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唐庶是小说《回到贞观当太子》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回到贞观当太子》的章节内容
“圣宗者,概皇帝之德,内抚万民,外压诸夷。秉天地纯刚之精,钟河岳清淑之华,才高一世,气盖千古,智足以通天下之变,勇足以夺三军之帅,璨璨如峰头之玉,灏灏如水面之月,实千古未有之帝王也。”——《唐书·圣宗传》
唐庶,一所普通大学的中文系毕业生,大学四年都耗费在图书馆的故纸堆中,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个残酷的社会,就在一场坑爹的车祸之后穿越到了一个和唐朝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成为了大唐日后的太子李承乾。
本就强盛的大唐,有了来自后世的各种先进技术和见识。
兴科举,建沟渠,诛豪强,灭门阀,天下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
登高山,跨重洋,扫平四方诸夷,一统宇内八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唐境!
......
西元2019年8月7日,农历七夕节,对于日后的唐庶来说,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唐庶,年方二十三,今年刚从某三流大学中文系毕业,父母双亡(当然要父母双亡,要不然穿越了还要挂念这边的父母那多闹心,现在父母双亡已经成了穿越必备条件了),除了在某个几乎混不下去的国有企业当保卫科长的同宗叔叔,社会背景为零。
十几年的读书生涯几乎没有落下任何好处,平时闲着没事就爱看看小说,整天不是幻想着自己是快意恩仇的大侠,就是幻想自己是御剑青冥的剑仙,要不就想着穿越到哪个哪个世界,魔法武功的乱学一气,最终拯救世界,抱得美人归,后G种M,游戏人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毕业两个月了,唐庶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工作,本来今天他是来这个广场的某家公司面试的,可是在他前面面试的是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
于是,人家连他的面都没见就通知他OUT了。等了一个上午,肚子早就饿了的唐庶脑子抽筋地掏出劣质西裤口袋里最后一点钱走进了星巴克,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户边偷看美女。
唐庶很是猥琐的偷瞄着路上的美女,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骚红色的吉普飘逸的跨上路牙,艰难的越过花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星巴克的玻璃幕墙就在和吉普的亲密接触中粉身碎骨了,坐在墙边的唐庶很不幸的被吉普撞个正着,结束了他短暂而又窝囊的一生。
......
注:本书是一本小说,不是历史书,所以很多时候为了故事更好看,会有一些取舍。比如历史上的程咬金是用矛的,但是大多数人已经接受了他用的是板斧,所以小说里还是让他用板斧。
再比如,唐朝的各种称呼和我们看的电视剧是很不同的,为了看起来更容易接受,一律换成我们能够习惯的称呼方式。
注2: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关系,本书所说的大唐只是一个和我们历史书中记载的唐朝刚好很相似的国家,并不是大家从历史书中看到的那个唐朝,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
武德元年
李渊终于达成夙愿,成为这个庞大国家名义上的主人,虽然这样的“主人”在这纷乱的天下中还有很多。坐在还没来得及改名的大兴宫中,接受众臣的朝拜,李渊觉得自己年迈的身体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注:大兴宫改名为太极宫是在唐睿宗时期,不过为了大家便于理解,以后所有宫殿名称都改用唐朝的称呼。)
此时,意气风发的李渊不会想到,一个巨大的危机正在慢慢酝酿,这个危机,来源于他倚为臂膀的儿子们。
......
武德二年
太极宫,西宫,承乾殿。
伴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嘶喊和响亮的婴儿初啼,唐庶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出生在了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时代。
一时慢慢恢复,唐庶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绵软无力,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被一辆骚红色的吉普撞飞,眼前一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估计是到医院了吧,麻蛋,老子命真大,这样都死不了。”唐庶心里这样想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已经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来到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唐庶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身边一阵大呼小叫,似乎是用的什么方言,慌乱中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唐庶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用被单裹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抱着朝外跑去,只听得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自己就被递到一个人怀里。
“草,这谁啊,穿的什么玩意儿,硌死老子了。”
唐庶感觉抱着自己这人身上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硌的有些难受,不由的撇了撇嘴,紧接着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草,什么情况?!我怎么被人抱在怀里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唐庶努力的想睁眼看看周围的情况,可是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怎么也睁不开。
......
李渊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撇着嘴,嘴角濡出几点泡沫,皱巴巴的小脸一脸的不情愿,顿时心怀大畅,笑道:“哈哈,朕又有一个孙儿了。嗯,既然这小子在这承乾殿出生,那就叫承乾吧,李承乾!”
抛开周围一阵谢恩兼拍马的声音不提,被李渊抱在怀里的唐庶可吓了个够呛。
得益于后世电影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各种方言的原因,对方这句话唐庶听明白了个大概,顿时心里就不淡定了:“李承乾?!不会说的是我吧?!”
作为一个文科生,唐庶当然知道李承乾是谁,千古一帝李世民的嫡长子,史书中排得上号的倒霉皇太子,和秦始皇的儿子扶苏号称“秦唐双璧”,傻璧的璧。
“老子不会是穿越了吧?”
唐庶,哦不,现在应该叫李承乾了。
李承乾奋力地睁开眼睛,可最多只能睁开一条缝,就是这一条缝,已经足够让他看清目前的状况了。
金碧辉煌的屋顶绝对不是现在那些高个子伸个手就能碰到天花板的商品房能比的。
眼珠转了转,看到了正抱着自己的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丝制的华贵衣衫,慈眉善目,难怪历史上总有人骂他老媪。
看到这些东西,李承乾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穿越了,可是这厮不仅没有一点惆怅,反而兴奋无比。
“哈哈,老子穿越了!麻蛋!在现代社会老子没背景,到哪儿都特么被人欺负,现在看谁敢欺负老子,老子以后是皇太子!好在以前穿越小说看的也不少,等老子长大一点,各种金手指用出来,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怎么能体现老子作为穿越大众一员的牛13之处呢。等着吧大唐,老子来啦!”
正在自己心里YY的不要不要的李承乾嘴角不由的弯起了一点弧度,被李渊看在眼里,顿时对这个孙子更加喜爱,连说:“看看,朕的孙儿就是和朕亲,知道朕抱着他,笑的多开心。”
身边顿时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马屁声。
李承乾自己正陷入无限的YY事业中,哪管得了这些,李渊逗弄了他一会儿,内侍总管崔英走上前拜道:“启禀陛下,裴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启奏陛下,陛下是否见见?”
“哦,裴寂来了啊,那见见吧,朕回头再来看孙儿,吩咐下面人,好生照顾秦王妃和朕的孙儿。”接着,将怀里的李承乾交给一个宫女,嘱咐道:“告诉秦王妃,秦王不在京中,有什么需要就和寡人说。”
“谢陛下。”
侍候秦王妃长孙无垢的宫女和内侍跪了一地。
李渊摆了摆手:“行了,秦王世子刚刚出生,还受不得风,朕走了,你们赶快将王子送进去吧。”
说完,将李承乾递到一个宫女手里,自顾自的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两仪殿的方向走去。
等到李渊的身影消失在承乾殿门外,一众内侍宫女才敢站起来,抱着李承乾匆匆的回了殿中。
.......
李承乾这边还在神游天外,突然感觉有只手在摸自己的脸,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眉眼如水的女子温柔的看着自己,微凉的手指从脸上划过,痒痒的挺舒服的。
【看来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长孙皇后了,的确漂亮,也仅仅是漂亮而已,绝算不上倾国倾城,不过气质真心好,跟她待在一起挺舒服的,怪不得李二那么花心的一个人,对她始终情深意重。”】
李承乾这个身体毕竟刚刚出生,被人抱来抱去的一番折腾,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他却没有发现长孙王妃看着他的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惆怅:“承乾......承乾......父皇,您这是要把二哥往绝路上逼啊。”
......
等到李承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世子殿下肚子饿的实在难受,忍不住“嗷 ”的一嗓子哭了起来,吵醒了一旁睡着的长孙王妃,一直在一边侍候的宫女连忙走上前来,帮着长孙王妃给李承乾喂奶。
要说新生儿的生活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舒服的了,特别是皇家子嗣,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要哭一嗓子,一大票人上赶着来哄。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有八九个月,直到李世民回京。
这一年,李唐的局势实在是太糟糕了,除了收服徐世绩和罗艺,整整一年都没遇到什么好事,简直称得上是内忧外患。
大唐的地盘在这一年里被窦建德和王世充侵占了不少,连麾下将领都被捉了好几个,作为李渊众多儿子中军事才华最高的一个,李世民几乎整年都在外整顿军务以防不测。
当李承乾被奶娘抱进寝宫的时候,李世民正在发火:“可恶的裴寂老贼,一无是处还要强自出头,可怜损我几万精兵,两州之地,实在该杀!元吉也是,一箭未放就将并州拱手让与刘武周,带着手下那些酒囊饭袋跑回京师。”
长孙王妃帮他顺了顺气,劝道:“二哥莫急,裴大人乃父皇亲信,当日劝父皇起兵反隋,他也是为二哥出了力的。纵然有些过错,此时也不便与他翻脸。
四叔毕竟年幼,慌乱之下举措难免失当,二哥当多担待。二哥麾下猛将如云,不过是些许城池,再夺回来就是了,总有一天要让刘武周跪在地上向二哥求饶。
二哥出外一年,承乾都快满一岁了也没见过父亲,我已经吩咐奶娘去将承乾抱过来,二哥先见见吧。”
“好好,差点让裴寂老贼气糊涂了,正事都忘记了,快将承乾抱过来我瞧瞧。”有了长孙王妃的宽慰,李世民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想起自己新添的儿子,立马一脸欢喜的说道。
......
李承乾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
现在的李世民刚刚及冠,还没有到发福的年纪,加上常年在军旅中锻炼,体型颇为强健,加上一身明亮的甲胄,更将他衬托的雄姿英发,器宇不凡。
李世民看到襁褓中瓷器般的小人儿,忍不住伸出手指逗弄起来。
李承乾看到李世民拿着也不知洗没洗过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摸,还伸出食指弹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关于千古一帝的幻想全都破灭了,只感觉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李世民正逗弄的开心,食指突然被李承乾双手抓住,然后便听到一声奶声奶气,发音不甚清晰的“爹爹”。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都愣了愣,李世民转过头向妻子问道:“观音婢,承乾刚才是不是叫‘爹爹’了?”
看到李世民有些痴傻的样子,长孙王妃捂着嘴笑了笑,说道:“嗯,二哥,承乾会叫‘爹爹’了呢。”
接着,伸手捏了捏李承乾肥嘟嘟的脸颊,佯怒嗔道:“小偏心,娘亲对你那么好,都不会叫,第一次见爹爹就叫的这么亲热,真是白生你了。”
李世民可不管这些,高兴的把李承乾举过头顶:“哈哈,我李世民的儿子会叫爹啦,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一串响亮的哭声。
长孙王妃连忙把李承乾从他手上夺过来,一边轻轻地拍打安抚,一边对李世民怨道:“二哥,你吓着孩子了!”
回到长孙王妃怀里,李承乾伸手抓着长孙王妃的衣领,眼角的泪水还没擦掉,颇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叫的长孙王妃心里跟吃了蜜一样,抓着李承乾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咬着,犯了错的李世民哪还有纵横天下的名将风范,一边陪着笑,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长孙王妃安抚李承乾。
一家三口欢乐的时光没过多久,内侍李福过来传话:“启禀殿下,王公公前来传旨,陛下召殿下见驾。”
“知道了,让他先等着,本王马上来。”李世民整了整甲胄,对长孙王妃说道:“估计是为了并州的战事,还不知道要商量到什么时候,不用等孤用膳了。”
“臣妾送殿下。”长孙王妃施了一礼,看着李世民走出门去。
事情最后也不知道怎样处置了,反正听说裴寂还是活的挺自在,李世民也没受什么处罚,反倒是多了两个属将,听说是从王世充那边投过来的,分配到秦王帐下听用,正是后世十分有名的秦叔宝,程咬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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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武德三年转眼间就过了,李世民今年连战连捷,窦建德、王世充两人联手都在他的手下节节败退。
大唐的心腹大患刘武周更是被李世民逼的远走突厥,刘武周手下大将尉迟恭率部归降,大唐军威日盛,天下一统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渊最近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舒坦,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当皇帝的心情好了,周围的人自然有些好处,朝臣们都得到了不少的赏赐。
作为李渊的孙子,赏赐自然比那些臣子更为丰厚,李承乾被封为了恒山王。
李承乾的几个弟弟,老二李宽因为生母的身份太过低微,不招李渊喜欢,被李世民过继给了早逝无后的五弟李智云,等到成年就能继承李智云楚王的爵位。老三李恪比李承乾小不了几个月,被封了长沙王,老四李泰刚出生没多久,也被封了个宜郡王。
武德四年。
这一年是大唐立国以来的一个转折点。
一年之中,窦建德,王世充这两个和大唐纠缠了最久的敌人相继败在了李世民手上,窦建德被斩首,王世充被流放四川,还没来得及上路就被仇家杀了。
李承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颇不以为然,王世充刀山火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见少一根汗毛,怎么刚投降大唐就被仇家杀了?
