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祝晴雅是小说《重生回到未婚妻在世时》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回到未婚妻在世时》的章节内容
“呜呜”
“呜呜”
耳边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何东的头有些疼。
他挣扎着睁开眼，就看到了面前破旧又狭窄的土砖砌的屋子。
以及在屋子角落里蹲着，抓着衣领子，肩膀一耸一耸低着头哭泣的女人。
“造孽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这祝晴雅竟然能跟何东睡在一张床上。”
“谁说不是呢？这何东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流子，祝家爹要知道了，能活活把人给打死不可。”
“打死什么打死，我儿子是要对她负责的。”
“既然都睡一张床上了，那她以后就是我张桂萍的儿媳妇了。”
“丫头，起来，大娘给你做主，马上让你和东子办喜事。”
喜事？
祝晴雅？
睡一张床？
何东的记忆有些乱。
但他仍旧能够想起来，这是他三十年前住的屋子。
也就是八二年。
因为酒醉的关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祝晴雅滚了床单，还闹得人尽皆知。
祝晴雅一直哭，祝家闹上门来要他给个说法。
他因为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加上无赖惯了，可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把祝晴雅娶回家，对人家祝晴雅负责。
所以他说了一句特别无赖的话。
“祝家叔，你们晴雅可是长了双好腿，自己夜里跑来了我家上了我的床，现在要我娶她，这莫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听听，这是人话？
他何东什么人，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唯恐避之不及好吗？
但事实是，何东昨晚是真的喝醉了在自己家里睡觉的。
祝晴雅会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事件。
可这话无疑是拿着鞋底拍在了祝晴雅他爹祝建军的老脸上。
祝建军一口噎在嗓子眼里，双目圆睁，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转身拉了自己的女儿祝晴雅就愤愤然离开了何家。
再也没上门。
何东得以清净，还很得意。
然而一个多月后祝晴雅死了。
何东听说的时候有过震惊，但更震惊的还是后来知道，祝晴雅死的时候是一尸两命。
那一夜之后，祝晴雅的肚子里就怀了他的种。
父母骂他，村民们骂他。
如果他那时候娶了祝晴雅，祝晴雅和孩子怎么会死？
他那时候无赖归无赖，却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害死人这么大的事情。
尤其他还差点当了爹。
原本厚着脸皮还要在上河村过下去，可是当天晚上他被祝晴雅的四个哥哥拖进山里，胖揍了一顿，在床上休养了足足半个月。
而那之后他晚上出门总能见到祝晴雅似的。
临时决定离开了上河村。
也是巧了，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祝晴雅。
还靠着自己的头脑，赶上了改革开放的风潮，白手起家，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和产业。
成为了一个身价百亿的大老板。
人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
然而他老了，一身病痛，却是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若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祝晴雅和那个都没机会来到世上的孩子。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有恐女症。
看见谁都能想起来祝晴雅。
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村子里的一些老人说，这是他的报应！
头顶着两条人命还能过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是祝晴雅母子诅咒了他断子绝孙呢！
何东一开始不信，后来始终无法摆脱恐女症，就信了大半。
他在死后所有身家都捐给了国家，为国家做贡献。
“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回来了吗？”
何东茫然地看着不再是苍老，长着老年斑的双手。
这双手明显是年富力强的。
“何东，你敢糟蹋我女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一双有力的大手揪住何东的衣领子，把人从床上揪下来，冲着他面门就是一拳。
声音震耳。
何东瞬间头昏脑胀，什么也看不清。
祝建军却是抡起拳头还要再打。
这年代说是重男轻女，但是祝建军是生了四个儿子后才得了祝晴雅这么个女儿，平日里都是宝贝的紧。
一度扬言，他以后要是嫁女儿，一定要选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婿，给最好的嫁妆。
这两年上河村的大好青年都去过祝家提亲，但是祝建军眼睛长到了头顶上，谁也看不上。
可谁能想到，最后自己的女儿却是便宜了何东？
祝建军打死何东的心都有。
何东呢，也不反抗。
就上辈子他做的那些蠢事，该挨祝建军的一顿打。
但是张桂萍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挨打。
错事犯下了，她也有意让儿子和祝晴雅成家，这事就算是了了。
她一向心疼自己的小儿子。
但是她一个女人，哪里是祝建军的对手，阻止得了祝建军？
祝建军一把就推开了张桂萍。
张桂萍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泥地上。
爬起来还要去救儿子，余光看到角落里还在哭的祝晴雅。
就觉得这事情，祝晴雅开口可能更有用。
“丫头快别哭了，你快劝劝你爹，再这样打下去，东子就要被他打死了。”
祝晴雅抬起满脸泪痕的眼，大大的眼睛里，蓄着细碎的光。
是两滴清泪。
她现在同样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面对此情此景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因为如果可以选，她也是不可能跟何东发生关系的。
她低下头抱紧了自己，只是哭。
张桂萍眼见她使不上力，就看向外面看热闹的人，期盼着有人帮一帮何东。
祝建军力气大，但是上来一两个年轻男人，也是能拉开的。
然而那些人，还真就是来看热闹的而已。
根本不予理会。
也是何东一直以来混账惯了。
上河村谁家的鸡丢了，牛没了，值钱的玩意儿不见了，准是跟何东有关系。
他们对何东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看何东笑话才差不多。
张桂萍眼见这些人靠不住，心里又紧张儿子，一时无奈之下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祝建军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真把我儿子打死了，你女儿可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就是这句话，惊醒了祝建军。
停止了自己抡起来的拳头。
现在祝晴雅和何东的事情不但发生了，无数上河村的村民也都看在了眼里。
他女儿的后半辈子眼见是毁了。
真要何东死了，她女儿嫁给谁？
这年代可不比后世，离婚结婚就跟过家家似的。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别说祝晴雅抬不起头，就是他们祝家脸上也不会好看。
所以，何东不能死！
“你什么时候娶我女儿？”
咬着牙松开何东的衣领子，祝建军冷静了下来。
但是一双铜铃大眼，始终盯着何东，要吃人。
张桂萍宠小儿子，养坏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说，还整日里偷鸡摸狗，招蜂引蝶。
任何一家的女儿，都不会想要跟他扯上关系。
何东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哪里会再犯上辈子犯过的错。
昨晚上她和祝晴雅不知道怎么上的床，但是作为男人，就是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本来这年代的女性就地位低，他要跟上辈子似的，祝晴雅的结局还会跟上辈子一样。
他也会有阴影。
“只要晴雅愿意，半个月后，我跟她结婚。”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祝建军考虑了下，点头答应的。
“我就等你半个月！”
说完他走向了角落里的祝晴雅。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
看着她哭，他也难受。
语气缓了缓，忍着泪，他开口，“跟爹回去。”
祝晴雅哭了半天，眼睛又红又肿。
听到他爹的话，抓紧衣领子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却又马上跌了回去。
她蹲着久了，腿是麻的。
这会儿咬着唇，努力想要站起来，泪水却是哗啦啦的落下。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何东也愿意娶她，她除了嫁给何东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何东真的能嫁吗？
她不愿意。
真的。
低头，又是委屈的哭。
“慢着点。”
何东的手伸过去，准备扶她把。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花朵一样的人儿，哭起来梨花带雨，看着叫人心疼。
而这时候，祝建军不可能扶她，作为未婚夫的他却是可以的。
祝晴雅看了他细皮嫩肉的手一眼，自己扶着墙起来的。
这年代村子里所有人都是靠着一双手吃饭，经常干农活的，哪个手心里不是厚厚的茧子。
只有何东这样，成日里游手好闲的，才会长了一双比女孩子还要细嫩的手。
她真要嫁给他，以后可怎么过？
想到这，祝晴雅又是一阵伤心。
祝建军也伤心。
自己捧在手心里十九年的心肝宝贝，现在是眼见着便宜了何东这样的二流子。
老天无眼啊。
看着祝晴雅过来，祝建军到底伸出一只手。
祝晴雅把自己的手放过去，借着祝建军的一点力，和祝建军一起离开。
村民们眼见热闹看完了，也没想继续留下来。
就是何东说半个月后和祝晴雅结婚，祝建军不会真的相信吧？
何家这二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答应的事情，后面反悔也不是没有。
搞不好就是个空头白话。
但祝建军走出来了，就没再走回去。
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眼见着所有人都走了，何东开始计划娶祝晴雅过门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怎么发生的，他一定会搞清楚。
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把祝晴雅好好的娶进门。
上辈子他不是个男人，让祝晴雅带着孩子跳河自杀了，这辈子怎么着也不能让悲剧重演了。
不但不能重演，他还要给祝晴雅一个体体面面的婚礼。
而体面的婚礼是要钱的。
这年代，人人都缺钱。
何家也是。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挣钱。
他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要往外走，一只满是茧子的手忽然抓住了他。
粗糙。
温热。
他低头，看到了一头灰白的张桂萍。
自己的母亲。
“疼不疼？”张桂萍心疼的看着何东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伸手摸了摸。
何东龇牙，才想起来自己被揍了一顿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年轻，抗揍着呢，并不觉得多疼。
张桂萍却是心疼坏了，“那祝建军一直宝贝他家丫头，平日里有人多看那丫头一眼，他都要上门骂几句的，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居然把他家女儿给睡了？”
想不通，张桂萍真的想不通啊。
何东招惹上上河村哪家的女儿她都不怕，就怕女儿奴祝家的。
要知道，祝家不但祝建军疼女儿，上面还有四个哥哥疼妹妹呢。
没有点本事，真不敢招惹。
“莫不是，你早就看上了祝家丫头，所以，妈给你介绍其他的，你总说不行？”
何东今年二十有二，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
跟现在的父母一样，适龄的孩子不成家，急啊。
何东要不是在村子里风评不好，早就结婚生子了。
所以，给他介绍的对象，都是隔壁村的。
就这，对方也是各种闲话。
“祝家丫头长得是顶好的，就是吧，这祝家，难缠。”
“可你要喜欢，妈咬咬牙也就是了。”
何东的眼睛突然有些热。
他混账，他无赖，他不是女孩子的良配，活该娶不到老婆。
他知道，张桂萍也不会不知道。
可就算所有人离他远去，张桂萍却是始终牵挂惦记着他的。
就是这个年代的原因，所有人努力生活也只能图个温饱，张桂萍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也要养着他。
后来他离开上河村没多久，张桂萍就因病死了。
他因为祝晴雅的事情，都没敢回来奔丧，只是在心里说，如果有下辈子，他再好好孝顺张桂萍。
现在，可不就是下辈子了吗？
“妈，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顶顶好的日子。”
何东话落就朝着门口出去了。
脚步坚定，背影高大。
张桂萍用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说了些什么话。
心里安慰了一下，随即就皱了眉。
这话要是其他孩子说，她会真的相信几分，何东说，就算了吧。
这孩子，还要靠她从其他孩子那儿好说歹说，接济点呢。
现在马上要跟祝家丫头结婚，这房子就得好好整整。
方方面面都是钱。
张桂萍叹口气，觉得还是要找大儿子商量商量去。
何东再怎么混账，成家也是大事情。
等他成了家，她就不管了。
……
这年代结婚也讲究排场，但是像车队，婚庆公司，房子车子，是还没有的。
有条件的，讲究四大件，也就是三转一响。
但那还是县城省城比较多，农村里，能够弄到个一大件，两大件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何东觉得半个月的时间，他搞来个两三件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有上辈子的记忆，门路。
就是现在，快速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是首要问题。
何东从家里出来，就上了山。
上河村之所以叫上河村，因为有一条河贯穿了整个村庄。
但这不代表它就只有河。
阳春三月里，下了一阵雨之后，山里的宝贝，可比河里多多了。
