着沈芙的脸。

琼州夜宴她分明布置得天衣无缝,若非如此她今日也无需费那么大的功夫。

那春归子可是前朝秘药,废了她不少心思才弄来的。若不是让沈芙逃过一劫,今日也无需费那么大的功夫。

逢春轻轻地将沈芙扶入浴桶之中,衣裙一沾上水,便黏在身上显得那身段玲珑有致。

水雾缭绕,逢春却渐渐有些脸热。她一边羡慕地看向浴桶中,一边伸手粗鲁地将沈芙的衣裙脱了下来。

罗裙飘滴在水面上,身段在花瓣中若隐若现。

原本涂上膏药的地方渐渐地化开,露出里头原本的肤色来。

莹白似雪,殷红的花瓣之下,如玉般的肌肤美得令人窒息,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身上青青点点的吻痕。

沈清如心中哪怕是有了准备,可看到那暧昧不堪的痕迹,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洗簌好……”深深吸了口气,沈清如盯着浴桶中那绝美的身段。

烛火之下,那巴掌大的脸娇媚动人。她侧脸对着铜镜,两人的脸足足相似六七分。

沈清如掐紧手心,她知晓自己这招瞒天过海不一定成功,可事到如此由不得她后悔。

掐紧的掌心溢出一丝血,沈清如才猛然放开,颤抖着开口:“洗簌好送到床塌上。”

*****

里间,萧煜洗簌完回了床塌上。

洗簌之后,浑身那股焦热感淡了许多,本升起的心思渐渐地淡了下来。

上回那股特殊感还在,倒是今日来后却是觉得沈婉仪与往日里并无什么不同。

他摇头正笑,伸手刚掀开帘帐却一下子愣住。

天青色的帘帐掀开,里头已经躺了人。

沈芙躺在床塌上,脸颊烧得通红。出去之前沈清如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才刚躺着没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发热。

掀开的帘帐内透来一阵清凉,沈芙艰难地掀开眼眸往上看去。目光再对上帝王那魁梧高大的身躯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她内心深处下意识的反应。

帝王十三岁登基,在位十余年。手段可谓是雷厉风行,性格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沈芙虽伺候过他,却也猜测不出他的喜恶。那三年来战战兢兢的,唯独只在床塌上敢放肆几分。

如今她浑身难受异常,嗓音干哑。目光再对上帝王之时,下意识地便红了眼圈:“万岁爷……”

女子的声音娇媚可人,比起刚刚更多了几分软糯。

萧煜本揉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长眸掀开往床塌上看去。

女子穿着皎月纱的罗裙,却盖不住身上较好的身段。她似是有些难受,巴掌大的脸上晕的绯红,含着水雾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看向他。

见他不动,那水雾朦胧的眼眸里浮出一丝委屈,又冲着他伸出手来:“万岁爷……”

那只手莹白如玉,纤纤十指嫩得犹如葱段一般,虚弱无力的落在被褥上,犹如那日拽着他不肯放开的可怜模样。

萧煜眼眸瞬间暗沉如墨,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摩挲着玉扳指的手放了下来。

他倾身进入床塌,天青色的帘帐一合上,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立即攀上他的颈脖。

沈芙的指尖落在帝王的脖子上,巴掌大的脸乖顺的搭在他肩头。

红唇送了上去,娇媚勾人的喊道:“万岁爷……”

蝉鸣蛙叫,夜色昏暗之中,树梢的影子随着风轻轻摇晃。

林安背靠在朱红色的门框前,听着身后隐蔽的声响,紧绷着的身子一点点松懈下来。

要说,这万岁爷都好几日没来过后宫了。朝中政务繁忙,万岁爷一忙起来也没什么心思。

刚他伺候洗漱的时候就察觉到的万岁爷心思淡了下来,他心里来回琢磨了两圈,正要叫人传龙撵,却是没想到……

里头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林安隔着门都察觉不同以往。他摇头赞叹沈婉仪可当真儿是好手段,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万岁爷重新有了兴致。

嘴里连啧两声,指着门口的奴才吩咐:“都离远点儿。”

奴才们不敢靠近,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林安独自靠在朱红雕花的门框后,抬头看着头顶的月色心中再一次默默感叹。

这沈婉仪当真儿是有本事的。

林安口中一口一个沈婉仪,却是不知此时他眼中如今正承受皇恩的沈婉仪如今却是缩在那四方格后,面色惨白的蹲坐在矮凳上。

屋内不大,只在床榻之后设了一道暗门的。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刚将沈芙送上床榻,沈清如就躲进了后面。

这处是她特意让人做的,肉眼看似寻常的柜子里头却是大有乾坤。

至少足够容下她的身影。

万岁爷素来喜净,行事前后总要沐浴。她只需在这儿等着,等待会儿完事,万岁爷去洗漱的那段时间再将沈芙弄下来。

自己再李代桃僵的顶替上去,这件事便能万无一失。

空间狭小,连着烛火都不敢点,巴掌大的小地方只是在后头支了透气的窗。

细碎的声响连着门外都听得见,隔着一扇薄薄的木板,沈清如又如何听不见?

她单手撑在紫檀木的长桌上,指尖早已捏变了形。屋子里那声响怎么止都止不住,沈清如听的浑身颤抖。

逢春见状不忍,悄悄伸出手想要去堵住她的耳朵。

只是才刚伸出去,沈清如便伸手挥开。她抬起头,面色灰白。

漆黑的夜里,那双玲珑剔透的双眼下分明溢出的全都是泪。

逢春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掌心,再看着自家小主那痛不欲生的脸,心中百转千回只得放手。

如今小主心中只怕是难受至极。

万岁爷分明来的是她屋里,今夜本该侍寝的人也应当是她。可如今却只能缩在这儿巴掌大角落里,亲耳听着万岁爷是如何疼爱旁人的……

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足够残忍。

暑日燥热,支开的缝隙里哪怕是有了一丝风,也被那热气给蒸散了。

沈清如身上穿着同样的寝衣已经溢的浑身薄汗。

双眼已经熬的通红,忽而一阵声响泄出,像是有什么东西滚下床榻。

沈清如心中仿若被什么揪住,猛然站了起来,身后逢春急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

“小主。”逢春压低声音,吓得面色泛白。她摇头示意沈清如不要动。

蚊虫大小的声音飞速道:“万岁爷还在呢。”

似是回应她的声音,惊呼声缓缓响起。

皎月纱的帘帐后,沈芙疲倦的俯身在帝王的肩头,汗水打湿了长发黏在脸颊上,遮盖住脸颊的红晕。

她微微喘了口气,疲倦的几乎伸不起手。

万岁爷肩宽腰阔,体型修长,又是之前在军营中呆过多年,身量与常人相比要高上不少。

沈芙上辈子伺候他时就觉得困难,足足小半年之后才算是好上些许。

此时她这个时候她的身子才将将及笄,承受的自然比起当时更要辛苦多时。

沈芙想到刚刚的动静,克制不住的抖了抖。

怀中的人还忍不住微微轻颤,箫煜原本熄灭的心思犹如那荒草上的野火,腾的一下又燃烧起来。

喉结滚了滚,他睁开眼眸,伸手搂住掌心下的腰肢,将人往自己的怀中用力一拉。

沈芙躲闪不及,跌跌撞撞的又撞到万岁爷的怀中。

掌心抵在胸膛上,察觉到掌心处的温度,沈芙吓的心中收紧。

她此时已经双手双脚都再发软了,若是再来一回,那怕是要散架。

“万……万岁爷……”沈芙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因,手指伸出去将帝王的身子给挡住了。

柔弱无骨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沈芙不敢用力,轻轻的将人外推:“不……不成。”

箫煜长眉一扬,本附身的动作跟着听了下来。

他撩起眼眸,借着昏暗的烛火,一眼便瞧处女子倒在他怀中见犹怜的可人摸样。

心中那股不耐瞬间就消退了,他也不恼,开口时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笑:“如何不成?”

后宫妃嫔那么多,但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来。

这种感觉既是新奇,又另他觉得诧异,却又没有丝毫的不悦。

沈芙疲惫不堪,蜷缩的指尖都没了力道。只伸手放在帝王脸上的手却不敢放开:“我……”

她知晓这个时候她是应当自称嫔妾的,她如今是沈清如面对着帝王她只是个听话懂事得妃子。

只是沈芙不想。

指尖落在帝王的脸上,沈芙靠的更近了些,巴掌大的脸上委屈至极,小声的道:“我累了。”

眼前这人毕竟是帝王,沈芙害怕了多年,一朝一夕如何能够改变?

她咽了咽口水,说完之后渔又伸出手勾了勾帝王的指尖:“万岁爷让休息休息……”

女子娇媚的嗓音清灵悦耳,就连落在掌心处的手也是柔弱无骨。

箫煜宽大的掌心被她拽入手掌之间。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借着朦胧的烛光,看见她身上的那些痕迹。

扶住腰间的手就这么放了下来。

滚烫的掌心一落下,沈芙就松了口气。她知晓万岁爷这是放过自己的意思了。

那双手放心般的立即松懈下来。

沈芙疲倦的睁不开眼,下颌在帝王的肩头蹭了蹭放心的沉沉睡去。

怀中的女子柔弱娇怯,箫煜刚要撤身,就听见怀中传来的呼吸声。

“沈婉仪?”

皎月纱的帘子有些厚重,哪怕是烛光垂进来,也只瞧见朦胧一片。

只是女子附身靠在他肩头上,睡的正沉。箫煜想到她刚刚喊累的话,原本落上去的手到底还是放轻了些。

铃声刚响了两下,屋外合眼的林安猛然睁开眼睛。

今晚万岁爷兴致不高?

他一边琢磨着,赶忙让人将浴桶抬进去。

林安进了内殿,刚要开口,箫煜就披着外袍下来了。

他赶忙上前,弯着腰喊道:“万岁爷……”

话音才刚出口,头顶就一道目光看了过来。箫煜单手披着外袍,目光往身后床榻上看了一眼,低声儿道:“禁言。”

林安瞬间瞪大了双眼,目光在那床榻上接连撇了好几眼,这才手忙脚乱的跟在万岁爷身侧跟了上去。

洗漱用品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伺候的又是常年跟在身侧的老人。

罕见的是万岁爷今晚要的是凉水。

林安这一晚上接连猜错了两回圣意,面上自然不是很好看。他心里琢磨着刚万岁爷说的禁言二字,依旧有些咂舌。

圣上素来唯我独尊,何时那么贴心了?

床榻边,沈清如脑中也是同样的想法。她掀开帘子,看着床榻内睡的媚态横的人。

拿捏着帘帐的手一寸寸的收紧。

刚刚的动静她并非没有听见,万岁爷何时有那么体贴过?入宫五年,万岁爷对她甚至都不如刚伺候过他一回的沈芙。

沈清如心中百转千回,可面对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到底还是将喉咙里的不悦一点点咽了下去。

“将人带走。”

逢春熟练的过去将人抱下床榻,沈芙歪倒在她怀中,眼眸颤了颤到底还是未曾睁开。

沈清如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开后,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扭头看着凌乱不堪的床榻几番挣扎还是不愿躺下。

于是,箫煜回来后便瞧见刚睡着中的人正坐在临窗旁的太师椅上。

见他过来,沈清如下意识的急忙站起。只是刚想着迎上去,又立即停了下来:“万岁爷。”

箫煜的眉心一挑,黑沉的目光从床榻上挪回,目光重新落在沈清如脸上。

许是刚梳洗过,沈婉仪身上要清爽许多。面上虽依旧有些红晕薄汗,但却还是少了刚刚那抹娇柔绵软之态。

他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失望,但这念头很快就消退了。

“爱妃。”箫煜朝她伸出手。

沈清如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下,低着头满是羞涩的冲着帝王走去。

床榻上已经收拾干净,奴才们将刚弄脏了的被褥新换了一套。

可躺在床榻之上,沈清如依旧还是浑身不舒坦。刚刚在围床后听见的动静还是犹如一把尖刀,在她心口上一刀又一刀的往下刺着。

仿若此时她躺在的是别人的床榻上。

她难受至极,动了动身子,悄悄去看身侧的人。

万岁爷睡在她身侧,漆黑的眼眸紧闭着。沈清如盯着万岁爷的脸,帝王生的极为英俊,长眉入鬓,面如冠玉。如今年过三十,面上更添了几分成熟。

沈清如看着看着忽然出了神,掌心捏紧被褥,她悄悄儿掀开被褥想往万岁爷怀中中钻去。

只是才刚有动作,身侧的人忽然开口:“睡不着?”