杀人的那货不仅没受处分,反而还升官了,摆明了这事就是李渊的安排。
【就这脑子还当皇帝,难怪最后被自己的儿子幽禁了。】
李承乾不由的在暗地里鄙视了一番自己这个祖父。
十月的时候,领兵在外将近一年的秦王李世民回京,被加封为天策上将,位在诸王之上,加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正式成为李渊用来平衡朝局,对抗太子的棋子。
刚刚受封的李世民可没有这个觉悟,每天春风满面的筹备自己的天策府,一拨又一拨的接待前来贺喜的官员。
正巧这个时候李世民和长孙王妃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欣喜不已的李世民给这个女儿取名李丽质,也就是后来的长乐公主。
看到李丽质的出生,唯一不开心的估计就是李承乾了,李承乾自己是武德二年生的,李泰是武德三年,李丽质武德四年,一年一个,都不带休息的,也难怪后来长孙皇后的身体会那么差。
想到这里,李承乾盼望着这几年赶快过去,好让他有能力去找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孙思邈,他可不希望长孙皇后和历史上一样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太宗朝后期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和长孙皇后的早逝不无关系,李承乾几个兄弟之间的隔阂也是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才开始摆到台面上来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国家,李承乾都觉得不能让长孙皇后重蹈历史的覆辙。
大唐从太原起兵反隋到大业得成只用了短短数年光景,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难以想象,想当年三国争霸可是打了足足六十多年。
几年时间,在朝代更迭这个命题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虽然大唐统一天下用的时间已经短的令人发指,对于李渊来说还是太慢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实在太老了,从太原起兵的时候李渊就已经五十多岁了,很多人都觉得他撑不了几年就要嗝屁朝凉,朝堂上越来越多的人投到了太子李建成的麾下,这让他这个帝国主人感觉到了危机。
他不想让太子凌驾于自己之上,于是他开始寻找可以和李建成对抗的人。
最终,他选择了李世民,为了让李世民拥有可以和太子抗衡的野心和实力,他不断的向李世民暗示会立他为太子,还弄出一个位在诸王之上的天策上将,为的就是培养李世民的势力,平衡朝中的太子党。
可事实证明李渊太过高估自己,他没想到的是李世民这颗棋子并不是他可以随意操控的,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受封为天策上将,借着皇帝的默许,李世民一方面开始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另一方面将房玄龄,杜如晦,秦叔宝,程咬金等等后世闻名的文臣武将往自己的天策府搜罗。
随着天策府的实力越来越强,李世民与太子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渐渐的对立起来。
他们的这种对立并未对大唐统一天下产生影响,两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掀起直接的对抗,朝局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可是私底下早已经是暗潮涌动了。
武德五年三月,唐军大败刘黑闼。
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朝廷上也有不少人为李世民摇旗呐喊。可是这个时候李承乾母子却被李渊下旨搬出太极宫,住到了太极宫西北的弘义宫。
虽然名义上说的是为了奖励秦王的功劳,特地给秦王修建的王宫,李承乾却更愿意相信是自己那个迟钝的祖父终于从最近朝堂上的变化看出了一丝不妙,开始打压李世民了。
果然,过了不到两个月,太子李建成上书,言道天下将定,各处州县都缺少治理的官员,因此希望能够将天策府的一些官员外派,主政一方。
李渊立马就同意了太子的建议,收到消息的李世民大惊失色,与众人商议一番之后,立马进宫哀求李渊,这才为天策府保留下了一丝火种。
七月,吴王伏威来朝,前隋的汉阳太守也率众归降,带来南越之地的军民本册。
八月,李承乾由恒山王改封中山王,李建成和李世民奉命迎击来犯的突厥人,于朔州大败突厥。
十月,齐王李元吉奉命征讨再次来犯的刘黑闼,双方僵持不下,李渊遣李建成支援。
十二月,唐军于魏州大破刘黑闼,刘黑闼死于乱军之中,山东平定。
武德五年的朝局简直是瞬息万变,李承乾纵然有丰富的历史知识,很多事也是事后思虑很久才发现其中隐藏的不为外人道的隐秘。
李承乾尚且如此,更别说本就没什么本事的李渊,虽然他已经隐约发现,随着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他已经渐渐地失去了对这两个儿子的掌控。
在太子和秦王的斗争中,他已经逐渐沦为了一个看客。
作为一个帝王,李渊很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所以,一方面他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压李世民,将李世民该得的赏赐都赏给他的妃子和儿子,同时,减少他带兵出征的次数,为此甚至将久疏战阵的李建成再次派上战场。
另一方面,他又不放心让太子领军在外,粮草运输方面多有掣肘,李建成多次想乘胜追击,都因为粮草不足而不得不搁置。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李渊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武德六年,长安的局势对于李世民来说更加的严峻。
太子党的裴寂,萧瑀分任左右仆射,天策府的旧人都被派往地方任职,让李世民在朝中的势力顿时一空,只有一个杜如晦,在李世民几次三番的恳求下,才被准许留在了天策府。
虽然形势不容乐观,可是李世民好像并不在意,每天该上朝上朝,该理事理事,兢兢业业的到天策府办公,其他事一概不理。
李承乾觉得李世民面对着原本高朋满座,十八学士济济一堂,文臣武将分列左右,如今却门可罗雀的天策府,心里指不定想些什么呢。
不过李承乾这个时候可没功夫替李世民操心,他自己这里还有一副烂摊子:李渊下了圣旨,李承乾住在宫里,由他亲自教养。说是亲自,不过是让自己和太子,齐王家的孩子在一起读书,皇帝“日理万机”,不是在这个美人的别院,就是在那个妃子的寝宫,哪里有空管自己这个四岁的小毛孩子。
【切!不就是想拿我做人质吗?这么拙劣的计策也拿来对付千古一帝的太宗皇帝,自己这个祖父还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哪。】
读书的间隙,李承乾很不客气的暗自腹诽着自己这个祖父。
虽然看不起李渊,不过他这个安排倒是给了李承乾方便,正好趁此机会搞好和太子,齐王两家的关系。
在李承乾的刻意结交下,太子和齐王两家的孩子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有了这个基础,李建成和李元吉对待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对于李承乾亲近太子的行为,李世民并没有阻止,算是默许了。
......
七月的时候,突厥再次犯边,边军作战不力,李世民被派往并州整兵备战,同去的还有太子李建成。
明眼人都知道,既然太子去了,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头肯定是太子的,不少人都感叹,秦王这一次恐怕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站在送行人群中的李承乾看着父亲率军离去的背影,感受到了一丝孤独,一丝无奈,一丝愤懑,还有一丝决然。
李承乾觉得,李世民这头雄狮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武德七年,最后一个敌人也倒在了大唐的铁蹄之下,新的帝国在旧帝国还没有散尽硝烟的废土上建立了起来。
李渊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皇帝的乐处,一年之内,竟建了近十座宫殿。
未来的高祖皇帝现在每天勤勤恳恳,忙于后宫之事,有时候,李承乾不无恶意的想:真难为他这么大年纪,还有这么好的体力。
武德八年,沉寂了近两年的李世民终于打消了皇帝陛下心中的戒备,重新获得了信任,被单独派往并州防范突厥。
这两年,李世民收敛锋芒,恪守本分,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与皇位无缘的现实。
两年来,太子在长安官员口中简直是尧舜再世,这一次,李渊没什么表示,或许他也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干脆就不再防着太子了。
可是他们都忘了,你不防备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危险,总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时光转眼间已经是武德九年了,面对李世民的严密防守,颉利可汗找不到任何有利的进攻机会。再加上天下一统,李渊也有了和突厥一争高下的勇气,无奈之下,颉利可汗只能暂且退兵。
太子早已经回了长安,李世民借着巡查天下兵马的机会,倒是至今未归。
长安城里的气氛最近有些诡异。
李建成并不是一个傻子,单论对于政治的敏感,他甚至还在李世民这个千古一帝之上。
和李世民在一起待了几个月,他已经能够察觉出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
如此一来,李世民手中的兵权就成了他夜不能寐的最大梦魇。
一回到长安,李建成就开始积极准备,四处联络朝臣,准备削弱秦王手中的兵权。
......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明天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玄武门之变的日子。
并不是李承乾历史学得有多好,只是因为离京大半年的李世民突然回来了,借着劳军的名头,把长孙王妃接出了长安。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弘义宫的宫门就关上了。
虽然这几年长孙王妃带着几个孩子在长安受尽冷眼,弘义宫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客人,大半年的时间都“闭门谢客”,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宫门落锁之后,宫里的内侍宫女们全部不许胡乱走动,所有人都禁止出门,房玄龄杜如晦几位大人留在京中的家眷也被秘密接进了弘义宫。
夜幕落下,整个弘义宫仿佛变成了鬼宅。
“当......当......当......”
刚交三更,李承乾一身黑色常服,端坐于书案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叩......叩......叩......”
敲门声起,书房外传来李承乾贴身内侍杨林的声音:“殿下,三更到了......”。
“知道了......”李承乾应了一声,吹熄了案上的蜡烛,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吱扭”一声,书房的门打开了,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李承乾慢慢的走出房间,在杨林的带领下,隐身于回廊的幽暗之中。
......
李安是弘义宫的禁卫队长,也是李世民的心腹,对于李世民要做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所以当李世民下达了关闭宫门的命令,李安很忠实的执行了,除了各种明岗暗哨,还安排了人四处巡查,以防有人趁机溜出府去,他自己则坐镇宫门,随时准备支援各处。
宫门下,李安静静而立,左手扶在剑柄上,不断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宫门右方的巷道,喝道:“谁?!出来!”
“是我。”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回答,一点幽暗的烛光亮起,映射出李承乾瘦小的身形。
“世子殿下......末将不知殿下驾到,言语冲撞,望殿下恕罪。”李安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
李承乾虽然被封为中山郡王,李世民身边的人却还是比较喜欢称他为世子。
“起来吧,本王要出宫,开门吧。”李承乾的声音依旧淡然。
“殿下,秦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李安并没有起身,低头说道。
“也包括我吗?”李承乾的声音少有的严肃。
“这......殿下,外面已经宵禁了,殿下出去做什么?况且长安城中宵小横行,殿下现在出去恐有不测。”李安当然不敢说包括李承乾,只好找了这么个理由,希望能借此吓退这个他眼中的小孩子。
“长安令的人本王还不放在眼里。至于宵小之辈,长安城乃我大唐国都,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里绑架秦王世子,陛下亲封的郡王。”
李承乾知道他嘴里说的宵小无非就是李建成那帮人,他担心李建成最后关头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不过李承乾本来就是打算去见李建成的,哪里会在乎这些,于是干脆装傻。
“末将不敢。”李安刚一抬头,看到李承乾的眼睛,那里面满是莫名的光芒,连忙又低下了头,背上有了隐隐的湿意。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李世民的眼中总会闪现出这种眼神。
每当李世民是这种眼神的时候就代表他做出了决定,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虽然李承乾的要求他没办法拒绝,可是李世民的命令他更不能违抗,于是干脆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承乾拿他也没办法,到底是自己父亲最信任的亲兵队长,不能太不给面子,只好说道:“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宫,你安排一队人做我的护卫吧,省的你不放心......就是你亲自来也行”
人在很多情况下就是这样,每当左右为难的时候,只要有个台阶给他下,不管后果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李承乾这句话说出的时候,李安如蒙大赦,浑身一轻:“谢殿下。”
站起身,李安对身边的副手吩咐道:“李成,你带着一队人保护世子殿下,殿下如果掉了一根汗毛,本将唯你是问!”
李成抱拳一礼,身上的盔甲铿然有声:“末将领命!”
......
李成带着一队士卒护卫着李承乾出了宫门,路上遇到了几拨城防营的士兵和长安令的衙差,对方看到秦王府的标志都识趣的站住,没有一个敢凑上来的。
等到已经看不见弘义宫的宫门了,李承乾身子微微一侧,低声对身边的杨林问道:“怎么样?都安排好了没有。”
杨林弯腰垂手,一副标准的宦官姿势,嘴唇不见动作,声音却只字不漏的传进李承乾的耳朵里:“殿下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承乾点点头不再说话。
又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岔路口,李成转过身抱拳对李承乾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还请殿下吩咐。”
李承乾不动声色,目光落在杨林身上。
得到李承乾的示意,杨林连忙装出一副谄媚的模样,上前说道:“李将军,你们跟着奴婢走吧。”
说完就当先朝着左边的修仁街走去,李成看了李承乾一眼,带着手下士兵护卫着他跟上了杨林的脚步。
夜晚的长安城宁静安详,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严格的坊市制度让这座全世界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城市在宵禁以后瞬间变得平静如水,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种平静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杨林走在前方,李成带人护卫在李承乾四周,一行人除了铁甲摩擦的“哗哗”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走了约莫有一刻多钟,李成发现有些不对,视线远方那一片连绵的烛火,分明就是太极宫宫灯的灯火。
【怎么走到太极宫来了?】
李成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前面的杨林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一道阴风就袭向了他的身侧。
“不好,有埋伏!保护殿下!”
李成发出一声警报,手中长刀挥出,“叮”的一声,一枚手指长短的飞镖被他打落在地。
李成的反应很快,可是他的手下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身手,黑暗中射来的暗器足有上百个之多,一阵慌乱过后,护卫李承乾的几十个卫士倒下大半,只有寥寥十几个人还能站立。
李成一把将李承乾抱在怀里,迅速退到街边有所遮挡的位置,正要探头出去看看,被他抱在怀里的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校尉......”