何东想要去碰碰运气。
就是刚进山，他就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不是他谨慎，做生意的第一桶金要是赚不到，什么两大件三大件的，就是个泡影。
重生回来，要娶祝晴雅，要孩子平安降生，他都是认真的。
所以他正常在山里行走了一段，突然加快脚步走进了一片密林，然后躲在树后面，观察。
“祝长荣”
何东看到了祝晴雅的大哥祝长荣。
祝长荣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是明亮的。
常年下地干活，加上年轻，他一身的肌肉腱子。
上身洗得发白的背心，下面是打了补丁的裤子，该是刚从地里回来，裤腿上都是泥，脚踩一双稻草编织的草鞋。
何东走出去，祝长荣也看到了他。
但他没想到何东会发现了自己。
祝建军的意思，现在妹妹祝晴雅被何东给糟蹋了。
既然何东说了半个月娶祝晴雅，绝不能叫何家这小子耍赖跑了。
毕竟这何东之前欠下村民们的钱，就躲出去了一两个月没见人影。
祝建军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祝晴雅。
祝长荣作为哥哥，也是一样。
本来其他几个兄弟也要来，但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地里离不开人，这才，他一个人来。
但此刻被何东发现，他也不退缩。
他妹妹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娇，现在被何东给糟蹋了，何东就要负责。
就要娶她！
也是这年代思想封建，要不然，真不会因为睡了一觉就要发生这种事。
何东不可谓好事坏事，但他该做的，就不会再逃避。
就是这个大舅子，上辈子对他下手是最狠的。
他的一条腿就是被他踩断的。
现在见到人，难免瑟瑟发抖。
不过上辈子是他自己不争气，害死了两条人命，也就不怪祝家人狠。
他现在想要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首先就不能让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晴雅大哥，你这是怕我跑了，所以特地来跟踪我的吧？”
上辈子他说了那句混账话，祝建军带着祝晴雅回家了，就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是没有祝长荣来跟踪自己一事的。
祝长荣被何东一眼看出来目的，是有点儿慌的。
但是祝晴雅的事情，怎么看也是何东占了自己妹妹便宜。
他跟踪他，也是为了妹妹，就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脯，“是又怎么样？”
现在何东和妹妹的事情闹出来，这会儿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河村。
何东一日不娶妹妹过门，他们就一日不能放心。
跟踪，只是第一步。
要是何东真敢躲出去，或者反悔，他们就算是捆，也要把何东捆着把婚结了。
何东当然不能怎么样。
他自己做的混账事，他心里有数。
祝家这是不放心他，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呢。
真要躲出去两个月，祝晴雅还能在村子里活？
“晴雅大哥，既然我何东答应了会娶晴雅妹子，就一定是说到做到的。”
何东此刻的气场两米八。
祝长荣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的。
但是，这不是流里流气的何东又能是谁？
说到做到的人，会欠债不还躲出去两个月，最后还是何家老大拿钱还上？
还是说，自己跑出去两个月，又是一堆外债找过来，让何家不得安宁？
一句话何东做的事情，罄竹难书。
这话说出来，除了他自己没人相信。
何东知道，现在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说了也是白说。
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去做的。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会相信，但是现在正是插秧的好时候，你们家的地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耽误了交公粮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
值不值得，祝长荣心里有杆秤。
在他们祝家人心里，普遍认为祝晴雅的事情才是祝家的头等大事。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会衡量。
祝长荣没跟他废话的意思，走到一边，高高挂起。
何东知道他这是不愿意放弃跟踪的事情了。
他想做的事情，只能是在祝长荣眼皮子底下。
底下就底下吧，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
想通了这一点，何东没闲着，他蹲在地上，伸手翻开满是落叶的地面，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
看到一朵雪白的蘑菇露头，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说是现在才三月里，但是这头茬的蘑菇，绝对是最鲜嫩可口的。
何东来山里，就是为了这一口。
没一会儿工夫，何东就捡了不少。
因为来的时候没拿东西，他就拉起自己前面的衣服，兜着。
但是一个人的衣服是有限的，何东眼见着自己的怎么也塞不下了，就看向了祝长荣。
三月里还冷着，祝长荣因为一直在地里干活，热的只套了件背心在身上。
像何东这样不干活的，这是穿的长袖。
他本来想让祝长荣像自己一样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他把衣服兜着的蘑菇一股脑的放回到地面，而后脱下自己的长袖衫，铺开在地面上，然后才把蘑菇放上去。
这样，就能再装下不少。
何东本来蹲着，又是背对着祝长荣，祝长荣不知道他在地上挑挑拣拣些什么。
这会儿才看明白，原来何东在摘蘑菇。
这玩意儿到了季节很是常见，上河村的村民自己也吃。
但是农忙时节，大家都在忙活地里的事情，没有人会山上来摘蘑菇。
能来的，也就何东这样的‘闲人’。
而这，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慈母多败儿，何东习惯了的生活，还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哪里会干上山来摘蘑菇的事情？
他想问何东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变了。
可是想想人家可能就是突然想吃点蘑菇，这才到山上来。
何东只会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晴雅大哥，你能帮我看着会儿吗，我还想到里面再摘一点。”
手里的衣服已经装满了，放不下了。
何东想着把这些先放在地上，然后进去里面，用自己身上的背心再兜一点回去。
他看出来了这山里越是往里，蘑菇越多。
但摘好的蘑菇放在这，万一进来个人，那就顺走了。
看着祝长荣一直跟着自己，他就想着利用起来。
“我走不远，你能看得见。”
现在山里不比后世，长得茂密进不得人。
祝长荣长得又高，站着，能看到方圆几里地。
而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大变活人的消失了。
祝长荣原本想着何东就是摘蘑菇自己回去吃一顿的。
他们家就在何东隔壁住着，对何东的习性还是了解的。
事情不做，但是吃，要吃好的不说，还不愿意重样。
现在这蘑菇都够吃三五天了。
何东又不可能送人。
犹豫了半天，祝长荣到底忍不住开了口，“你摘这么多蘑菇做什么？”
“你猜猜。”何东故意卖了个关子。
祝长荣攥紧手，他要是能猜到，就不问了。
何东有一会儿没听到祝长荣说话，就觉得这人肯定是生气了。
但他不是故意卖关子，实在是，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结果怎样，就不敢轻易说出口。
现在正是他洗白自己的时候，吹逼可要不得。
而这也是他做生意后，养成的谨慎。
“肯定不是为了吃。”河东说。
祝长荣觉得自己还是猜中了一点的。
这么多的蘑菇，一个人吃要吃好几天了。
心里稍稍舒坦点，就看到何东拿了衣服兜着的蘑菇准备下山。
“这就不摘了？”
何东嗯了声，小心脚下的路，下山去了。
祝长荣赶紧跟上。
祝建军说的，要一步不差的跟着何东，那就要好好跟着。
何东下了山，就往家里去。
那时候张桂萍已经不在，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
何东找了半天找出来一个菜篮子，又拿了一块布垫在下面，然后小心的把蘑菇放上去。
又拿一块布盖在上头，防止水分流失。
“走”
何东走出门的时候，朝着祝长荣说了一声。
祝长荣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何东回家，他就在门口看着，总不至于让何东离开自己视线。
就是没想到这才回来就又要往外走。
“去哪儿？”
“你家有牛车？”
祝长荣点头，祝建军心疼祝晴雅，出门牛和板车是必不可少的。
现下都插秧了，地里的地犁过，自然牛和板车都闲着呢。
他就是不知道，何东这么问是为了什么。
但是何东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朝着祝家走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妹妹在家里，要不是昨晚的意外，祝晴雅可不会跟何东有半分关系。
所以，昨晚的事情会出来，铁定是何东做了什么。
何东要是还想对祝晴雅做什么，他不答应。
何东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祝晴雅这个祝家的宝贝疙瘩，是不用出去干农活的。
祝建军把她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十指不沾阳春水。
说是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怎么发生的，但是，必然有迹可循。
只是现在他还是个二流子，就算要问，也要别人愿意说才行。
所以这事压下先不说，何东只专注于赚钱的事情。
“我不进去，你把你家的牛车牵出来，我们去趟县城。”
何东想过了，走路实在是费时间。
而且，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大舅子，在地里忙活了一早上还跟着自己走一路。
这一路进县城可是有二十里地哩，要走一个多小时。
趁着天还早，不是那么热，他要赶紧去县城确定一件事情。
确定了就安心了。
就是祝长荣往家里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是啊，他何东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要牛车，自己就要给他。
再说了，何东要去县城，这是又要躲出去了吧？
拿着东西，是为了给人送点礼？
想通这一点，祝长荣瞪大了眼睛，庆幸自己想到了这一点。
牛和车，何东想都别想。
何东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想了想开口道：“不听也行，就是，你要跟得上我才行。”
这重生回来，何东年轻了二十多岁，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去县城一个来回，是可以的。
就是祝长荣估计也一样。
干惯了农活的，身体素质肯定不会比他差了。
眼见何东还真不要牛车了，说走就走，祝长荣心里疑惑，还是跟了上去。
就何东这样好吃懒做的二流子，绝对不可能真的走路去县城那么远的地方。
一句话，不去县城，他就能跟紧了何东。
就是何东忽然走的比自己都快，是着急去哪里？
祝长荣加足马力，要追上何东，不叫他跟自己拉开太长的距离，却发现……
何东今天像是不一样了似的，他一个庄稼汉都要追不上他了。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
两个小时后
何东到达了县城。
看着跟上辈子，记忆中没差多少的县城，他心里其实有些感慨。
上辈子他因为祝晴雅的阴影离开上河村，就是到了县城里。
因为好吃懒做惯了，也没关系，他进不了厂子打不了工，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一家国营饭店做临时工。
后来离开饭店的正式工回来，他本来应该离开的，但厨师长看他勤劳肯干，就把他留在饭店工作了大半年。
他的第一桶金，也是那时候赚到的。
后来跟人一起做生意，发家致富了。
现在这家国营饭店，应该还在。
何东凭着记忆，朝着人群中走去，找那家饭店。
祝长荣因为他慢下来了，这才走到他附近的，才刚喘口气呢，结果看到人又要走，只能不喘气了跟上去。
这一路知道何东要来县城，他试过几次追上何东，并且想法阻止他，但是，何东的脚力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根本就追不上。
这，当然是何东故意的。
祝长荣心里既然以为他是到县城躲起来，赖掉和祝晴雅的婚事。
而他又不得不到县城来，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让祝长荣没办法阻止自己。
毕竟跟踪人是最累人的事情。
既要看着别人还要顾着自己脚下的路。
一心二用也不过如此。
但进了县城，何东的脚步就明显慢下来了也是真的。
既然祝长荣的目的是为了看着他，他不能让祝长荣真的看不见自己。
怎么走，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就是这里了！”
找到饭店所在，何东高兴的很，拎着菜篮子就往后门走。
一只手却是抓住了他的，迫使他停下来。
“何东你可别想跑！”
祝长荣抓住何东的手，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又怕何东跑没影，用了大力。
到了县城，他比在上河村更加专注的盯着何东一举一动。
县里人多，他是差点跟丢了。
这会儿抓着人，就不愿意松开。
何东笑着拉开他手。
“跑什么？你妹妹要嫁给我，我总要想着挣钱养她。她可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你总不会希望她跟着我受苦吧？”
这话说到了祝长荣的心坎里。
他们一家子宠着爱着的小妹，不说养尊处优，绝对是家里生活条件最好的。
这么说吧，就算是他们一家子吃糠咽菜，祝晴雅的饭碗里必须有荤的。
每天一个鸡蛋必不可少。
祝建军会眼高于顶，也是为了让祝晴雅嫁人后也能过着好日子。
至少不能比在娘家时候差。
可谁知道，祝晴雅偏偏就要嫁给一个，上河村最差的人。
而就在这会儿功夫，何东拉开祝长荣的手，哐哐的敲响了饭店的门。
祝长荣不敢多想，就盯着何东。
他现在实在不明白，何东所谓的赚钱是什么意思。
向来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何东，不到处借人钱就不错了，现在还想着赚钱养人？
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祝长荣觉得自己听错了。
何东不管祝长荣心里在想什么，就一心想着把饭店这边的事情赶紧做成。
没一会儿功夫，有个穿着单衣的小伙子从里面走出来，头上还带着顶白色的厨师帽。
应该是在忙着，此刻头上不少汗。
开了锁打开门见到何东，还抬手用衣袖擦了把汗水，问：“你们找谁？”
何东和祝长荣看着就不像是来吃饭的。
吃饭，都走的大门，那边有人接待。
这边，只有有人有事找过来，或者他们这些在饭店工作的家属来找。
要么就是来送货的。