箫煜躺在迎枕上,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可喉咙里的话却是异常清醒:“刚刚不还说累了?”

沈清如浑身紧绷,犹如被点了穴,瞬间动弹不得。

足足过了许久之后, 她才一点点儿找回思绪:“是……”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又缩回自己的被褥中。

只是今晚她注定是彻夜未眠。

*****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天才刚雾蒙蒙亮,沈清如就如以往一样起来伺候。

万岁爷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上朝,沈清如伺候万岁爷多年,倒也妥帖。

半跪着身子替万岁爷穿戴好龙靴,沈清如由着宫女扶着自己起身。

头顶箫煜将口中的清茶吐到痰盂中:“不必忙活。”

这些事情都有奴才们做,他们都是做惯了,且做熟了。再且说沈清如是他的妃嫔又不是奴婢,这些小事自然是不用她亲自动手。

后宫也有不少嫔妃们为显亲近,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

但时候一长,知晓他不吃这一套之后,慢慢的倒是做的少了。

最多就是在一旁帮着递个东西,又或者是陪着说说话什么的。但是像沈清如这样,事事都要经过自己手的,可谓是极少。

万岁爷早起嗓音有些沙哑,可话里的关心还是止不住。沈清如看着帝王的脸,心思微微波动:“是嫔妾应当做的。”

女子的声音不如昨晚动人,态度也显得略微引殷勤了些。

本是好事,却又不知为何没那么亲近。

箫煜捏了捏眉心,想到昨日晚上女子承受的辛苦,体贴道:“爱妃辛苦了。”

“你在婉仪之位也有些年了,晋升容华吧。”帝王捏了捏沈清如的手,说罢之后大步冲冲的出了门。

等瞧着万岁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沈清如才猛然踉跄差点儿腿软。

“小主。”跟在身后的逢春吓得发出惊叫,立即伸出手将她给扶住了。

“小主,这是天大的好事啊。”逢春扶着沈清如的胳膊,面上却克制不住的笑。

天知道后宫晋升位分有多难,不过才一晚小主竟然就晋升成了容华。

这放在以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对比起逢春,沈清如就显得淡定许多。

虽同样觉得惊喜,但仔细一想自己日后还要步步往上爬,直到封妃……

“如今不过是容华而已。”沈清如淡定的揉了揉眉心。

“是是是,小主说的对。”逢春扶着沈清如的手:“小主你当心身子。”

“无事。”沈清如推开她的手。

她是当真儿无事,不过是有些疲倦了了而已。从昨日开始她便滴水未进,整整一晚都没有睡着。

睁着眼睛看到天明。

万岁爷一走,她才像是猛然松了力道。一时惊吓过了头放松罢了。

再说了只是区区容华而已,她还要晋升,从婕妤,到贵嫔,再到妃至贵妃。

到最后坐上那独一无二的宝座!

沈清如想到今后,心尖儿颤抖,摇头示意无事,如今最关键的还是沈芙:“人呢?”

“没事就好,不然小主您当真儿是要吓死奴婢。”逢春扶着自家小主往回走:“小主不用担心,芙姑娘在里面。”

沈清如此时顾不上这些,刚一进屋就忍不住的去往暗室。

四方柜子一打开,沈芙就被堵住了嘴,昏睡在了柜中。

一杯温茶泼了过来,沈芙才悠悠转醒。

“长……长姐?”沈芙昨日睡的太沉,唯恐发生了什么意外。

如今一大早看见沈清如的脸,说实话她深深地松了口气。

沈清如既是如此,说明昨晚的事到底还是成了。万岁爷犹如上辈子一样,未曾发现她是个替代品。

沈芙心中不知是觉得悲凉,还是觉得好笑。

重活一辈子,误打误撞依旧是走了老路。只是不一样的是,上辈子她懵懵懂懂,是被沈清如送去当替代品的。

这辈子却是亲自走上这条路。

沈清如既然想是要利用她。那么她就借着沈清如的名义,一步一步走到帝王的身侧。

“长姐,我……”沈芙一副还不知发生何事的无辜摸样,边说着边站起身。

只是刚一起来,双腿间就传来一阵酸痛。沈芙自是知晓是因为什么,身子故意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往双膝跪倒。

“长姐,我,我这是怎么了。”沈芙犹如弱柳扶风的倒在绒毯之上。

沈清如看后几乎咬碎了牙。

这个贱人!又不是第一回伺候万岁爷了,还装作如此可怜不堪的摸样。

心中来回翻滚了几下,沈清如才将喉咙里的话一点点憋了回去:“你看看自己身上。”

沈芙乖乖的低头看了一眼,娇怯怯的仰起头,脸上浮出泪来:“长姐,我……我这是……”

沈清如捏紧手心像是要掐死她,却是面无表情的开口:“昨个儿晚上你爬了万岁爷的龙床。”

万岁爷昨晚留宿在长秋宫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早膳才刚开始,祥贵嫔就叫了人来。

三皇子才五岁,正是天真活泼好动的时候。

祥贵嫔既是养母,同时也是三皇子的亲姨母。对待三皇子她可谓是事事尽心,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说说昨晚看的如何。”昨晚万岁爷来长秋宫,直接就奔着偏殿去的。

祥贵嫔知晓自己不受万岁爷喜爱,故而也没有不识趣儿的去凑热闹。

但是对于上回沈容华说的话,她却是一个字不信。

什么艳如海棠,纯白无瑕。

这些话一听就是假的很。

后宫之中好看的嫔妃这样多,也没见谁能艳如海棠过,只怕是以容色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也不敢这样大放厥词。

祥贵嫔想到这话就觉得好笑的紧,狭长的眼尾往地上瞥了眼:“说吧,到底生的是何模样。”

小太监跪在地上,趴着脑袋眼看着祥贵嫔亲自将八宝甜粥喂到了三皇子的嘴里,这才道:“奴……奴才昨日隔的远,只……只是远远儿的看了一眼。”

这话祥贵嫔懒得听,目光往下:“本宫是问她到底生的如何。”

冠冕堂皇的话听多了,祥贵嫔哪有那么大的耐心。

眼看着祥贵嫔要发怒,小太监也不敢再隐瞒。磕了个头,支支吾吾的开口:“奴……奴才过去的时候的确只是远远儿的瞧了眼,并未看的特别清楚。”

看吧,看小太监这犹犹豫豫的样子。祥贵嫔心中像是知晓了什么,冷笑着就要开口。

却见小太监抬起头,磨磨蹭蹭的道:“但……但的确如沈容华所言。”

分明只是随意一瞥,但那容色却是当真儿令人难以忘记。

小太监想到在门口瞧见的那刹那间的容色,只觉得此时眼前还有几分恍惚。

“那女子生的可谓是极美。”

祥贵嫔原本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变得僵硬。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语气里带着讽刺的笑。”

“当真儿?”祥贵嫔翻了个白眼。

“究竟是有多美?能比的过淑妃吗?还是说比容昭仪还要绝色?”

这两人都是后宫中颜色最好的,淑妃艳丽,容昭仪娇纯。

两人的容色可谓是平分秋色,入宫那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够比的上这两位。

祥贵嫔语气里带着笑,分明就是故意拿这两人故意说事的。

后宫中有了淑妃与容昭仪两人这等美色,都有她的一席之地,沈容华夸的再厉害,莫非还能比得上这两人不成?

她目光睥睨的往下去:“说吧,可比的上她两的一半?”

小太监这回不敢再犹豫,抬起头诡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到底是开了口:

“不相上下。”

那姿容,实在是低的上不相上下四个字。小太监想到那一瞥。

淑妃娘娘娇艳,容昭仪纯洁无辜。

可那女子浑身上下都显得纯洁无暇,可偏偏眉眼之间又自带三分妩媚。

两种极致的美融合在一起,小太监心口微跳:“比起淑妃与容昭仪还要绝色。”

小太监话音刚落下,哐当一声祥贵嫔手边的茶盏就落了下来。

三皇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嚎啕大哭起来。

捏紧的掌心里溢出血,祥贵嫔脑袋嗡嗡的叫唤:“废物!”

她眼神示意乳母将三皇子抱走,等三皇子的啼哭声从屋内消失之后,祥贵嫔的脸才重新看向地上。

直到确信小太监没有说谎之后,指尖蜷缩了几下还是一点点放松:“当……当真儿有那么绝色?”

小太监眼也未睁,直接点了点头。

“上天对本宫太不公平。”为何给了她那么好的家世,却偏偏不肯给她一张好脸?

祥贵嫔想到如此,只觉得眼前恍惚,对那个还未见面的女子生出一份浓浓的敌意来。

“去储绣宫一趟,告诉教养嬷嬷。”祥贵嫔冷笑。她最是厌恶生的美的女子,越是美丽,越是她的死敌!

“就说她不长眼,得罪了本宫。”

小太监听完这话后立即抬起头,祥贵嫔家世如此显赫,这话一说出口那女子的选秀之路只怕是就此葬送了。

他心中微叹了口气,点头弯腰出门。

想到一抹绝色,心中只觉得可惜。

*******

倒打一耙!

沈清如那句爬上万岁爷的龙床后,沈芙喉咙里一句骂人的话差点儿没忍住。

沈芙当真儿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人。

哪怕是知晓沈清如机关算尽,谎话连篇,可看她眼也不眨地就将这帽子扣到自己头上时,沈芙依旧还忍不住地咋舌。

这么些年,沈家真真儿是养了头白眼狼!

“我……”沈芙知晓,如今她无权无势,在这深宫里是如何也抵抗不了沈清如的。

沈家哪怕是在京都有一定的声望,可沈清如到底还是万岁爷的妃嫔,光是这一点,就不是轻易能招惹的。

“不是我。”沈芙捏紧自己破碎的裙摆,纤细白皙的身段颤巍巍的。

可那衣袍怎么也弄不紧,撕破了的领口之下,雪白的肌肤上却盖不住暧昧的痕迹。

沈芙的手一寸寸跟着发白,面上的血色全无:“我……我不会的,不会爬上万岁爷的龙榻。”

“你还说不会!”沈清如本就嫉妒沈芙这张脸,如今看着她眉间处遮掩不住的妩媚感,更是犹如被堵住喉咙。

“昨日晚上,就是在这张床榻上! ”她伸手指着那凌乱的被褥,昨晚那些细细碎碎的动静仿若还在。

沈清如一想,几乎是咬碎了牙。

“你, 就是你,背着我偷偷与万岁爷……”

喉咙滚了滚,接下来的话甚至都不好开口。沈清如拉着她的手指颤抖着:“阿芙,你说,你如何对得起我。”

沈芙看着她那瞬间红下来的眼睛,当真儿是佩服至极。

这一番表演,沈清如可谓是演得炉火纯青。如今这京都梨园最红火的当家花旦不是她,真真儿是屈才了。

“姐姐………我………”沈清如会演,上辈子看多了的沈芙学起来发现也并非那么难。

她生得比沈清如好,做起来也比沈清如更加动人。哪怕只是眼尾一垂,浑身都透着楚楚可怜之态:“我,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芙双手环抱胳膊,抖动得细微颤抖。

沈清如捏紧的拳头一点点放了下来,怒火渐渐地从心口褪去,沈清如盯着沈芙的脸,忽而变得温和。

“阿芙,是我对不住你。”硬招用完之后,接下来就是靠的软的:“若不是我昨晚让你过来用膳,也不会如此。”

沈清如走上前,蹲坐在沈芙面前,看着她的脸道:“只是这件事既已发生,就已经改变不了了,是不是?”