李成不知道李承乾叫他干嘛,刚一低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团粉末砸在了脸上,紧接着,这位刚才还神勇无敌的悍将“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自家老大居然被世子殿下出手撂倒,剩下那些士卒顿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挥挥衣袖驱散四周的粉末,挣扎着从李成怀里钻出来,对那几人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本王只是让他睡上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早上他就能醒过来。”
这时候杨林带着二三十个黑衣人走了过来,看到这些人,剩下的十几个士卒都把刀提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些人走到李承乾身前数丈的时候竟然齐齐跪倒在地:“拜见殿下!”
“都起来吧,今晚有劳各位壮士了,稍后本王自有赏赐。”李承乾挺了挺腰杆,故作成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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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士卒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承乾,这一刻,自家这位小殿下的身影在他们的眼里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
杨林安排那些黑衣人退下,走上前替李承乾收拾起了有些杂乱的衣服,李承乾一边接受他的服侍,一边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杨林微微颔首:“都处理干净了。”
李承乾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没有杀人吧?”
杨林躬身答道:“殿下放心,都是用沾了迷药的暗器制服的,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李承乾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剩下那些士卒说道:“行了,你们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着李校尉,剩下的人跟本王走吧。”
士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按着李承乾的吩咐,留下了两个人看护李成,剩下的人则跟着他往此行的目的地——东宫的方向走去。
......
弘义宫在太极宫的西北方向,要想到达东宫,必然要穿过皇城周围那几个官员居住的里坊。
李承乾这边正走着,迎面过来一队士兵,看服饰是齐王李元吉的亲兵。等到近处,李承乾认出了领队之人竟然是李元吉的亲兵队长李泽。
李承乾看到李泽的时候,李泽也注意到了他。
知道这个秦王世子和自己家王爷关系不错,李泽连忙过来见礼:“末将李泽,参见郡王殿下。”
虽说和李承乾的关系不错,可是李元吉还是和李世民不对眼,所以吩咐手下人,看到了李承乾只能称呼郡王的封号,不许称秦王世子的身份。
李元吉的齐王府李承乾去的不少,和这个李元吉的亲兵统领也很熟,所以也不客套,直接问道:“李将军这是要去哪啊?”
“这个......”李泽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眼神也有些闪躲。
李承乾发现不对,四处看了看,很快就让他发现李泽身后几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个大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很明显是塞了什么东西。
看到这些口袋的模样,李承乾突然想起前世看书看到的一个传闻,心中一凛,脸上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咦?你们背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说完,绕过李泽,向那几人走去。
背着袋子的几个人不过是普通的亲兵,哪里敢阻拦李承乾,李泽正想阻止,却被杨林拦住了。
李承乾打开一个袋子,一个看上去和李承乾差不多大的小孩脑袋露了出来,等到看清长相,李承乾心里顿时一惊,这个小孩儿正是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直。
再打开其他几个袋子,里面是几个和房遗直一样没来得及送进弘义宫的官员子弟。
【我了个草的!李元吉这个二货是怎么想的?绑架这么多的官员子弟,就算最后李世民夺位失败,皇帝也饶不了他,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李承乾在心里暗自腹诽道。
看到已经被李承乾发现,李泽反而不急了,慢慢的凑过来,小心地招呼:“殿下......”
李承乾平静了一下,问道:“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这个......”李泽又不说话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承乾就知道肯定是李元吉吩咐的没错了。转而继续问道:“太子大伯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次李泽回答的很干脆:“不知道。”
“你们怎么做的?在亲仁坊这种地方绑架朝廷官员的家眷,长安令的人怎么不管你们?”
这一刻李承乾觉得是不是长安令的人投靠了太子,这样一来李世民的计划可就没那么容易实施了,不过李泽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末将派人装扮成家丁,用迷药迷昏了他们,悄悄地把他们带出来的。”李承乾这才发现这群人中还有几个穿着各府家丁服饰的人。
【既然还没人知道这几个孩子被人绑了出来,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四叔做的太糊涂了,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让他们几个赶快把人送回去,四叔那里由我去说。”
“可是王爷吩咐了,如果我们没把人带回去......”李泽有些为难的说道。
“别可是了,等到有人发现就来不及了。你只管把人送回去,你现在陪我去见四叔,一切有我扛着。”
“行,就听殿下的。”其实李泽也觉得李元吉这个命令有点坑爹,只不过上命难违,才不得不做,现在既然李承乾说他来承担,李泽倒也乐的听命。
安排手下把几小送回府,李泽陪着李承乾往太子宫走去。
东宫,太子之居所,因其位于皇帝所在的太极宫东面,故称“东宫”。
显德殿,东宫正殿,是太子召见东宫臣属、处理政务的地方,和太极宫的太极殿作用相同。
此时,太子李建成一派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这里,商议的热火朝天。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老二都打上门了,裴寂那几个老家伙怂了,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忍了。”齐王李元吉拍着桌子愤声道。
“元吉你闭嘴!罗贤侄,消息准确吗?”李建成训斥道,至于后半句则是问身边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回禀殿下,此事千真万确,秦王屯兵长安以南五十里,今日突然将王妃接入营中。此举必然有所图谋,殿下不可不防。”罗姓青年施了一礼说道。
“老二拥兵自重,还能有什么好事?依老子看,干脆召集兵马跟他干。”李元吉是个典型的二世祖,满脑子暴力思想,遇事就想用武力解决。
“闭嘴,宵禁的时候整军,你想干嘛?造反吗?只要我们兵马一动,老二马上就能以‘清君侧’的名义杀进来,到时候连一个为我们求情的人都不会有。”
事到临头,李建成也有些压不住火气了,吼了李元吉一顿,转过头对身边一位中年人问道:“魏卿,你怎么看?”
李建成口中的魏卿就是魏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诤臣,其实也是一个才智过人之辈,有魏百策之名。
李建成平时有事都会向魏征请教,每次都能得到很好的建议,只是这一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殿下恕罪,秦王此举臣也看不出名堂。”魏征考虑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连魏征都有些拿不准主意,李建成和李元吉这两兄弟自然就更看不出门道。
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看门的禁卫走上殿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中山郡王求见。”
【承乾?他这么晚来干什么?】
李建成心里纳闷,嘴上却说道:“请进来吧。”
“是。”
禁卫领命而退。
......
李承乾走进大殿,神色平静地看着殿上众人。
李建成跟后世历史上描述的完全不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治国有方。
大唐建国以后,李渊日益疏于政务,整天不是这儿建一宫,就是那儿造一殿,不是在这个女人身上,就是在那个女人身上。
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大伯在旁边撑着,只怕唐朝比隋朝延续的时间还短。
可是偏偏该他倒霉,有一个比他还厉害的弟弟,要不然他肯定是一位明君。
这几年李承乾母子在长安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没有这位太子伯父的暗中护持,早已被那几个势利的王爷欺上门了。
另一边的齐王李元吉也没有书上说的那么不可救药,顶多就是好色了点,脾气坏了点,这和我们今天说的损友简直一个德性,再有就是身为世家子弟难免有些纨绔,不知体恤民情。
李元吉和李世民本来没什么矛盾,以前还在李世民帐下为将,就是武德二年李承乾刚出生不久那一次,面对刘武周的进犯不战而退,让李世民就有些看不上这个四弟,两家也就渐渐疏远了。
李元吉作为武将,总是会“理智”的选择“战略撤退”,也难怪李世民瞧不上他。
另一边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一脸苦大仇深的应该就是魏征,至于那个半大小子应该就是幽州罗艺的儿子罗飞。
几步走到殿中,李承乾对着上首的李建成恭敬行礼,只是行礼的方式和寻常比起来有着些许不同,双手并非如同平时行礼那样放在胸前,而是顶在了脑门上。
这种行礼方式一般只会用在祭拜神灵或者祖先的时候,有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神灵或者祖先的意思。
看到李承乾的动作,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李建成更是气得一拍桌子:“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承乾这个名字实在太犯忌讳,因此李建成和李元吉从来都只是称他为大郎,而不直呼姓名。)
听到李建成的话,李承乾行了一半的礼也不行了,站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建成说道:“侄儿什么意思大伯应该能猜出八九分吧。”
李建成神情严肃地看着李承乾,正要说话,一边的李元吉突然一拍桌子:“小混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胡来的吗?还不快给你大伯父道歉,你这混账东西,连礼仪都学不好,明天一定要让你皇祖父打你的板子。”
李承乾这一世毕竟才过了几年,加上李世民常年征战在外,长孙王妃又忙着帮夫君处理京中大大小小的人物关系,都没时间管这个儿子,所以他的性子大部分人还是保留了前世的习惯。
李元吉这种性子在现在并不少见,每个人或许都曾有个这样的兄弟,李承乾自然和他比较亲近。
李元吉自己又是个没大没小的性子,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再加上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说是叔侄,倒像是兄弟。
此番见他这种作为,怕他惹恼了太子,所以假装训斥,实则是在帮他解围。
面对李元吉的好意,李承乾却好像没听懂似的,自顾自说道:“想必大伯已经收到消息了吧,父王驻兵京郊,大伯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敢攻进长安不成?”李建成目光一凝,又放松下去。
虽然李建成表面看上去好像毫不在乎,可是从他攥成拳头的左手来看,他的心里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李承乾笑了笑,假装没有看见,说道:“大唐立国以来,大伯的威望日盛一日,已经威胁到了皇祖父的位置。他需要一个人来平衡朝局,这样他这个皇帝才能当的安心,他的江山才能够稳固”
“最终,皇祖父选择了父王。大伯获得了满朝公卿的支持,他便将军队交于父王,让大伯主内,父王主外。大伯为太子,他就封父王为天策上将,位列诸王之上,平衡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他选错了人,也交出了最不该交出的权力,他忘了有了兵权的父王固然可以和大伯分庭抗礼,但同时也能针对他!”
想起自己那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祖父,李承乾的嘴角露出一丝哂笑:“皇祖父太过自信,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等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想要解决父王的问题,唯有收回他手里的兵权,可是无论是皇祖父还是太子伯父,你们都不敢这么做,因为那样可能会让天下再次陷入战火。你们只能在一边看着,看着父王一天天的壮大......”
李承乾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已定,此次回京,父王手中的兵权必定会被收回,估计大伯也在等这一天吧。这样一来,父王就再也没有可以和大伯争位的能力,也避免了兄弟相残。”
“皇祖父想的很好,等到天下平定,他也老了,即使没人跟大伯争,大伯也不在乎多等几年,等他龙驭归天,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全了父子之情。”
“可是他看错了父王!他给了父王太多的幻想,现在他想收回这些,父王能同意吗?就算父王同意,那些陪他一路走来,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将能同意吗?即便是硬推,他们也会把父王推上那个位子!”
听着李承乾侃侃而谈,李建成目光痴痴地看着门外。
李承乾说得很对,李世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未尝没有他的纵容。
如果不是为了打消李渊的疑虑,如果不是为了尽早统一天下,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登上如此高位。
一旁的魏征捋了捋胡子,说道:“那么秦王殿下是打算强攻长安了?他就不怕生灵涂炭,社稷不安?”
李承乾依旧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魏大人想知道父王的计划,尽管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马上就要四更了,就是告诉你们也无妨。父王从来就没想过要强攻京师,毕竟,挡住他路的只有大伯一人而已。按兵不动,只是想让你们起疑,让你们今晚哪都别去,全都聚在东宫,等着他一网打尽……”
“哼,他就不怕孤聚兵守城,然后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吗?”李建成面沉似水,咬牙切齿的说道。
“怕,当然怕。所以,父王只将母妃接出城,将我和一众兄弟姐妹留在城里,就是为了让大伯弄不清虚实,找魏大人和四叔过来商议。母妃申时出城,等大伯收到消息,怎么也得戌时以后了,魏大人进东宫的时候估计离宵禁的时间也不远了,宵禁一到,大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李承乾看了看李建成的脸色,继续说道:“除了聚兵而守,就是坐以待毙,依大伯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违禁聚兵这种事。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选择抢占先机,趁着宵禁刚开,进宫面圣,讨得褫夺父王兵权的圣旨,快马出城传旨。为了保险,大伯必定会选择禁军驻守的玄武门入宫,我想,父王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大伯了。”
“他就不怕我真的提前聚兵,或者趁着宵禁入宫请旨?”李建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
李承乾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李建成变得颓丧,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狠下心说道:“父王当然怕大伯提前聚兵,这是父皇计划中唯一的破绽,他在赌,事实证明,父王赢了。至于入宫请旨,呵呵,天黑之后,皇祖父还不知道在哪位妃子的床上,大伯会入宫吗?就算大伯真的趁着宵禁入宫也没用了,从宵禁的那一刻起,皇帝的圣旨就和废纸无异了。况且,大伯可不一定进得了宫。”
“你是说尉迟恭?!”李建成立马反应了过来。
如果说有什么因素能阻挡自己进宫,唯一的可能就是禁军已经在李世民的控制之下。
“是的,尉迟恭,那个被太子殿下多番拒绝,甚至曾经羞辱过的尉迟恭。已经投入父王麾下,有尉迟恭这个禁军统领在,你们进的了宫城吗?”