他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了，对饭店的人算是很熟，自然知道哪些是家属，哪些不是。
何东见到他就笑了。
这小伙子他不认识，但是他认识另外的人。
“请问周大厨周哥在吗？我是他朋友，来给他送点东西的。”
周大厨周秉利是这家国营饭店的厨师。
小伙子跟着他做学徒，天天照面，自然熟悉的很。
什么朋友，家属，他也都熟。
“说是朋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周哥的朋友那么多，你哪能一个个都见过？也不是每个朋友都需要来这里找周哥的不是？”
何东这话说的实在。
周秉利在饭店当厨子，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要过来饭店找周秉利，不能是别的地方。
加上周秉利是自己的师傅，也是上司，小伙子自然是敬畏的。
真要怠慢了周秉利的朋友，那也是得罪人的事情。
“你等着，我去叫我师傅出来。”
小伙子关上两扇玻璃门，锁上就进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矮个子男人走出来，他肚子很大，一看在饭店这样的地方，没少吃上好的。
嘴边上长着一颗痦子，脸色红润。
应该是在炒菜来着，袖子挽得高高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油光发亮的铲子。
“你认识我？”
走出门来，周秉利看了何东一眼，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可能认识他。
何东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以前不认识，现在这就认识了。”
他掀开菜篮子上放着的布，露出来里面的一朵朵蘑菇。
白白的，圆圆的。
像是一把把小伞似的。
饭店这玩意儿这两年兴起来的，很多饭菜炒菜都是单一的样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道。
不像是后世的饭店，因为有大棚，任何季节的菜式都能上。
吃的都是些应季的。
就这，也是极少可以选择的。
而这山里的好东西，绝对是奇货可居。
何东上辈子从一个临时工到工作大半年，就是因为周秉利的关系。
这人，务实。
而且，善良。
看他腿不好，有意让他有口饭吃。
他那时候也是趁着打杂之余，偷学了他的手艺，这才能另起炉灶，赚到了第一桶金。
后来开饭店，做大生意。
“家里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弱，需要吃点好的养养，我这才想着法儿的来县城把这东西卖了，换点钱，给他们打肉回去吃。”
何东笑得憨憨的。
周秉利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知道其中困难。
还有就是，他也孝顺。
眼前的人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庄稼人，但是，他身后那位是的。
所以不管何东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有意买了他手里的蘑菇。
不为别的，就是新鲜。
他招手叫来了刚才的小伙子，又让拿了价目表过来，叫河东看了。
然后当着何东的面，让小伙子阿列上称称了一篮子的蘑菇，又除了篮子的重量。
一共十三斤七两。
就价目表上的价格，这蘑菇归到了七毛一斤。
十三斤七两就是九块六毛。
也就说何东这一趟县城跑的，净赚了九块六的利润。
看着何东从小伙子手里接过来钱，祝长荣的眼睛都瞪圆了。
就这，就赚了钱了。
那点蘑菇，竟然能够卖到九块多钱？
就那山里，现在正在长的蘑菇？
祝长荣实在不能相信，以至于何东离开了，他都没注意。
是何东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离开饭店的。
……
何东出来饭店，就去了供销社。
他准备买点肉回去。
刚才他和周秉利说的那些话，不是白说的。
张桂萍和父亲何大成的身体的确不好。准确说，这个年代的人，身体都不好。
原因没别的，就是生活质量差。
年轻人尚且如此，上了年纪的，就更好不到哪里去。
像周秉利那样大着肚子，一看生活条件不差的人，大街上找不到一两个。
“晴雅大哥。”
何东买好肉，目光突然的看向了祝长荣。
祝长荣有些懵，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叫自己。
刚才何东买肉他看到了。
何东有本事挣到钱，打肉吃也是他的事情。他并不关注。
但是何东突然这么叫他，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进来”
何东叫他。
祝长荣微愣，“干啥？”
何东就拉了他一把，把他直接拉进了供销社里。
县城的供销社跟后世的商店说是没法比的，但是，却是目前物品销售相对齐全的地方。
还有就是，足够干净。
像祝长荣这种很少来这种地方的人，踩着一双泥鞋子，根本就不敢往里进。
但是何东拉着他一直往里走，到了日用品区域。
他拿出来一双崭新的解放鞋，然后在祝长荣的脚上比了比，最后选了一双42的。
“试试。”
他提醒祝长荣。
祝长荣吓死了，何东要给自己买鞋子？
认真的？
“我家里有鞋。”他半天憋出这句话来，脸色涨红。
何东看着他那双带了血的脚。
那草鞋防滑的原因就在于它足够粗糙。
近距离走走还行，远了，那就要了命了。
加上祝长荣没想着走远路，袜子也没套，脚板再有茧子，可不也磨破皮了吗？
三元一双是挺贵的，但是，作为第一个可能对自己颠覆认知的人，何东觉得值得。
何况是自己的大舅子，不是外人。
但是对于祝长荣来说，三元钱一双的鞋子，真的贵的不能再贵了。
家里母亲媳妇纳的布鞋不香？
还是钱留着不香？
所以他怎么也不愿意去试那双鞋子的。
“大哥，你可别忘了，我们还得一路走回去呢。你现在脚已经出血了，再走回去，这脚肯定就烂的不像样。咱们不说远的，这几天你是别想下地干活了。”
作为庄稼汉，最怕的就是不能下地了。
这年头，不下地就会没饭吃。
但是三元一双啊。
还是花的何东的钱。
“挑双便宜的，我看那双布鞋就不错。”
相较于解放鞋的价格，布鞋就便宜了，才一块钱。
祝长荣坚持，何东就没说别的。
布鞋也比那双草鞋强。
“这钱，我回去就给你，你的钱好好存着，娶我妹用。”
出来供销社，祝长荣穿上布鞋归穿上，那双草鞋也被他宝贝似的抱着。
防滑的草鞋，下地的时候穿着防摔的很。
布鞋也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穿穿。
何东本来想说没几个钱，没关系的，可看祝长荣坚持的样子，摆明了，真不乐意。
他就没说什么。
他会叫他看到，他会风风光光的把祝晴雅娶了。
两个人从县城回到上河村，日头已经正中了。
祝长荣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很多事情。其中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何东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没想着跑不说，而且，还知道给他买鞋子。
他好几次看着何东，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
看着何东进了家门，他也扭头回了自己家里。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何东又是自己一个人过。
还有，他相信，何东不会跑了。
虽然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
何东回到自家院子也没闲着，从井里打水上来，洗了肉，又去地里摘了点辣椒，准备炒个青椒炒肉。
辣椒自然不是他种的，是张桂萍。
早年他混账，既不帮家里干活，还四处欠债惹事。
两个兄弟愣是不愿意一起吃饭了，跟他分了家。
张桂萍和何大成现在跟着老大何贵过，但是对他的惦记一直有。
何东这边炒好菜，看厨房里还放着几个红薯，就上锅蒸了。
炒好的菜，他分成了三份，一份给自己留了，另外两份，准备一份送去隔壁祝家，给祝晴雅吃。
祝长荣今天跟了他大半天，知道他打了肉回来。
说是现在跟祝晴雅没什么感情，但他总要让祝家人知道，他记着娶祝晴雅这回事呢。
他总不能一直被祝长荣跟踪下去。
说是不是外人，但今天去饭店的事情，总归是让祝长荣知道了。
他不怕祝长荣知道，就怕他说出去。
他拍门的时候，整个祝家都惊动了。
……
祝家人正要吃饭呢。
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一盘红薯和两个水煮蛋。
何东这一拍门，可不是都听到了。
唐梅因为还没坐下，听到动静就想着出来瞧瞧，是谁这个点还上门来。
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住隔壁的何东，脸色当即就垮了。
早上的事情出来，她虽然没有去何家，但是后来都听祝建军说了。
现在天气虽然说不上热，但是为了做农活舒服点，他们一家子赶了个大早，想着下地干点活再回来吃饭。
天没亮就出发了。
谁知道中途村里人跑到他们的田边，就说祝晴雅出了大事了。
他们家的小乖乖除了读书就是在家里好好待着，能出什么事情？
可那人也不说，只说让他们回去看看就走了。
看情况不对，祝建军临时决定回家瞧瞧。
而后就听说了祝晴雅和何东的事情。
好白菜被猪给拱了，谁高兴的起来
“婶子”何东看着唐梅不好看的脸色，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抬起手来要把自己端的菜递过去。
唐梅却是拿起边上的扫帚，就朝着何东挥舞了过来。
这一早上，要不是祝建军拦着，她非打死这不知上进的二流子不可。
何东吓得就要跑。
“哟，唐梅这可是你未来女婿啊，你要把他打得不敢娶你女儿了，你家的宝贝女儿可咋办？”
有人路过祝家门口，看到这情形，一下子就笑了。
祝建军挑女婿的时候眼睛长到脑门上去了，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甚至有的还体验过。
带着自家优秀的儿子上门提亲，可没说几句祝建军直接挥手赶人。
这份屈辱多少人忍耐着，就看祝晴雅最后到底能嫁给谁。
如今祝建军挑来挑去，结果挑了个二流子做女婿。
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咧。
唐梅恼火的厉害，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
但她又不想就这样怂了。
何东和祝晴雅的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甚至是晴天霹雳。
他们一家子替祝晴雅不值心疼，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事情发生，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让何东把祝晴雅给娶了。
真要跟这人说的那样，把何东打怕了不敢娶了，就是要自家女儿的命啊。
唐梅只能放下来手，一双眼死命瞪着何东。
“我给他十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不娶我女儿！”
气势上绝不能输。
那人听说还有热闹看就停了下来。
等着看。
唐梅一口气出不来差点噎死。
何东知道现在上河村的人都在议论他和祝晴雅的事情，也都等着看两家的笑话。
他凑过去，“自然是不敢的。”
唐梅愣了下，觉得何东还算聪明，知道配合自己。
“昨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婶子打我几下也是应该的，只要婶子别不把晴雅嫁给我就成。”
并非何东想做舔狗，而是这年代，女孩子的名声真的太重要了。
要不然上辈子祝晴雅怀了孕也不必走上绝路。
这辈子只要祝晴雅母子好好的，他愿意背负骂名。
“容我先把这碗菜放在一边。”
何东把手里的菜找了稳妥的地方放着，才回到唐梅面前站着。
看眼她手里的扫帚，暗示她可以动手了。
唐梅那叫一个慌，见过何东遇到事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就是没见过他主动送上来找打的。
“何东？”
“婶子别不舍得。我自己做错的事情，我认，就是打完后，你可要大人不记小人过。”
唐梅：“……”
这人什么时候整的这么有文化了！
还大人不计小人过？
既然都说了让打了，她不打是不是亏了？
她可心里疼着长大的女儿，便宜何东这样的，不打不足以泄愤。
打完她就认了这女婿。
举起手里的扫帚，唐梅就往他身上来了四五下。
这时候的扫帚都是细枝做的，扎人，何东穿的少，腿肚子立马就出现了一条条红痕。
但是何东脸上挂着笑，浑然不觉得难受似的。
唐梅突然就不好打下去了。
本来何东不是个东西，他要反抗，她可能打的更重更多，可偏偏，人家送上来了不说，还笑着面对你，心甘情愿似的。
这怎么打得下去？
“唐梅打，接着打啊，那么宝贝的女儿让他给糟蹋了，就该狠狠的打打，让他知道厉害。”
“打！”
“滚滚滚，都给我滚！”
唐梅扬着手里的扫帚就过去了。
那人眼见着唐梅撒泼要乱打人，扛着锄头赶紧走。
唐梅眼见着人走了，放下手里的扫帚走回来。
“你别以为有了昨晚的事情，就想什么时候来找我家就可以什么时候来。我女儿，不到结婚那天，你休想再碰她一下。”
祝晴雅和何东突然睡在一起，她是想过跟祝晴雅问问清楚的，可是她那女儿真的伤了心了。
自己一问，人就哭。
他们自然知道不是祝晴雅的错。
祝晴雅没那么瞎。
就一致觉得，祝晴雅会出现在何东的家里，肯定是何东做什么引诱了祝晴雅，让她犯了错。
搞不好这人，是早就看上了他们晴雅，所以背地里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为的，就是得到他们女儿。
现在承认了，以为得逞了，可以随时随地的来找祝晴雅？
做梦！
何东知道她误会了，这年代牵个小手都可能被定义为流氓的年代，他以前招蜂引蝶的也知道不能越线，耍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昨晚是个意外。
他哪里敢再想。
“我就是过来给晴雅送点吃的。”
何东朝着破了个角的小饭桌看了眼。
唐梅看到了，那上面放着何东刚才端着的那碗青椒炒肉。
应该是用肥肉炼油炒出来的，油津津的特别香。
她咽了咽口水，重新看着何东，神情冷漠，“我们才不会少了晴雅一口吃的，你端回去。”
唐梅硬气，何东知道要改变自己在祝家人眼里的形象不是三两天的事情，只能端了菜回去。
刚炒出锅的青椒炒肉，端走了，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子鲜甜的味道。
唐梅举起扫帚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烦躁的丢下就进屋吃饭。
祝建军看她回来，放下手里的红薯，“谁来了，出去那么久？”
“还能是谁？”
唐梅朝着饭桌那边，低头小口吃着面条的祝晴雅，又是一阵心疼。
一桌子的人立刻就知道，来的人是何东。
祝晴雅后知后觉，红着眼放下筷子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祝建军叹口气，不再问什么，皱眉拿过一旁放着的烟枪出去了。
其他人接着吃饭，祝长荣多嘴问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说是给晴雅…”唐梅朝着祝晴雅的房间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送菜吃。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肉……”
想到刚才闻到的那味儿，唐梅又吞了口口水。
别看何东这几年不成材，但是炒出来的菜，不管看相还是味道，似乎都还行。
“不过，肯定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唐梅忽然有些泄气。