沈芙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她留下。

见她不从,最后再用沈家威胁自己。

沈家两个字就是沈芙的枷锁,为了全家的安危她只能为沈清如所用。

可她当时却也忘了,沈清如不过是个养女,过得可谓是如履薄冰,若是最后连沈家的支持都没了,沈清如接下来的路走得一样艰难。

“那……”沈芙仰着头,眼睛里挂着泪,故意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沈清如。

“那我离开?”沈芙双眼含泪,犹如浸透着水雾般。她盯着沈清如的脸,怯怯开口:“只要我离开皇宫,再……再离开京都,那样,那样就没人知道了。”

沈芙承认,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动了。只要离开皇宫,离开京都,她就不会再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只是这个念头在看见沈清如的脸色时,却是瞬间消退干净。

沈清如面色尴尬,随后面上才一点点挤出笑来。她握住沈芙的手,语气宽慰地喊道:“阿芙,长姐知道你很委屈。”

出口的嗓音纤细温和,沈清如低着头,面上做足了长姐的姿态:“只是如今你不能走。”

沈芙睁大双眼,眼中似是带泪珠:“为……为什么。”

沈清如看着怀中脆弱的人,掌心收紧。

她要的就是沈芙心甘情愿为她替身,如今事已做成,沈清如怎么还会眼睁睁地看着沈芙离开?

“你如今既已是万岁爷的人,试问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沾染上皇字,还能流入在外的?”东西如此,人自然也是一样。

“纸是保不住火的,若是万岁爷终有哪一日知晓了事实。到那个时候……”沈清如话说到这儿便停止。

沈家虽待她没有沈芙好,没有沈芙尽心。但这么多年,到底是养了自己一场。

她如今还要仗着沈家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这个时候沈清如不好过于提起沈家。

“你我是姐妹,你放心我终究不会害你。”沈清如亲亲热热地握着沈芙的手。

“再说以你我如今都万岁爷的人了,凭妹妹的姿色,只要是抓住了万岁爷,这后宫还不是我们姐妹两的。”

沈清如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沈芙的脸。

心中再一次的感叹,幸好万岁爷没有瞧见。这么一张绝美的脸,情事之后犹如绽开的花,显得越发娇艳欲滴起来。

“我,我留在宫中?”沈芙像是受了惊,睁大了双眼。

沈清如对着这张脸,点了点头。

她自然要将沈芙留下来,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见天日,终日做她的替代品,只等着万岁爷来时再去承受雨露……

直到最后,成功替她怀上龙嗣。

龙嗣……沈清如一想到这儿,浑身便激动得难以掩饰。

忍不住的低下头看向沈芙的小腹。

好像才经过一晚,那细腰平坦之处就已经有了动静。

沈清如的目光太过热烈,沈芙哪怕是知晓她所求什么,眼眸中依旧还是闪过一丝厌恶。

眉心一皱,又飞快的掩饰掉。沈芙躲开沈清如炙热的目光:“长姐,我怕……”

沈清如此时不过才是个婉仪,远远没有日后那番权势与恩宠。

这个时候想要沈芙这么一个大活人留在宫里。除非是万岁爷或是皇后允许,实在不行将她扮做宫女把这个大活人掩藏起来。

沈清如自然是偏向后者。

可如今看着沈芙这颤巍巍的样子,知晓若是逼得太狠,只怕是适得其反。

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沈清如敷衍道:“你放心,倒时我定然会想法子。”

“你要想清楚,今日之事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将有杀头之祸。”沈清如警告般地盯着沈芙,正要再说什么,门口却是传来敲门响。

“小主。”逢春站在门口焦急道:“贵嫔娘娘派人来了。”

沈清如瞬间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之前就特意打过招呼,昨晚沈芙过来,祥贵嫔必然是派人过去看见了沈芙的真容。

这不……祥贵嫔就来了。

沈清如眼里溢出一丝得意,心中生出一股运筹帷幄之感。

“贵嫔娘娘来找我了。”沈清如微仰着头,眼神淡淡的落在沈芙脸上:“妹妹,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走……还是不走。”

沈芙僵在原地,目光牢牢地盯向沈清如的背影,楚楚可怜的眼眸中渐渐变得冰冷。

她当然不会走。

这辈子,她要代替沈清如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她亲眼看着自己送上龙榻上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将她取代。

*****

沈清如出了门,还觉得心情舒畅。

直到看见祥贵嫔身侧的大宫女碧荷时,才赶忙将面上的笑意给掩盖住:“碧荷姑娘来了。”

“奴才是来给沈容华贺喜的。万岁爷昨日晚上留宿长秋宫,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碧荷站在一旁,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宫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沈婉仪伺候一晚上,就晋升了位份,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后宫谁人不知。

哪怕只是个小小宫女,说话做事也是挑不出任何错来。

碧荷是祥贵嫔身侧的贴身宫女,地位自然也是不一样。沈清如对她,也是带着笑意。

只怕是知晓了沈芙的容色,过来找沈芙麻烦了。她昨日的计谋,可谓是一箭双雕!

“可是贵嫔娘娘有什么吩咐?”

碧荷稍稍扬了扬下巴,不得不说这位沈容华也是讨人喜爱。

难怪陛下又重新恩宠上了。

这半年来,万岁爷来长秋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自打琼州夜宴之后,万岁爷这是第二次留宿长秋宫了。

这不,祥贵嫔又动了心思去折磨人。

碧荷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托盘,再抬起头对上沈清如满是期待的双眼。

目光透着同情:“祥贵嫔说这几日喉咙不舒坦,想吃小主做的刺梨糕,还劳烦沈容华亲自做了送来。”

沈清如刚晋升容华的喜悦刷的一下便从脸颊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才刚晋升容华……祥贵嫔就如此打她的脸。

刺梨并非什么好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乡野间最常见的野果。

果子极小,且浑身带刺,滋味酸涩,并不见得有多好。且因生长在野地里,在这后宫里是无人肯碰的,就算是掉在地上也是少有人会多看一眼。

但刺梨却有一点儿好处,就是对咽喉有奇效。

主位住着的那位祥贵嫔,生来就有一把好嗓子。万岁爷哪怕是不宠爱她,有时也会传她入乾清宫唱唱曲儿。

沈清如知晓祥贵嫔对嗓子的看重,为了讨好祥贵嫔,时常去寻刺梨亲手摘下来熬成刺梨膏。

那年整整一个夏天,沈清如日日天不亮就去寻刺梨,回来后再亲手熬成甜膏送去。接连几个月手指都皮了,这才让祥贵嫔渐渐对她放下了戒心。

当年她不过是刚入宫尚且毫无依靠的新人。

如今五年过去,她都已经是正经的容华小主了。祥贵嫔却依旧是如此,仗着自己一宫主位的身份,只要稍不顺心就用这个法子。

明面上是让她做刺梨膏,背地里还不是暗暗的对她加以折磨?

每去一回,她的手便要被刺得鲜血淋漓,起码将养上小半个月才能好。

不然以她的容色,又怎么会五年了才是如今的位分!

沈清如掐了掐掌心,一想到刺梨上的那些尖刺,腹上就传来一阵酥疼。

她不懂分明是沈芙的缘故,祥贵嫔怎么责罚起她来:

“我身子稍有不适,前段时日给贵嫔娘娘做得还剩一些,待会儿我亲自送去给贵嫔娘娘可好?”

刺梨膏看似不起眼,但对养护嗓子却有奇效,祥贵嫔一来是为了折辱她,二来也是真的为了调养自己那一把好嗓。

祥贵嫔生的不过普通,唯独嗓音还算是过的去。听闻自幼伺候的嬷嬷是江南人士,祥贵嫔故而学的一口江南小调。

万岁爷倒是显得十分喜爱,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叫祥贵嫔去乾清宫坐坐。

故而,祥贵嫔对自己这一把好嗓极为在意。

沈清如在祥贵嫔眼皮子底下住着,这些东西自然是要时常备着的。

只是昨晚万岁爷来长秋宫却没去看她,沈清如便猜想到她会使小性子。

但没想到,她这脾气居然不是对着沈芙,反而是对着自己起来。

沈清如看向碧荷,对方却是摇了摇头。

“娘娘千金贵体,之前做的哪里还能入口?若是吃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小主您还是重新做吧。”碧荷走上前:“娘娘说了,容华小主的手艺好,还请小主亲自动手。”

碧荷是做惯了这样的事的,面上带着笑意:“将这个汤盅全部装满,天黑之前送到长秋宫来。”

沈清如低头瞥了眼碧荷的手心,眉心下意识地飞速皱起。

红漆托盘上放着个青花瓷的汤盅,足足有成人巴掌那么大。若是想用熬好的刺梨膏将这里面给填满,只怕是从白日摘到晚上都不够。

更别说,分出时间来熬制刺梨膏了。

“沈小主?”碧荷见沈清如没反应,轻笑着上前将手中的托盘送了上去:“那就劳烦沈小主辛苦了。”

碧荷前脚刚走,后脚沈清如就失手掀翻了茶盏:“她算是什么东西!”

这么折辱人!

逢春捧着那托盘站在一侧,瞧见小主这模样,脸色微微一变。

她赶忙指挥着宫女们将地上收拾好,这才走到沈清如身边:“小主,此时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啊。”

祥贵嫔固然可恨,可谁让她有一个好家世,有个嫡亲的好姐姐。

哪怕是死之前都拼命生下了三皇子,整个后宫敢得罪她的妃嫔可谓是少之又少。

沈清如并非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心中觉得委屈至极:“若是我有个好家世的话,何必要受这些屈辱?”

家世对于她而言到底是个痛。

说她是以沈家女的身份进来的,且极少有人知晓她并非亲生。可她心中明白养女到底还是养女,沈家就算是有人脉也不会全心帮她。

再且说,沈家到底是文官,声望颇高,但却不是多有实权。

后宫中高官显贵的女子实在是太多,沈清如入宫后处处都要低人一等,受尽了别人的眼色。

再这样下去万岁爷彻底将她忘了,只怕连她这个容华之位都难保。

沈清如一想到这儿,掌心就掐紧了,指尖死死地陷入掌心里:“沈芙呢?”

她要牢牢抓住沈芙,如今只有沈芙才能帮她走出困境。

“芙姑娘回了储秀宫。”逢春摇了摇头:“奴婢怎么劝都留不住。”

“回去便回去了。”沈清如想到沈芙掉泪的样子便是一阵心烦意乱。

她对这个妹妹实在是不太了解,只知她是沈家的嫡女,自幼却没见过。

只怕是自小被娇宠长大的缘故,一句话还未开始,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

实在是令人头疼。

沈清如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在储秀宫呆不长久。”

祥贵嫔知晓了沈芙的存在,又知晓她的容貌如此绝色。按照祥贵嫔这样的性子,又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沈芙成功选秀,入选为妃呢?

逢春看着小主脸上志得意满,忍不住的问道:“小主,您觉得这事可成么?”

芙姑娘就算再傻,只怕也不会答应。

她好端端的一个沈家正正经经的嫡女,凭什么为人替身?

自家小主是有心机有手段,心思比起常人也要狠厉。

只是有时候她觉得小主也实在是过于狠心了。

到底是一家人,怎么能如此陷害自家姐妹?

当然,逢春这话不敢真说,沈家姐妹的事是她们姐妹的,她这个做奴才的就跟着小主就是了。

喉咙滚了滚,逢春只能借口道:“奴婢觉得不太行,芙姑娘生的……”

“生得这样,万岁爷只怕是一时不肯放手,若是哪一日万岁爷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沈清如面色煞白的歪坐在椅子上,想到这儿眼眸颤了颤。

昨晚的动静她并非不是没听见。

她侍奉万岁爷多回,万岁爷是怎么样的她是一清二楚。

那些动静,万岁爷分明是极为喜爱的。可就算是如此,他依旧能忍住,没再来一回……

沈清如不知道沈芙是如何做到的。可分明她才伺候了陛下两次而已。

“只能是她!”沈清如摇头, 只有沈芙那样的尤物才能让万岁爷魂牵梦萦。

****

沈清如去外面寻了整整一日的野果,等回来后又紧赶慢赶地熬成慈梨膏。

但就算是如此,送过去的时候天也黑了。

祥贵嫔面色极为不好,借机罚她站了半个时辰。沈清如敢怒不敢言,足足在长秋宫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才敢回去。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双手双脚都抬不起。

反倒是沈芙,回了储秀宫好好睡了一觉。

昨夜万岁爷实在是过于磨人,哪怕只一回,沈芙也承受的极为艰难。

万岁爷生得比常人要高,沈芙身段不小,但站在万岁爷面前还是显得娇小玲珑。

身高差距天差地别便也就罢了,不知是不是自幼习武的缘故,浑身更是僵硬如铁。

沈芙每每到最后都是累倒在万岁爷的臂弯中,怕被万岁爷发现,甚至于整晚都不敢深睡。

哪里像是现在?