“你个小王八羔子,枉本王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害老子,老子先打死你,再带兵打死你老子!”一直在一边听着的齐王李元吉突然蹦起来,抓着李承乾的衣领就准备扇他。
“住手!”李元吉还没有打下来就被李建成拦住,“老四,放开大郎。”
李元吉悻悻地停手,将李承乾往地上一扔,李建成走下来扶起李承乾,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摸着他的脑袋说:“大郎这次是来给孤送终的吧?难为你有心了。”
“殿下……”罗飞突然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被李建成拦住了:“罗贤侄,你走吧,回去和你父帅说,孤是自愿赴死的,让他不要做傻事,突厥一直对我大唐虎视眈眈,决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殿下,我们一起走吧。只要到了幽州,殿下就还有机会。”罗飞半跪在地上说道。
“没机会了……”李建成抬起头,看着门外的月亮,“我了解世民,他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你以为他那二十万大军真的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城北?只怕天一擦黑,这二十万大军就将长安城围的水泄不通了。”
说到这儿,李建成低下头看着李承乾,“大郎,回去告诉你父王,孤的人头就在这儿,他要是想要那个位子,自己过来拿,孤就在东宫等他!”
李承乾看着眼前这生离死别的一幕,听到李建成对自己的吩咐,实在是无语:“伯父,要是为了看你们死,我今晚就不来了。”
“那你小子今晚来干嘛的?”一旁的李元吉忍不住问道。
“我是来救伯父的,顺便救救你。”李承乾和李元吉说话总是习惯性的不着调。
“哎呦,我草,我说你小子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是吧!看老子不揍死你。”脏话的影响力真的很强大,李元吉和李承乾在一起待久了,连“我草”都学会了。
李建成伸手拦住李元吉,平静地看着李承乾,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好,孤信你,孤要做些什么?”
皇位的诱惑无与伦比,即便以李建成的见识,也是好不容易才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儿子,侄子,乃至那些真心跟随自己的人的性命。
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从李承乾的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他不忍心让他们跟着自己去死,哪怕自己最终难逃一死,只要这些孩子最后能活下来,就够了。
这就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不同的地方,说好听点叫有同情心,说难听点那就是妇人之仁了。
这种性格,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可要做个开拓之主,那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李承乾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建成,等着他的决定,见李建成最终答应下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平静道:“伯父什么都不用做,依然进宫面圣,只要把我带上就行。有我在,绝不会少了伯父一根头发。”
李建成看着李承乾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玩笑道:“行,大伯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不过你要换身衣服,你这样出去,被你父王看见,还以为孤虐待你了呢。”
虽然开着玩笑,可李建成眼里深藏着的阴沉却怎么也消散不去。被自己的弟弟逼着退位,对谁来说都不是件能轻易接受的事。
“大郎,今天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自己想的啊。”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
“因为我是天才。”
“天才?”
“嗯,天赋奇才。”
“呵呵……”
坐在李建成的马上,一晚上没睡的李承乾睡眼惺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建成说着话,李建成突然问了一句:“大郎,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应该知道,你父王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想我这么做,可是我特么的也没办法呀。你今天要是死了,我特么就要被送去罗艺那里当人质了,成天被那老小子恐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就算能活着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也难过得很。你那些二货部下对付不了李二,恐怕会成天想着怎么对付我,再加上我那几个不省事的弟弟,以后老子的日子真是有看头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李承乾歪着脑袋靠在李建成怀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伯父觉得您和我父王谁更适合做皇帝?”
李建成并没有说话,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弟弟,这是他这个君子深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李承乾早料到会是这样,接着说道:“伯父是个明君,仁君,这一点从大唐立国以来的种种措施就可以看出来。大唐立国以后,皇祖父日益荒疏朝政,整天想着修宫殿,纳美姬。”
“如果不是伯父,只怕我大唐会走上前隋的老路。为了我李唐大业,伯父刻意结交天下世家,关陇贵族唯伯父马首是瞻,山东士族也多有投效,这才使得我李氏数年之内便坐拥天下。”
李承乾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我李氏现在名义上贵为天下之主,可是这天下与其说是我李家的天下,不如说是世家的天下。”
“这些世家信奉‘没有千年的王朝,但有千年的世家’,他们从来不会走到前台来争夺天下,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依仗手中的力量影响皇权。
“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宣示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皇帝不过是一个代表罢了。
“‘上品无寒士’,前朝文皇正是想打破这种局面才举行科举。炀帝不过是想再进一步,就被逼到了扬州。他果真是那么罪不可恕吗?只不过是触动了世家的利益而已。”
“如果伯父登基,这天下,还是我李家的天下吗?乱世出英雄,当今天下,英雄辈出,伯父身边却无人可用。”
“世家为求自保,不会明着站在伯父这边,再说那些世家子弟,有几个真的才堪大用?只有一个魏征,伯父还嫌弃人家不是名门望族的出身。如果早依魏征的计策(魏征曾向李建成建议杀掉羽翼未丰的李世民),也不会有今天。”
“另一边,我父王治国才能或许比不上伯父,但是他身边文有房玄龄,杜如晦,武有秦叔宝,程知节,连尉迟敬德都投靠了我父王。遍观朝中文臣武将,有真才实学的几乎尽在我父王麾下,伯父还怎么争?”
“除此之外,为了拉拢各大世家,父王坚持给杨广弄了个炀帝的谥号,让他们以为即使父王登基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伯父唯一的仰仗都没了,又怎么赢得了父王?”
“伯父可以为了承道表兄舍弃皇位,父王却可以将我作为弃子。伯父是个明君不假,可父王却是世所罕见的雄主,伯父输的不冤。”
李建成被李承乾这一番话吓的够呛,实在难以相信这些话居然能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
震惊半晌后,李建成摸了摸李承乾的头,仿佛刚才李承乾什么都没有说过,问道:“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为什么今天要这么做?”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笑笑:“父王夺位,是为了大唐好,启用寒门,削弱世家,维护李氏江山,这些事父王做起来会比伯父顺手。”
“保全伯父,也是为了大唐好,兄弟阋墙,历来都是腥风血雨,大唐如今内忧外患,前隋余孽时不时的出来兴风作浪,北边的突厥也时刻虎视眈眈,我大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再者说,兄弟阋墙,逼父退位这种事很好听么?所谓上行下效,祖宗是造反夺的位,难道还指望后人能老老实实的待着?只怕我李唐江山自此再无宁日了。”
李建成轻轻地拍了一下李承乾的额头,笑道:“好小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以后的皇位考虑,鬼灵精。”
李承乾揉了揉脑门儿:“谁说我是为了皇位,我只是舍不得伯父和四叔。”
“嗯,好孩子……”李建成没有否认,将李承乾往怀里紧了紧。
太子宫在太极宫的东边,玄武门则是太极宫的北门,二人边说边走,绕了段路,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玄武门紧闭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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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上,秦王李世民拄剑而立,眼睛亮的吓人。
十年了,从太原起兵迄今已然有十年光景了,当年尚未及冠,如今却将要而立。
东征西讨,大唐的大半江山都是自己打下来的。可是最后却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李世民不服,愤懑,属于自己的,自己要用双手亲自拿回来,谁敢拦路,谁就要死!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兄长!
“什么时辰了?”李世民问道。
“禀殿下,快到卯时了,太子应该要到了。”一旁的秦琼答道。
“嗯。”李世民答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想到了一家人还在太原的日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就是从起兵反隋开始的,随着疆域越来越大,矛盾也越来越深,直到今天,兄弟之间也要兵戎相见了。
权力真是个坏东西,能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同时权力也是个好东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之大,却在我手掌之间。
我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凭自己的努力,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逼的!
李世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宫城,那里有着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有着冷入骨髓的黑暗......
“殿下,他们来了。”
说话的人是侯君集,也是鼓动李世民造反最积极的一个,这个人经常来弘义宫,不过李承乾挺讨厌他的。
真实历史上就是他鼓动承乾太子造反,还曾经冤枉李靖打算造反,这货简直对造反情有独钟,每次李承乾看见他都觉得这货不是个好人,也不知道李世民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李世民顺着侯君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东宫方向缓缓走来一队人马,大约二三十骑,当头的两骑打着灯笼引路,李世民的手慢慢的握上了剑柄。
马队眼看就要过玄武门了,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引路的两个骑士中的一个策马跑到内城门下喊道:“太子殿下有请秦王见面一叙……”
(玄武门分内外城门,两门之间是个瓮城,李世民便是准备将李建成剿杀于瓮城之中。),
这话一出口,城墙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如果不是确定手下人都忠心耿耿,李世民真要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有内奸了。
李世民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竟然已经知道了?那他为什么还来?难道不知道这是最坏的选择么?又或者是他还有什么依仗?
城下的骑士又喊了两遍,拨马跑了回去,城上的议论也停了下来,众将都在等着李世民做决定。
“叔宝,你怎么看?”李世民有个好习惯,自己没把握的事从来都不吝请教。这个习惯已经多次帮他度过险境,这次由于担心刀剑无眼,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都没有跟来,李世民只好问几个武将中智计最高的秦叔宝了。
秦琼还等着李世民给他解惑呢,谁知道李世民也想不明白,只好想了想,答道:“殿下,按照房大人他们的计划,只要宵禁之前太子没有准备,之后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末将相信房大人的推断不会有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即使现在太子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也回天乏术了。”
“这种情况下见他一面也无妨,只要我们派兵守好城门,就算有什么埋伏也能全身而退,然后再调兵剿灭他们就是了。太子手下最多不过东宫的三千卫率,尉迟将军手下有五万禁军,不会出乱子的。”
“殿下不可,万一李建成有什么埋伏,伤了殿下怎么办?眼下该当机立断,率兵杀出玄武门,直取东宫,斩草除根才是。”李世民刚刚有所意动,被侯君集这么一说,又开始犹豫起来。
秦琼瞥了侯君集一眼,暗道:【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人家兄弟相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老大输了,想见老二一面,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秦琼这些人是瓦岗山出身,侯君集仗着家里有点小背景,一直瞧不起他们,两帮人时不时的就要掐一架,这次侯君集说出这种话,秦琼气的不行:“殿下,侯将军此言末将不敢苟同,殿下一心为国,诛除祸国蠹虫本是义举,若此时攻打东宫,恐招人非议。”
秦琼不愧跟了李世民多年,知道李世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极好面子,当下便从这方面入手劝道。
李世民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白星,沉声道:“众将随本王下城。”
另一边,李建成静静的等着李世民的反应,脸上古井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承乾可没他那么好的耐性,一直在找旁边的罗飞说话,罗飞恼他今晚的所作所为,本来罗家还指望着等太子登基,能够凭着从龙之功更进一步,谁知道李承乾这时候横插了一腿。
面对李承乾的搭讪,罗飞只是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说的不停,一个只字不言,倒也有趣。
李世民下了城楼,驰马奔过瓮城,老远便看见李建成带着一些随从,驻马而待,除了偶尔有不安分的马打个响鼻,整个骑队纹丝不动,仿佛黑暗中的幽灵。
李世民勒马停住,隔着城门与李建成对峙,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两兄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李世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兄长,或许直接刀剑相向对于李世民来说反而会更轻松一点。
两人面对面站了半天,最后反倒是李建成先开了口:“世民,这一刻,你应该等了很久了吧?”
李世民答道:“嗯......”
李建成笑了笑,拍了拍李承乾的头,对李世民说道:“你果然在这里等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四为什么没来?”李世民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他一直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元吉被我留在东宫了,他要是来了,恐怕又要多些波折,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要问你的乖儿子了。”李建成不无感慨的说道。
“承乾?”李世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儿子,他几个儿子里和太子走得比较近的只有李承乾一个。
“是我,父王,我在这儿呢!”
李承乾一直被李建成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加上两拨人离得并不近,早上的光线也不太好,李世民一直没有发现李承乾的存在,李承乾也一直没出声,直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才站起来,向着李世民挥手。
看到儿子在李建成的怀里,李世民大惊失色:“李建成!你想怎样!”
说话间,宝剑已然抽出了几分。
李建成把李承乾安抚好,对李世民说道:“放心,我不会对承乾怎么样,如果我想鱼死网破,今天也不会来这儿。”
李世民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拔了一半的宝剑插了回去,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孤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孤可以给你,不过,孤有几个条件。”
“你还有资格谈条件吗?”李世民语带嘲弄。
李建成不为所动:“孤知道今天是必死之局。可是,一个废太子和一个死太子,哪个的作用更大不用孤说了吧?孤在军中的势力的确不如你,可还是有一些根底的,如果我不明不白的身死,这些人会怎么样?天下方定,大唐是否经得起?就算你有能力重新平定天下,可是北方的突厥人会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听了李建成的话,李世民不由的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李承乾并不着急,他知道李世民最后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的手下几乎全是寒门,这些人无法体会到皇位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最切身的感受是天下终于太平了,他们不想再看到天下陷入战火。
李承乾能想到这一点,李世民自然也想的到。
他相信,如果自己今天坚持杀了李建成,手下这些人虽然不会有太多怨言,心里却难免有些芥蒂,君臣从此再难同心同德。
可如果不杀李建成,假如以后有人借着他的名义造反又该如何?
熹微的晨光中,李世民的脸色变了又变,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李世民久久不做决定,李承乾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紧紧地盯着自己这位父王。
突然眼角一缕亮光闪过,李承乾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吓的立马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将李建成挡在身后,叱道:“侯君集!贼子尔敢!”