就这样一个人，哪里是配得上他们晴雅的？
他们晴雅以后嫁给何东，要怎么活？
放下手里的碗，唐梅吃不下去了，低头抹泪。
祝长荣看着自己妈，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
……
何东从祝家出来，手里的青椒炒肉还热着。
他朝着村子的西边走。
大哥何贵住在西边。
就是他去的时候，家里没人。
想着是忙着干农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做饭吃。
院子没锁，何东进了院子去了厨房。
掀开锅盖，看到的是里面放着的几个红薯和土豆。
再无其他。
何东就把自己手里的两碗青椒炒肉给放进去了，然后拿锅盖盖严实了，这才离开。
他一会儿吃了饭，就准备继续上山摘蘑菇。
就是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到了祝长荣。
他说过，他会一直跟着他的。
何东无语归无语，却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加快脚步回去家里，何东打开锅盖，红薯已经蒸熟了，锅盖一掀，散发出浓浓的香甜滋味。
拿过来一个撕开皮，里面红红的红薯，看着就很有胃口。
就是太烫了。
何东用碗装了，又拿出来刚才炒好的青椒炒肉，到外面的四方桌上吃。
“来点？”何东诚意邀请，但是祝长荣没理他。
何东迅速吃了饭。
红薯他吃了两个，毕竟去了一趟县城，耗费不少体力。
青椒炒肉他就吃了一半，留了一半晚上吃。
这菜对现在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的人来说是绝对的美味佳肴，但对他来说，就是一盘普通小菜。
他追求更好的。
相较于上次上山毫无准备，这次，何东拿了两个尼龙袋，外加一个布袋上的山。
午后的山里，多了鸟叫声，加上万物生长，草地上开出了很多白的紫的小花，不可谓鸟语花香。
何东到了地方直奔主题，摘蘑菇。
因为蘑菇的习性喜阴，何东这次身上套了厚厚的外套。
不会跟早上似的，脱下衣服后瑟瑟发抖了。
日暮西山，何东已经装满了两个尼龙袋，准备下山。
呲呲的声音传来，何东抬头，看到了一条从树上倾下半截身子来的蛇。
何东站着没动。
祝长荣弯腰捡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准备赶走何东头顶上的蛇，何东用眼神制止了。
他忘记了，现在开了春，蛇不再冬眠慢慢都要出来。
祝长荣有些紧张，这蛇看着比大拇指还粗，身上一圈一圈的花纹，足足一米来长的样子，在何东的面门上吐着信子摆明了要咬人的。
何东却不让赶？
祝长荣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上手抓。
“别捏死他！”
庄稼汉力气大，加上这种蛇在田间也能见到。
也是没有锄头在手上，要不然直接斩七寸。
但何东说别捏死它？
祝长荣愣了一下，手背上就被咬了口。
“完了！”
村子里人说过，蛇都是有毒的。
他手一松赶紧吮吸手背的伤口，把毒血吸出来吐出去。
何东想说蛇是没毒的，不用吸，但是现在现成的钞票送到手里来，何东自然不愿意放过了。
他要是没记错，这蛇那饭店也收，而且高价。
他要是把这蛇活捉了送过去，可不是又赚一笔？
“你就不怕他咬你？”
瞧着何东抓住了蛇颈往布袋里放，祝长荣紧张得很。
这种蛇，但凡是村里人见了，能打死就打死丢在路边的。
何东竟然把他抓了，还放进了布袋带走？
何东笑笑，“这东西会咬人也大补，大哥要是想尝尝，我能做。”
祝长荣连连摆手，还是吸毒血比较要紧。
何东才想起来蛇没毒的事情，“大哥这蛇没毒不用吸，回家用盐水洗洗伤口就行。”
祝长荣吮吸的动作慢下来，“村长都说过有毒，不能吃，你赶紧扔了。”
言外之意你能比村长懂事？
现在的人思想固化，想要轻易的改变是不可能的。
所以何东也不费这个劲了。
但扔是不可能扔的。
拿过一根尼龙绳把袋口给绑了，何东继续下山。
“何东，那蛇真有毒。”
何东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说，继续下山。
祝长荣就有些恼，若非何东马上要是自己妹夫，何东会不会被毒蛇咬死，他才不管。
“何东赶紧把蛇扔了？”
祝长荣突然强势起来，何东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看眼手里的布袋，何东笑，“大哥，这都是钱不能扔。”
祝长荣愣住，他怎么看这蛇也不能变成钱啊？
“何东我知道你着急赚钱，但是，这是蛇，不是蘑菇。”
“给个机会，我明天就证明给你看。”
何东唇角扬着，信心满满。
祝长荣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怔住没动。
就现在何东说的话，他莫名觉得可信。
看看也不是不行。
两个人下了山，祝长荣看着何东走进院门，自己也回了家。
祝晴雅一双杏眼看着走进门来的大哥祝长荣。
她知道今天一整天，大哥没有下地干活，而是跟着何东，防止他悔婚。
她端了一碗清水给递过去。
为了自己的事情，这一天下来，全家人都在发愁。
祝长荣没说话，接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了，进了屋。
天黑了，温度有些低他要进去加件衣服。
祝晴雅就通过半人高的院墙，看向了对面方向。
这会儿大哥回来，何东肯定也在家了。
只要想到自己马上要跟那样的人过一辈子，祝晴雅的心里就哇凉哇凉的。
……
何东回到家里，先是把两个尼龙袋里的蘑菇，找了阴凉的地方放着，又从井里打了水出来，把装了蛇的布袋放在一边。
洗了把脸和手，就准备做饭吃。
其实也不用做，中午的红薯和菜热热就行了。
现在创业期，他一个人也没必要太讲究。
吃饱就行。
就是离开水井，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朝着院墙那边看过去，就见到一道白色身影，甩着两根麻花辫迅速的消失了。
是祝晴雅？
祝家能长得那么水嫩的女孩子，只有祝晴雅了。
但他知道，现在，祝晴雅也是看不起自己的。
再次躺在自家稻草堆起来的小床上，何东抓紧被褥再次感受到了住所的简陋和黑暗。
这年代家家户户通了电，但是没几个真正用起来的。
因为都要钱。
所以天黑前吃了饭，就直接上床睡觉是大多数。
任何事情，到了明天白天再说。
何东在床上几个辗转反侧，觉得自己一定要尽快改变这一切，才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何东就起来了。
他先是给尼龙袋里的蘑菇洒了点水，让人看上去就跟早上刚摘的一样，又去看了水边的蛇还活着，他准备出发。
蘑菇放了一晚上，不能等到天热的时候。
刚出门，就看到隔壁祝家门口，站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不是祝长荣是谁？
他手里拿着他爹祝建军抽的烟枪，一看就没少抽，咳嗽的厉害。
祝长荣不好这一口，但是他需要提神。
昨晚他确定何东不会再出门才进屋睡觉的，早上公鸡叫第一遍又起来了。
有事做的时候不觉得困倦，没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能睡着。
而为了自己妹妹的婚姻大事，他不能睡。
所以就拿了祝建军的烟枪，坐在地上抽。
等着何东醒来。
何东对他的想法门儿清，自然不用多说。
他在前面走，祝长荣在后面跟着。
已经因为等到了何东，祝长荣也就没有抽烟的必要，就把烟枪放在了家门口。
这玩意儿，没人乱拿。
早上祝建军醒来就知道怎么回事。
天亮之后，何东和祝长荣到了县城。
年轻小伙阿列看到又是何东和祝长荣，又见人手里拿着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叫来了周秉利。
何东今天拿的东西有点多，他不确定周秉利要不要全要。
周秉利出来后，看了货觉得可以，就让全要了。
至于那条蛇，他是真没想到。
而价格是二块二一斤。
足足比蘑菇贵了一块五毛钱。
祝长荣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蛇真的能变钱。
何东没骗他。
而这本来昨天看过价目表就该知道的，但他不认字。
一趟下来，何东的四十三斤四两蘑菇卖了三十块三毛六。
蛇的价格是二块二，刚好一斤。
加起来就是三十二块三毛六。
何东数钱的时候，祝长荣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可是一笔大数目。
他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是他也不眼红，因为都是何东凭本事赚的。
“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对这个大舅子，何东现在一心想着呢。
但祝长荣一句我吃过了就走了。
他往回走。
何东叫了一声，他才停下来。
“我要去买点东西。”
难得进了城，卖了东西不买点东西回去，就太浪费了。
而且那红薯好吃归好吃，但是吃了屁多。
他准备买点大米。
还有，家里的菜只有地里的辣椒，他要再买点肉回去。
毕竟八毛钱一斤，是真便宜。
其他的菜，何东看着买了点。
说是一个人，总吃一个菜，到底嘴里没啥味。
“你这是做啥？”
何东出来，就往祝长荣手里塞了一袋面。
他从家里好不容易找出来了几张粮票买的。
祝长荣推拒着不愿意，无功不受禄。
但是何东一句给晴雅，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祝晴雅现在说还在家里住着，但是半个月后就是何东的人了。
要说未婚夫给未婚妻买点什么东西，都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是何东，这就很让人意外。
昨天何东就往家里送菜给晴雅吃来着。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何东心里记挂着祝晴雅。
想着要跟她以后过日子的事情。
按理说他应该接受。
但是唐梅和祝建军那边，他也不得不考虑。
现在叫祝晴雅和何东好好把婚结了，俨然是一家子的心事。
何东愿意配合再好不过。
可说到东西，祝长荣还是想要拒绝。
“晴雅从小就是吃着这些的，我们不会短了她的。至于你这份，等着她过门再给她吧。”
他又把布袋塞给了何东。
就现在的情形，祝长荣心里是安慰的。
这就，够了。
祝长荣没接受，何东也没强求。
祝长荣性格执拗，吃软不吃硬。
何东拎着肉，米，白面，往回走。
相较于来时，他回去这一趟轻松的多，毕竟没什么东西。
不过有件事情，他要跟祝长荣说一说。
“大哥，现在家里的牛车用不上，能不能借给我用，不，租给我也行。”
“怎么租？”
“一块三毛钱一天怎么样？只要我用了，就给你算一块三，或者月租也行。”
他想着山里的蘑菇，过了季节就没有了。
不一定干的长久。
他可以买驴车，但是现在手头的钱还是少了点。
如果祝长荣同意，他能省下不少。
现在牛和板车祝家用不着，也能挣点钱，这是变废为宝的事情。
他觉得祝长荣能够答应自己。
祝长荣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因为还没有人这样做过。
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何东这么一解释，他就明白了。
他不认字，但是会算一点账。
一天一块三毛钱，三十天下来就是三十九块钱。
好大一笔钱。
“你也别跟踪我了，就帮我赶车。”
何东开轿车还行，牛车还真不会赶。
一来上辈子就没干过。
二来，有专业的人在，为什么不让专业的人干？
祝长荣是真没想到，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他一个月竟然能挣个三十九块钱。
是走了大运了吗，钱突然这么好挣了？
“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下。”
说是家里的老大，但上面还有祝建军和唐梅呢。
必须说一声。
两条腿走着去县城还行，但是拿的东西多了，是真辛苦。
尤其是何东要是每天能够多拿一些蘑菇去卖，就能多挣一点钱。
将来祝晴雅嫁给何东真能过上好日子。
这是好事情。
“大哥”何东突然叫住了他。
祝长荣回头来，“还有话？”
何东笑笑靠过去一些，“租车的事情能说，但是，我卖蘑菇和蛇的事情…”
人多口杂，难免传扬了出去。
何东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是，他得先赚一波再说。
能晚被人知道，就晚被人知道。
祝长荣自然懂他的意思。
“你放心，你做的事情，我昨天就一个字都没说。那双鞋子，我也只说跟人借钱买的，没提你。”
唐梅和媳妇不高兴归不高兴，觉得他乱花钱，但是，说是借的那就是借的。
他会自己想办法还。
现在何东说起，可不就是有了还钱的法子。
至于卖蘑菇的事情，何东能赚大钱，他就更不能说了。
因为这会是将来何东养好妹妹的保障。
谁也别想窃取。
何东安心了，拖着祝长荣去吃面。
这一早上他着急过来卖东西没来得及吃东西，祝长荣也一样的。
“你要不吃这碗面，怎么让我放心？”
吃人嘴短。
祝长荣看着面前热气腾腾，香气飘飘的面条，到底是同意了。
何东现在改变了，他尚且不敢完全信任他。
自己跟他一直非亲非故的，人家不相信自己也是常理之中。
吃了这碗面何东安心，也行。
何东点了两碗葱花面，还加了一个煎鸡蛋。
上面飘着一点的碎肉，是自带的。
闻起来是真的香。
祝长荣三两下就吃完了自己那碗。
“要再来一碗？”何东也刚好放下筷子，问祝长荣。
祝长荣吃的实在太干净了，碗里一点汤汁都没留下，完了还看着摊主锅里的，何东觉得他可能没吃够。
祝长荣摇了头，费这个钱做什么？
他就是好奇这面都怎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好吃。
而且刚才何东已经额外给他加了鸡蛋，他知道的。
够了。
“你要想吃就吃碗，我够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祝长荣起身就走，可不敢叫何东再费这个钱。
何东也没留下，付了一块钱给摊主，走在祝长荣后面离开。
因为一早就去了县城，加上没耽误太多时间，何东和祝长荣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到中午。
何东临时决定做饭，他今天想要烧点红烧肉吃。
跟昨天的临时起意不同，今天何东买了盐和很多调料品回来，做道红烧肉完全足够。
做好后仍旧是分成了三份，一份给自己留着，一份准备给张桂萍和何大成送去。
剩下的那份，他想拿给祝晴雅，问了祝长荣要不要，祝长荣摇头拒绝，他只能作罢。
祝长荣那脾气，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祝家所有人的脾气。
真要要，供销社门口的那袋白面，他不会也给他塞回来。
何东把两份倒做了一份，放在大的搪瓷盘里，又盖上布去村西。
大哥一家四口，加上张桂萍和何大成就是六口人。
多一点，也能都吃些。
改善一下伙食。
就是这会儿大哥他们又是不在家，他进去院子，再次掀开盖子准备把肉放进去完事，就听到一声惊呼。
“谁，谁在那儿？”
一回头，看到是自己嫂子方兰警惕地望着自己呢，像见了贼。
方兰也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小叔子来了家里，而且是在自家厨房里。
这是又饿得不行了，所以来家里偷吃的？
家里的红薯有的是，何东来要，她会给。
就是这不问自取，是真的不好。
方兰进去里屋，这年头粮食紧缺，秋收的时候都是交了公粮，放在屋子里锁着门的，不会乱放在外面。
方兰用尼龙袋装了半袋，拿给何东。
“趁着你哥没回来你赶紧走吧。”
几年来，何贵作为大哥一直跟在何东后面擦屁股。
一年前他终于爆发，决定不再管何东的事情，还执意分了家。
打着的就是要跟何东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
何东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没能听进去何贵的劝，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
