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江夏李长福的小说,《工业兴国,从初级工程师开始》全文阅读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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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李长福是小说《工业兴国,从初级工程师开始》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工业兴国,从初级工程师开始》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江夏李长福的小说,《工业兴国,从初级工程师开始》全文阅读完整版

“铃铃铃~”一阵电铃响起。

吃午饭了!吃午饭了!

轧钢厂的工人们一窝蜂的从车间跑出。

偌大的轧钢厂一车间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老迈的轧钢机发出阵阵喘息。

江夏趴在一台硕大的机器下面,手里加了把劲,把配电盒的最后一颗螺丝拧上。

“师父,弄完了。您看要不要现在开机试试?”

满脸褶子的李长福满意的点点头。

“不急,考核时间还没过。你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说着,一脸慈祥的扶起江夏。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油污的小伙子,身为轧钢厂技术科科长的李长福是打心眼里满意。

大学毕业,踏实,肯干。

不像其他刚毕业的生瓜蛋子,画个图都画不好。

刚毕业半年,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十级技术员,再进一步。那可就是工程师了。

现在的这场机械维修,就是江夏的晋升考核之一。

他可不想眼前的小伙子大意失荆州。

要知道技术员到工程师可是个大坎,一旦过去了,在轧钢厂也能算是号人物了。

一旁的杨厂长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小江啊,考核时间可是3个小时。这才多久,再好好检查下吧!”

说话的人正是轧钢厂的厂长,杨祐宁。

要知道,工程师的考核可不简单。

除了有相应的笔试题及学历限制外,机部的考核部还准备了相应的实操题。所有的实操题都放进大箱子里,任你抽!

当然大类还是分出来了的,不可能让你个玩机械的跑去弄水利。

毕竟现在的华国,没个工程师称号的人,那可都是金疙瘩。能多出一位自己培养的工程师,工业部年底大会上可是能被点名表扬的!

你要是折腾出了个水货,那后果嘛?

只能说大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脸黝黑的江夏拿着块抹布,使劲擦了擦脸。

露出一口大白牙。

"师父,厂长。放心吧!这台弯折机,我可是仔细检查了好几遍,保证没问题。" 江夏自信地说道。

毕竟已经用上了穿越人士必备的金手指,修复一台毛子国,傻大莽粗的弯折机还是没问题的。

李长福摇了摇头,拍了拍江夏身边的大机器。

面前的这台机子,还是老大哥那边运来的。当初安装好后,只派了个老毛子教会了他们怎么使用。

具体的拆卸维修都是老毛子亲自上手的。

几年前这机器就坏了次,请人来维修时,那几个老毛子把车间都围了起来,李长福等厂里的工程师,别人都不让靠近的。

更不要说交接什么说明书,结构图之类的书面文件。

随着老大哥撤走后,由于技术封锁的原因,这机器坏了就更没人能修得了!

技术科的几位工程师和技术员,围着这台弯折机不知道研究了多久。

机器的外壳打开,又合上。内部眼睛能看到的机械构造和电路图不知道画了多少。

但深藏在内部的控制结构,愣是没一个敢下手的。

真是无从下手嘛?

也不尽然,不修,研究的话,没人会怪你。毕竟是国外的技术封锁,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嘛。

但你要是拆开了,修不好?

那可就是浪费国家资源了。

国家财产,重于泰山。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嘴上说的。

所以,这台弯折机就像个烫手的山芋,一直摆在了轧钢厂的一车间。

最后成了江夏晋升考试的一道实例题。

杨祐宁看着一脸肯定的江夏,咬了咬牙。

“小子,这次的考核是有些难了。我可以打个申请,给你换一道题!”

李长福听了眼睛一亮,看向杨祐宁。

老工程师明白这是杨厂子惜才了。

毕竟,让一个前途光明的小伙子一开始就背上维修不利的罪名,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李长福见江夏不搭话,暗自有些焦急。

这臭小子,台阶都给你搭好了,你赶紧顺梯下楼啊!

情急之下,李长福靠近江夏,手中的钢笔就戳了过去。

“厂长问你话哪!傻了吗?”