随着这一声稚嫩的大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世民身侧不远处。
在那里,一身戎装的侯君集张弓搭箭,箭头正对着李承乾,或者说是被李承乾挡在身后的李建成。
李世民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侯君集心里一惊,悻悻地放下弓箭。
为免再生波折,李承乾站在马上对李世民行了一礼,说道:“父王,儿有一言。父王今日何以待伯父,来日诸兄弟何以待儿?请父王三思。”
这句话在李世民听来不啻惊雷。
【是啊,今天本王如果这样得到皇位,后人该如何自处?难道都要逼宫夺位,兄弟相残吗?】
想到这里,李世民已然有了决定:“大哥,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建成苦笑:“你也说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骗你有什么用?”
“好!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便保你一家大小平安。”
“还有老四和我的那些下属。”
李世民考虑了一下,说道:“只要他们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自然相安无事。”
“行,如此我便随你进宫,请辞太子之位。”
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李承乾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个时候眼皮都快粘到一起去了,睡眼惺忪地对一边的罗飞说道:“喂,你送我回弘义宫。”
罗飞没好气的答道:“你们秦王府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我送?!”
李承乾没说话,李建成倒是开口了:“麻烦罗贤侄代孤送他回府吧,他这是不放心孤的安全,将自己作为人质,交于贤侄手中,只怕秦王府的人要送他,他也不愿呢。”
摸了摸李承乾的小脑袋,李建成的语气中满是唏嘘:“今日之后,孤恐怕再也用不上亲卫了,以后便麻烦贤侄跟在我这不成器的侄儿身边,省得他老惹麻烦。孤先谢过贤侄了。”
说着,竟打算向这个后辈行礼。
罗飞连忙隔马扶住李建成,他哪里不知道李承乾和李建成这是在帮自己,帮罗家。
罗家一直是太子的嫡系,太子失势,罗家前途难料,如果罗飞担任了李承乾的护卫,罗家便可摇身一变,成为秦王府的人,未来的境遇会好上许多,只是这种朝秦暮楚的事对于一个年未及冠的半大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后来的事李承乾就不清楚了,他在罗飞的护送下回了弘义宫,长孙王妃还没有回宫,李承乾让杨林安排罗飞歇下,自己则回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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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被子里拽出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入眼处是李世民那套熟悉的甲胄。
李世民把李承乾拉到殿外,往地上一摔,喝道:“跪着!”便转身走了。
李世民的话他可不敢违背,干脆就在地上一边跪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迷糊着。
等到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太阳都快升到中天了,膝盖跪的生疼,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没等到送饭的人,倒是等来了一脸怒容的李世民,身后跟着的正是长孙王妃。
二人走到李承乾身前,长孙王妃上前把李承乾扶了起来,李承乾站起身,强忍着因为血液不循环而有些麻痒的小腿,各施了一礼:“参见父王,母妃。”
长孙王妃答应了一声,李世民直接问道:“承乾,今天的事,你伯父都和我说了,老实交代,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李承乾答道:“父王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难道伯父没和你说这些事情都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吗?”
李世民哼了一声:“你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懂得什么?”
李承乾昂首道:“古有甘罗十二岁相秦,为何孩儿不行?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哼!诡辩,你房叔父,杜叔父筹划此事,魏征老儿都看不出来,你能看出来?”
“房杜二位叔父才智高绝,孩儿自然比不了,不过魏大人看不出来此计,只因为身在局中。孩儿身在局外,父王有事从不避讳孩儿,当然能看出些许端倪。”
“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李世民有些好奇,难道自己这个儿子真有这么厉害?
李承乾对李世民施了一礼,解释了起来:“首先,诸位叔父(李世民身边的谋士将军,因为和李世民关系很好,李承乾一直以叔伯相称。)因为伯父的谏言,都被派了外职,父王有事从来都是叫舅父(长孙无忌)进宫相商,最近却总是出宫,必然是诸位叔父秘密回京了。”
“其次,孩儿有次碰到尉迟将军,他对孩儿执礼甚恭,他以前也曾在父王麾下,却从未对孩儿表现的如此殷勤,只有可能是他已经为父王所用,才有这般作为。”
“第三,母妃从不过问兵事,父王也从不与母妃谈论,此番却特地将母妃接出长安劳军,必然事有蹊跷。”
“知晓了这三点,也就不难看出父王要有所行动了。父王只将母妃接出长安,是以防万一,怕母妃有事,将我们留在京中,一来是为了迷惑伯父,另一方面,也说明父王并不想鱼死网破,父王的目标只有伯父一人,不知儿臣说的可对?”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李承乾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厉害吧,快夸我,快夸我。
李承乾的话逻辑混乱、不尽不实,甚至有些地方有很明显穿凿附会的痕迹,可是李世民夫妇听完神色都有变化。
长孙王妃的脸色欣喜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忧愁,李世民则是很干脆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忌惮。
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光和心计,未来的太宗皇帝这个时候已经认定,自己儿子背后绝对有一只黑手。
“那你是怎么猜出为父想要在玄武门动手的?”李世民神情凝重的问道。
看到老爹的表情,李承乾心里一惊,吓得他差点就把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件事和盘托出。
好在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硬着头皮继续编故事:“孩儿刚才说了,孩儿知道尉迟将军已经投了父王,可是伯父他们却不知道。”
“虽然他们未必能猜出父王的用意,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趁着宵禁刚开的时间进宫请旨,夺了父王的兵权。”
“为防止父王半路设伏,他们宁可绕路,也肯定会选择禁军驻地的玄武门。更何况即使他们不走玄武门,想必父王也有办法逼他们走吧?”
听李承乾说话的功夫,李世民心中的猜忌被他自己强压了下来,虽然没有放弃对李承乾的猜疑,不过已经不指望靠着强硬的手段威逼了,他打算私下里查查,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把算盘都打到皇家头上来了。
尤其是当听到李承乾夸赞自己的布置,颇为自得的捋了捋唇边的胡须:“不错,为父在其他城门安插了亲信,假造声势让他们以为本王在那里有埋伏,逼他们走玄武门。不过你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吗?若为父一意孤行,或者侯君集的箭在快上一分,你就见不到你的母妃了。”
李承乾歉意地看了一眼长孙王妃,愧疚地说道:“孩儿自知此举对不起娘亲,可是孩儿不忍看到父王和伯父兄弟相残。孩儿尝读古书,闻曹植七步成诗,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之语.......”
后面的话李承乾没有再说,他相信李世民肯定能理解。
李世民叹了口气:“是啊,兄弟相争,曹魏霸业乱自此始,最终被司马氏夺了天下......”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长孙王妃这时候恰到好处的劝道:“行了二哥,承乾还小,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二哥就别太责怪他了。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被二哥捉来罚跪,想必早就又累又饿了,先让他下去反省,回头再教训不迟。”
“哼,我哪是怪他做事不周到,只是怕他小小年纪,不分善恶,被人利用罢了。”
李世民向长孙王妃解释了一句,对李承乾说道:“既然你母妃为你求情,便先饶了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承乾拜过父母,由内侍搀着回了寝宫。
看着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背影,李世民不无感慨的对身边的长孙王妃说道:“观音婢,你给本王生了个好儿子啊。”
长孙王妃笑道:“承乾也是殿下的儿子啊。”
“哈哈哈哈......”李世民高兴的笑了起来,惊起了树上的几只小鸟。
......
之后的几天都没什么事。
罗飞虽然被李世民叫去好好敲打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留在了宫中,做了李承乾的亲卫。
至于李世民进位储君的事,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六月癸丑(初十)
皇太子李建成上书言身患恶疾,请辞皇太子之位,帝不允。遣太医为太子诊治。
六月己酉(十六)
太子李建成再次上书,言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可不慎,自己难以再以病体支撑,请求陛下另立贤良。帝不受。
六月丁巳(二十四)
太子李建成上书,说自己病体支离,秦王李世民文韬武略,俱为上选,可入主东宫,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再次请辞皇太子之位。帝允,降太子李建成为贤王,邑十万户,立皇次子李世民为太子,继统万机,大赦天下。
......
经历了传统的三请三让程序之后,李世民终于达成了多年来的夙愿,成为了大唐的太子,住进了东宫,李建成一家则搬进了西宫李世民一家以前住过的地方,听说太极宫外在修一座新的宫殿,是给他准备的王府。
李建成自从玄武门那夜之后就一直没露面,说是患了恶疾,不便见人。
李世民听说了这件事,站在承庆殿门口,看着西宫的方向矗立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
自从入主东宫之后,李世民的工作越发忙了,据说是因为皇上突然生了病,百官的奏折现在都是直接送到东宫来,由李世民处理。
李世民每天就是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忙的不亦乐乎,对于他来说,权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兴奋剂。
看着东宫来来往往的人群,李承乾知道,李渊的皇帝已经做到头了。
听说当晚李建成和李世民入宫的时候,李渊还趴在新纳的美人肚皮上。
估计也是对这个糊涂的皇帝老爹失望至极,李建成默许了李世民这种夺权的行为。
李世民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为了防止自己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爹又想出什么办法折腾自己,加快了夺权的步伐。
终于,八月甲午(初一)
宫里传出诏旨,皇帝自觉年迈,精力不济,传位于皇太子李世民。
这道圣旨到底是老皇帝的意思还是新皇帝的意思,已经没人关心了。才两个月的时间,李渊已经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没了身影。
八月癸丑(二十)
李世民继位于东宫显徳殿,大赦天下。
大唐初立,百废待兴,李世民的登基典礼也十分简单,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李二陛下的壮志雄心,看着御阶下跪着的文武百官,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大唐成为万邦来朝的天朝上国!
十月癸亥(三十)
李承乾被立为太子,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储君。
东宫,显徳殿
册封典礼之后,李世民遣散众人,只留下了李承乾。
李世民高坐上首,看着阶下的李承乾,沉声问道:“承乾,你可知道太子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
李世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朕知道你很聪明,甚至超乎朕想象的聪明。可是作为太子,不是聪明就够了,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朕给你找了几位老师,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几位老师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李承乾恭敬拜倒:“儿臣遵旨。”
自从当了太子,李承乾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除了原本就是他中山王傅的陆德明和孔颖达等几大学士,李二陛下把房玄龄和杜如晦一班人也扔给了李承乾。
几个老家伙每天倒着班的在李承乾耳边念叨,还动不动就上书给李二陛下告状,搞得李承乾隔几天就会被李二陛下叫去训一顿,心里郁闷的不行。
为了不再被李二陛下叫去训话,李承乾只好静下心来应付繁重的课业了。
每天上午学习琴棋书画、先贤经典,下午学习弓马骑射、排兵布阵,只要有一点懈怠,就会有人告到李二陛下那里去。
于是,李承乾幻想中的悠闲生活很不幸的破灭了。
在忙成狗一样的日子里,时间很快就到了新年,大唐的历史进入了新的一页。
朝臣们上书请求陛下更改年号,都被李二陛下以太上皇在世为由拒绝。
几次三番之后,百官直接在太极宫外跪请,李二陛下很“无奈”的接受众臣的建议,改元贞观。
贞观元年,正月甲巳(初六)。
(注1:中国古代大多数用的都是干支纪日法,今人读起来实在有些难受,后文若是再提及日期,除非是借用的某些史书上的文字,否则一律改用现代初x的说法,)
年假还没过完,突厥犯边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
李承乾正陪着长孙皇后招待进宫问安的长孙家母子,李二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黄易找了过来:“殿下,陛下召见。”
李承乾向长孙皇后告罪一声,跟着黄易前往显徳殿,路上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突厥人再次犯边,十万大军沿灵州,原州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如今兵锋已直逼泾州。
长孙皇后的宜春宫离显徳殿并不算远,片刻之间就到了。
李承乾拜见过了李二陛下,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静静地听着众人讨论。
自从册封了太子,李世民便有意识的开始让李承乾接触政务,每次有事商议的时候就让李承乾在一边听着,偶尔也会考校一番,问问他的意见。
等到李承乾坐下,刚才正在说话的李靖继续说道:“陛下,往年突厥袭扰我大唐,多在秋天,彼时牲畜膘肥体壮,正是突厥战力最强的时候,可是今年却一反常态,选择在新年之际进军。”
“料想去年朝廷曾收到河东河北诸道各州呈送上来的奏疏,北地大雪,压毁房屋,堵塞交通,百姓死伤上千。突厥在我大唐的北边,情况只怕更加严峻。”
“突厥这个时候来犯,肯定是大雪之中,牛羊损失惨重,企图掠夺大唐,弥补损失。”
“据此,臣以为此番突厥必然不想与我大唐纠缠,可令各州府坚壁清野,再遣一良将抵挡突厥,另派一军断其归路,突厥自退。”
李世民皱了皱眉:“难道不能灭了他们吗?”
李靖低下头:“陛下,突厥此番只有十万兵马,尚不足突厥整体兵力的三成,即使这些人全军覆没,也不足以撼动突厥根基,反而会挑动突厥和我大唐全面开战。如今天下初定,百业凋敝,民生不安,实在不宜此时便与突厥大战。”
李世民叹了口气:“既然不行就算了,就按李卿的意思办吧,药师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以为......”