这才让何贵彻底失望，跟自己分开过。
但是现在，他重新回来了，就不可能再做糊涂事，让何贵操心。
相反的，他还要让他们也把日子过好。
“大嫂，我不是来要红薯的，我是给你们送肉吃的。”
何东掀开搪瓷盆上面盖着的布，露出来里面油汪汪，红润润的红烧肉。
方兰的口腔顿时就分泌了大量的口水。
就这红烧肉，她就是在过年的时候吃过一顿，还是带着孩子回自己娘家。
这会儿看着，就馋了。
只是，到底一起生活了几年，方兰对何东也算是有些了解。
这个小叔子一直好吃懒做的，你要说他去偷去抢，都能相信。
就是说给他们送肉吃，不能信。
这背后搞不好又做了什么坏事情，拿着好吃的哄人来了。
为的，自然是有人给他擦屁股。
“东子，我听妈说，你和祝家那丫头…既然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以前那些不能干的不该干的，就别干了吧。这肉你拿回去，红薯你也拿回去。”
方兰是为何东好，何东明白。
但是他需要他们看到，自己是真的在改了。
“大嫂，这肉是拿给爸和妈的。还有，我真不是来要吃的的。”
在灶台上放下手里的搪瓷盘，何东就走了。
不是给自己的东西，就没有接受和拒绝的可能。方兰只能是由着他了。
看到时候张桂萍和何大成怎么说吧。
“等等”
方兰突然叫住了何东。
何东回头来，“大嫂还有事？”
方兰想起来昨天自己的锅里，就放了两碗青椒炒肉的事情了。
昨天回来的晚，猛然看到锅里有肉菜，还以为是进了贼人了。
可想想贼人来了，也不可能给自己送肉吃。
何贵责怪她乱花钱，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顿。
最后那两碗菜都让何大成和张桂萍吃。
她连尝尝都没有。
为此，何贵现在都不太愿意跟她说话。
她是早上问过左右邻居，听说昨天何东来过。
她本来想着今天找何东问问情况的，早上忙活地里的活，愣是没顾上。
正好，何东来了，她就问问。
“昨天这锅里的…”
“也是我送来的。大嫂，我真的改好了，以后我送来的吃的能吃，还不用你们赔笑脸赔钱那种。”
何东嘴角扬着笑容，十分阳光。
方兰可是有些恍惚，觉得何东哪里变得不一样了的。
再回神，人已经走远了。
方兰低头看着灶台上的搪瓷盆发愣。
“是突然长大了，真懂事了？”
方兰觉得不能轻易下决定。
一切，还是等何贵何大成张桂萍回来再说。
……
从大哥何贵家出来，何东直接上山了。
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
他今天着重记了下饭店的价目表，看到野兔野鸡野猪之类的都在其列，价格还不低。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农忙着还顾不上这一块，正好，是他的赚钱机会。
过了这一阵，人都不那么忙，山里进进出出的人就多了。
不过他进山还需要做点准备。
何东拿砍刀到山里砍了一根竹子，削光了枝杈拿回家。
在院子里，又劈开了，做成一个个箭头状，二十公分长短的。
十几个二十个。
……
“怎么，隔壁的这会儿不出门了？”
唐梅忙完地里的活回来，见祝长荣在家里呆着，有几分意外。
祝长荣朝着隔壁院子看了眼，暗示自己看。
唐梅看过去，就看到一向好吃懒做的何东，竟然破天荒的在院子里忙活着。
那一片片竹子被他削开成薄片，又斩成二十公分长短的小条，然后把一头削尖了。
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用。
“你这两天跟着他，他没耍什么花花肠子吧？”
唐梅在墙角放下背上的锄头，一脸的怀疑。
在她看来，何东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要不然，不能专派祝长荣跟着他。
祝长荣老实巴交的答：“没有。”
一开始，祝长荣也是怕何东不老实才去的。
结果这两天，他是真意外。
“那就好，要真敢跑了，我非让你爸去打断他腿。”
祝长荣莫名看了唐梅一眼，觉得有点太狠了。
可后来一想，何东现在是有点人样了，可这才两天的功夫，谁知道会不会又变回去？
就什么也没说，默认了这一点。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祝长荣倒是不希望自己失望的。
“啧啧，什么味这么香，隔壁又吃肉？”
唐梅吸了吸鼻子，发现肉味又是隔壁飘来的。
祝长荣在院子里已经闻了好一阵了。
从何东做红烧肉，那味道就萦绕在鼻边，挥之不去。
他馋归馋，却知道何东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不但他过得好，他还知道分享，给自己大哥一家也送了去。
他想，何东可能真的改变了。
……
何东在院子里坐了两个小时，就忙活了两个小时。
眼见着旁边的竹片越来越多，他就觉得可以收工了，到厨房煮了点饭吃。
白花花的米饭吃着就是比红薯有饱腹感。
何东吃了两大碗。
至于自己做的红烧肉让隔壁闻到了味儿，他是没想到的。
吃完饭就有力气。
何东把竹片放在尼龙袋里，又带了两把小刀和锄头往山上去。
先是找了块阴凉的草地，用白石灰撒了一圈，作为标线，然后抡起锄头就开始挖。
这年代是没有猎枪的，所以何东采用的也是极其老土的办法。
挖陷阱。
不管野兔野鸡还是野猪。
有陷阱在总归好的多。
毕竟他也没有帮手，只有自己一个人。
只是刚这么想，一把锄头就落在了自己的脚边上。
何东回头看到了朝着手掌心吐口水的祝长荣。
祝长荣什么也没说，低头就开始帮着挖。
一下一下，可比何东专业多了。
何东愣了下，今天出门没见到祝长荣，他还以为今天祝长荣不跟踪他了。
结果…
人，不经念啊。
不过，他挖地是为了制造陷阱，祝长荣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大哥，你这是？”
“我帮你挖，你去摘蘑菇。”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不，跟踪，祝长荣是知道何东的发家致富密码了。
虽然不知道何东挖地是为了什么，但他愿意帮忙。
再就是，他闲了两天啥也不干，真的，手痒了。
可家里人也不让他下地，做家里的农活，就让他跟着何东。
不相信他说，何东现在不会跑的事情。
他只能，来何东这里，看能不能帮上忙。
所以何东那会儿出门，他也就如法炮制，照着何东拿的东西都给拿了来。
何东发现了，在祝长荣的脚边上，还拿了两只尼龙袋，袋子里还装了东西来着。
“大哥你这是要来帮我忙？这样吧，你帮我干活，我给你钱。”
“我不要你钱，我爹妈说了，那牛车也不要你钱。只要你好好干。”
“那大哥是把我做什么的事情，已经说出去了……”
“我是那种人！”祝长荣杵着锄头，大眼睛瞪他。
“我只说你在想办法娶晴雅，让晴雅过上好日子。”
到底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祝建军和唐梅觉得何东配不上祝晴雅是一回事，现在未来女婿愿意为了将来的家努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后，能有个好的依仗和生活呢？
而他们是不会去怀疑自己大儿子说的话的。
因为祝长荣从小到大就不会撒谎。
他们了解。
何东忙着挣钱，他们没有背后拿钱的道理。
何东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实在人，很是感动。
上一世他要是把祝晴雅娶了，这家子估计不会让他和祝晴雅的日子过得太差。
是他不懂事。
现在更不能白白占便宜。
再则，做生意久了，就会知道合作的关系才能更长久，稳固。
“大哥，我能让晴雅过上好日子是一回事，但你也知道，这事情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我不能回回都白用。要不然，我去租别人家的。”
“你敢！”
祝长荣可不高兴了，大眼睛瞪得溜圆。
何东：“那我不管，你家不收我钱，我不安心啊。”
祝长荣……
“那就，收！”
祝长荣硬着头皮，挤出来三个字。
何东乐归乐，有些事情却是想的很明白。
祝长荣现在帮忙，他也不会让他白帮。
他现在一个人做生意，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有人帮忙才好。
“大哥你挖着，我去摘蘑菇。”
这种活是个精细活，通常都是村子里女人干的事情。
祝长荣一开始是打算来帮着何东摘蘑菇，毕竟两个肯定比一个人摘得多。
现在看来，挖地什么的体力活，更适合自己。
一锄头下去，地挖开了，往旁边一扬，爽快。
没一会儿功夫，肉眼可见的挖出了一个大坑。
何东找这块地的时候，就特别找了自己没有过来摘过蘑菇的，想的是，挖完地立刻开始采摘蘑菇。
快捷省时。
现在有了祝长荣帮忙挖地，他直接摘蘑菇，时间上他能省一大半。
摘蘑菇也更有劲了。
中途回头去看祝长荣那边，哦豁，已经挖的快半人高了。
庄稼汉就是庄稼汉，挖个地，分分钟的事情。
他也不敢墨迹，继续低头摘蘑菇。
寂静的山林里，偶有几声鸟啼。
是陪伴何东和祝长荣最好的乐章。
“你挖这个干啥用？”
日暮西山，何东停下了手里的活。
祝长荣也挖好了，并且把何东下午做的竹片，都插进了陷阱里。
村子里也有人挖过陷阱，但是没何东的大和深。
而且他们不用竹片，用的刀叉。
猎物跌进陷阱，非死即伤。
何东的竹片说是削尖了，但不是尖锐那种，上面还留着分寸，看上去钝的很，并不能对那些猎物造成多大的伤害。
所以祝长荣不得不问出来。
何东看了满头是汗的祝长荣一眼，也不瞒他，“逮野猪。”
野猪可是个大家伙，加上行动力强，很少有人能够猎到。
结果何东一开口就说要逮野猪。
祝长荣看着何东，觉得，也许，何东能够做到。
“走吧，野猪都是成群出没，现在天黑了，正是他们出来的时机，我们两个人可干不过。”
何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昨天就没敢天黑后留在山里。
就是走的时候，陷阱不能这么干放着。
万一，一夜过去，陷阱能给他惊喜呢？
何东在树林里砍了树枝过来，按照陷阱的宽度，在上面铺了一层。
要捕猎，就要有诱饵。
何东在树林里又割了一堆时下正鲜嫩的青草过来，在上面铺上厚厚一层。
祝长荣看在眼里，是觉得过去看着好吃懒做的何东，好像也不是什么也不会的。
何东咧着嘴笑，“现在，是真可以走了。”
两个人肩上扛了一袋，手里拎了两袋，往山下走。
这会儿人都下地回来，忙着做晚饭吃，所以路上根本没什么人，也就没人会注意到何东和祝长荣在做的事情。
回到院子里，何东放下肩头的东西，就准备叫祝长荣留下来吃饭。
祝长荣没答应，放好尼龙袋，回自己家去了。
何东是蛮喜欢这个人的。
干活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以后成了一家人，不难相处。
……
“你们这一天到底都干嘛去了？”
祝长荣回到家灰头土脸的，媳妇王玥拿着木棍过来拍打，没少吃土。
祝长荣啥也没说，进了屋子里。
“哎，你怎么不说话呢？”
屋子里唐梅去做饭了，祝建军在家抽着烟。
看到跟着祝长荣进来的儿媳妇王玥，他可不高兴。
“以后爷们的事情你别问，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祝长荣说何东在想法子让晴雅过上好日子，但没说具体都做了啥。
祝建军也没问。
他可以不相信何东的为人，却是相信儿子的。
而既然他不问了，其他人也别问。
王玥是不高兴的。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着干活，为了秋后有个好收成。
可现在倒好，祝长荣因为祝晴雅的事情不下地了，那分给她和祝长荣的农活就要她一个人干了。
祝建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是真的腰疼。
而这，都是因为祝晴雅。
明明就是个赔钱货罢了，偏偏祝家一家子都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
即便是现在白白便宜了何家那三小子，也依旧。
这一家子绝对有毛病。
还有隔壁的何东，既然要娶祝晴雅为什么不是早点娶了，而是要等半个月以后…
他们祝家成天围着祝晴雅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阿嚏”
何东烧锅热菜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锅盖边缘冒出白色的蒸汽，他抽了火，拿过一根柴，在身后墙壁上划了两道粗线条。
现在距离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也就说，他只有十三天的时间，给祝晴雅一个体面的婚礼了。
现在手里是有了点钱，但奈何时间有限，有些事情必须要提早安排起来。
有了牛车，以后他就能多摘一些蘑菇去卖。
不需要大成本，就是耗体力。
他现在年轻了二十来岁，最不缺这个。
加上做好了陷阱，指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压力虽然大，但都是暂时的。
这一夜，何东没有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而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鸡叫的时候，他就醒来了。
用洋火在灶里用树叶生了火，他准备把昨晚上没有吃完的米饭用油罐子里炼的猪油，加个鸡蛋简单的炒一炒。
也就是简易的蛋炒饭。
这个年代，没有后世食材丰富。
炒完坐在厨房门口吃。
有人敲门的时候，他去开门。
门外，祝长荣已经套好了牛车过来。
因为昨天的关系，他已经知道何东的出行时间。
“吃过早饭没？”
何东问。
祝长荣点头，他早上起来给自己热了昨晚上没吃完的两个大红薯吃。
肯定不能跟昨天似的，跑出去花钱吃饭了。
就是没想到，何东也是这么想的，一早起来没有立刻走，而是做饭吃。
鸡蛋混合着白米饭，色彩好看，还香气飘飘。
平常没少见着祝晴雅吃。
白米饭本就是精细粮，用猪油下锅，再打个鸡蛋进去，味道就更好了。
祝长荣咽口口水，去院子角落里，把泥龙袋里的蘑菇装车。
整整六大袋。
“等等”
何东叫住祝长荣。
祝长荣停下来望他。
何东放下碗，拿碗打了水，撒了几滴下去。
蘑菇的存放要阴凉的地方，还要适当保湿。
让人看上去，新鲜。
祝长荣不懂这些，但何东这么做，他也没问。
他就是个装车·工具人。
何东知道他办事利落，看着他装车完了，竖起了大拇指。
而祝长荣装车完，何东也吃完了。
他上去板车，祝长荣也上去了，赶着牛进县城。
有早起的人，看到祝长荣和何东一块坐在牛车上，可是纳了闷了。
“前两天还恨不能一锄头砸死了何东算了的祝家人，怎么转眼，就跟何东同进同出了？”
“我莫不是看花了眼？”
都是上河村的人，何东和祝晴雅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
只是何东答应了娶人家，他们才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但祝建军什么脾气，祝长荣什么脾气，他们还是知道的。
前两天还恨不能打死人，现在说一起出门就一起出门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
“长荣你这是去哪呢？”人到底没忍住，扛着锄头追上去喊。
“县城”
说了这两个字，祝长荣赶着牛车快速走了。
何东觉得他机智，一个村子里的人，人家既然问了，就一定会再问，去县城干啥。
祝长荣不愿意撒谎，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牛车的速度相较于人，还是比较快的。
不过经过上河村的半仙山，何东就让祝长荣停下车，在车上等他一下。
他快速上了山，准备去昨天挖的陷阱看一眼。
要是有猎物，这会儿就带上一起去县城卖了。
没有的话，就当锻炼了。
不过越是朝着陷阱的方向走，何东的眼睛是越来越亮，最后加快脚步到达陷阱。
乖乖，还真有。
两只抖着耳朵的灰兔子，两斤左右的个头。
陷在陷阱里，一动不动。
一看就是昨晚上折腾了一夜，折腾不出来，就放弃了挣扎。
何东拿出尼龙袋，下去捞了兔子上来。
他做的竹片之所以没有彻底削尖了，就是为了让这些猎物掉下去非死即伤。