殊不知,江夏眼前正有一块绿幕。

“HDGT-010型弯折机——斯大林拖拉机三分厂制作。使用时长24年。”

“损耗度——64%”

“设备运转情况——模拟测试中……”

“工作台——正常!”

“上下模——正常!”

“控制系统——正常!”

“设备正常运转!”

“HDGT-010型弯折机维修完成。维修完整度:45%”

45%就45%吧,毕竟一个使用时间比自己年纪还长的机器,你还能要求什么哪?

被李长福捅了的江夏丝毫不慌,反正眼前这光幕只能自己看得见。

扭过头,江夏拍拍手里的笔记本,刚想说什么。

一个阴柔的嗓音就插了进来。

“诶,杨厂长这话就不对了嘛!”

“考试题目可是江夏同志自己抽的,俗话说得好。落子无悔嘛!”

“你看,一机部的领导都来了。磨蹭太久,耽误领导时间!”

李长福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李怀德,你个管后勤的懂技术嘛?不懂就边待着去!瞎咧咧啥?”

“就凭你脸大嘛?”

一阵夹枪带棒,把李怀德一张面团脸堵的青一阵红一阵。

李长福侧过脸,又对着江夏吼道:

“你个倒霉孩子,十道题你偏偏就抽到最难的一道!你说你啥手气?”

“抽题的时候是不是没洗手?”

接着,气不过的李长福又对着一机部的来人怒斥:

“就区区一个工程师考核,你们把高工的题放在里面干什么”

一机部过来的是个中年男子,闻言苦笑一下。

若是别人,恐怕他早就把领导的威风抖出来了,可眼前这位是谁?

李长福!

机械设备维护与保养的老前辈!一机部为数不多的高级工程师!

更是红星轧钢厂的总工!

自己作为大领导的秘书,不止一次在办公室看见过这位老人家。

这样的老前辈,就算跑到部领导面前,都是能拍桌子的。

见这位老前辈这么维护江夏,中年男子又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测试项目,试探着往前迈了步。

小心翼翼说道:“那要不就按您的意思,换一道?”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就当给老前辈一个面子了。

反正一个初级工程师而已,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个江夏也太水了点吧,测试项目是能点亮电源指示灯就行。

这都满足不了,还当什么工程师!

换题就是最大的妥协了,换了还过不了,那可就别埋怨了!

哼,水货!

中年男目光闪烁不经意瞄了眼江夏。

遭受无妄之灾的江夏连连安抚着自家师父。

对于自己的运气,江夏也是很无语。

前世抽卡都是满保底,保底了还会歪。

不挺到最后大保底,想要的卡是不会出的。

好不容易穿越了,绑个破系统还是精简版的。

四年了,也就搭理过江夏两回。

一回是江夏考上五道口职业学院,给了个半大不小的储物空间。一回是分配到轧钢厂后,给了个故障分析仪。

好在江夏自己能肝,会卷。

再加上前世的底子,目前总的来说,人生还不错。

但这次的抽题,应该不是自己那可怜的运气作怪。

而是这个精简版的系统终于开口了:

“维修轧钢厂大型弯折机,成功晋级初级工程师!”

“奖励,成功——你猜?”

“失败——未知。(应该是嘿嘿嘿嘿嘿~)”

淦!

嘿嘿嘿是啥?

破系统一如既往的装死。

有了这破系统的插手,江夏估计就是自己的幸运顶到满分,最后还是能抽到这题。

为了不被嘿嘿嘿嘿嘿,江夏能让好心帮倒忙的师父换题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师父,不用换题了!我有信心!”

江夏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李长福:“师父,我去学校图书馆翻看过类似的机器,没问题的!”

趁着李长福翻看笔记本的空隙,江夏又向杨厂长和中年男人的方向微微鞠躬。

“谢谢厂长的好意,不过雏鹰总要独自翱翔。只会在窝里横,那就不是鹰了,该叫走地鸡才对!”