李靖话说到一半就被房玄龄打断了:“陛下,臣以为齐王殿下可担此重任。并州骑兵骁勇善战,齐王殿下亦有万夫不当之勇,足可击溃突厥。另,幽州都督罗艺乃齐王殿下旧部,二人合作无间,可遣其阻断突厥退路,必不负陛下所托。”
听到这话,李承乾差点笑出来,说并州骑兵骁勇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是说李元吉“万夫不当”,就纯属扯淡了。
想当年尉迟恭初归李唐的时候被划到李世民帐下听用,那时候李元吉也在李世民帐下,二人曾有过一番较量,李元吉在尉迟恭手下撑了不到三十个回合就被夺了兵器。
李元吉目中无人,自以为天下无敌,哪受得了这种打击,从那以后,他就恨上了尉迟恭。
后来尉迟恭想投靠太子却不被接纳,既是因为李建成不想引起皇帝的猜忌,另外也有李元吉从中搅局的原因。
现在房玄龄说李元吉“万夫不当”,实在好笑。不过仔细想想,房玄龄说这番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李元吉和罗艺上战场而已,毕竟这二人都曾是李建成一党,尽管现在李世民已经登上了皇位,可是李建成却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死去,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谁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手下会不会因此而有非分之想,而这些人中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齐王李元吉和幽州都督罗艺。
此番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两人,一来可以看看二人有没有异心,二来也能摸摸两人的根底,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能被叫来商量的个个都是人精,房玄龄的话一出口,就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当下一片附和之声。
李二陛下思考片刻,到底还是准了,吩咐中书省拟旨用印。
年假还没放完,一众衙门都没上班,这件事商量完了也就没事了,李二陛下带着一众臣子忆苦思甜,聊得不亦乐乎。
李二陛下留各位大人在宫里吃过午饭,才放众人各自回府,李承乾则被留了下来,被李二陛下好一番“审问”。
什么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收获?对于国事有什么看法?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最后还受了李二陛下好一番训诫,才让他退下。
李承乾披着披风,独自走着,随侍的人都被他远远支开,李承乾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开了:同样都是李二陛下的儿子,这待遇差的也太多了。
每次召见李泰那小胖子都是一副慈父的模样,一到自己这里,总是板着个脸,回回都要耳提面命大半天。
难怪历史上的承乾太子最后要造反,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真不一定扛得住李二陛下这种教育方式。
书说简短,时间转眼就到了二月,大军的捷报传到了长安。
可能是受到玄武门之变的刺激,李元吉一改往日的“谨慎”风格,直接和突厥在武功城下野战,打了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突厥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靠近大唐的突利可汗一部受灾不是很严重,本来就对于攻打大唐不是很情愿,再加上武功一战损失的大部分都是他的部下,让突利对于颉利的不满爆发出来,当时就带着自己的部众回了草原。
独木难支的颉利可汗无奈只能退兵,后面包抄的罗艺没想到突厥跑得这么快,行军速度慢了些,被突厥人毫发无伤地溜了回去。
虽然没有太大的战果,不过好在也没造成什么损失,李二陛下并没有责怪二人,该给的赏赐一点没少。再加上李承乾从中转圜,李元吉对于李二陛下倒没有原来那么排斥了。
既然已经胜了,接下来就要商量追击的事宜了,其实这早有定议,以大唐现在的国力,还不足以和突厥正面对抗。
只不过是李元吉这次出征惹得裴寂那伙人整天围在东宫门口上谏,说什么妄动刀兵,天下不安什么的,反正就是这一仗不该打。
偏偏这些人的人数不少,声势颇为浩大,弄的李二陛下整天烦得要命。
这次抛出这件事,听从他们的建议,不予追击,算是给他们个面子,息事宁人。
......
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过了没几天,又出了变故。
这一天,李二陛下大发慈悲的给李承乾放了个假。
一大早,长孙无忌就找上门来,说要请李承乾出宫游玩。
自从当了太子之后,李承乾出宫的机会寥寥无几,一听这个建议,顿时动了心,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带着杨林一起出了宫。
坐在一间酒楼上,李承乾惬意地品着杯中美酒,一路上李承乾逛的挺开心,给宫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买了不少的礼物。
另一边,长孙无忌一直苦着个脸,像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吃了几口菜,李承乾实在受不了长孙无忌的样子,开口道:“舅父,我又没花你的钱,干嘛总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要让母后看到,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长孙无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只怕殿下想问我借钱我也拿不出来啊。”
“怎么?父皇扣你俸禄了?”李承乾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突厥前两天派了使者过来,向我大唐索要二十万石粮食,十万匹绢帛......”
长孙无忌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承乾打断:“凭什么?!他们打了败仗还敢如此嚣张,真当我大唐不敢对付他们吗?”
“这一次和往年不一样,这次要的是赎金。”长孙无忌解释道。
“赎金?什么赎金?竟然敢要这么多东西!他们把四叔抓了?”李承乾问道。
长孙无忌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突厥撤兵的时候,路过绥州,将整个绥州劫掠一空,他们不仅抢财物,还抢人,整个绥州十室九空,有三万多人都被掳到突厥去了。”
“前两天颉利可汗的使者来要的就是这三万多人的赎金。不管是为了百姓民生,还是替陛下的声誉考虑,这三万人是一定要赎回来的。”
李承乾点点头:“赎就赎呗,民部(即后世户部,唐高宗时期因避太宗讳,将民部改为户部。)不至于连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吧?”
“那倒不是,大唐这两年都没什么大的战事,民部的结余还是不少的。虽然去年冬天北方十数州遭了雪灾,朝廷赈灾花了不少,可是赎人的钱还是有的。”
“关键是赎回来了怎么办?绥州几乎被突厥夷为平地,重建的花费本就不小,加上赎金,这数目可就有些大了。今年才刚刚开头,指不定就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总得留点东西应急吧?再者说了,这些赎回来的灾民怎么安置也是个大问题。”
“那......”李承乾刚想接话,突然觉得不对。
今天早上李二陛下突然说给自己放假,过了没一会儿长孙无忌就来找自己,然后还一路摆着这么个死了亲爹一样的脸色,不会是挖了坑给老子跳吧。
想到这里,李承乾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舅父,你不会和父皇商量好的坑我的吧?”
虽然不知道李承乾说的“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话长孙无忌还是听懂了,讪讪地笑了两声,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只说了民部存钱不多了,陛下就让我来找你。”
李承乾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那些家底怕是已经被这个皇帝老爹打探的一清二楚了,他让长孙无忌找自己,恐怕就是想让自己出这笔钱,看来这次非要出点血不可了。
认清了现实,李承乾倒也干脆,一口答应下来:“行,安置灾民的钱粮我出了。不过这些钱粮可不能直接发到灾民手里。”
听到李承乾答应下来,长孙无忌松了口气:“殿下准备怎么做?”
“以工代赈。”李承乾一脸的高深莫测。
“以工代赈?怎么个以工代赈?”长孙无忌糊涂了,不是说他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已,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
李承乾解释道:“所谓的以工代赈,就是朝廷建设某个东西,让灾民来干,朝廷付给他们报酬。现如今绥州不是被突厥人毁了吗,我们就可以出资,由这些灾民自己修建,朝廷付给钱粮。等到建设好了,他们直接就能住进去,而且,重建的过程中还可以将整个绥州重新规划,让突厥下次再来的时候碰个头破血流。”
长孙无忌想了一下,眼神一亮,鼓掌赞道:“妙!此法一来可以替朝廷省下不少钱粮,二来也能防止这些人成为流民,为害一方,三来可以为下次突厥犯边做准备。如此一举三得,殿下大才啊。”
“呵呵......”李承乾表面上谦虚了两句,心里却在吐槽:这后世用烂了的招数到大唐来就成了大才了。唉,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
问题解决了,长孙无忌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李承乾端起酒杯,调笑道:“舅父这下有心情陪承乾饮酒了吧?”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臣敬殿下。”
吃过饭,又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这一回李承乾全都让长孙无忌付钱了,美其名曰:“弥补太子殿下受伤的心灵”。等到太阳快要下山才告辞回宫。
有了钱,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朝廷几天之后就拿出了一个方案,派出使者前往突厥赎人。
李二陛下虽然因为摆了李承乾一道而龙心大悦,可是打了胜仗反而要赔款这件事还是像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成功的帝王都是骄傲的,李二陛下也不例外,可是他的这种骄傲现在被颉利可汗重重地踩在脚底下。
这种耻辱,他日必将百倍千倍的偿还!
贞观二年
由于没有玄武门之变,大唐的朝廷没有历史上那么动荡,不过同时,想做出改变也没那么容易。
上次对待突厥,有些人一味的想着求和,让李二陛下每天恨的牙痒痒,却始终拿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没办法,房杜那帮人现在还在东宫负责教李承乾读书。
没事可干的李二陛下将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后宫,这就导致了长孙皇后在贞观元年的最后两个月又怀孕了,贞观二年六月,生下了一个男孩,李世民十分高兴的给这个孩子起名“李治”。
......
李承乾小心翼翼地抱着李治,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小人儿,心里暗自想到:这就是唐高宗,历史上大唐以后的主人。真特么丑啊!
一边刚被封为长乐公主的李丽质拉着比她还小一点的豫章公主在一边叫道:“太子哥哥,长乐也要看,长乐也要抱弟弟。”
“看看可以,但是不能抱,你还太小,会伤着弟弟的。”李承乾一边说,一边抱着李治蹲下来给长乐看。
刚被封为越王的李泰站在旁边,时不时的偷瞄两眼,
李泰从小就聪明,性格也沉闷了些,今年才八岁,却总学着大人的行为方式,像长乐这样天真无邪的话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可是他又很想看,于是只好在一边偷瞄。
李泰偷偷摸摸的样子让李承乾看得直想笑:“行了,青雀,过来看看弟弟。”
听了李承乾的话,李泰一脸“不情愿”的走过来,费劲的蹲下来,轻轻逗弄襁褓里的李治,看他的嘴边濡出一串串的小泡泡。
看着李泰逗弄李治的样子,李承乾微微一愣,他突然想起当年李泰刚出生时候的事。
李泰天生就胖,生下来就比一般孩子肉些,李承乾总喜欢捏他的脸,然后在他的哭声中哈哈大笑。
【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吧。】李承乾在心里感叹道。
生在皇家就是这样,父子,兄弟,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
如果不是因为李承乾的求情,不是因为李建成还有点用,玄武门下,李世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兄长。
这就是皇家!
【我以后会怎么样呢?】
李承乾一边想着,一边腾出手摸了摸李泰的头,李泰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抗,几个孩子就这样静静的待着,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
逗弄了一会儿之后,李承乾将李治交给女官,带着三个孩子向长孙皇后拜别。
出了宜春宫,李泰自己走了,李承乾把长乐和豫章送回寝宫,这才转回了太子寝宫。
一进宫门,杨林就跑了过来,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说道:“殿下,宫外传了消息进来。”
李承乾问道:“说了什么?”
杨林将衣服递给身后的宫女,答道:“殿下,今天早上刚传进来的消息,造纸坊那边试验出了新式的纸张,茶坊那边也做出了殿下说的炒茶。”
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不借着领先于时代的见识给自己弄点好处,实在是有负于穿越者的名头。
所以,几年前李承乾就瞒着长孙皇后在宫外置了不少私产,凭着当年看电视,看小说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技术,让手下人去试验,倒是真弄出了点东西。
首先,唐朝没有便宜的纸张,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比较昂贵的,李承乾记得前世天朝台有个节目讲过造纸的流程,他隐约还记得一点,便找了些工匠试验。
李承乾上次派人去问的时候虽然还没造出可以写字的便宜纸张,可是草纸是造出来了。
拿到草纸的李承乾是热泪盈眶啊,终于不用再拿木片竹片擦屁股了。
每次大号都要用那些竹片木片什么的,搞的李承乾总有一种要被爆菊的危机感,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其次,唐朝人喝的茶是茶汤,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了一堆,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茶叶在唐朝属于管制物品,大的茶山全都在朝廷手里,用来赏赐功臣皇亲的,一般人可别想弄到。
最后还是李元吉帮他从李建成那讨来了一个茶园,李承乾只记得前世的茶是炒茶,哪知道是怎么炒出来的,只好吩咐手下人去试验,反正他还小,有的是时间。
除了以上两种,李承乾还有不少的生意,有的是自己的作坊,有的是和人合伙。
赚的虽然不少,可是基本上都投到几个现在还不赚钱的作坊里去了,李承乾剩不下多少,几年下来也就几十万贯。
这一次为了安置绥州灾民,几乎全被李二陛下充公了,这也没办法,谁让李二陛下不只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更是他的老爹呢。
不过冤大头当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点收获了,李承乾靠在隐几上伸了个懒腰:“说说,什么个情况?”
杨林走到他身后跪下,一边给他捏着肩膀,一边说道:“回殿下,造纸坊那边新造出的纸张已经可以书写了,说是成本比原来的纸张便宜了将近七八成。茶坊那边也制出了炒茶,随时可以售卖了。不知这价格殿下可有要求?”