沈芙倒在床榻上,舒展着身子,动的太快双腿间传来一阵酸痛感,忍不住的惊呼了声。

“这是做什么?”沈芙声音才刚泄出,屋内便有人忍不住了:“这还只是白日,还未到晚上呢。”

说话的是王茹儿,整个屋中她生的是最好看的一位,正是因为如此,她觉得自己必然会被选入后宫。

哪怕如今大家都还只是秀女,王茹儿却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了。

对于沈芙,自打进了储秀宫之后就见不到面,王茹儿早就对她有所不满。

可碍于沈芙有个姐姐在长秋宫的缘故,这才一直憋着。

可自打听说昨晚万岁爷去了长秋宫,王茹儿就浑身不痛快。

恨不得将沈芙拉起来,问问她昨晚看没看到万岁爷。

如今沈芙一开口,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万岁爷也不在这儿,你这是叫给谁听。”

王茹儿这话本就是吃醋,语气更是酸溜溜的。

只是沈芙本打着哈欠,听闻后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了下来。

她不留在长秋宫回来储秀宫本就是不想落人口舌。

况且,昨日她去长秋宫的事应当是无人知晓,怎么才一早上的功夫就闹的人尽皆知?

分明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沈芙面上及其难看,首先想到的是沈清如?

不,沈清如虽是养女,但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再说了,她给沈家丢人,沈清如也同样没有脸面。

那除了沈清如,昨晚还有谁知晓她在长秋宫?

沈芙一边思索,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分明是有人故意在坏她的名声。

目的明显就是不想让她选秀。

王茹儿一声跟着一声,紫苏却是紧张的手都开始抖了:“姑娘。”

紫苏声音小小的,克制不住里面的颤音。她站在一旁,目光从沈芙的脸上来回看去,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昨晚的事瞒的住旁人,却压根儿瞒不住紫苏。

再说了,沈芙清早才回,眉梢眼角之间带着一片春色,水色朦胧的双眼含着薄雾,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秀女若是出了事,这可是牵连家族的大罪。

沈芙看出紫苏的紧张,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无事。”

屏风后,王茹儿还在那儿酸溜溜的叫唤。

“也不知到底是费尽心思还是巧合,竟是前脚刚去 了长秋宫,后脚万岁爷就来了。”

一大早沈芙去长秋宫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要知道昨日晚上万岁爷可是歇在了长秋宫。

沈芙指不定见到万岁爷!

那可是万岁爷,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们这些秀女每日费劲心思,都只不过是想着被万岁爷看中。

若是被万岁爷看中,王茹儿指尖颤抖。

自打知晓昨晚万岁爷也去了后,她便茶饭不思,只恨不得仔细问问万岁爷生的是何摸样。

只是那沈芙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入了储秀宫之后就没露过面。

王茹儿急的抓耳挠腮,又碍于家世不敢当真儿得罪了人。

只好在外面说些酸言酸语:“要说这宫里有个姐姐还当真儿是好啊,明里暗地的照顾。姐姐自己伺候万岁爷还不算,这么重要的时候竟是拉着妹妹也要去。”

这话说的越来越来劲儿,若是被被人听见,只怕是要笑话她们这屋子。

本在角落中的周淑云不得不起身。

“王姑娘。”周淑云劝道,“沈姑娘身子不好只怕如今还在休息,你说话声音小些,莫要打扰了她。”

“她身体不好?”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王茹儿炸了锅。

“从刚搬来储绣宫时就说身子不好,选秀这么长时日连面都没露。”王茹儿看着面前的屏风,几次三番的伸出手想要将那屏风给掀开。

蠢蠢欲动的手指伸出去,却到底还是顾及家世不敢。

沈芙可是沈家嫡女,又有个姐姐在这后宫里做容华。说实话王茹儿还当真儿不敢轻易得罪。

只能在原地蹦跶:“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伺候万岁爷的不是她姐姐,而是她呢。”

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于难听,周淑云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

刚入储秀宫她就知晓王茹儿对自己的容貌极为有自信。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生的极好,巴掌脸,水似的眼眸,娇艳明媚的容颜在这一届秀女之中也是拔尖儿的。

入储绣宫后便不少人巴结,怕的就是日后一经侍寝,王茹儿会扶摇直上。

周淑云是户部侍郎之女,家世不可畏不高,只是生的只是清秀之姿。

不像是王茹儿,长相艳丽,又擅得一手好琴。入储绣宫这么长时日不知道被嬷嬷们夸奖过多少次。

她入宫之前就知晓,宫中的女子有两样是得罪不得的。

一是家世比她高的,若是得罪了日后未免会有麻烦。

二来就是生得好的。

后宫选秀,看的自然是容貌,只要讨得了万岁爷喜爱,家世在这件事面前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怎么。”相处这么长时日,王茹儿也看出周淑云并非是喜欢插手闲事的人。

故意道:“大家同住一屋,却还不知这位沈姑娘的容貌。我不过是想过去与她说说话,莫非周姑娘也要管不成?”

周淑云顿了顿,见劝不动到底还是放下手。

见状,王茹儿更加的得意:“还不出来,莫非是心虚不成?”

王茹儿得意洋洋的喊道:“整个储绣宫的秀女都在好好等着,唯独你一人特殊提前去见了万岁爷。”

“这个时候还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显得昨晚侍寝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你一样。”王茹儿嘴里没把门,边说边掀开帘子。

是死是活,她都要看看这人生的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只是掌心落在帘子上,刚要掀开 ,里面一只手就伸出来。

水晶帘子传来晃动的声响,王茹儿愣神的看着眼前的人。

面前的人穿着一袭素色衣裙,杏黄的纱裙穿在身上,身段窈窕妩媚,楚楚动人。

一张脸上带着薄纱,却又盖不住里面的冰肌玉骨。哪怕是看不见容貌,也可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沈芙面无表情的看着王茹儿,纤纤玉手抬起, 冲着她的脸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

沈芙那一巴掌把王茹儿给打蒙了,连着储秀宫难得安静了几日。

长秋宫中,沈清如一直没听到沈芙被储秀宫惩罚的消息,一直惴惴不安。

这日天炎,长秋宫中来了位稀客。

“奴才给沈容华行礼了。”林安对着沈清如打了个千儿,膝盖刚碰到地人立即就站了起来。

他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后宫里极少有人能得罪他,如今肯低头也算是给了沈清如脸面。

“林公公怎么来了?”前几日才刚侍寝,今日林安又来了,这当真儿是意外之喜。

“万岁爷有东西赏给沈小主。”林安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太监,又对着沈清如笑眯眯道:“这可是好东西。”

沈清如顺着目光往下看去。

小太监手中的红漆托盘中放着一篮子,红布一掀露出里面满满一篮荔枝。

荔枝一瞧就是新鲜的紧,颗颗晶莹剔透,有的还泛着水雾。

这才六月份,荔枝可是新鲜儿物。还未听说后宫哪个宫殿里开始享用荔枝,没想到,万岁爷竟是送了这么一篮子来。

沈清如压下喉咙里的震惊,转头看向林安:“林公公,这是……”

她知晓每年夏日万岁爷都会派人从岭南地区采购一些过来。

沈清如之前自然也是分到过的,但却从来没有过这番恩宠。

她心中微微惊讶,林安倒是见怪不怪:“小主放心,这是万岁爷赏赐给您的。”

“今儿一早船只刚上来,就运到御膳房了。”林安指着那一篮子荔枝,笑着道。

“万岁爷让各宫都分了,唯独这一份是万岁爷特意给您留的。”

这个时候的荔枝的的确确是稀罕物,不说京都气候干燥,养不出这等果子。就光运过来的费用也是一大笔花销。

吃的就是个稀字,自然年年都不够分。哪怕是今年多些,分到后宫也没多少。

前几日刚侍寝,万岁爷就晋升了沈容华为容华。

倒是没想到,这荔枝刚送来,万岁爷就指名给沈容华送上一份。

林安想到这儿笑了笑,看来日后这长秋宫他怕是要常跑了。

“这……”沈清如听到这儿,面上真心实意地显露出欢喜来。

她站起身:“多谢林公公。”

“奴才可不敢当。”林安赶紧躲开,笑着道:“这是万岁爷的一份心意,奴才不敢冒领。”

“今晚万岁爷指明让小主去乾清宫用膳,小主大喜,收拾收拾即刻便出发吧。”

林安低头打了个千儿,说罢这才离开。

沈清如等人走后,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看向桌面上。

那描着红漆的托盘上,颗颗足有明珠大小,一眼便可瞧出荔枝的晶莹剔透。

她入宫五年自然知晓这东西珍贵。只是往年都分得较少,一小碟子已经是恩赐了。

却没想到今年万岁爷直接赏赐了自己一篮子。

沈清如仔细看了许久,才挪开目光:“送去储秀宫。”

“小主……这……”逢春听到这儿咽了咽口水:“这是万岁爷赏给您的,说明万岁爷惦记您,心中有您。”

“您就算不自己吃,也不必,不必都给了芙姑娘啊。”

逢春不满的嘟囔着:“芙姑娘连这点忙都不答应。”

沈清如听到这儿扭头瞥了逢春一眼。

目光落在那篮子荔枝上,伸手揉了揉眉心。她心里清楚,这东西万岁爷并非是给她的,而是给沈芙的。

那晚万岁爷对沈芙大概是满意的紧,不然万岁爷也不会如此体贴。

至于逢春说的不答应,沈芙是既未答应,但也未曾拒绝。

只要这样就好,只要没有拒绝,自己就有一丝希望。

到时候她就可以借着沈芙的恩宠,一步一步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甚至于让沈芙生下皇子,到那个时候,自己……沈清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掌心一下子攥紧了。

不由分说的道:“送去!”

逢春还想再劝,可瞧着小主的脸色还是不情不愿的捧着篮子出了门。

**********

逢春来到储秀宫的时候,沈芙正躺在美人榻上,午时刚过,窗外的阳光不冷不热正好。

她一巴掌打的王茹儿安静了好几回,如今瞧见她就躲着跑。屋子里难得安静,周淑云本在一旁看书,瞧见长秋宫的人极为有眼色的带着贴身丫鬟出去。

沈芙的目光从周淑云的背影上挪开。

不得不说,周淑云的确是不同,气度不凡,自带一股清冷之气。

虽姿色平庸,但因气质让人瞧着就舒心。

沈芙记得她成功入选之后还很是得宠了一段时日,甚至于日后周淑云还一度威胁到沈清如的地位。

想到上辈子的事,沈芙指腹轻轻敲打着桌面,细细思索着。她虽是重活了一世,可对上辈子的事却是少之又少。

只知晓,这后宫里风水轮流转,没有盛宠不衰的嫔妃,自然也就没有一直不受宠的妃嫔。

她拼命的想要记住后宫中的那些点点滴滴。但只记得这届秀女中几个出类拔萃的。

既已打算留在这后宫里生存,自然是要先把握住帝王的心。

可如何把握,如何去接近,这却是个问题。

“喏。”缝隙咽了咽口水,目光从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挪开,心中暗暗骂了两句妖精,这才将手中的篮子捧到沈芙面前:

“小主给你的。”

沈芙身上盖着件天水碧的毯子,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听见声音后掀开研磨看了眼,目光落在逢春那张气呼呼的脸上,随后才看向她手中的篮子。

“荔枝啊。”沈芙淡淡的开口。

这东西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京都气候干燥,自然是养不出这么名贵的果子。可苏州不同,沈芙自幼长在苏州,每年这样的果子吃了不知多少。

就算是荔枝稀有,家中长辈也会想尽法子让人给她寻来。每年到了季节,都要给她寻个几大船,对于沈芙而言,荔枝实在算不得稀奇。

沈芙的语气中并没有逢春所想的惊喜。她暗骂沈芙不识趣儿,炫耀般的跟他介绍:“你知道什么,这荔枝可是稀罕物。”

“专门从岭南运过来的,快马加鞭走的水路。”逢春一副沈芙不识货的表情,酸里酸气的道:“万岁爷就赏赐了小主这么多,全都给了你了。”

“是这样么?”沈芙刚睡醒,抬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那篮子荔枝上,实在是瞧不出半点儿欣喜的摸样。

“那就多谢长姐了。”

逢春对牛弹琴,气的将篮子往桌面上一放:“小主对你这么好,你得想法子好好报答小主。”

她目光在沈芙脸上狠狠地挖了一眼,暗暗骂到狐媚子,不安分守己。

就算是生的再好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要给他们小主当替身?