杨祐宁看着掷地有声的江夏,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还不经意的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李怀德。

他是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的,要不也不会自动说换题。

主要是刚进厂的江夏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一到厂就往车间钻的江夏和另外两个一直待在技术科办公室的大学生相比,不可谓不另类。

而且,就他平时观察的情况,车间的工人也对他很欢迎。

主要是江夏没架子啊,看见男的就称师傅,遇到女的就喊大姐。特别是他见人就未语先笑,笑必露八颗牙。

再加上帅气的面容以及大学生身份的加持,厂里的大部分工人对他的感观都极好。

杨厂长最开始还以为又来了个沽名钓誉的主,等着看他坚持不下来的囧样。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真才实学的。

厂里的小机器修了一堆,一年内更是连考两次级别。

从刚进厂的十二级技术员,一路考到了十级技术员。

这不,都开始申请工程师的考试了。

哎,罢了罢了。年轻人有冲劲总是好的,大不了明年再考。

想到这,杨厂长也不再言语,就准备点头开始测试了。

叮铃铃!!!

上班的准备电铃又响了起来。

电铃响后,隔15分钟会再次响起。那就是正式上班的铃声了。

一车间工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车间。

见厂长和总工都围在这台弯折机前,不由的议论起来。

“哟,今是啥情况。厂长和总工都在了,稀奇诶?”

“诶,那不是小江嘛?咋站中间像在挨骂?”

此时正是江夏给厂长鞠躬的时候,工友们离得远也没听清楚他们在交流什么。

有火气大的,就往弯折机旁边冲。

“小江可是好小伙,可不能让他被人欺负咯!”

诶诶诶,一旁的工友连忙拉着这个冲动的。

“咋就被欺负了,李怀德可在那边,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就是那个狗日的李怀德在,小江才可能被欺负!”

工友们的声音挺大。

本来嘛,轧钢车间就是嘈杂的,你不挺着嗓子喊话,旁人不一定听得清你在说啥。

可这会还没开工,弯折机这边的几人把这些话可是听了个清楚。

李怀德的胖脸又是青一阵红一阵的,刚想抬头给部里来的中年人解释。

却见中年人好奇的打量着江夏:“没想到江夏同志群众工作做得挺好吗!”

中年人也是今年才进的部里,他也是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好一阵的人。

知道平素工人对这些“领导”的态度,遇到事情了,工友们能主动为他出头,做到这份上可不容易。

“杨厂长,您还是给工友们解释下吧!要不,我看我们今天可落不着好!”

听着围过来的工友,已经开始商量怎么弄李怀德一下的时候。中年人忍不住,笑着对杨祐宁开口道。

“江夏同志的群众基础,是真好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

杨祐宁得意的摆摆手,一副自己孩子出息了的得意表情。

又瞥了眼李怀德。

李怀德此时正浑身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杨祐宁等周围人安静下来后,又开口道:

“给大家说明下情况啊!现在是江夏的工程师考试现场!大家不要过多猜想。”

“想围观,可以!但不许出声!”

“你们也不想打扰到江夏吧!”

话音未落,就像惊起了一群飞鸟,工友们的讨论声轰的一下就大了起来。

“什么?小江都考工程师了!”

“是考这弯折机吗?可是个难题,以前老毛子的技术,咱们都没人敢碰。江夏这小子敢接这活,胆子不小。”

“诶,你们没听着前面,厂长都说可以换题了,他还坚持要修这弯折机,这小伙子有骨气,我喜欢!”

杨厂长听着众人的议论,也没贸然打断。他相信自己工人的素质,也相信江夏的人缘。

果然,没一会众人就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谁起的头:

“江夏,加油!”

“江夏,把这机器修好我老张请你喝酒!”

阵阵声浪震得江夏脸上挂着红晕。

只见他双手抱拳,在场中央转圈打了个拱手礼。

“谢谢各位师傅,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我知道,这台弯折机曾经是轧钢厂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难题。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我们华国工人的骨气和自信。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晋升,更是为了证明我们轧钢厂,证明我们每一位工人的实力和智慧。我们不依赖外援,不畏惧困难,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让这台弯折机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我请求大家,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空间,让我证明给大家看。也许结果会是成功,也许结果会是失败,但无论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我们共同的努力,共同的记忆。让我们一起,迎接挑战,创造辉煌!

再次感谢各位,让我们一起加油!"

轰~~~

现场瞬间就炸了!

“说得对!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建设新中国!”