李承乾原本的打算是等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搬到太极宫之后再开始自己的商业计划的,那时候众臣的眼光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太极宫,自己这边只要不太过分,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
不过这次李二陛下把李承乾的家底几乎掏光了,让李承乾不得不提前开始了,
古人说得好:“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再者说,李二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那这些钱怎么来的想必他也很清楚。
皇帝都不在乎了,李承乾自然更加不会在乎,当下吩咐道:“价格嘛,让工匠们继续改进,把产品分出个三六九等,低级的价格便宜点,目的就是要让更多的人能用的上。高级的价格尽管定的高点,反正那些世家大族,王公贵胄们也不差这么点钱。”
“是。”杨林一脸恭敬的答应下来。
很多事情上位者只用动动嘴,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办好。
李承乾的命令传下去,不过旬月功夫,一大堆新奇的商品出现在市场上。
价格低廉的笔墨纸砚,用开水就能冲泡的茶叶,各种各样精美的珠宝首饰等等,零零总总不胜枚举。
经过李承乾的建议,李二陛下将其中最好的那些列为了贡品,这个宣传效果比什么都管用。
连皇帝老子都喜欢的东西,那还能有错?顿时购买者趋之若鹜。
当然了,李二陛下作为皇帝,那出场费也是不俗,李承乾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几万贯黄澄澄小可爱转眼间就到了李二陛下的手里。
有这么个坑儿子的老爹,李承乾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更坚定了他捞钱的决心,结果第二天,所有最高档的商品价格全部上涨一成。
......
走在西市的大街上,牵着长乐和豫章两个小丫头,李承乾的脸色并不好看,原因就在后面跟着的几十个侍卫手里的东西。
长乐这丫头不知道听了谁的话,非要缠着李承乾出来买东西,李承乾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好带她出来。
谁知道这下可是倒了霉了,长乐看到什么都想要,而且秉持了一个犀利的观点——“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刚从东市出来,身后的这些侍卫手上拎的东西起码也要几万钱了。
这哪里是几万钱,这分明是几万把刀在往自己的心里插呀。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西市胡人卖的东西可比东市那边唐人卖的贵多了,再让她逛下去,今天自己恐怕要倾家荡产了。
看到长乐正想走进一家胡人珠宝店,李承乾连忙拉住她:“长乐,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父皇和母后要担心了。”
长乐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嗯,时间是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下次再出来。”后面一句话是对豫章说的。
被忽视的李承乾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和她们一起出来了。
牵着两个小萝莉往回走,这一行人简直成了长安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见过买东西的,没见过这么买的。
笔墨纸砚,锅碗瓢盆,珠宝首饰,鲜果蔬菜,这哪里是购物,简直就是在搬家。
身为焦点中心的长乐丝毫没有觉悟,一边拉着李承乾的手,一边抓着蜜饯吃个不停。
李承乾弓着腰,有气无力地走着,看着他这个样子,长乐说道:“大哥,是不是长乐买的东西太多了?爹爹不给你钱啊?”
李承乾摇摇头:“不是......”接着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转过头看着长乐公主,“你说什么?父......爹说他给钱?”
长乐一脸纯洁:“是啊,我和爹爹说想出来玩,他就说让我找大哥,不管我想买什么你都会给我买,他会给你钱的。”
“呵呵......”李承乾心里不停地吐槽:他会给我钱吗?会给吗?给个屁啊!哄小孩子哪!(不对,好像真的是哄小孩子......)刚从老子这里拿走几十万,有这么当爹的吗?天哪,这哪里像是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啊。我是不是来到了异时空?这里不是地球吧?
回到太极宫,把长乐送到长孙皇后那里去,正巧李二陛下也在,看到李承乾,李二陛下手里端着茶碗,喝着李承乾进贡的新茶,眼角的笑意都快淌出来了。
李承乾无比挫败的走上前行礼:“参见父皇、母后。”
“呵呵,起来吧。”李二陛下的心情看来很不错。
长乐一下子蹦到李二陛下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开心道:“父皇,太子哥哥给长乐买了好多东西,花了好多钱,父皇会给太子哥哥的是不是?”
李二陛下看了李承乾一眼:“哦?承乾会要父皇的钱吗?”
李承乾连忙说道:“长乐想买点东西,儿臣这个当哥哥的自然应当效劳,怎么能向父皇伸手呢?不过父皇要是想给,儿臣当然不敢不收。”
“那朕要是不想给呢?”李二陛下眼神很耐人寻味。
“那儿臣只能出宫乞讨去了。”李承乾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你这小子,在这里哭什么穷,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私下里那些事情,长乐买东西的钱你就自己掏了,这点小钱还难不倒你这个东宫太子。”李二陛下笑道。
一旁不明就里的长孙皇后开口问道:“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李二陛下将自己忽悠长乐让李承乾带她出宫采买的事一说,连长孙皇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安慰李承乾:“承乾,你的事母后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件事对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这钱你就自己掏了吧。”
“是,母后。”李承乾嘴上答应着,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贞观三年
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的李二陛下终于觉得时机到了,开始了对朝堂的清洗。
和太上皇李渊一起长大,一起工作,一起把妹,最受太上皇信任的司空裴寂首当其冲,被李二陛下找了个理由罢了官,赶回了老家。
裴寂的罢官让李渊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李渊把李二陛下召进宫,说自己作为太上皇,住在太极宫不合礼制,想搬到以前李二陛下住的弘义宫去。
碍于面子,李二陛下假惺惺地挽留了几次,不过最终“拗不过”自己的父亲,还是同意了,将弘义宫改名为大安宫,专门让工部重新修葺了一番,这才安排李渊搬了过去。
李渊前脚刚搬离太极宫,后脚李世民就迫不及待的移驾太极宫了。
四月的最后一天,太极宫承天门举行了贞观朝第一次大朝会,李承乾站在李世民下首,看着广场上的满朝朱紫,各国使臣,承天门大街上围拢的泱泱百姓,心情无比的激动。
“当......当......当......”九声钟响,皇帝升座,从这一刻开始,大唐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好无聊啊......”李承乾放下手中的书卷,仰天长叹。
自从李二陛下带着后宫众人搬去太极宫,长乐她们几个小家伙想来李承乾这里也不怎么方便了。
李二陛下最近在忙着整顿朝堂,李承乾的那些太师太傅们整天忙的脚不沾地,都已经快半个月没给李承乾讲过课了。
本来今天说好了颜师古大人要过来,可谁知半路上又被李二陛下抓了壮丁,只好派人向李承乾告了假。
看了半天书,吃过了午饭,李承乾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东宫这些藏书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凭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过目不忘的本事,书里的东西早就倒背如流了,再看下去实在没意思。
“殿下,不如我们出宫玩玩去吧?”说话的是宰相杜如晦的次子杜荷。
这些勋臣每一家都有一两个孩子送到东宫做李承乾的伴读,本来今天要上课,就让人把他们都叫了来,谁知道又不上了,这些人只好留在东宫和李承乾一起看书。
一群半大小子待在一起,哪里能安静的下来,听到李承乾说无聊,就想撺掇着他出去玩玩。
李承乾头枕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出了宫又能去哪?还不是很无聊。”
“是啊......是啊......”众人都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唐朝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玩着玩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突然说道:“不如我们去平康坊(青楼)吧?”
谁也没想到堂堂相国大人的公子会说出这种话,“咚咚咚”一片脑袋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接着一个个装作老学究的模样,一脸正经,学着几位太师的模样,捋着颔下的“胡子”不断点头:“甚好,甚好。”
李承乾看了房遗直一眼,说道:“房夫人会让你去那种地方?”
房玄龄家教甚严,坊间有关房家父子被房夫人“调教”的事迹早已传的妇孺皆知了。
“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在前面顶着吗?”房遗直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显然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我就知道是找我背黑锅的。】
李承乾腹诽一句,说道:“孤也想去见识见识,可是那帮子御史言官不是闹着玩的。上回孤就看了一场舞,凑巧被孔大人撞见了,参了孤一本沉迷声色,不思进取,父皇罚孤抄了五十遍《论语》。这帮子御史成天到不干正事,跟狗似的到处踅摸,要是被他们看到孤去那种地方,那就有乐子瞧了。你们去吧,大不了孤给你们报销。”
一听这话,房遗直就蔫了:“唉,殿下不去,我们自己去有什么意思?不去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不过是怕自己单独去,回家房夫人饶不了他罢了。
既然去不了青楼,众人只好继续待着大眼瞪小眼。
就在众人看着门外的太阳看得眼睛都花了的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哟,这是什么情况?都中了定身法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李恪玩世不恭的笑脸。
李恪上前几步,正要行礼:“参见......”
李承乾挥挥手:“行了,自家兄弟,不用行礼了。”
听到这话,李恪还没弯下去的腰顺势就直了起来,弄得李承乾又好气又好笑:“不想行礼就别做样子,下次孤不打断你,就让你跪在那,看你如何。”
李恪笑了笑:“大哥何必跟我一般见识,每天给太子殿下行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我这一个。”
“行了,别逗闷子了,这么多天没见你,今天怎么想起来东宫了?李师允许你出门了?”
李师是谁?蜀王府长史李纲是也。
听李承乾提起李纲,李恪顿时满脸悲愤:“你还有脸说?!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要不是你和李纲那老头子吵架,气得他到父皇那儿告状,父皇怎么会把他派到我府上做长史?!”
李恪这句话顿时把众人的兴趣吊起来,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后来进宫的房遗爱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从秦王府时期就是李承乾的伴读,这件事他倒是知道,当下便解释起来。
原来这李纲本来是李承乾的太子少师,这人学问不错,就是好钻牛角尖,死脑筋。
有一天在和李承乾解说《论语·泰伯》的时候提到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李纲坚持认为先贤教诲的是学问要传给可传之人,愚夫愚妇是没有资格学习先贤思想的,只有那些君子,才能体会到先贤思想的精妙,也只有君子,才能身体力行地践行先贤的理念。
李承乾却认为这句话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主张所有人都有学习的资格,教育,就是为了提高百姓的素质,让所有人都能归于王化。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到底哪一种解释是对的直到后世T朝都没有定论,何况是唐朝的时候。
于是,两个人就在东宫吵了起来,李纲连午饭没回去吃,在东宫蹭了一顿午饭,下午接着吵,连每天下午教授李承乾武艺的将军都被暴走的李大人轰了出去。
就这样,两人一个是饱学之士,学贯古今,一个拥有现代的思想,过目不忘的本事。两人引经据典,吵了整整一天,不仅没解决问题,反而又多了许多其他的矛盾。
最后,宫门都要落锁了,李大人才不情不愿的出宫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备足了茶水,准备继续和这位李大人大战三百回合,谁知道李纲想了一晚上好像想通了,没有和李承乾继续吵,直接在朝会上把李承乾告到御前,说他“不尊师道,顽劣不堪”。
这下把李二陛下气得不轻,皇太子是储君,代表的那是皇家的脸面,怎么能如此胡闹,当下差人传召李承乾,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儿子。
等李承乾来到太极殿,把事情原委一交代,可有热闹瞧了。
大殿上的文臣顿时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有些性子急的大臣都已经撸起袖子准备直接动手,说不清楚那就打个明白,谁能站着谁的话就是真理。
“够了!大殿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李二陛下一声大喝,制止了众人的吵闹,对一边默不作声的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问道:“孔卿认为谁的话更有道理啊?”
孔颖达是孔子的第三十一代孙,作为孔家嫡系,在这个问题上当然最有发言权,李二陛下便想着让他来评评理。
孔颖达站起身来,怀抱芴板,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说道:“臣以为太子殿下和李大人所说均有其道理,至于谁对谁错,委实难以决断,望陛下龙意天裁。”
他这就是耍滑头了,知道不管怎么选都会得罪人,干脆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了李二陛下。
他这么做了,李二陛下可麻烦了。
怎么回事呢?
因为他不管怎么说都不好办。
谁对谁错?
说太子对,人家说他偏私,说李纲对,更不可以啊。重用寒门,举办科举,为的就是招揽更多的人才,削弱世家的权力,如果同意了李纲的话,以前做的那么多事不就都白费了吗?
李二陛下还在那纠结,李承乾奏道:“父皇,既然孔大人都不知该如何决断,那想必天下士子对于先贤经典的理解也难免有所不同,相互之间甚至南辕北辙。为防有人曲解先贤的微言大义,儿臣请于国子监内设立一馆,延请天下名士,为经典断句,用一些符号予以区别。一来,可以帮助学子更快的理解先贤之言,二来,避免有人假借先贤之言迷惑百姓。”
李二陛下一想这办法挺不错的,让你们这些家伙自己去吵,吵出来个结果朕再下旨。
只要朕稍加引导,把那些不和谐的东西剔出去,这结果还不是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同时还能让尔等无话可说。
李二陛下刚想答应,孔颖达给身后的国子监司业颜师古打了个眼色。
二人合作多年,颜师古立马就明白了孔颖达的意思,这个工作看似光鲜,其实吃力不讨好,具体要怎么干陛下心中早有定计,最后的黑锅还得自己来背。
【这种事绝对不能答应。】
颜师古心里定计,当下站了出来:“陛下,国子监乃朝廷所属,监生又多是朝中各位大人家的子嗣。若由国子监执行此事,恐耽误国子监日常事务,有违陛下所托。臣以为不妥。”
“颜卿以为该当如何?”李二陛下一脸平静地问道。
颜师古躬身一拜:“依臣看来,此事关乎我大唐国运,不可不慎。门下省有弘文馆,本就藏书二十余万卷,更有虞世南,褚亮等博学之士执掌馆事。陛下再下一道圣旨,搜集天下书籍,延请名士注释经义,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颜师古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这弘文馆除了以上的作用,还有一点就是教导皇室贵戚和京城高官子弟,李承乾名义上就是弘文馆的学生。
虽然他从来不在弘文馆上课,而是由太师太傅在东宫教学,可是如果发生争论,有太子在场的话,结果不就很清楚了吗。
颜师古的这个建议其实就是将这件事交给太子来做了,这样一来,比别人做更能让李二陛下放心。
李二陛下想了想,这样子的确挺不错,便答应下来:“颜卿此议甚好,既然这样,此事便交由弘文馆负责。虞卿,你们回去拟个条呈上来。”
“臣遵旨。”
虞世南这边刚说完,那边李纲跪下了:“启禀陛下,臣德行浅薄,学识不足,不堪教导太子,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去太子少师之职。”
“李卿,此事与你无关,承乾年幼,胡闹了些,所以便要辞官。”李二陛下安抚道。
李纲不说话,只是将芴板放到一边,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没有起身。
李二陛下知道他的性子,只好准了,正好李恪到了开府的年纪,府上少了个长史,便让李纲做了蜀王府的长史,教导李恪。
李恪是杨妃的儿子,这杨妃乃是前朝隋炀帝的女儿,虽然不是皇后贵妃之女,但好歹也是个公主。
隋被唐灭后,杨妃论功被赏给了李世民,杨妃在宫里一直谨小慎微,这种谨慎也遗传给了李恪。
李二陛下的众多儿子中,李恪的能力绝对能排进前三,李二陛下也曾说他“英果类我”。
可是就是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行事却一直很低调,从来不做可能让李世民误会的事。
他的这种性子和李纲倒是挺配的,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处处忍让。
做了蜀王府的长史之后,李纲逢人便说李恪有多贤明,多虚心纳谏,他可不知道,这个世上最烦他的人并不是李承乾,而是整天被他挂在嘴边,夸赞不休的李恪。
......