“万岁爷今晚传小主侍寝了。”逢春说到这儿的时候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芙姑娘好好品尝,奴婢就不伺候了。” 逢春敷衍的行了个礼,没等沈芙叫起,直接哐当一声推开门出去。

朱红色的门咚的一声关上,随即被风一吹猛然又被弹开。

沈芙听着那巨大的声响,脸色已经渐渐的冷了下来。

紫苏在一旁看了看小主,又看了看桌面上的荔枝。小心翼翼的道:“姑娘,这……”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想要将那篮子荔枝给拿下去。只是手还未碰上,沈芙眼神往下一垂:“放下。”

紫苏犹如被烫了手,不敢再拿了。小心翼翼的扭头:“姑娘,您生气拉?”

姑娘在苏州那可是千宠万宠,倒是来了京都一个奴才都敢给姑娘甩脸色了。

沈芙冰冷的眼神从门口收回,沈清如对她存着腌臜的心思,如今连着逢春都敢与她甩脸子。

奴才的种种行为都是跟着主子学的,沈清如心中怕是把她当傻子,逢春这才有样学样。

“万岁爷招了侍寝?”沈芙看了眼篮子,伸手拿了颗荔枝剥开。白色的骨肉晶莹剔透,沈芙低头轻轻抿了口,瞬间口齿生津。

“是。”紫苏在一旁点了点头。这几日姑娘让她好好地注意着前院的一举一动,林安刚走她就知道了,只是还未来记得禀报。

“说是招了沈容华今晚去乾清宫用晚膳。”明面上是用晚膳,背地里自然就是侍寝的意思了。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用晚膳?

“用晚膳……”沈芙摇头轻笑。

难怪沈清如将这一篮子荔枝送来,只怕也是暗指自己吧。

万岁爷传了她侍寝,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沈芙扬起眼眸,桃花眼中泛起一片艳色。

低头看着一篮子荔枝,轻轻笑道。那就……那就让沈清如彻底明白。

什么叫做一瞬间从惊喜坠入地狱。

*******

万岁爷传沈清如去乾清宫用晚膳。

太阳还未落山,长秋宫上下就忙上忙下开始准备。

内务府的奴才们来了两三回,又是送衣裳,又是拿首饰。偏殿中热热闹闹,倒是显得主殿有些冷清。

祥贵嫔身边的碧荷刚从内务府过来,瞧见这一幕扭头呸了一声。

“狗眼看人低。”

碧荷怒气冲冲的往回走,刚过月亮门却见一眼生的小宫女捧着一篮荔枝从身边走过。

“你!”碧荷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低头看着自己托盘中的一碟子,再看着对方整整一篮子荔枝,眼睛都瞪大了。

“你站住。”

紫苏被喊,心口下意识的一跳。她捏紧手中的篮子,心道姑娘可谓是神算子。

随后连忙胆怯的转过头:“姐,姐姐你叫我。”

谁是你姐姐!碧荷翻了个白眼。

目光在她那篮子上仔细的看了几眼, 确定里面都是荔枝后,才一脸狐疑的看向面前的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奴婢是长秋宫的。”

“我之前怎么从没见过你!”碧桃眉心狠狠一拧,她是长秋宫里的大宫女,整个长秋宫就没有她没见过的人。

眼前的人她分明从未见过。

“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碧荷的目光又往她手中看,眼神依然冷了下来。

“哪里偷来的荔枝,到时候看我不抓你去慎刑司!”

紫苏回想着之前小主教她的话,恭恭敬敬的开口:“奴婢就是长秋宫的, 我们姑娘可是沈容华的妹妹。”

她轻哼了一声,捧着托盘得意道:“至于这荔枝那自然是万岁爷赏的。”

紫苏说完扬起下巴,满是得意的往回走。

留下碧荷一脸嫉妒的盯着她的背影。

回去后,碧荷气呼呼的告状:“主子,沈容华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了。”

祥贵嫔今年才二十出头,容貌虽不出色,但胜在有一把好嗓。

她正娇滴滴的吊着嗓,听见碧荷的话后,轻皱着眉心不满的回头看了眼:“什么事如此慌张?”

祥贵嫔仗着这把好嗓子这才独得万岁爷高看一眼,每日吊嗓唱歌已经是常事了。

这样被打扰, 自然心生不满。

碧荷被这么一看,吓得面色都白了。心中慌了慌,赶忙将刚刚的事添油加醋的说给祥贵嫔听。

“你说真的?”祥贵嫔看着晌午内务府送来的一篮子荔枝。

面色悄然变了。

沈容华的妹妹她尚且不太关心,只是这事关乎到万岁爷的恩宠,自是不能忍:“你当真儿看见沈容华也有一篮子?”

“奴婢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碧荷连连点头。

怕主子责怪,急忙添油加醋的开口。

“满满一篮子,不比咱们这儿少。”碧荷道:“就这样,沈容华眼也不眨的就给了旁人,自个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祥贵嫔脸色早就沉了下来。

她是一宫主位,家世高且又抚育三皇子,内务府才给她分配这么多。

什么时候小小一个容华也能与她平分秋色了?

“混账!”祥贵嫔一抬手:“什么东西敢跟本宫争?”

这么多年,沈容华一直伏低做小,乖巧听话。倒是没想到是个披着狼皮的羊,不知何时偷偷勾搭了万岁爷。

竟是再这样的事上越过了她去。

屋内跪了一地,碧荷低头看着滚落在她脚下的荔枝。

心中暗暗叫苦。

看样子,今晚这沈容华怕是不好过了。

沈清如精心准备了一下午,天还未黑就扶着宫女的手往乾清宫赶。

到了乾清宫,天色渐晚。

屋内灯火透亮,刚进屋就闻到那淡淡的龙涎香。沈清如之前也来过乾清宫几回,只是到底是失宠过的,如今再看不知为何生出一份胆怯来。

她屏住呼吸,悄悄地走了上前,屈膝行礼:“嫔妾叩见万岁爷。”

萧煜正在看折子,听见声音下意识低头往下看了眼。

美人低着头,侧着一张脸温柔纤细,想到什么他眉心下意识舒展开,对着沈清如伸出手:“爱妃请起。”

沈清站在原地,乾清宫中是万岁爷处理公务的地方,她之前也并非没有来过。

只是没有哪一次像是今日这样的处境。

她知晓还是她心中拧巴,沈芙是沈芙,她是她。如今万岁爷传是她过来,那此时相见的就是的自己。

沈清如心中不断的给自己暗示,却是不知晓,越是如此就说明她越是心虚。

美人站在面前动都不动。

箫煜等的不耐,眉心飞速的一皱,那只伸出去的手也未曾收回,清冷的目光继续朝她看去:“爱妃?”

沈清如心口跟着猛然跳动,不敢再耽搁。低着头一脸娇羞的走了上前,娇滴滴的行礼:“嫔妾叩见万岁爷。”

她今日穿了一身天水碧的长裙,细腰丰臀,纱裙在纤细的身段上显得摇摇欲坠。低头行礼之时,腰细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掐的住。

箫煜坐在黄花梨木的书案后。低垂着眼眸仔细欣赏了一番这等美景。

随后竟是放下手中的毛笔亲自走了下去,沈清如的膝盖才刚弯下,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万岁爷握紧她的手心,直接将人拉了起来:“无需多礼 。”

柔弱无骨的手被万岁爷握在掌心里,沈清如察觉到手掌处传来的那股摩挲感。

万岁爷自幼习武,又常年练枪,虎口之处比起旁人多了厚厚的一层薄茧。此时这双手正握紧她,沈清如只感觉脸上瞬间热起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万岁爷这么怜惜过。

“万岁爷。”女子的声音娇怯可人,温柔之间还带着几分羞涩之感。

好听依旧是好听的,只是比起那晚少了几分软糯。

箫煜下意识拧了下眉,眼眸中闪过丝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细细打量了沈清如一会,的的确确还是这张脸。

“身子可好些了?”箫煜想到那晚,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再看怀中的人,下意识就显得亲切许多。

后宫妃嫔不少,但大多规矩有礼。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些新意,眼前这位沈容华之间也是如此。

只是那晚之后却是觉得不同起来。

沈清如身子微微僵硬,片刻之后才渐渐恢复正常。她知晓万岁爷说的是沈芙,分明是她叫沈芙扮做自己。

可如今被万岁爷这么一问,她不知为何生出种自己在做沈芙替身的感觉。

“好多了。”沈清如冲着万岁爷笑了笑,四两拨千斤的道:“有万岁爷挂念,嫔妾的身子怎么不会好?”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学着沈芙的腔调,江南女子的软糯,温婉可人。只是声音虽细但却不软,学的虽像但却少了那份神韵。

箫煜笑了笑,放在沈清如腰间的手也跟着落了下来:“传膳吧。”

沈清如都没敢坐实,见万岁爷手一落下,立即站了起来。

膳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万岁爷一下令,御膳房的奴才们立即就传了膳,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

乾清宫是万岁爷处理公务的的地方,沈清如入宫这么久都没在乾清宫内用过膳。

她略微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想去旁边布菜。

只是手才刚伸出去,林安笑呵呵的就躲开了:“沈小主。”

屋内这么多奴才,哪里轮的到沈容华?再说了,万岁爷邀沈小主来是想一块用膳的,可不是看着沈小主伺候的。

沈清如伺候万岁爷习惯了,见状一时有些无措。正前方,万岁爷低头喝了口汤,这才道:“坐着吧。”

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沈清如一来有些慌张,二来想到接下来要侍寝,自然是不敢多用。

沈清如吃的漫不精心,都不知入口的东西是何种滋味。

晚膳安静异常,结束之后沈清如才算是松了口气。

知晓万岁爷不喜欢她伺候后,沈清如自然而然也就站在那儿没动了。

膳食用完,奴才们便送来消食茶。

林安站在一边却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万岁爷素来不留妃嫔留宿乾清宫,今日叫沈容华过来已经算是破了规矩。

若是待会儿留沈容华下来,只怕是整个后宫都要知晓。

林安脑子里思绪万千,沈清如同样七上八下,既期待万岁爷能让她留下来,又害怕待会儿陛下发现,她与沈芙的不同。

两人各怀着心思,唯独坐在龙椅上的万岁爷心思不变。

箫煜坐在龙椅之上,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沈清如的脸上。

这张脸的确是美,可不知为何就是给不了他那日的感觉。拿捏着茶盏的手细细摩挲着,想到那晚……

他轻抬起眼眸,往前看了眼。

林安站在金镶玉的屏风后,察觉到万岁爷的目关后,暗自咋舌。

这沈容华当真儿是有这个本事!

他一激灵,连忙在地上打了个千儿:“奴才这就去准备。”

沈清如听到林安的话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伺候的嬷嬷见她心不在焉,宽慰道:“小主生的这样好,定然不用紧张。”

“您这肌肤雪白细腻,奴才伺候过这么多小主,您这身子也是一等一的美。”嬷嬷嘴里说着讨巧的话,沈清如这才轻松许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段,哪怕后宫嫔妃不少,她的美貌也是排的上号的。

最绝的是她这一身肌肤,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白皙,如今刚洗漱完,雪白的肌肤上还透着粉,让人瞧上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沈清如知晓自己的容色并非最好,但对这身如雪的肌肤还是有信心的。

除了……比起沈芙差点儿,至于后宫中的旁人,她自然还是不怕的。

沈清如躺在龙塌之上,心中微微紧张。好在没多久就见脚步声靠近。

万岁爷就寝前后必洗漱。

乾清宫中虽是处理政务的,但他常年住在这儿,也算是另个寝宫。

刚洗漱完,他浑身还带着潮气,直接披着件寝衣就过来了。

修长的指腹撩起帘帐,看见里面怯生生的人后。箫煜眉心一扬:“爱妃?”