“我们工人战天战地!打败帝国主义野心狼!”

一番话下来,听得一旁的中年人直咧嘴,情不自禁的跟着工友们喊起了口号。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暗自想到:

这小子的口才,做个工程师屈才了。一番话下来,我都被他煽动了。

要不,把这小子弄到一机部的秘书室去?

这文笔,上会了也不会被其它机部嘲笑只有干巴巴的数据了吧!

一旁的工友们听着更是热血沸腾,一个劲的叫好。

符合时代特色的口号更是喊的飞起。

“大干特干!赶英超美!”

“工农一条心,敢教日月换新天!”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杨祐宁则半是欣慰,半是苦恼。

这小子把调子起的这么高,待会出问题了,看你咋办!

不过,还好话没说满,最后圆了个场。

年轻人还是缺了点稳重啊!

见时间差不多了,杨祐宁也不打算在拖时间。毕竟红星轧钢厂做为四九城目前最大的轧钢厂,杨厂长的日常事务还是挺多的。

“好,废话不多说!现在马上开机测试!”

江夏示意众人往后退了退。

再认真检查下电源接口,觉得没问题了。

“弯折机,启动!”

随着江夏一声令下,整个车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台巨大的弯折机上。

机器缓缓启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

“机器响了!”

工友们又发出一阵赞叹,随着江夏的操作,声音马上又低沉下去。

李长福也在一旁点点头,有门!

作为总工,他自然是清楚这台机器的情况的。这会的响动是液压系统的电机运转。等液压系统充满液压油后会自动停止。

停止后,最关键的一步就要来了。

那就是压力梁和弯折梁的联动!

最开始,这台弯折机就是在联动方面出现的问题。当时的操作工在出现问题时,没及时反应关闭弯折机电源。

接着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开机都办不到。

没一会,电机突突突的响声停止。

江夏双手抚上操作台。

李长福心里一紧:“要来了!能不能鱼跃龙门就看这一下!”

随着江夏的摆弄,弯折机的弯折梁轻巧的压在压力梁上,咔咔几声。

顺滑无比!

修好了?

众人刚想欢呼,却见江夏还有动作。

便硬生生止住声音,个个都把脸色涨红,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江夏顺手拿起一旁的小截钢板,放在弯折机的工作台上,随着电钮按下。

这块钢板被迅速的弯折了过来。

江夏取出钢板,看了看弯折度。

还不错,表面平滑,没有毛口。看来参数是正确的。

江夏轻吐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有系统加持,但没有亲眼所见,心终是悬在半空的。

稳了,稳了,一切都稳了!

江夏把这个工件递给自家师父:

“师父,看起来还不错。对了,以前这台机器是压什么来着?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还没等李长福回话,一只粗糙的大手抢先拿起了那个工件,仔细打量着。

原来是王大庆,一车间的车间主任。

李长福见王大庆抢了工件,也没恼,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看完后,王大庆转头看向李长福:“李老,您收了个好徒弟!”

接着王大庆把这个工件递给一旁围观的工友,看向江夏温声道:“你小子才来一年,这机器坏了一年零二百八十天了!不知道是正常的!”

“现在我来告诉你,这台机子两年前可是我们的生产主力!整个四九城就这么一台!”

“知道拖拉机车厢嘛?那钢板就是用这台机子折的!”

“知道火车车厢嘛?也是它帮忙折的!”

说完,王大庆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机器。

“快两年了,今天,这老伙计又动起来了!”

王大庆虎目含泪,轻轻的抚摸着机器。

江夏看着王大庆那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他知道,这台弯折机对于轧钢厂,对于这些工人来说,不仅仅是一台机器,更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们辛勤劳动的见证。

王大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转身走向控制台,他要亲自操作这台重新焕发活力的弯折机。

“小江!可以用嘛?”

江夏肯定的点头:“可以的,您放心用!”

“好!哈哈哈哈!!!”

“原来的老伙计,来几个!来看看我们的老朋友,变好了没!”

王大庆又嚎了一嗓子。

顿时五六个中年大汉走出人群。

可他们却没立刻走到弯折机前,而是特意绕了个弯,轮流的从江夏面前走过。

敦厚的大汉们,没有多余的话语,而是每个人都使劲拍了拍江夏肩膀。

“啪!”