这样有利于饭店的存放和安排。
毕竟死了的，只能立马吃掉，口感也不好。
卖不上好价钱。
何东拿着兔子上来的时候，发现角落里还有几只竹鼠。
这种鼠常年生活在林子里，却也出去祸害庄稼。
长得肥硕无比。
何东没有犹豫的抓了起来放进尼龙袋，一并带走。
就是下了山，没见到祝长荣在牛车上坐着，而是要上山来，他有点意外。
“大哥是担心我，要进去找我？”
祝长荣不善言辞，心里这么想的也不会说出来，看到何东好好的，转身往回走。
何东心里那叫一个暖。
上一世他走到生命的尽头，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亲人的关怀。
抬手擦了擦眼角，他上了牛车。
两人到达县城，天才刚刚亮起来。
饭店这时候还没到开门的时候，何东让祝长荣赶车去远一点的家属院。
来的路上，他看到路边上长出了不少的野菜，准备去卖一卖。
现在这时节野菜刚刚上来，搞不好有人想要吃个新鲜。
七八点的时候，家里的主妇们都出来买菜了。
何东见着人就喊起来，“大姐，新鲜的野菜要不要？早上田间刚摘的，带着露珠呢。”
中年妇女本来就是听听，低头瞧见他尼龙袋里装着的野菜的确是这样，立马就动了心。
她是这几年才到县城跟着孩子生活的，最是想念这时节村子里这种野菜滋味了，空了想找，但在附近没能找到，当下就问了，
“小伙子你这野菜多少钱一斤？”
“六毛”
“这么贵啊……”
她要能到村子里摘，可都是免费的。
何东抬抬自己满是泥的腿，“这不下地亲手摘的，看我这泥，庄稼人不容易的。”
中年妇女也是干过农活的，自然知道辛苦。
而这价钱说是贵，到了供销社却是买不到的。咬咬牙尝个鲜。
“给我来个一斤。”
“赵大姐你在这买什么呢？”
认识中年妇女的妇女挎着菜篮子过来，满满好奇。
赵大姐就笑了，“野菜。我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常常吃，但是到了县城就再也没吃过了，今天就买点尝尝鲜。”
“好吃吗？”
“当然好吃。”
“那我也买一点，这东西看着没吃过，但你说好吃肯定好吃。”
都是熟人，妇人很是爽快的要了一斤，给钱。
何东手里拿着钱，说是不多，但却是又一笔进账啊。
“卖菜了，新鲜的野菜。”
“田间地里刚摘的，可新鲜。”
看着前面路过的一行妇人，何东扯开了嗓子喊。
这年代的人都腼腆，何东这一嗓子太过引人注意了。
妇人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走过来看。
“居然真是野菜啊，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多少钱一斤，给我来个一斤”
“我要两斤”
“一斤”
没多久一会儿，何东手里的野菜都卖完了。
没办法，这东西才开始出来，想摘不好找。
“没想到野菜也这么好卖，明天我多摘点。”
看着几个来晚了的妇人，遗憾离开，何东心里盘算着，自己又要多做一份活了。
祝长荣也是没想到，上河村里处处可见，不值钱的野菜，到了何东手里，又变成了钱…
这真的还是那个，成日里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何东吗？
整个就像是财神爷下凡，啥都能变成钱。
“大哥，我们现在去饭店。”
看日头，已经快八点钟了。
车上的蘑菇不能干晒着。
祝长荣想起来蘑菇的事情，赶紧赶牛车去饭店。
饭店这边，阿列已经对何东眼熟的不行了。
加上周秉利放了话，何东来卖东西，不用叫他，买下来就好。
所以阿列直接过称，然后结算。
蘑菇的重量是一百二十斤，也就是八十四块整。
两只兔子是六斤三两，价格是一块五一斤。
三只竹鼠是五斤二两，价格一块三一斤。
何东手里最后的钱是一百块二毛一分。
十张大团结拿在手里，沉甸甸又满足。
何东贴身放好，和祝长荣离开的饭店。
“大哥一会儿你在回村的路口停车等我，我去办点事情。”
祝长荣没说话，到路口的时候停下车。
何东下车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他现在手里的钱加上昨天的五十块钱，已经有一百五十块二毛一。
三转一响里，缝纫机和二八大杠，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有票。
而缝纫机票和自行车票，又是很难得的。
所以何东准备提前下手。
看到录像厅门口站着，口吐云雾的年轻小伙，何东就直接过去了。
然而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年轻小伙看到何东过来，立马往旁边站了站，以为挡住了路似的。
直到发现何东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哥认识我？”
何东想说不认识的，但他认识他们衣服口袋里露出来的半截票了。
就差明目张胆的告诉人，他们是干什么的。
年轻小伙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口袋，自我感觉良好的抖着腿，身上垂坠感不错的花衬衫，飘啊飘的，一看质地不错。
朝着何东吐出一口烟雾。
何东抬手扇了扇。
“咋的，你是来找我……”
年轻小伙撇眼自己的口袋，既然是明白人，加上这种事情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懂的都懂。
何东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要两张票，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
“哟呵，你这口气还真不小。别人一票难求，你居然开口就要两张票，有钱吗？”
抽口烟，年轻小伙上下打了眼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的泥腿子。
就他这几年的‘生意’做下来，就没见过泥腿子买得起自行车和缝纫机票的。
所以刚才看着何东朝着自己过来，他才会避开。
一看，就不是跟自己做生意的人，说是咬牙来看场录像的还差不多。
“能不能搞到吧。”
何东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年轻小伙眼里算不上有钱人，所以被看轻了。
但这个年代，泥腿子都是这个打扮。
他要穿的人模狗样的，才更没人相信，他在改变。
而且解决这件事情的是钱，不是他的人。
年轻小伙感觉到自己被质疑，当下掐灭香烟，拿出来口袋里的缝纫机票。
“哥我天天站在这，你以为吃白饭的，瞅瞅，看是不是真的？”
何东还真见过缝纫机票。
那时候有朋友要买，就说这票最是难弄，还要工业券。
他花了不少钱，找了不少关系，最后才在年轻小伙这种中间商买到。
“你这个还是跟工业券一起卖的。一张缝纫机票，十张工业券。”
“哟，行家啊。”年轻小伙惊喜的不行。
他做这么多年的生意，要不是圈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套路。
可现在一个他看不上的泥腿子能辨真假不说，还知道工业券的事情。
真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他顿时不敢看轻何东了，站直了身子，“缝纫机票十块，一张工业券一块。”
何东当即拿出来二十元钱。
年轻小伙手指夹着香烟，笑着接过来，“明天，明天你这时候过来，我给你票和券。”
“你现在不是现有吗？”
“这不，是门面吗？我这身上要没有这票，懂行的怎么知道我是做这个的。哥，我保证说到做到。”
何东抽出来一张大团结，“那十块放你这，这十块，明天拿到票和券再给你。”
不是何东小心，而是同样是商人，哪里不知道无商不奸呢。
还有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年轻小伙本来想说什么，但他现在是真没有东西，自然没得分辨。
再则，手里还有十块钱呢，明天拿了东西过来，不信何东不给。
“得，就听哥你的。不过自行车票，您真的要吗？”
“要”
“哥，不是我说，这比较难搞，价钱上也会比缝纫机票贵上五块。”
“你只管搞，我要就是。”
何东说话爽快，年轻小伙是看出来了，这爷真不差钱。
当下嘴快咧到了耳后根。
“那好，我明天先给你缝纫机票和工业券，自行车的，我搞到再跟你说。”
何东答应了，转身离开的录像厅。
这会儿功夫，祝长荣应该等着急了。
他还要赶紧的去供销社买点菜回去。
……
何东离开之后，祝长荣就一直在门口的牛车上等着何东回来。
相较于一早上晨雾蔼蔼的山上，现在县城里他是一点不担心何东会出什么事情。
到处是人呢。
就是吧，何东身上钱多了，可别不小心让人给偷了。
想到这，祝长荣到底不放心，赶着牛车去找何东。
他坐的高，到处瞧着，倒也不怕何东会看不见自己。
好不容易挣来的钱，丢了才可惜哩。
“大哥”
听到声，祝长荣松了口气，赶紧停了牛车。
何东手里拎着菜，腰间多了一个绑着的包，一看就是新买的。
不错，还知道给钱上点保险。
祝长荣安心了，看着何东上车，赶牛车往回走。
日头正中了，有些晒。
但到处都是田间地里忙着的泥腿子。
何东和祝长荣回到上河村已经是中午了。
在祝家门口下车，何东看着祝长荣把牛车牵进门，往自家院子里走。
推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院子的阴凉处，父亲何大成在凳子上坐着，低头抽着烟枪。
一圈圈的烟雾升上空中，缭绕。
何东的眼睛有些湿润。
上一世他发达了，却怎么也不敢回来上河村。
何大成过七十大寿也只是让人送了礼品来。
何大成一气之下，就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到死也没给他通知。
他是在何大成死后五年，才知道他没了的消息的。
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小时候在何大成膝下玩闹的场景。
究其根本，都是因为他一个错误的选择。
“爹，你怎么来了？”何东喉头微哽，眼睛发涩。
“站那，别动！”
何大成抬起头，手里的烟枪指了指，面色严厉地不叫何东上前。
何东就站着没动。
何大成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尼龙袋，“里面装的什么？”
那模样就好像发现了赃物似的。
何东赶紧打开袋子拿出来里面装着的几样菜。
肉和汤骨头吸引了何大成的注意力。
本来吃肉就已经很难得了，还有闲钱买汤骨头回来煲汤，那是难得中的难得。
都是骨头，需要费钱？
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不值钱，也从来不买。
可现在这个三儿子，不但买了，还买了不少，这就让他老恼火。
说是不知道干了什么挣了钱了，改善伙食了，可也不能这么个坐吃山空的吃法。
更别提，这要结婚，彩礼还没呢。
大儿子要养两个儿子，还都在上学。
他和张桂萍也是要吃饭。
要说娶媳妇拿钱是应该的，他们多少有点，但是更多的，还是需要何东自己努力。
可何东偏偏不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多年来好吃懒做，根本没存什么钱。
这些年吃饭还要靠张桂萍接济。
何贵的意思，不管就行。
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和祝晴雅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老何家要不能把事情妥善解决了，就成了整个上河村的笑话了。
偏偏这儿子还是跟过去一样不争气。
“怎么来的？这些东西还有前两天你送去你哥那儿的肉，都是怎么来的？”
何大成放下烟枪，等着何东给自己交代。
声音有些大。
厨房忙着给何东做饭的张桂萍，听到走了出来。
“你小点声不会？”
不管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何大成这些年一直对何东恨铁不成钢的，后来是破罐破摔了。
现在根本不管不顾，只盯着何东等他老实交代。
何东也没有瞒着自己亲爹的意思，上前把自己这两天上山摘蘑菇又去卖蘑菇的事情跟何大成说了。
他声音不大，不至于叫旁人听了去。
何大成瞪大着眼，是难以置信的。
“就那些蘑菇能换肉吃？”
“爹，儿子没骗你，真的。”
何东就差举手发誓了。
何大成心里还嘀咕的厉害，多少年了，上河村的人都知道山上的蘑菇能吃，就是没有人拿出去卖过。
更不知道能换钱。
而这时候民风还没那么开化，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做生意这档子事，都只会在地里刨食。
何大成不相信，何东是能理解的。
“爹，你等等”
何东转身出了院子，去了隔壁。
祝家的院子关着门，何东就敲了敲，嘴里喊着祝长荣祝大哥。
祝长荣本来要吃饭了，听到动静走出来，“何东？”
“大哥帮我个忙。”
何东真诚请求，祝长荣跟着他进去隔壁院子。
“爹，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长荣大哥，这两天他一直跟着我，我做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何大成看了眼立在面前，高大挺拔的祝长荣，无奈皱眉：
“关于你妹妹的事情，我们何家对不起你们家，但是你让你爹放心，何东一定会娶你妹妹，然后好好对待她。”
因着这件事情，他们何家人的脸在村子里是更难看了。
他抽口烟，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敢对她不好，不用你爹说，我也把他腿打折了。”
“孩子他爸！”
张桂萍可不乐意。
何大成瞪她眼，让她别说话，重新看向祝长荣。
“东子刚才跟我说，他在做蘑菇的生意，还说你比谁都清楚，这是真的吗？”
祝长荣点头。
“他没撒谎。”
何大成可是纳了闷了，“还挣了不少钱？”
“嗯，他说是要娶我妹妹用。”
祝长荣一身正气的，刚正不阿。
何大成可是笑了，他这是怕他们花何东的钱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东子，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做点生意也不是坏事，但是有一点，可别投机倒把，让人抓了去。”
“爹放心就是。”
“娶媳妇的事情，我们昨晚也和你哥说了，该帮你的…”
“爹，我不用你们帮忙，这个媳妇我自己娶。”
何大成可是不高兴，“自己娶什么自己娶？你爹妈我们还活着呢。”
何大成坚持，张桂萍也是一样的。
何东就没敢继续说什么。
有些心意，叫做你爸妈觉得你需要。
“我们已经帮你请好了胡媒婆，三天后去祝家提亲，你那天别到处跑。”
“三天是不是太快了？”
何东话落，听到了耳边骨节作响的声音。
侧头看到祝长荣捏紧着拳头，一脸愤懑的要打架。
何东很快明白他是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彩礼，来不及准备好。”
这年代彩礼可以是钱，但也是数额越高越好看。
当然，有个几大件更是锦上添花的。
何东的意思，是想两者都给。
这年代结婚了不能随意离婚，婚礼只有一次，要给就给最好的。
“要买的东西也要时间去准备。”
“买什么东西，三天时间还不够的？该准备的我和你爹都给你准备好了。”
自己儿子什么样，张桂萍还是了解的。
别是心里又憋着坏呢，突然想反悔了才找这么个借口。
想着还是赶紧结了婚，他们四处借钱也要先让何东成家，以防万一。
何东觉得这时候有些事情就不能藏着掖着了。
“我想给晴雅三转一响做彩礼。”
“啥？三转一响？东子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多少人都买不起？你要给晴雅买三转一响？四大件？”
张桂萍想想都觉得何东是真敢想啊。
“村长家儿子去年结婚，也就买得起一台缝纫机。就这还差点掏光了家底。”
“东子，做什么事情还是要脚踏实地，想点实实在在的。”
刚才何东只是跟何大成说了自己做蘑菇生意的事情，至于赚了多少钱，就没说。
张桂萍不清楚，何大成也不清楚，只觉得自家儿子做白日梦呢。
三转一响，整个上河村也找不出一个有的来。
何东这说好听点是志向远大，难听了，就是白日做梦。
“东子……”
何大成想要劝两句，但祝长荣打断了他。