沈清如有一段时日未曾侍寝,又想到前日万岁爷与沈芙在她床榻上那翻摸样。

再面对着万岁爷,她不知为何心口漏了几拍。抱着被褥的手收紧,沈清如大着胆子冲着万岁爷喊道:“万岁爷。”

侍寝的女子身上都只盖着一件薄纱,雪白的的肌肤在被褥下若影若现。

沈清如知晓此时自己是美的,虽有些好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怯生生开口:“嫔……嫔妾不好行礼。”

女子跪坐在床榻上,低着头露出纤细可怜的腰肢,箫煜站在帘帐外,看着那暴露在外的身段,却是佁然不动。

沈清如等的太久,都没等到万岁爷有动作。

她悄悄儿的掀开眼帘了看,万岁爷那张脸生的过于冷淡,眼神凌厉沈清如实在是有些害怕。

可想到什么,沈清如还是直起身。被褥从身上落下,沈清如半跪在床榻上。

半透的纱裙若隐若现,摇摇晃晃中雪白的身段勾人妩媚。沈清如忍住羞耻,膝行着上前一把抱住万岁爷的腰:“万岁……”

箫煜眉心下意识拧紧,他垂眸看着怀中之人,既不推开,也没有拒绝。

今日他叫沈容华来,自然也是想让她侍寝的。如今美人跪在他的膝下,是个人都不忍拒绝。

紧拧着的眉心松开,箫煜的手刚要落上去。这时门口一阵脚步声,林安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万岁爷。”

“万岁爷,长秋宫那儿传来消息,说是三皇子被烫伤了,还请万岁爷过去一趟。”

林安冲进来就跪在地上,看都不敢多看。

沈清如衣裳半露,见状吓得面色泛白,惊呼过后赶忙躲入被褥之中。

箫煜这时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宫中皇子不多,他对三皇子的事素来上心。

本生出来的心思尽数熄灭,他立即就转身让人伺候着穿衣。

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万岁爷伸手拉着领口,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冲着床榻上的人淡淡道:“送沈容华回去。”

林安跟在万岁爷身后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随后心中就跟着松了口气。果然……他啧啧摇头,这后宫果然还是没人能让万岁爷破例。

本以为这沈容华会是第一个,却是没想……看来是他高估了沈容华。

沈清如躺在床榻上,林安那意味深长的一瞥看过来,她只觉得心中被拧了一把,随即酸痛之处瞬间从心口处传开。

她,她都如此主动,可万岁爷却还是……

沈清如咬着唇摇摇欲坠,再抬头却已近瞧不见万岁爷的背影。

万岁爷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就出了门。

*****

本以为自己今晚还能留宿的,沈清如心中再是不甘,可是到底是没有办法。

外面繁星点点,六月的天出门就是一阵燥热感。

出了乾清宫的门,沈清如确实觉得自己脸上一热,泪水差点儿就滚了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主。”逢春满是担忧的看着她。沈清如咬着牙,抬手便将眼角未溢出的泪拭去。

祥贵嫔这显然就是故意的。

皇子是敦和贵妃所生,也就是祥贵嫔的亲侄儿。仗着这层关系在,祥贵嫔理所当然的照看起了三皇子的饮食起居。

像今日这样利用三皇子争宠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之前都是好长时间才作妖一次,且对的还是别的宫中的人。

像是今日,她们分明同住长秋宫。

万岁爷已经传了她过去,却抛下她又回到祥贵嫔那儿。

这事还是头一回。

沈清如一想到这儿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翌日只怕是整个后宫都要看她的笑话。

乾清宫离长秋宫尚有不少距离,沈清如整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正殿之中灯火通明,沈清如到的时候就见万岁爷的龙辇正停在祥贵嫔宫门口。

侍卫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隔着窗户,灯火透亮似乎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沈清如深深地看了眼转身正要离开。

这时门嘎吱一阵声响,祥贵嫔身边的宫女走了出来。

碧荷双手捧着铜盆,瞧见她‘呸’了声。满满一盆水直接往沈清如那儿一泼。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逢春回过神来立即挡在沈清如面前,可到底还是来不及。

那满满一盆冰凉的凉水泼下去,沈清如浑身上下瞬间都湿透了。

精心打扮了一下午,如今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逢春气的瞪大双眼,怒气冲冲的往身后看去:“你泼到我们小主身上了。”

“天太黑了,奴婢刚刚没瞧清楚,不好意思惊扰沈小主了。”碧荷这话不咸不淡的,说完之后走都不肯往下走一步,哪里像是真心道歉的意思。

逢春扭头:“你就是故意的!”

“奴婢劝您声音小点。”碧荷嘘了一声,抬手往里指了指:“万岁爷可在里面,若是惊扰了万岁爷,几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逢春犹如瞬间被掐住了喉咙,面色惨白的没有血色。

若是得罪了万岁爷,那下场的确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逢春吓得浑身颤抖,沈清如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是我不当心走错了路。”黑夜里,湿透了的衣裙黏在身上,沈清如冷的浑身微颤,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来冲着碧荷道。

“就不打扰碧荷姑娘,快些回去伺候万岁爷与娘娘吧。”

这沈容华还算是识趣儿,碧荷想到下午自己挨的罚,冷哼一声,扭头转身进了屋。

“她!”逢春看着紧闭着的宫门,气的浑身颤抖:“她,她也太不将小主您放在眼里了。”

“住嘴。”沈清如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精致的妆容泼湿后显得格外狼狈。

“小主,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清如的扭头看着那禁闭着的宫门,目光一片悠深。她何尝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祥贵嫔敢这么做,自然就是不怕。

何况,今晚万岁爷也在,给沈清如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这个时候闹事。

沈清如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压下颤抖着的指尖,十分狼狈的回了屋。

后宫之中没有秘密,沈容华被去了一趟乾清宫,半夜又被叫回来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之前隐隐传闻沈容华又要重获恩宠的消息也瞬间销声匿迹, 连着储秀宫内对沈芙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毕竟一个得宠的姐姐,与一个失宠的姐姐是不同的。

王茹儿自打那日挨打之后躲了沈芙几日。

随后见沈芙没人撑腰,又得意猖狂起来。

那日沈芙打她一巴掌她可是怀恨在心,最关键的是丢了脸面。可惜王茹儿家世不够高,不光明正大的对付沈芙。

只能暗地里对着沈芙使坏。

不是背地里传沈芙的坏话,便是暗暗去弄坏她的东西。学礼仪的时候故意伸脚绊她,刺绣课的时候弄花她的丝线。

今日学的是琴艺,沈芙到到时却发现自己桌面上的琴弦断了。

王茹儿坐在最前排,见状轻蔑的嘲笑道:“琴都没了,还来学什么课?”

她弹的一手好琴,每次上琴艺课都是最耀眼的,骄傲的像只公孔雀。

教导嬷嬷也喜爱她,王茹儿更加得意,抬手便对着沈芙演奏了一段。

这是嬷嬷刚教的新曲子,嬷嬷才教了三遍她就会了。

:“再说了,沈姑娘身子不好,入储绣宫这么长时间还未学过琴,只怕也是跟不上的。”

沈芙没管王茹儿,只是看向教导嬷嬷。岂料教导嬷嬷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没琴,就自行离开。”

这段时日,教导嬷嬷们对她态度大变。教导礼仪时敷衍不说,且对王茹儿欺负她之事多加纵容。

沈芙稍稍一细想,就知晓大概是有人打过招呼。

让她不能参加一个月后大选。

“是啊,都没琴还来做什么?”嬷嬷一开口,亭内的秀女争先说起话来。

沈芙面上虽戴着薄纱,无人知晓她的长相。

但那皓腕凝脂,纤纤细腰,甚至于统一穿着的秀女服,都盖不住那股娇艳妩媚的气度,无一不在显示她的与众不同。

宫中最怕的就是这样生的绝色的女子,哪怕沈芙脸都没露,就足以让众人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快些走吧,别耽误我们学。”

“就是,就是。”

秀女们争先开口,沈芙将众人的神色一一看在眼中,倒是半点儿都不在意。

“我们姑娘可会……”紫苏气的要开口,还未说完,沈芙抬手拉住了她。

“那嬷嬷,沈芙就先告退。”沈芙面对众人的指着屈膝行了个礼,便往回走。

一路上,紫苏絮絮叨叨的抱怨:“姑娘,您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那王茹儿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你,想让你参加不了选秀。”

“我本也没打算选秀。”储秀宫的秀女们都去学琴了,这个时候倒是难得的能说上两句真心话。

她本就没打算真的选秀。

之所以还住在储绣宫是因为这里方便,比起沈清如那儿自然是这里更加好说话。

但沈芙没打算走选秀这条路。

一来是因为本就与万岁爷有了肌肤之亲。

倘若选秀成功度过,看似隐瞒了,却是日后沈清如拿捏她的武器,沈芙自然不会将把柄白白的送到沈清如的手中。

二来,便是因为她要在这后宫,在万岁爷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参加选秀是好,以沈家的家世她的容色必然会得个位份,甚至于日后万岁爷的喜爱。

可这喜爱又能维持多久?宫中最不缺的可是貌美的女子,哪怕她生的再好看,万岁爷对她的喜爱又能有多久?

她与这一屋子的秀女又有什么不同?

与其争夺这一袭之地,成功入选让后让万岁爷翻牌子侍寝。如今沈清如给看她这个名正言顺接触万岁爷的机会。

她如何能够错过?

沈芙轻笑着摇头,到了屋子后吩咐道:“去拿一件你的衣裳来。”

“姑娘你要我的衣裳做什么?”紫苏嘴里这番说, 却是乖乖的跑过去拿了件刚做的还未上身的衣裙过来。

如今正是夏日,宫女穿的都是粉裳碧裙,紫苏年岁不大,这方面跟着沈芙却是眼光高的紧。

嫌弃这宫里的衣裙太俗,说什么都不肯穿,倒是便宜了沈芙,刚上身还是新的。

粉裳碧裙的确是俗气。

但穿在沈芙身上却半点儿不见庸俗之感,她本就雪白,穿上之后更加透亮了几分。

嫩白的肌肤像是闪闪发光,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粉色的罗裙上半分绣花都没有,却偏偏在她身上令人挪不开眼睛。

紫苏惊呼了接连叫到了几声,随后目光落在沈芙的颈脖:“这么多日了,脖子还未好。”

虽然知晓这脖子是谁弄的,但瞧着那肤若凝脂的颈脖上青点的痕迹,紫苏心中还是偷偷将万岁爷骂了一遍。

万岁爷莫非是属狗的不成?统共欺负了姑娘两回,回回脖子上都留着痕迹。

沈芙倒是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的用脂粉遮了遮。

随后才看向紫苏:“这样一看是不是就是个宫女了?”

紫苏的目光艰难的从自家姑娘脸上挪开,摇了摇头:“哪有宫女生的这样美的?”

这张脸一瞧比宫里的嫔妃生的还要好看,就算是穿着宫女的衣服出去,有这张脸在也无人觉得这是宫女。

沈芙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帕子系在脸上:“这样呢?”