“啪啪!”

一个,两个,三个……

江夏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快麻了,但还是挺直脊梁,迎接着工人师傅们特别的感谢方式。

终于到了最后一人,工友仿佛看穿了江夏的窘迫。

没有用力拍,而是轻轻的捏了捏江夏肩膀。

“小江哪都好,就是身子骨差了些!”

“明天食堂的说有红烧肉,来找你林叔。林叔那份,让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江夏回答,大笑着开始干活。

等几位大汉将工件放上工作台,王大庆就熟练的操作起来。

随着王大庆的操作,弯折机再次发出轰鸣声,开始了它的工作。其余工人们静静地看着,欣赏着王大庆几人行云流水的操作过程。

“咦?”

王大庆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不解,刚想发问。却见王大庆点点头,又继续操作下去。

一旁的李怀德眼睛一亮,马上开口: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就马上停下来!”

王大庆头也不回,只是冷哼了声。

没过一会,一连串的惊呼又从王大庆的口中传出。

杨厂长见此也是有些怒了:

“瞎咋呼啥?到底有没有问题!”

王大庆干脆停下了机器。

没回答厂子的话,狐疑的看向和他一起操作的工友:

“你们感觉到了没?”

刚刚的林姓大叔马上接话:“有!比以前的更畅快!”

王大庆点头,也不卖关子了,指着机器开始解释:

“看这里,”王大庆指着机器的液压系统,像众人解释道

“以前这里有时候会有延迟,但现在,它响应得又快又准。”

他又操作了几下,随着弯折机的工作台灵活地移动,精准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折弯。

“还有这里,”王大庆指着控制杆,“以前的控制有时候会反应慢,但现在,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再来几块板子!我们再试试!”

工件一个接一个地完成,每一个都达到了极高的标准。

工人们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声,他们看到了王大庆所说的“比以前还好用”的弯折机。

“厂长!”王大庆终于停下手里的活。

“厂长,机器好了!比以前还更好用!我们一车间又可以大展拳脚了!”

“哈哈哈哈!”杨祐宁发出一阵畅快大笑。

王大庆也跟着笑了起来:“厂长,机器好了。那部里的指标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对!厂长。原来给我们的指标!火车场和拖拉机车厢的箱体制造,我们可以拿回来了!”

一旁的工人们也是语气热烈。

要知道轧钢厂一车间凭借着这台弯折机,前两年可是厂里的明星车间!

年终评比的时候,各种荣誉那简直像雪花一样飘来。

什么先进车间、先进个人之类的,那都是一车间把名额占足了,才轮得到其它车间的。

这时代,荣誉不仅象征着地位,还直接体现在了待遇上。

不说其它的,就一个先进车间,就能拿到10元的奖金及大量的票据!

是每个人十元!

不管你是八级大师傅还是刚进厂的学徒工!

自从机器坏了,一车间的工人待遇那简直是骤降。

但现在,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式!

“不急!不急!锅都做好了,你们还怕没饭吃?”杨厂长乐呵呵的说道。

“就怕,到时候饭太多!你们吃不吃的下?”

王大庆一挺腰杆子:“只要厂里有需要,我们可以不睡觉!”

杨祐宁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要知道当一个万人大厂的厂长,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虽然现在是计划经济,实行任务分配。

但你没有金刚钻怎么去揽瓷器活?

自从这弯折机坏了,部里的指标被其它的兄弟单位分走,说不急是假的。

没指标,就没任务,没任务,就没资源。

没资源你怎么养活厂里万来张嘴?

还有这万来张嘴背后的家属?

那老毛子工程师,杨祐宁都厚着脸皮上去拜访过。

甚至都想着,如果老毛子那边愿意出手进行维修~

不,不用亲自到场,只需提点几句,或者把结构图给一份也好啊。

只要答应其中一项,杨祐宁给老毛子磕一个都行!

可惜,杨大厂长跑了十七八回。连毛子面都没见着。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让轧钢厂众人抓心挠肝的问题,居然被个半大小子解决了!