“你真的要给我妹买三转一响？”祝长荣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大哥知道我那会儿在县城说去办点事情是什么事情吗？”
“……”祝长荣觉得自己应该能猜中。
果然。
“找门路买缝纫机。”
何东这时候就有话直说了。
毕竟三天时间，买不齐三转一响啊。
祝长荣竟然有些感动。
沉默了。
何大成就更没想到，激动的从凳子上直接站起来，“你这就要买了？你有钱？”
何东点头。
郑重的。
何大成只觉得他异想天开更多。
可看他认真的样子，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意思。
就让他心里有些嘀咕。
怎的，他这儿子还真有出息了！
“最快明天我就能够把缝纫机买回来！”
何东肯定的说道。
整个院子突然的寂静无声了。
何大成、张桂萍都持怀疑态度。
他们直接离开了何东的院子，想着明天的事情明天就清楚了。
过去何东哄骗他们也不是没有过。
搞不好就是一场狼来了。
但私心里，他们倒是希望事情是真的，那样，他们的儿子就算是真有出息了。
“从今天开始，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我什么都可以干。”
祝长荣说。
“……”何东被他突然的表现给整蒙圈了。
“你给我妹准备四大件，别人不信你，我信。”
何东看到祝长荣的眼睛里有光。
还是特别闪亮那种。
慢慢的，何东的眼睛也有了光。
十分闪亮那种。
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
……
何大成回到大儿子何贵的家里，就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何东的那些话在他耳边一直回荡着，让他想想都发愁。
方兰回来的时候，不停给何贵使眼色。
何贵这才注意到，自己父亲的情绪不太对的。
他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爸，你和妈今天不是去东子那儿了吗，怎么样，东子怎么说？”
对于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弟弟，何贵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原本想着分了家让他自力更生，谁知道，他万年不变。
他热乎的心凉透了，也就不管了。
奈何何大成和张桂萍到底是惦记着的。
“他要执意不好好做个人，就由着他去。祝家那家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要敢对人家晴雅不好，不用我们说，祝家人也会跟他没完。”
“这一年，他是一点没变。”
如果之前还对何东抱有一丝幻想，现在，何贵是一点也无了。
何大成也知道自己大儿子的无奈之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何东再叫人失望，也是他们何家的一份子。
“先让他把婚结了，结了婚，我是不管了。”
对此，何贵是没意见。
当初他结婚，何大成和张桂萍也是出了钱出了力的。
现在这么做，也是应该。
“别在太阳底下站着了，去屋里。”
何贵提醒何大成，何大成才意识到自己站在日头下，有些热的。
敲了敲烟枪，垂着头往阴凉处去。
四大件，那可是四大件啊。
何东怎么敢想？
他砸锅卖铁也买不成！
混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当着亲家儿子的面说出那话，要买不来，看他丢脸不丢脸。
……
何东到厨房的时候，发现他妈张桂萍怕他饿着似的，蒸了好大的两个大红薯。
旁边还热着一碗红烧肉。
要是他没有记错，昨天他自己那份红烧肉已经吃完了。
这碗，只能是张桂萍从大哥那儿拿过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昨天他送去大哥那儿的红烧肉，他们是没怎么吃？
因为对他买肉的来源不清楚，不敢吃？
何东想着，还是要尽快让张桂萍何大成认清现在的自己。
而明天把缝纫机买回来，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证明。
想到这，何东就有了动力了。
吃着红薯就着红烧肉，他快速的喂饱肚子，拿着三五个尼龙袋出了门。
也是巧了，刚经过祝家门口，祝长荣也赶着牛车出来了。
“上来。”
牛车这会儿走得慢，就是不停下来，也是可以上来人的。
何东跳上牛车，注意到车里也放着几个尼龙袋呢。
这是要帮忙？
有了牛车，是能装更多的蘑菇回来。
“大哥，我想起来昨天你帮我挖陷阱，我还没给你算钱来着。”
“你挖了好半天，我给你算十块钱你看成吗？要是觉得少，我们可以商量。”
“从现在开始，我帮你做事不要钱，除非你不想娶我妹。”
祝长荣不知道买来四大件需要多少钱，背后要走什么程序，但他知道何东往这方面努力的事情，他是喜闻乐见的。
包括现在的祝家所有人。
“我爹说了，如果最后钱不够什么的，我们也能帮衬，只要你开口。”
彩礼给三转一响的事情，祝长荣回去后跟家里人都说了。
祝家人没想到归没想到，但要是真的，都觉得兴奋和欢喜。
一来，这未来女婿有点志向了。
二来，这女婿也是看重他们晴雅，愿意给这么贵重的彩礼。
三来，何东要真的做到了，嘿嘿，看整个上河村的人还敢说，他们晴雅嫁的男人多么不堪和差劲。
所以，即便是为了这个面子，祝建军也打定主意，要支持何东的。
何东听到现在，是知道自己要给祝晴雅三转一响做彩礼的事情，祝长荣跟家里人说了。
而且祝家人还很支持。
尤其最后那句帮衬，更能说明祝家人的决心。
何东感动了好一会儿的。
“大哥，既然是我要给晴雅的彩礼，那就只能我自己去赚来，用你们的钱算怎么回事？”
何东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祝长荣可不高兴，“我爹说了。他一直给晴雅存着嫁妆钱呢。给晴雅的还不是给你的…”
一家子省吃俭用的，就是想要祝晴雅有个好归宿。
何东心疼妹妹，又重视妹妹，这就很好。
何东难得看到祝长荣高兴的样子，可不比起板着的一张脸，好看多了？
“得嘞，到时候要真缺，我就跟你说。”
祝家人盛意拳拳，何东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凡事留有余地。
祝长荣点头，笑容都挂在了脸上。
何东是知道祝家人跟村子里很多人不一样，甚至是第一户敢跟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做抗争的存在，一直对祝晴雅宝贝的紧。
又是一番肃然起敬。
这年代不比后世，说什么男女平等。
但其实，现实还没多大变化。
祝建军宝贝女儿，村子里的人当场笑话看了很多年。
祝建军不管不顾，一如既往，那么以后，他也要让那些人知道，祝晴雅就是鸡窝里的金凤凰。
让祝家扬眉吐气的。
两个人进了山，就没敢闲下来。
何东先是陷阱那边看了眼，发现早上离开时铺上去的青草都已经卷边了，但没有猎物掉落，就拿着镰刀重新割了一堆铺上去。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那青草又鲜又嫩。
完全遮盖住了底下的陷阱。
就是这一片的蘑菇都已经给何东摘完了，想要更多的，就要走更远一些去。
密林深处，草木葱茏，枝叶茂密。
一点阳光都不漏下来。
也就白天，要是晚上来，绝对乌漆嘛黑的。
祝长荣找了一片停下来就开始弯腰摘蘑菇。
何东则在另外一边。
因为进山的早，加上是两个人同时开工，今天的收获远比昨天要多。
祝长荣看着是个大老粗，真要干活起来，很是利落。
比何东多摘了大半袋。
何东想着给他算钱，可想到祝长荣中午那些话，愣是咽了回去。
现在祝家的意思他明白。
想着跟他一起，把祝晴雅的婚礼风风光光的给办了。
他承这份情，以求后报。
第二天同样鸡叫第二遍，何东就起来了。
尝到了昨天卖野菜的甜头，他准备早点出发，分出时间去采摘田间地里的野菜。
尼龙袋都准备好了。
他熬了粥，就了点昨天张桂萍带过来的咸菜。
记忆中的张桂萍，每次来他这儿都不会空着手。
就是上一世的他，根本瞧不上这些，通常都是放在那儿一动不动，要么当着张桂萍的面给倒了。
说自己死也不吃这些个。
真真往事不堪回事啊。
何东忍着自己的泪，专注的喝完粥，开门。
祝长荣在隔壁看着呢，见他开门牵着牛车过来，跟昨天一样，装车。
不过，这次是洒了点水进去保鲜。
祝长荣学习能力强，何东是高兴的。
就是现在这蘑菇送过去的越来越多，怕是一个饭店未必吃得完。
这年代没有冰库，不易保存。
坏了，就不值钱。
但何东还是准备去看看再说，实在不行，找别的出路也不是不可以。
天亮的时候，何东进了县城。
跟昨天一样，先是去家属院把野菜给卖了。
来的第一波买家，就是昨天等到最后，结果野菜卖完了的。
她们约定好，今天要买。
因为何东眼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所以特地等在这了。
直到看到何东，买了东西，就安心了，快乐了。
祝长荣一旁，是远远看着。
这年代男女是需要保持距离的，如果何东只是在跟妇人们说笑，他估计要去阻止。
可知道他是在卖野菜，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就等着他卖完。
然而人多了，何东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就叫了祝长荣帮忙。
祝长荣是不愿意的。
就他在上河村接触到的妇人，除了自己妈就是家里的媳妇和妹妹。
一下子让他面对一群人，说是上了年纪，他也害怕。
何东知道祝长荣不怎么进县城，就跟小孩似的，怕生。
也没勉强他。
手里的秤迅速的称着顾客们要的斤两。
“大姐，你们这是商量好了的吗，全都这会儿过来买我的野菜？”
“什么商量好了的，还不是我们院里的赵大姐，她昨天炒了一盘子野菜，分给我们左邻右舍吃了，我们一吃没吃过，还挺好吃，就问了她哪儿买的，刚才听说你来了，我们就赶紧过来了。要不然到最后可是要买不到的。”
何东才知道，原来是昨天的赵大姐帮着自己做了宣传。
亲姐啊。
“哎哎哎，你们别挤啊，我买完就走了。”
“我的菜…”
眼见着人群有些失控，何东慌忙扶了把人群中被挤倒的妇人一把。
“大家都别急，野菜还多着呢，我这儿都有，都有。”
何东扯着嗓子喊，就怕后面的人一着急，发生踩踏事件了。
主要也是没想到，自己卖个野菜也能这么火爆。
“大家过来，我这边也卖！”
旁边，祝长荣拿了称过去，手里拎着一尼龙袋的野菜。
众人见多个人卖了，赶紧去了一部分。
何东这边的压力立马就小了很多。
就是看着祝长荣迈出这一步，觉得是真不容易啊。
不过，倒是个可以培养培养的好苗子。
就是总冷着一张脸，没有他带着，估计卖不出去菜。
但人嘛，总是要慢慢改变的。
他不着急。
何东今天和祝长荣摘了三十六斤野菜来买的。
一斤野菜六毛，就赚了二十一块六毛。
看着手里拿着的一叠钞票，何东是觉得一早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一车的蘑菇。
看着祝长荣收拾好称和尼龙袋，何东上去牛车，让祝长荣赶车去供销社。
这会儿供销社开门了，他得给人带点礼物。
祝长荣在外面没等多久，就将何东手里拿着两包油纸出来的，一大一小。
因为包的严实，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何东让祝长荣赶车去饭店。
敲门的时候，还是阿列开的门。
“今天来这么早啊？”
饭店刚刚开门，何东就到了。
何东笑着进入饭店里，拉着阿列去了角落，把手里的一包油纸塞给他。
“给你加个菜。”
阿列笑了，“何哥客气了。”
何东可不觉得自己客气，这不，叫上何哥了吗？
说是县城的人对肉不像村子里那么稀罕，但是，他们却知道，这会是他们最大的诚意。
加上知道他赚了钱是去孝顺父母的，也不会希望他破费。
阿列把肉找了妥善的地方放起来，出来看牛车。
“这么多？”
“是的啊，这不想着再忙几天，就该下地干活没时间了吗？就多摘了点。你这边，能买的下吗？”
“县城这么大，你有多少就能买多少。”
阿列这话算是宽了何东的心了。
一个饭店肯定消耗不了这么多的蘑菇，但有了其他渠道就不一样了。
上一世他在这里干了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加上又只是打杂的，却一门心思想着学厨，也就没注意这方面。
现在这样，倒是让他安心了。
“我乡下来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知道这肉是好东西，你帮我把这份拿给周哥，就说我何东感谢他的。”
肉对于县城的人来说，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但阿列没拒绝。
周秉利人好归人好，没有不喜欢懂得感恩的人的。
就好比他，学厨的同时三不五时的孝敬点，周秉利的脸色就会很好看。
加上何东的情况，他们也了解，自然不会计较这点。
“何哥放心就是。”
何东自然放心了，和祝长荣一起把蘑菇抬进来了，然后上称。
这次摘的蘑菇，足足有二百八十四斤八两。
合下来就是一百九十九块三毛六。
结账的时候，何东是欢喜的。
包括祝长荣。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何东都装进自己的腰包里，才和祝长荣离开饭店。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东心情现在就很好。
因为买完四大件之后，他搞不好还会有不少结余。
到时候蘑菇的季节过了，他还能搞点别的。
总之，就是还能挣钱。
“大哥，前面录像厅停车。”
何东在牛车上看到昨天的年轻小伙了。
年轻小伙发现何东的时候，也抬手挥了挥。
满脸欣喜。
何东感受到了他的热情。
却也知道见到给自己送钱的来了，能不欢喜吗？
当然一看他这神情，搞不好有很好的消息。
“哥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
今天卖的蘑菇有点多，上称是费了一点时间。
不过何东路上没敢耽误别的时间，赶着过来的。
“有点事情耽误了。怎么样，搞来了吗？”
何东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年轻小伙可兴奋了。
“为了那张大团结，我也得给你搞来啊。这是缝纫机票和工业券十张。”
年轻小伙很干脆的拿出来东西，一头短发油光水滑的。
不要太得意。
何东看过后就收下了，并且给了年轻小伙一张大团结。
终于拿到自己这一半的钱，小伙子欣喜的在钱上面亲吻了下，很是满足。
“哥，你还得再给我一张大团结。”
年轻小伙突然看着何东，眼里放光。
“怎么，自行车票也有眉目了？”
何东也兴奋。
“我问过人了，自行车票能搞来，就是要个三五天时间。所以…”
小伙子捻着手指头，是觉得这样提前付一半，拿到东西付一半的感觉挺不错。
让人有期待，又有动力。
而这其实是国营大厂大笔交易的正常流程，只是这些小本生意，还是讲究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自然体验不到。
何东没犹豫，果断给了朱狗蛋一张大团结。
“说好的三五天，我到时候找你。”
“得嘞。哥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何东又闲着跟年轻小伙聊了会天，知道小伙子叫朱狗蛋。
是家里的老五。
“你认识卖香烟的吗，我想买。”
何东突然话题一转，朱狗蛋立刻就笑了，“这你可就问对人了，看那边。”
随着朱狗蛋手指的方向，何东看到了口袋里露出只香烟盖子的年轻小伙。
何东刚才过来就注意到了。
“说我的名，还能便宜点。”
朱狗蛋就是这么骄傲。
何东会问，就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当下就过去了。
“大哥买烟抽？”
刚才朱狗蛋的动作，小伙子看到了，也认出来和朱狗蛋说了好半天话的何东。
“我狗蛋哥介绍的，我这里全都给您一包便宜一毛钱。”
钱是不多，但香烟这种消耗品，细水长流。
何东也懂。
“给我拿三条。”
“呃，三，三条吗？”
年轻小伙震惊的说不出话。
从朱狗蛋那儿过来的是都不差钱的主，但是，也没这么不差钱啊。
开口就要三条？