雪白的丝绸遮住了半张脸,唯独露出那双灵动的眼睛。沈芙眨了眨眼,暗示:“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那张精美绝伦的脸一遮,逼迫人心的艳色的确是消退了几分。紫苏咽了咽口水,目光从那张脸上,又一路往下看。

目光从那细腻的颈脖,落在那微微鼓起的地方。

这件裙子是她,大小自然也是按照她的做。她身段算是娇小,可这裙子穿在姑娘身上,才显出不同。

腰间足足大了三指不说,最关键的是胸前那个地方鼓鼓囊囊。

沈芙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饶是她有所准备可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红脸颊。

她才刚及笄, 这处本就是没长大。

可自打与万岁爷有过那一夜之后,这次就像是吹了气的球,原本小小的一个到如今这样。

前几日沈芙都觉得衣裳有些紧了。

如今一穿紫苏的衣裳,才知道感觉没错,的确是长了些。

沈芙尴尬的拉了拉领口,可那块非但不下去,反而越发……

紫苏面色泛红的挪开目光,姑娘这生的, 连她这个女子都觉得喉咙发干。

“姑娘,姑娘长大了。”紫苏干巴巴的安慰。

沈芙她咳嗽了一声,将脸上的面纱带的更紧了些。

上辈子也是这样,入宫之后这处就开始发胀。 到最后,沈清如不得不给她寻来秘药,让这处不再长。

可万岁爷……却偏偏像是喜爱的紧。

有些东西不能想,沈芙脸色一热,赶忙道:“去把我的琴拿来。”

王茹儿把她的琴弄坏了, 实则上沈芙还有一把。

入宫时除了少量的衣裳首饰之外,还带了一架焦尾琴。

沈芙看着面前价值千金的古琴,想到王茹儿那得意的表情,指尖微微拨弄。

瞬时间,王茹儿弹奏的那段琴音便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若是懂琴的人来听便能知道,比起王茹儿刚刚刚弹奏的,沈芙这随手一挥便何为挥洒自如。

沈芙之所以自幼养顾家,就是因为顾家有最好的老师,她的祖父顾之卿,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琴师。

顾家子弟个个琴棋书画精通,到了沈芙样样都学了个遍。特别是琴艺,尽得祖父真传,弹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相反,沈清如作为沈家养女,养在京都却从未吃过任何的苦。琴棋书画这些自然也只是学了个浅薄。

之后有消息传闻万岁爷爱上音律,沈清如自己不行便把目光落在了她的琴艺上。

利用她的琴艺爬上了一层又一层。

万岁爷看似温和,实则最是怕热,西郊竹林深处有一处隔楼,恰好就离储秀宫不远。

每每炎热万岁爷都会去那儿乘凉。

这些都是沈清如偶然得知的,得了消息后,她精心打扮总算是与万岁爷来了场完美的偶遇。

沈清如也靠这场邂逅,成功在万岁爷心中占据位置。

之后晋升婕妤,甚至于日后的贵嫔。

想到上辈子的事,沈芙掌心搭在桌面上,悠闲的敲了几下指尖。

与其走选秀那条路,困难重重。

何不由她来主动与万岁爷来场偶遇?

她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焦尾琴,眨了眨眼,抱起琴脚步欢快的往竹林走去。

自那日后,沈芙规矩学的更少了,日日抱着琴往竹林之处走,每日里申时去黄昏便回。

教养嬷嬷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是笃定了大选之前沈芙进不去,也就不再管她。

这几日每日都有秀女犯错,遣送出宫。王茹儿还当沈芙是自暴自弃了,很是满意。

倒是周淑云劝了沈芙一回:“以沈姑娘聪慧重新学习规矩并非什么难事。”

大家族内,入宫之前都会有嬷嬷教导。沈家家世不低,沈芙自然也学过。

周淑云道:“沈姑娘不必在意别的,以你的姿容,若是成功入选,必然会得到万岁爷的宠爱。”

沈芙看着眼前的周淑云。

美人在骨不在皮,周淑云容色看似清淡,却有一股清冷之感。

举手投足自带书香之气,也难怪没几日后周淑云会偶遇万岁爷,在这届秀女中头一个得了万岁爷的恩宠。

沈芙知晓周淑云日后不容小觑,只不过没打算干预。

她毕竟没打算走选秀这条路。

并且,就算她阻止了这一回。以周淑云的家世气质,等日后万岁爷看见依旧还是会得宠。

毕竟万岁爷可是九五至尊,她只想一步步往上爬,可从未想过什么独宠这样的蠢事。

“多谢周姑娘。”沈芙刚从竹林中回来,屈膝弯了弯:“只选秀这事不得强求,沈芙随遇而安便是。”

周淑云见劝不动,便没再管她。

沈芙日日都抱琴往竹林中走,连个拦路的都没有。

只是无人知晓,她看似在乱逛,实则上是寻找万岁爷所在的位置。

竹林很大,竹子郁郁葱葱,沈芙寻了半个月才算是瞧见一处风水宝地。

凉亭对面设有一道隔楼,藏在密林深处,若不是眼力好根本瞧不见。

沈芙见过几回腿脚凌厉的侍卫从空中掠过,心中确定这就是万岁爷所在的位置了,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紫苏这几日跟着来回转悠,看着自家姑娘悠闲自得的模样,巴巴儿道,

“您整日抱着琴过来,也不弹。”紫苏看了看自己的腿,天天饶竹林一圈,腿都要跑细了。

她撒娇般的道:“您今日要是不弹,明日我就不跟您来了。”

紫苏这话是在撒娇,反倒是沈芙放下手中的琴,撩起眼眸看了她一眼。

她生的白,浑身就仿若在泛光。粉衣碧裙看似俗气,但穿在她身上却盖不住身上的光彩。

沈芙脸上遮着纱,唯独一双眼睛灵巧动人,此时一笑,明媚张扬。

“弹琴?”桃花眼一撩起,沈芙看向竹林深处,纤纤十指在琴身上随意一抚,一阵悦耳的琴声便宣泄而出。

空灵的琴音从指缝中流淌,远在隔楼处的箫煜手中的毛笔却是一顿。

他抬起脸往窗外看了眼。

身侧打着瞌睡的林安立即睁开眼睛,豆大的眼睛跟着往外一看,低头恭敬道:“奴才过去将人撵走。”

只怕又是哪个自作聪明的嫔妃,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万岁爷的位置,特意过来装模作样的寻着机会偶遇。

林安心中抱怨,而箫煜同样也是如此想得。

琴音一出,他脑中的思绪立即就被打断了,心中自然不甚畅快。

他略带威严的往下看了眼,却开口道:“不用。”

对方虽目的性强了些,但好在琴弹得不错,夏日炎热,这琴音听着着实悦耳。

一出便让人心旷神怡:“弹得不错。”万岁爷夸道。

虽只有一声,但足以见得这人的功底。

林安绷紧的皮彻底松了口气,心中松懈下来刚要再说话,却见远处的琴音又开始了。

不如刚刚的空灵悦耳,这次的琴音干枯无味,甚至于像是拉着木头般。

林安悄悄掀开眼眸往万岁爷那儿看了眼,瞧见万岁爷骤然变化的脸色之后,吓得越发颤抖。

这……这到底是哪位祖宗!

万岁爷刚夸奖完就变得如此难听,这叫万岁爷的脸面往哪里放?

凉亭处, 沈芙低头看着身侧的人。

紫苏的手还放在琴身上,胆怯的问:“姑娘,我还弹啊。”

她跟着姑娘久了,自然都会上一点点儿。可也只是有一点点儿而已。

弹琴枯燥无味,练起来更是复杂。紫苏会上那么一点儿已经是奴才中的翘楚。

但与姑娘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弹。”沈芙悠闲的坐在一旁喝茶,张扬明媚的眼神往她手上撇了眼道:“不弹我明日不随你来了。”

这分明就是她刚刚拿来气姑娘的话。

紫苏嘟嘟囔囔的,只好继续弹。她弹得是自己最拿手的潇湘水云,这也是她最记得的一首。

只是她太久没练,忘了曲子,弹起来磕磕盼盼的。

沈芙有所准备在一边听着都皱眉,远在深处的箫煜自然是面沉如水。

林安悄悄掀开眼眸往万岁爷那儿看了眼,心中暗暗叫苦。

这到底是哪个不张眼的,都有通天的本事摸到这儿来了,还不使出浑身解数让万岁爷垂帘。

倒是可劲儿弹些怪难听的曲子,瞧瞧万岁爷脸色都白了。

林安心中发苦,箫煜只觉得头疼。

他略显疲倦的伸手揉了揉眉心,修长高大的身子往背后一靠。

“万岁爷。”林安立即捧了凉茶上前:“奴才立即去将人撵走。”

箫煜伸出手,挥了挥:“看看是谁。”

这曲子实在是难听至今,至于之前说的哪个嫔妃,只怕也是胡扯。

哪个嫔妃这么没脸色,勾搭人弹成这样?

林安瞧着万岁爷的脸色,立即寻人拿来了西洋镜。这东西是外番进贡来的,站在高处便可看的一清二处。

他张望了一会儿,才道:“万岁爷,是两个宫女。”

竟然真的不是哪个妃嫔,林安收回西洋镜。箫煜接过后随意看了眼。

弹琴的那个女子娇小玲珑,至于脸么……长得也不甚好看。箫煜随意瞥了一眼又看向那发出难听至极的琴。

那宫女的姿势虽是正确的,但肉眼可见的不太熟悉,弹出来的实在是难听。

他兴致缺缺,刚要放下西洋镜。

远处,紫苏实在是弹不下去了。她巴巴的哀求道:“姑娘,您来吧。”

在弹下去,她的曲子也记不得了。在顾家有个规矩,记不得曲子可是不能吃晚饭的。

紫苏一脸的求饶。

沈芙的目光隐晦的往隔楼处看了眼,这才笑着道:“起来吧。”

紫苏一脸兴奋的让了座。

西洋镜刚要放下,却见琴桌后换了个人。同样穿着宫女服,那人抬手微微一抬,空灵的曲音就从指缝中流出。

曲调流畅,空灵如水,直逼人心。

分明弹得是刚刚同样的曲子,弹起来却是悠扬有缠绵。

犹如炙热如火般直接逼着人心中而来。

一曲完毕,沈芙抱着琴悄然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影子后,那高处的西洋镜才渐渐放下。

“万岁爷。”

林安喊了几回,箫煜才渐渐有了动静。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远处与陛下脸上来回看了几眼,这才道。

他琢磨了一遍:“要不要奴才将那宫女寻来。”

箫煜想到刚刚惊鸿一瞥,女子带着面纱瞧不出容色,但是……琴弹得实在是极好。

连着那弹琴的手指,修长如玉,犹如葱段般。他咳嗽了一声,道:“不用。”

林安听着万岁爷的嗓音,琢磨不出滋味来。如今天一日比一日热,他作为身侧伺候的自然知道万岁爷畏热的毛病。

一到夏日万岁爷连后宫都去的少了,就前几日去了两回容昭仪那儿,连着淑妃处都去的少了。

他之前还当那沈婉仪要风光一段时日,倒是没想到伺候了一回晚膳也就销声匿迹了。

林安想到那日万岁爷去了祥贵嫔那儿,之后便有些淡淡的。万岁爷之后虽没再传过沈婉仪,但只怕是心中还有些惦记。

眼瞧着这几日万岁爷心情不爽,林安作为奴才自然是要排忧解难:“要不奴才派人去沈婉仪叫来?”

沈婉仪……箫煜想到那晚抓着他袖子的手。

再想到刚刚抚琴之人的指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起身道:“去长秋宫。”

“摆架!去长秋宫。”林安跟在身后,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

万岁爷都好几日没去后宫了,只要万岁爷愿意去,他这个做奴才的看着都高兴。

万岁爷这次是忽然去的,龙撵到了长秋宫门口才得知。

正殿内,祥贵嫔听到消息后起身:“怎么万岁爷都到了才告诉本宫!”