这会杨祐宁看向江夏的目光,已经不是看待上进职工的那种温和眼神了。

而是透出一抹那种自家子侄成才了,自豪和亲昵的神情。

可惜杨大厂长的这番温情流露,纯粹是瞎子点灯。

李长福这会,正拉着江夏讨论他在笔记本上画的图那。

“你是说,就这里出了问题?”

“嗯呐。师父。老毛子有点狡猾,这块外面看起来是个套件,其实它是联动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

“还有这那!这块可不是保险,是电子管,用来控制液压发动机启停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好小子,这都被你发现了!”

看着师徒俩讨论的热火朝天,杨祐宁安静的等在一旁。

王大庆咂咂嘴:“嘿,要不是小江这么厉害,这劲头,都快比上我了!”

“诶,厂长,江夏的工程师考试算是过了吧?您要说出个不来,我们大伙可不依!”

话说出口,王大庆的眼神却是看向了一旁的中年人。

王大庆虽然不清楚这位的具体职务,但看他一身中山装,左胸前的口袋里还插了根钢笔。

应该就是上面派来审核的。

“对!厂长,你要看人家年纪小就不给过,我们可不答应!”一旁的工友也喧哗起来。

杨祐宁举起手里的记录本,朝大家晃了晃。

上面用红笔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通过”!

“诶,怎么可能不通过!江夏可是我看着入厂的!”

“不过,这通过,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数!”

说完,杨厂长对众人示意其他的两人。

李怀德擦擦头上冷汗,连忙举起自己的记录本,上面也写了通过两字。

“机器都修好了,哪还能不通过?”

这会,李长福和江夏也停止了讨论。

李长福轻哼了声,低低说了句:“算你识相!”

江夏听了大汗,微微的向着杨厂长和李怀德都鞠了一躬。

李长福是老辈子,他可以拿乔。但江夏算起来只是个嘎嘣脆的萌新,只能是“礼多人不怪”了。

你看,这效果不就出来了?

李怀德板着的脸,都露出些许笑意。

小插曲过后,在场所有人都投向了那位中年人。

李长福性子急,再加上地位高又说道:“小林,你怎么说?”

林秘书没搭话,只是热切的看着江夏。

作为一机部派来的代表,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他看着江夏,眼神中满是震惊和赞赏。

原本,以为江夏只要能让弯折机通电,就算是完成了考核,毕竟这台机器已经坏了很久,连原厂的技术员都束手无策。

但江夏不仅让机器通电,还让它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甚至性能更胜以往。

“生子当如江夏!”

众人等了半天,没想到这位领导居然说出这么句话。

林秘书高举自己的那份考核单展示给众人。

考核单上居然不是通过,而是两个大大的“优秀”!

“现在正式认识下!

江夏同志,我是一机部办公室秘书长,林永光!”

说着中年男人伸出右手。

江夏看看自己沾满机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准备在腿上蹭干净点在伸出去。

“我手脏!”

没想到这位林秘书却不管那么多的就抓了过来。

“没关系!劳动人民的手,有什么握不得的!”

紧握了下手。

林秘书双手挥动着,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在他的带动下,现场的人们也鼓起了掌。

“江夏厉害!”

“江夏牛大发了!”

迟来的掌声响彻车间,就连李怀德都不自禁的拍了两下手。

林秘书又紧紧抓着江夏的手:“江夏同志,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氏啊?”

江夏抓抓脑袋,咋过个考核还要查家庭资料的嘛?

“就是四九城的,不过不是在城里。是城西红旗公社一大队二生产队的!”

“哦!”林秘书点点头:“家里父母还好吧?”

江夏见这个林秘书像查户口似的问这些,干脆就竹筒倒豆子:

“家里还一个奶奶、两个妹妹。我娘走的早,我爹前几年支援大西北,通信地址是甘肃东风机械厂。目前我住在厂里的职工宿舍。”

“好了,好了。”林秘书满脸笑意的打断了江夏的介绍。

江夏遗憾咂咂嘴,我爹每个月还有二十多块钱寄过来还没说那。

上面的一套说辞,在五道口职业学院的时候就时不时突击检查下,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一开口就止不住顺着说了下来。

“等等,你说你住在厂里的宿舍?一个人住吗?”杨厂长突然开口道。

“厂里还有一人宿舍?”江夏疑惑反问。

“我是和生产队来的临时工住一起的,我们生产队的江叔和我一个屋。还有二狗子他们!八个人住一起的,挺热闹!”