他现在的表情，就跟朱狗蛋听何东说，他要缝纫机票和自行车票的时候差不多。
“大哥说真的？”
何东可顾不上去解释什么，直接道：“红梅有吗？软盒的？”
“有有有”年轻小伙反应过来，是知道何东真的需要。
“就是大哥你要的急，我这边就拿了一条。”
录像厅别看人多，但很多人买也不会这么大批量的买，都是一盒一盒，还有几根几根的。
何东一下子要三条，他真没准备那么多。
何东也知道现在生意都是偷着做，没几个敢拿太多商品在身上的。
被抓了都是铁证。
不像后面政策逐渐放松，就正常了。
“那我先要一条，剩下的你给我准备着，我明天来拿。”
年轻小伙就喜欢这爽快的客户。
人狠话不多。
“那就明天，明天肯定给你准备好。”
拿了香烟，何东离开录像厅，上了牛车。
“大哥我们现在去百货大楼，买缝纫机。”
祝长荣刚赶走的牛车，突然的停下来，“这就能买了？”
何东点头，拿出来自己手里的缝纫机票和工业券。
“有这两样，就可以。”
祝长荣看着票和券，上面的字他不太认识，但是，何东的话，他是相信的。
当下一甩鞭子，把牛车赶得飞快，完了回头来看何东。
“百货大楼怎么走？”
……
两个人到达百货大楼，十几分钟以后了。
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尤其祝长荣，常年在上河村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下子就被百货大楼的高大挺立给镇住了。
站着好半天没动一下。
何东蹭了下他胳膊，“这外面没什么好看的，里面才叫好看哩。走”
祝长荣也知道自己没怎么见过世面，让何东见笑了，黝黑的脸上藏不住那一抹红润。
低头，跟着何东往里走。
一路上，何东有意让祝长荣见见世面，走得很慢。
上一世他在饭店工作的大半年，没少来百货大楼逛。
自然知道一楼都是些衣服鞋子日用品之类的，真正的大件都在楼上。
但祝长荣没见过，自然新奇又想看。
到最后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
“缝纫机在哪儿卖，我们去买！”
祝长荣不敢继续看了。
这里的东西看着档次很高，价格肯定不便宜。
他买不起，也就不看了。
何东一挺自己的腰包：“你妹夫现在有钱，你看上什么我给你买。”
他豪气干云的，祝长荣却是觉得不能乱花。
从何东说要娶祝晴雅，要给祝晴雅四大件做彩礼，现在何东的一分一厘都是他家妹妹的。
没有花在自己身上的道理。
“买缝纫机，哪里？”
祝长荣没来过百货大楼实在不清楚方位。
加上着急离开，说话都不流畅了。
何东也就不逗他。
庄稼汉的眼界，不是那么好开的。
何东上去二楼。
这时候都是走楼梯，没有电梯。
但到了二楼，相较于一楼的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人来人往。
二楼冷清的多，商品也都少了不少。
但奈何人家是卖的贵重物品。
买不起的不会上来，买得起的，还要看手里是不是有票和券。
而这两样都不易得。
“这，这里！”
祝长荣见过村长家的缝纫机，所以上了楼，一眼就发现了。
就是太激动了，所以有点结巴。
何东看过去的时候，可不就瞧见了那一台崭新的缝纫机吗？
就是服务员看到祝长荣和何东的穿着，可不觉得是能买得起缝纫机的人。
加上这年代，服务员的服务态度都这样爱答不理，所以更没上前说话的意思。
何东主动走了过去。
美女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想到这在现在可能就是耍流氓了，慌忙改口。
“这缝纫机怎么卖？”
“你想要哪个牌子的？”
“最好的那个。”
“蝴蝶牌的，138块。”
何东去看了看蝴蝶牌的缝纫机，觉得没有问题，就拿出来自己的票和券。
以及钱。
138元。
看到这些，服务员是很意外的。
缝纫机这边来问价的人不少，但真正买的没几个。
可现在这个，一说就买了，怎不叫她意外？
当下她也不没精打采了，拿了这些去找经理结算。
等待的功夫，祝长荣就看着那台蝴蝶牌的缝纫机。
其他牌子的也有放着的，但他怎么看，还是何东说的，最好的这台缝纫机最好看。
因为是给妹妹的。
就要最好的。
这功夫，何东去逛了其他的服务台。
自行车，收音机，手表…
上一世他没有结婚，自然没有注意这些。
后来有钱了，他买了手表和收音机，自行车也是没有买过。
不知道这些放在这年代，价钱都不便宜。
不过好东西，也不能一下子都买回去，太扎眼了。
何东记了下价格，都是他要付出的成本。
“哥”
服务员小妹妹跑过来说可以了。
身后还带着两个高大的服务员。
“这是您的票，这两位大哥是来帮你们抬缝纫机的。”
这服务算是不错了。
何东拿出来香烟，一人递了一根。
两个人还真没想到有这好事，干脆的接过来。
祝长荣却是一把抢了回来，一脸严肃，“不用他们，我们两就行。”
何东：“……”
两位大哥：“……”
服务员：“……”
气氛突然的变尴尬了是怎么肥事？
……
日暮西山
田地里忙活的人都开始往家里走。
没别的，天一黑下来黑灯瞎火的，走路拍摔了。
干活，也干不成。
还不如早点回家做了饭吃，天一黑就好睡觉了。
祝建军和唐梅一家子也早早回了家。
不过他们比其他人又多了一份期待。
那就是今天何东说能把缝纫机给买回来，能是真的吗？
真能买回来吗？
昨天中午祝长荣从何东那儿回来，说是要给他们晴雅三转一响做彩礼。
那是多大的风光和面子啊。
不说其他村，反正上河村还从来没有人，抬着三转一响上门提亲过。
他们祝家能有这风光不？
祝建军这样想着，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立刻抬头看过去。
唐梅刚才就去隔壁看了，此刻摇了摇头。
“人应该还没回来。”
也是他们着急了。
回来的时候没见着自家大儿子长荣回来了。
何东肯定是在外面没回来。
“爸，妈，真不是我说，何东什么样的人，整个上河村的人都知道，你们怎么能真的相信，他今天能买缝纫机回来？”
王玥刚才站在墙根就往隔壁看过了，何东人没回来。
八成是买不回来缝纫机，不好意思见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她心情好的很。
叫祝家一家子宝贝一个赔钱货。
这下好了，何东不但没能实现诺言，还要让他们丢大脸。
祝建军和唐梅的脸色当即都不好看了。
说起何东的为人，没有住在他隔壁的他们更熟悉了。
可是，人浑浑噩噩了二十来年，总该有点希望了吧。
不能叫人失望了吧？
但不能确定的事情，祝建军就不愿意去想了。
闷头回屋。
“爸，真不是我说，就现在这情况。我们还是尽早把晴雅嫁给何东的好，万一他一直在骗人，什么时候我们真信了，他撂挑子跑了，晴雅可就没人要。”
“是啊爸，我也听说，缝纫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什么票来着，何东不是吃公家饭的，怕是搞不来这些。”
“你们懂什么懂，都给我闭嘴。天都黑了不着急做晚饭，唐梅，你准备让一家子喝西北风呢？”
祝建军生气了，冲唐梅吼了一嗓子。
唐梅委屈的很，这话都是王玥和田美美说的，怎的冲他发火？
王玥和田美美顿时不敢言语了，进厨房。
唐梅看自家男人那脸色，是知道现在进厨房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看到房门口上站着的祝晴雅，眼里含泪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事情真要跟王玥和田美美说的那样，昨天一家子就是白高兴了。
要说最难受的，就是祝晴雅。
刚有了点生活的盼头，顷刻间化为乌有。
唐梅过去搂住人，进屋。
“哭什么哭，这都是命！”
祝建军在门槛上，用洋火点了烟。
有时候人呐，就是拼不过命去。
他女儿出生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可到了，逃不开嫁给何东一个二流子的结局。
“啪啪啪”
外面忽然响起了爆竹声。
噼里啪啦的。
祝建军才坐下去的屁股，立刻抬了起来。
“唐梅去看看”
唐梅也听到了声音，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外面有人放爆竹？
她抬手擦了祝晴雅的眼泪，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就看到路面上，一辆牛车缓缓走近了。
“呀，是长荣！”
唐梅看到了自家的牛车了。
一串长爆竹挂在竹竿上，拖在地面噼里啪啦的响。
祝建军几步来到门口，就看到祝长荣驾着牛车往隔壁何东家院子去了。
牛车后头跟着不少小孩子，他们在捡糖果。
何东人在后面，拿着一个布袋子，一撒一大把，孩子们捡的那叫一个欢。
“老祝，你儿子和何东这是干啥呢？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放起爆竹来了？还有那糖，花花绿绿的，不花钱？”
现在家家户户到了家里，听到动静都站在门口瞧。
祝建军没理人，直接朝着何东家去了。
他刚才要是没看错，牛车上放着个好大的家伙，就是用红布盖着，看不着。
但他想，很可能就是他想的那个物件。
唐梅也去了。
厨房里王玥也听到了动静，想要去看个究竟，就叫田美美烧锅，她去看看就来。
作为弟媳妇，田美美看着还没冒热气的锅，只能是听王玥的话。
按捺住自己那颗想要去看热闹的心。
王玥来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外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本来爆竹和糖果已经够叫人意外，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牛车上盖着红布的物件，更是让他们好奇是什么。
“东子，你这牛车上拉的什么？”
“是啊，赶紧掀开，让我们瞧瞧。这么大个东西…”
“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吧？”
……
大家伙因为好奇，躁动的厉害。
祝建军最是激动的看着何东和自己家儿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这车上……”
“就是您想的那东西。”
何东从车上下来咧着嘴笑，看了眼车上用红布盖着的缝纫机。
“您来掀怎么样？反正也是要往您家送的。”
这时候，何东可不讲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
准岳父，讨好讨好，准没错。
而祝建军这会儿也不想客气，这几天所有人不都在看他祝家和何家的笑话吗？
等着何东跑了，他女儿嫁不出去吗？
哎，他就要让大家伙好好的看看，何东不但没有跑，而且，还要买三转一响做彩礼。
娶她家晴雅。
祝建军昂首阔步的过去了，就是伸出手的时候，生怕弄脏了红布似的，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好几下。
所有人的眼睛就死死盯着红布下的东西。
等着揭晓的那一刻。
祝建军都给整的有点紧张了。
但是这是多好的事情啊，马上这些人就会知道，他们看错了他女婿。
“长荣，这上面的真是缝纫机吧？”
背着人，唐梅悄悄问自己儿子。
祝长荣用力点头，这东西都拉回来了，唐梅不能再怀疑了。
唐梅的心安了，看着祝建军的那只手。
有了缝纫机，看这些个背地里笑话他们祝家的人，还笑不笑的出来。
“呀，缝纫机，竟然是缝纫机？”
“可不，我在村长家用过，缝纫机就是长这样式的。”
“何东你这是哪里发财了，竟然买得起缝纫机了？”
“是啊，东子，你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发达了呢？”
这是人能回答的话？
祝建军上前去赶人，不叫看热闹了。
毕竟自己儿子连自己都没说，只说何东没偷没抢。
不犯法的事情，管他是干啥呢。
“老祝你别赶人啊，这才看到东西，怎的，你还怕我们惦记啊。”
“何东你这岳父可不地道啊，这是你家呢，你还没开口，他倒赶起人来了。”
“田二叔，你别在这给我上眼药，这可是我亲岳父，不兴你这么说话，我要生气的。”
得，人家是一家人，他一个外人的确没说话的资格，一张嘴撅得老高。
祝建军高兴的很。
这人想挑拨离间，何东倒是不傻。
知道站自己人。
就是看到眼前出现的人，他突然不能赶了。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何东的父母。
何大成刚才回到家就听说自己三儿子这里出了事情了。
问了也不说什么事情，让他紧张的丢下锄头就过来了。
结果，进门就看到了牛车上放着的东西。
不是缝纫机是啥？
“你，还真给买回来了？”
他瞪大着眼睛瞧着何东，满脸的不敢相信。
何东点头。
“东西都在这了，不能是假的。爹，你摸摸看。”
何东鼓励着。
何大成还真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质地冰凉却足够僵硬的家伙。
冰手呢。
“怎么就真的买回来了？”张桂萍高兴的哭了。
昨天听何东说要买缝纫机回来，她是担心的一宿没睡着。
午饭的时候过来看了眼，没见何东回来，就觉得是在说大话。
结果，这天刚擦黑，人就带着缝纫机回来了。
现在就放在自己儿子家的院子里。
“妈你别哭啊。这是好事情。”
何东见不得张桂萍掉眼泪，哄了一句。
张桂萍赶紧擦了眼泪水，点头应下来。
不为别的，何东买回来缝纫机真是好事。
要高兴。
祝建军眼见着何大成和张桂萍来了，就离开了何东的院子。
作为何东的亲爹妈，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的。
他，就是个岳父！
“这何东，怎么真就把缝纫机给买回来了？”
隔着人群看着的王玥，犹自不能相信呢。
可看着那实实在在的东西，她就知道，自己又失算了。
“爹，妈”看着祝建军和唐梅回来，王玥笑着招呼。
祝建军冷冷看她眼，“看着了？”
这话很是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王玥想到自己一开始在院子里挖苦何东的那些话，脸臊得通红。
“爹，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何东以后好着呢，晴雅嫁给他，要享福一辈子的。”
……
天彻底黑下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何大成在院子里看着卸下来的，崭新的缝纫机，看不够似的盯着瞧。
“买回来就买回来了，干嘛还放爆竹那么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何大成话是这么说，嘴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何东在厨房里做晚饭呢。
买了缝纫机后，祝长荣主动要求去了供销社。
他舍不得两根烟，跟他一起把缝纫机从百货大楼二楼抬到一楼，却舍得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大串爆竹。
完了，经过卖糖果的服务台，他又走不动了。
这年代的糖果没有后世的花样百出，各种各样，但也有着极具这个年代记忆的糖果。
比如因为蛔虫病的关系，孩子们当做糖果来吃的宝塔糖。
小姑娘最喜欢戴在手上吃，戒指似的钻石糖。
大大卷泡泡糖，大白兔奶糖…
何东有意逗逗他，当做没看见的离开。
结果祝长荣手指着一堆糖果，孩子似的说：“要这些。”
何东可算是瞧出来这个大舅子，真有搞笑的潜质。
两根烟不舍得，这两块到三块一斤的糖果，倒是舍得了。
但他也不能逗他了，怕伤自尊。
跟服务员各种要了点。
“拿回去给你孩子吃。”
“不是给我孩子的。”
祝长荣拿过来，出了供销社全都倒在一起，又晃了晃。
那些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糖果就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花花绿绿的一袋糖果。
“进村的时候，我点了爆竹，你看到孩子就洒几个。”
祝长荣一本正经。
何东这才算是明白了，祝长荣这是要整个上河村的人都知道，他买了缝纫机回来了。
他，竟然就没想到。
当初村长家儿子买回来缝纫机，就是这样又放爆竹又撒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