她生的清秀之姿,眉眼与五官只能算是寡淡。唯独令她骄傲的是一把嗓子极为悦耳动人。

开口的声音似娇如嗔,仿若一出声儿立即就能让人融化了。

此时发怒,嗓音却变得凌厉的很。

碧荷心口打了哆嗦。

娘娘训斥人的时候分明不同,如今这么一听,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赶忙低下头,不敢泄露。只是挤出笑来哄道:“万岁爷才刚过钟灵门,完全来的及。”

“娘娘您快些打扮打扮,让万岁爷第一眼就能瞧见您。”

祥贵嫔慌里慌张的,立即手忙脚乱的让人给自己重新上妆。一会儿又嫌弃裙子不行,一会儿觉得首饰过于庸俗。

等慌里慌张打扮好,万岁爷的龙辇已经到长秋宫门口了。

祥贵嫔高兴的嘴角勾起,扶着宫女的手千姿百态的往门口走去。

院门口,奴才们跪了一地。万岁爷刚从龙辇上下来,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祥贵嫔扶着宫女的手,远远儿的就看见万岁爷的身姿。

万岁爷在位十余年,今年才二十多岁,那张脸生的英俊不凡,比起常人身姿更是要俊朗几分。

又因自幼习武的缘故,线条凌厉,比起旁人多了几分大刀斧阔的凌厉感。

祥贵嫔远远儿的瞧见万岁爷,身子就渐渐地酥软了下来。

她摇晃了几下身段:“嫔妾叩见万岁爷。”

祥贵嫔声音发嗲,她素来就知道万岁爷喜欢自己的声音。

弯下膝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万岁爷万福金安。”

箫煜垂眸往她那儿看眼,目光落在祥贵嫔的脸上半晌,随后才一点点挪开。

不知是不是刚在竹林中听见的琴声之故,再听祥贵嫔的声音只觉得矫揉造作了许多。

往日里瞧着分明还成。

万岁爷那一闪而过的嫌弃祥贵嫔并没看见,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口跳动的飞快。

“万岁爷来之前也不派个奴才来告诉嫔妾一声。”祥贵嫔抚着头上的金簪,顶着精心打扮的一张脸:“嫔妾还什么都没准备,素着张脸就直接过来了。”

箫煜只觉得烦躁。

祥贵嫔殷红的口脂涂抹的太红了。

那张脸应当是刚涂的粉,惨白的有些许的吓人。祥贵嫔若是能看看镜子,应当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箫煜捏了捏紧拧着的眉心。

目光往下看了眼,又落在她那脸颊上。祥贵嫔生的不过清秀,其实简单打扮反而更加的出众。

是小家碧玉之感。

只是她非要的学着浓妆艳抹,这么弄反而过犹不及。

祥贵嫔见万岁爷这样盯着自己,心中酥麻身子都变得发软。

万岁爷生的如此英俊,她若是说不动心必然假话。只是万岁爷许久不来她这儿一回。

她心口跳动的飞快:“万岁爷怎,怎么这么看着嫔妾?”

林安在身后打了打颤,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

他好奇的看向万岁爷,却见万岁爷眉心飞速一拧,随后不着痕迹的挪开目光。

“前几日西域上贡了把镶宝石的古铜镜。”箫煜的目光淡淡的往后撇了眼:“去给祥贵嫔送来。”

“这……”祥贵嫔心中狂喜:“万岁爷,这如何使得?”

只是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是忍不住的往林安身上瞟。

这次西域进贡的可都是好东西,也不知他们那儿打哪儿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又是会旋转会发出音调的盒子,又是能看清人脸的西洋镜,最绝的是据说还有瓶瓶罐罐的水。

在阳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打开之后香的不行,喷在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祥贵嫔只在之前得了几盒西域进贡的脂粉,的确是要比京都做的要细腻好些。她至今还藏在柜子里舍不得用。

如今听万岁爷又要赏赐自己东西。

拿眼神看着林安暗示着他快些去拿,却又扭扭捏捏的看着万岁爷,假模假样的道:“万岁爷太偏心嫔妾了。”

前去拿东西的小太监跑的飞快,很快就回来了。

古铜镜放在紫檀木的锦盒中,祥贵嫔双手接过,掩盖不住面上的欢喜与激动。

她一脸期待的打开,古铜镜前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细碎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这也太好看, 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万岁爷偏心嫔妾,好东西都给嫔妾一人,旁的姐妹该怎么办?”

她面上的高兴分明掩也掩盖不住,嘴上却还是偏偏要说这样的话。

箫煜只觉得虚伪,扭头看了她一眼,嗓音平淡:“既是给你了,自然是要让你好好看看。”

“看?”祥贵嫔不解,伸手摸着铜镜爱不释手:“万岁爷,您让嫔妾看什么呀。”

女子的声音再过好听,都盖不住那番矫揉造作。

箫煜眼眸往后瞥了眼,林安得了吩咐立即举起那铜镜对着祥贵嫔照去。

日光下,祥贵嫔看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女子,脸色一点点变色煞白。

“万……万岁爷。”

然而箫煜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从她面前略过,直接往沈清如的屋内大步走去。

“万岁爷来了?”

相比起祥贵嫔假模假样,沈清如是真的没想到万岁爷会过来。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正与沈芙在说话。

沈芙从竹林中弹完琴后,心中揣磨万岁爷必然会派人跟着。

她才故意来找沈清如。

虽她蒙住了脸,但不得不说她与沈清如身段神态这些都有几分相似。

万岁爷若是在竹林中对她起了一分兴趣,定然会派人在身后跟着。

果然……沈芙赌对了。

门框又被敲了几声,逢春压低声音急的嗓音都泛干:“小主,小主万岁爷来了。”

沈清如猛然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她飞速的扭头看了身侧的沈芙一眼。

“万岁爷都到屋子了,小主,您,您快些出来。”

沈清如的心中七上八下,沈芙好好欣赏了一番她脸上的惊慌,这才满是关怀的直起身。

“长姐,那……那我。”

沈芙立即捧着琴起身,她娇娇怯怯的,声音柔弱的仿若一阵风吹就倒:“我……我该如何是好。”

沈清如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只觉得脑门疼。

然而沈芙却是动不动就是如此。生的好又有何用? 没有脑子遇到事就只会哭。

“没事的,阿芙, 你不用担心。”

沈清如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看向沈芙的身上,见她穿着宫女服这才松了口气。

“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只要不抬头万岁爷不会注意到你的。”

沈芙见目的达成嘴角勾出一丝笑来。

面对着沈清如却是胆怯乖巧的点了点头:“阿芙都听姐姐的。”

沈清如赶忙过去接驾,刚出门就见万岁爷站在门口,浑身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儿来。

沈清如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下,好在来的及时,晃了晃行了个礼:“嫔妾叩见万岁爷,万岁爷您如何来了。”

箫煜刚被祥贵嫔那一声声的万岁爷闹的心中不爽。

此时听见沈清如开口,勉强的好了几分。夏日清爽,这番不造作的声音听着才是叫人心旷神怡。

他目光往下看了眼,顺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刚在屋子里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开门?”

沈清如下意识转头,她身后,沈芙穿着宫女服站在一群宫女身边。

人群中一眼就看见沈芙那一身雪白的肌肤,哪怕是穿着宫女同样的衣服,却也依旧能瞧出于旁人的不同来。

想到她刚来时抱着的焦尾琴,便故意道:“嫔妾刚刚在看琴谱。”

这么多年她在顾家,琴棋书画样样都学的精通。特别是琴,自幼就是顾家人手把手交出来的。

沈芙那一手琴艺出神入化,没想到顾家连焦尾琴都给了她。

而她同为沈家女,却什么都没得到到。

就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实在是过于偏心!

沈清如笑着撇了沈芙一眼,故意道:“嫔妾刚想着练练琴,没想到万岁爷便来了。”

万岁爷对于琴艺这些缠绵柔软的东西素来不太喜爱。

她随口而说,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万岁爷又没那个兴致让她亲自演示。

“倒是嫔妾失礼了。”沈清如说完低头行了个礼。

不卑不亢,十分有礼。

她以为这件事刚好完美的过去,然而,她笑着刚起身,坐在软塌上的万岁爷忽然道:“弹琴?”

箫煜摩挲着手中的杯盏,饶有兴致的往沈清如那儿看了眼,

他今日与这琴字也实在是有缘。

刚在竹林间听了一首玄妙之音,只是隔的远,又尚且只听了半曲。

在想让人过来,竹林间却是没了那人的影子。

当真儿可谓是隔靴搔痒,如今一听弹琴两个字,瞬间就提起了兴致。

“朕记得,你祖父是顾家。”沈家在京都不算是显赫,但顾家在苏州那可谓是一方之主。

如今的丝绸,入宫的茶叶,甚至是珍宝首饰,孤家每年都要占据其中三成。

万岁爷记得顾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不是她的祖父,是沈芙的。沈清如不着痕迹的往沈芙那儿瞥了眼。

她是沈家从自幼就开始收养的,上了族谱,极少有人知晓她并非是亲生:“是,万岁爷您记性真好。”

沈清如说着弯下身子想要给万岁爷褪靴,想把话题给扯开:“嫔妾来伺候您。”

只是手才刚伸出去, 这次万岁爷却是挪开了。

他看着美人这双手,之前让她伺候本是没什么,如今想到竹林中的那场琴。

箫煜忽然起了怜惜之心。

亲自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略带怜惜的捏了捏:“这么美的一双手,用来做这些也太委屈了。”

沈清如脸颊恰到好处的飞几片红晕。

正感激万岁爷的体贴时,却听万岁爷又问:“朕记得你的祖父是琴艺圣手。”

沈清如羞涩点头,顾家的确是琴艺圣手,每次说到这里,哪怕是最骄傲的淑妃娘娘对她都是高看一眼。

“是,祖父的琴艺的确是很好。”沈清如回答这些已经完全不用想了,直接就道:“嫔妾也很敬佩祖父……”

“是很值得……”竹林中那一玄音律怎么也挥之不去,万岁爷看着身侧的人,忽而想到什么道:

“祖父如此,你的琴艺应当也不差。”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沈清如:“既是如此,你弹一首给朕听听。”

沈清如看着万岁爷带着笑意的脸,面色一点点变得雪白。

“爱妃?”

沈清如许久没有反应,箫煜又喊了一声。沈清如反应过来赶忙回过神。

“陛下。”她面色僵硬的直接从椅子上起身,逃似的往旁边走去,掩盖掉自己脸上的神情。

“陛下怎么忽然想听嫔妾弹琴了。”万岁爷的喜怒无常,平日里只猜出他喜欢貌美的女子。

至于别的,只看出他喜欢声音好听的。就像是祥贵嫔,生的不过是清秀之姿,但万岁爷就爱与她说说话。

但是那些什么琴啊筝啊琵琶之类,平日里没听过万岁爷说是喜欢啊。

沈清如心中慌张的不行,她是学过琴,但是学的根本就不精。寻常往日里用来糊弄一下外行人还尚可,但若是让她弹给万岁爷听,不用想必然是要露馅。

她装了这么久,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身世被人知晓,如今只需一弹必然会露馅。

她自是万万不能弹的。

箫煜看出她脸上的犹豫,原本生出的兴致也瞬间就歇了。他本也是一时兴起,既是人不愿,他堂堂一国之君自然不会逼迫:“爱妃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万岁爷说罢将手中的杯盏搁在桌面上,兴致缺缺。

分明只是轻轻地一道声音,沈清如却是心口飞跳,她嘴角立即溢出丝笑来:“嫔妾怎么会不愿?”

“万岁爷若是想听,嫔妾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沈清如脑中转动的飞快,立即就想好了对策。

这琴自然是不会弹,只是这个时候她若是拒绝,万岁爷必然会怀疑。

“只是许久没练有些手生了。”沈清如说着转过头,眼神求饶的往万岁爷那儿看去:“若是弹的不好,万岁爷可不能怪罪。”

沈情如这张脸生的美,撒娇起来也是极占便宜。任何一个男子看着都会动容,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神依旧软和了下来。

“定然不会。”

沈清如面对着万岁爷挤出丝笑, 转过身面色却是瞬间拉了下来。

她若是弹了,必定会露馅。

接下来的后果,沈清如想都不敢想。将颤抖着的指尖掩盖在袖中,沈清如余光往沈芙那儿看了眼。

她示意沈芙跟着自己过去,只是隔着人群,沈芙直接装傻。

沈清如倒是想的美,海口夸下来,倒是想让她去代替。

人群中,沈芙死死的低着头。

沈清如不敢逗留太久,见沈芙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后,这才泄气般往里屋走去:“那嫔妾进屋挑一把好琴出来。”

“怎么办?”

一进屋,沈清如没慌,逢春倒是先慌了起来。她急的团团转:“小主,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如本就心虚,见她这样却是越发难看。逢春越是如此,正是侧面显示她压根儿就不会。

连着她也觉得自己弹琴不行,一弹就会露馅。

哪怕事实就是如此,可被这么明目张胆的显露出来。沈清如还是心中不畅快。

她隐晦的瞥了逢春一眼,后者察觉到小主不高兴,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般,瞬间不敢吱声了。

屋内安静下来,逢春将头垂的低低的。

沈清如手指握紧,随后又摊开,她目光望向屏风后。

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她单独留着陛下与沈芙两人在那,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隔着屏风,箫煜斜躺在软塌上,手指时不时的摸索着指腹。

脑海之中情不自禁的想的中依旧还是竹林间的一幕。

那双放在古琴上的手实在是过于好看。纤纤玉手,柔弱芙蕖,哪怕只是一抬手,一挥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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