杨厂长扬了扬眉,阴沉着脸向李怀德望了过去。

林秘书听着江夏的话,若有所思:“生产队的?哦,是前几年农村支援城市,从村里抽调的劳动力吧!”

“怎么?前两年不是把这群人划成工人成分了嘛?”

江夏愣愣摇头,表示自己就是个纯洁的大学生,不懂这些。

什么政策,什么成分?额母鸡啦~

瞬间,又是一道严厉的目光瞪向李怀德。

李怀德这会出的可不是白毛汗了,而是汗如雨下。

“厂长,领导,这~~这是有原因的!”

“闭嘴!李怀德!咱们机部见!”杨厂长在一旁咬牙切齿。

李怀德一个踉跄,扶着一旁的工作台才稳住了身形。

林秘书对面前的事,仿佛不感兴趣。

只是一个劲拉着江夏的手寒暄着:“江夏同志,今年才21吧,这就成了工程师,真是年少有为啊!”

江夏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懵懂,眼神清澈的看着林秘书:“不敢当,这都是师父和厂长教得好!

哦,还有这些叔叔伯伯,他们都教了我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那!”

听着江夏这么说,一车间的工人大叔们都挺了挺脊背,露出满意的神情。

林秘书笑眯眯等江夏说完:“要不要去机部工作啊?”

“啊?”

“啊?”

“啊?”

一圈人被林秘书这生硬的转折,闪了一下腰。

“来机部吧,给你分个家属楼!”

“还能把你奶奶和妹妹都接过来!小朋友可是要学习的哦,公社那边可没有好学校!”

江夏作出惊讶的神情,沉吟一会,却是缓缓摇头。

李长福有些急了,连忙又捅了捅他。

江夏怯怯的叫了声:“师父?”

看着小兽一般的江夏,李长福宠溺的拍了拍他。

随即抬起脑袋:“嗯,挺有诚意!”

说话间,老工程师手举起江夏的笔记本:“不说其它的,就是小江你画的这个弯折机结构图,去部里当个指导专家,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水往高处流嘛!”说完,李长福对着李怀德又哼哼几声。

杨祐宁听着心肝都抽抽了,你个老李,这胳膊肘都偏哪去了!厂里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个能手,这还没用热乎,就要被部里摘桃子了?

当下,抓住一旁瘫软的李怀德低声呵斥:“到底咋回事!别说你不知道大学生的分配制度!”

“告诉你,要因为这事逼走了江夏,老子就敢闹到办公厅去!看你那便宜老丈人保得住你不!”

说完,又狠狠一脚踢在李怀德屁股上。

李怀德硬生生受了这一脚,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实话,八面玲珑的李怀德会犯这种基本错误嘛?

别说江夏是个才冒头的大学生,就算再高一个等级,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

别人的眼色高着那!

李怀德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赵德柱!肯定又是你个杂种给我闯的祸!”

“要不是你姐姐,老子能把你阉了!”

不理李怀德在一旁无能狂怒,杨祐宁马上走到江夏身边打着哈哈。

“哈哈哈,林大秘书说笑了!江夏还小,去部里可玩不过你们这些老狐狸!”

杨祐宁和林永光也算是熟人了,一张嘴就毫不客气的刺了一下。

林永光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江啊,别急!对你的住宿问题,可能是厂里有人程序错误,但犯了错就改吗!”

“等下,我们厂领导开会,研究下,一准帮你解决了!”

江夏低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着:“半年前,人事科的就说开会商量了……”

杨祐宁一窒,江夏的话像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感觉一阵火辣。

“李怀德!”

李怀德也顾不得瘫软了,急急走了过来。

“解决!马上解决!不用开会,我马上去办!”

说完,走近江夏,也想和他握握手。

但看着江夏黑漆漆的爪子,伸出去的手由握转为拍。

拍了拍江夏肩膀:“让小同志受委屈了!别担心,我一准把这事办妥!”