听完李恪的悲惨遭遇,众人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长孙冲问道:“殿下,此次重整弘文馆,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吧?”
虽说陪太子读书就是个打酱油的活,可是这个酱油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众人好不容易混到李承乾身边,自然不想离开。
李承乾说道:“废话,你们本来就是孤的侍读,自然少不了你们。虞师那边准备的有些日子了,旨意应该快下来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对了,差点忘了,你来我这儿干嘛来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一边的李恪说的。
李恪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弘文馆的事,李师想让他的孙子进弘文馆。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小事绝不会去找父皇的,又不好意思来找你,正好我要进宫给母妃请安,顺路到你这里来说一声。”
李承乾说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李纲也真是,那么点小事,到现在还放不下,这小心眼的劲儿也是没谁了。”
“你同意就行,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
李恪正要起身,李承乾拦道:“别忙啊,反正也快到用膳的时辰了,吃完了再走不迟。”
李恪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告辞不提。
弘文馆的事终于是走上了正轨,从全国范围内遴选出了一百多位名声在外的名士参与此事。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殊不知男人吵起架来比女人还夸张,这一百多个人每天从早吵到晚,光喝的茶水就不知道要多少桶,弄的好好一个门下省是鸡飞狗跳,大小官员苦不堪言。
偏偏这些家伙大部分时候吵了几天下来结果谁也不服谁,最后只好找李二陛下裁决,如此过了几次,李二陛下不胜其烦,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李承乾。
从那之后,李承乾除了每天处理政务,还要花时间和这些人磨嘴皮子,口才倒是精进了不少。
借着注释经义的机会,李承乾把标点符号和汉语拼音介绍给了这些大儒。
唐朝时虽然也会有人用一些记号断句,不过那都是自己私下里的行为,没有形成系统,远远没有后世那么科学。至于拼音,那是民国时期才发明的东西。
众人按照李承乾的指点实践了一番,都认识到了这种方式的便利,异口同声地称赞太子殿下聪慧,虞世南更是连夜赶制了一份奏疏,建议李二陛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标点符号和拼音。
李二陛下接到虞世南的奏章,看的是一头雾水。只怪虞世南太激动了,奏疏写的不清不楚的,他只看明白了好像是太子发明了一种方便的读书方式,其他的就语焉不详了。
见这事又和太子有关,李二陛下连忙让人去传李承乾,自己则拿着这份没头没脑的奏疏直皱眉头。
李二陛下拿着奏疏发呆,正巧被长孙皇后看到了,一脸关切的问道:“陛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陛下晃了晃手里的奏疏:“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又弄出了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叫什么‘标点符号’,说是对读书人识字有益。虞卿老了,奏章写得不清不楚的,朕干脆让人去叫承乾了。”
正说话间,李承乾已经到了,问安之后,李二陛下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承乾,虞卿奏疏中所说的‘标点’和‘拼音’是怎么回事?”
【虞世南那老小子可以啊,昨天才和他说的,今天就捅到李二陛下这里来了。】
李承乾心里一动,故意装出一副看不出其中利害的样子:“父皇,这标点和拼音是儿臣从一本番邦的书里看来的,说白了其实就是辅助读书的一种手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二陛下一拍书案:“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小子懂个屁!还不快给朕老实交代,这所谓的‘标点’和‘拼音’究竟是什么?”
李承乾连忙躬身应是,说道:“父皇,儿臣先来说说这标点吧,这标点其实我们平时都在用,读书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用一些符号给文章断句,便于理解。”
“儿臣所说的标点就是指的这些符号,不过标点比这些符号好的地方在于它是固定的,每一个标点都有其自身的含义。”
“现在读书人用的符号每个人都不同,一个人做的注释,另一个人就不一定看得懂。可是用了标点之后,不管是谁做的符号,其他人都能轻易看懂,理解文章的意思,省去了断句的功夫。”
李二陛下点点头:“那拼音是做什么用的?”
李承乾抿了抿嘴继续解释道:“所谓拼音,就是用一些特定的符号表示某个音节,根据那本番邦书的记载,这种音节总共有只有几十个,而且非常好记。我们现在识字的方法大多是靠师徒之间的口耳相授,麻烦不说,而且还容易遗忘。根据那本番邦书籍上的记载,学习了拼音的幼童,即使不认识某个字,也能根据拼音读出来。”
“此话当真?!”李二陛下的眼睛一亮,看来小时候也没少因为忘字被老师打,“那本书现在在什么地方?”
怎么可能有那本书?
这一切不过都是李承乾找的托词而已,总不能再穿越回现代买本小学语文给李二陛下龙目御览吧。
早就想到了李二陛下可能会问自己要书,李承乾一脸为难的说道:“儿臣有一次内急,出恭的时候用掉了。”
我要是说不知道扔哪去了,说不定你还要我去找,我说拉大号用掉了,你总不能让我去茅坑里掏吧。
“你......”李二陛下一阵气短,强忍着揍李承乾一顿的冲动,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内容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笑话,现代社会学了那么多年,连本科专业都选的汉语言文学,怎么可能忘。
“那就好,那就好。”李二陛下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平稳了一点,“既然还记得,这两天你就别做其他的事了,把这什么标点和拼音是怎么回事写下来,交给虞卿,先在国子监试一下,如果确实可行,报与朕知晓。”
既然李二陛下这么说了,李承乾当然只好遵旨,不过李承乾可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当苦力。
既然皇帝陛下让我先办这件事,那么其他的事情就敬谢不敏了。
于是,当六部官员再来东宫的求见的时候,侍卫就会很好心的告诉他们:太子殿下正在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秘密任务,不能见任何人,各位大人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有人把这事告到李二陛下那里,李二陛下对李承乾这种做法也没脾气,心想着反正他最近挺累的,就当给他放个假,也就没有追究这件事。
写个标点符号和拼音能用多少时间?
李承乾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世人——半个月!
如果不是善良的长乐公主到东宫来吃烧烤,然后回去向李二陛下显摆太子哥哥的烧烤有多好吃,只怕李承乾需要的时间更长。
被长乐公主蹭了一身油的李二陛下当即就让人给李承乾传旨:“带着你写的东西,给朕滚过来!”
李承乾屁颠屁颠赶到两仪殿的时候,孔颖达、颜师古、虞世南,李世民身边大大小小的文人全都来齐了。
对于这种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大唐君臣还是保留了一点点的怀疑。
早就知道李二陛下会叫这些人过来,李承乾提前让内侍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誊写了好几份,人手一份。
孔颖达等人捧着内侍递过来的奏疏看的津津有味,就好像捧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众人看奏疏的时候,李承乾安静地坐在一边,脑子里却在想:“唉,最近伙食太好,胃有点难受,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羊肉串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众人否定这两样东西,后世用了那么多年,早就证明了它的可靠性,是个人都能看到其中的好处。
半晌,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长舒一口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果早有这所谓的标点和拼音,我辈读书人一生能省下多少光阴啊!”
“是极,是极。”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这么说,这两样东西的确很好?”身为皇帝,李二陛下对这种新出现的事务还是有所保留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虞世南出列说道:“陛下,依臣等看来,这两样东西的确可以节省读书人的时间和精力,不过臣等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太子殿下。”
“你问吧。”
有了李二陛下的吩咐,虞世南等人向李承乾问了几个问题,李承乾早有准备,一一作答。
等到众人停下来,李二陛下再次开口:“众卿可有答案了?”
还是虞世南开口:“陛下,我等皆认为拼音和标点确有效果,可以推行。”
“既然确定有效果,那就不用再在国子监试行了,直接推广天下......”
李二陛下话还没说完就被虞世南打断:“陛下不可!”
“为何不可?”李二陛下有些不爽,刚才还说可以,现在又说不行,到底什么意思?
一边的李承乾还在想着国子监那帮二十多岁的人跑去学“a、o、e”的情形,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突然听到虞世南这一句,心里也纳闷,难道真有什么自己忽略的地方?
两人的疑惑并没持续多久,虞世南很快给出了答案:“陛下,要推广这标点和拼音,必然要有书籍作为辅助。如果只在国子监之中施行,那么只要学生手抄一份就行,可是如果要传播天下,必须要印制书籍,以如今印刻的速度,只怕力有不逮。”
原来如此,李承乾有些明白过来。
的确,唐朝用的还是雕版印刷,一块板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刻不出来,刻出来之后还要经过多道工序的处理才能使用。
李承乾现在拿出来的只不过是概述,如果真要变成教材,请参考小学语文书的厚度。
依照现下的刻版速度,就算加派人手,能在明年之前刻好都算快的,这还只是刻版,还没算上印刷的时间。
这种不可抗的因素英明如李二陛下也没办法,虽然不甘心,可是也只好暂时放弃。
李二陛下正准备说话,李承乾站起身来:“父皇,关于此事,儿臣倒是有一个办法。”
李二陛下眼神一亮,急忙道:“什么办法?说!”
什么办法?活字印刷呗。
李承乾开口说道:“依儿臣看,现在的雕版印刷印一本书,就要刻一堆版,实在浪费,为何我们不雕一些字块,等到要用的时候,将这些字块摆在一个盘子里,不用的时候再取出来,岂不方便?这样一来,能够大大的缩短工时,印制一本数万字的书,从制版到成书,大概只需要一个多月的功夫。”
“此话当真?!”不仅是李二陛下,连各位大人都有些不相信,一个月印一本书,在这个时代看来简直堪称神速了。
李承乾拱拱手:“儿臣想到这个办法之后已经在东宫找人试验了,效果还不错。”
“来人!摆驾东宫!”李二陛下行事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一众臣子簇拥着李二陛下到了东宫的印刷作坊,亲眼见证了工人将活字取出,码好,印刷,不过盏茶的功夫,一页印满字的纸就出现在李二陛下的眼前。
李承乾在一边解释道:“手下人刚刚研究出头绪,离真正成功还有不小的距离,加上工匠们还不太熟练。以儿臣估计,恐怕再有个一年半载,应该就可以付诸使用了。”
他这倒不是谦虚,而是真实存在的现状。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安排手下研究活字印刷的事情,不过限于如今的科技水平,活字印刷和真实历史上成熟期的活字印刷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说别的,就说如今使用的这些字块,是用黏土捏合烧制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需要更换,费工费时费力。李承乾也不是没想过弄出一些经久耐用的字块,可是唯一成功的铜字块印刷的效果并不好,而且成本太高,根本不适合大范围使用。
皇家御用当然不会在乎麻烦,更不会在乎成本,不过要想在商业上大规模使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拿着印满字的纸,李二陛下满脸笑意的看着虞世南:“虞卿,如此一来,标点和拼音通行天下可有问题?”
虞世南跪伏于地:“太子殿下聪慧过人,陛下英明神武,实乃万民之幸,天下之幸!”
“哈哈哈......起来吧。大唐兴盛离不开朕,更离不开诸位卿家,我等君臣当同心戮力,共创盛世。”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陛下英明。”
虽然这么说,不过大家也都听到了太子刚才的话,这东西如今还不能大范围使用,标点和拼音,如今还是只能在国子监里小范围推行,等李承乾将活字印刷彻底研究透彻,才能考虑大范围推广的事。
......
日子一天天的过,大唐在李二陛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李承乾依旧在几位太师太傅的督导下学习各种知识,偶尔也会被要求处理一些六部奉旨送来给他练手的奏疏。
闲暇的时候,李承乾会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府上转转。
李建成倒是挺看得开,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没有了政务缠身,李建成看上去比李二陛下精神不少,至于李元吉,就没他这么轻松了。
李元吉是个领军的将军,成天待在长安,闲的都快长虱子了,偏偏他手下还有不少忠于他的将领,李二陛下也不敢轻易把他放回封地。他也就只好每天遛狗斗鸡,和人打打马球,过着空虚而又繁忙的“养猪”生活。
当然,他是那头被养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