说完看向林秘书:“让您看笑话了,我先去调查下情况。解决了江夏同志的问题,再来向您汇报!”

林永光垂眼:“我可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个秘书而已。再说,大领导三令五申,机部是不能过多干预各厂区正常运转的。”

李怀德尴尬笑笑,又说了声抱歉,就转身向着办公楼溜了回去。

杨祐宁和林永光对视一眼,都暗暗摇了摇头。

“好了,不提那些扫兴的事!”

杨祐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取出了一张蓝绿色的票子,上面印了一辆自行车的图案。

“认识这个吧?”

江夏抹了把口水:“认识!自行车票!”

杨祐宁看着傻小子一样的江夏,又是哈哈大笑。

“江夏同志修好了弯折机,并且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工程师考试!现在,特奖励他一张自行车票!”

“大伙说怎么样啊?”

王大庆第一个鼓掌:“同意!同意!”

“没意见!我们都同意!”

“厂长,再给江夏发个媳妇吧!这样他就不会走了!”

场面瞬间又热闹起来。

林永光看着杨厂长拿出了自行车票,笑骂一声:“可以啊,这种东西都拿出来了!”

自行车票啊,知道现在的它有多珍贵嘛?

轧钢厂一个万人大厂,一年也只能分到十几张。除去给先进工人的奖励,有资格领票的人,都在排队等着那。

没看车间主任王大庆都眼馋的看着那四寸见方的小纸片流口水嘛。

宁要自行车,不要一间房,那可不是说笑的。

毕竟,没房子可以等单位分。自行车票嘛。那可就,嘿嘿嘿~

众人都等着江夏接过自行车票,再发表一下感言,然后大家就准备上工了。

没想到江夏先给杨厂长鞠了躬,却向着林秘书说道:

“领导,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是轧钢厂的职工,还是希望留在厂里工作。”

“我大四实习的时候,厂里就给我发了实习工资。让我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进行学习。现在轮到我回报单位的时候了。”

“所以,除非组织安排调动,否则我~~~还是想留在轧钢厂!”

杨厂长闻言,愈发的高兴,环顾了下四周:“这才是咱们厂自己培养的人才!”

“好呀,太好不过了!”

说着把自行车票往江夏怀里一塞,“拿着,等会记得来我办公室开证明!”

说完,一把拉起林永光就往外走去:“走走,带你吃饭去。你呀,就别惦记我们厂的人才了!”

“还有你,李老。您这胳膊肘别老往外翻哪……”

说话间,杨厂长又用左手拉着李长福一起向前走去。没一会,几人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见领导们走了个干净,车间的工人又把江夏围上了。

非要江夏把自行车票拿出来看看,等王大庆开始撵人,那张票才重新回到了江夏手上。

好家伙,本来平平整整的一张硬纸片,居然都被摸出了毛边。

喧闹过后,现场只剩江夏。

江夏随手把车票放进了自己的空间,又摸出来个二合面馒头,边吃边对今天的表现进行复盘。

通过初级工程师考核,完成。

借着机会,把江叔他们的遭遇捅出来,完成!

江夏称作江叔这人,其实按辈分算应该是江夏的侄子。

一个刚满四十,就满头白发的侄子。

55年那会,四九城大力发展工业,就从农村抽调了一批劳动力,实行“农村支援城市”计划。

算得上最早期的“农民工”了,当时可是很了不得。每个月18.5的工资,在当时的生产队可是让人羡慕的眼睛发红。

毕竟,那年头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可是穷的叮咣响,一年下来手里有个十元钞票,都是富户!

可随着时间的发展,江叔他们农民工的身份,越发的尴尬。

尤其是前年,实行了票据政策。

江叔他们户口还在农村,什么粮票、油票那是一概没有。再加上临时工又不是学徒工,没有转正这么一说。18.5的工资几乎是到死都不会变。

再加上农村现在都成立了公社,办起了公社食堂,家里也不能存粮。

江叔这帮子人,就是两头都挨不上,每月发的那点钱,除了能混个温饱,一年到头连个分钱都省不下来。

可谓可怜的一逼。

最可气的还是去年,四九城就发了通告,要求各单位把这批“农民工”换成“农转非”,以解决这批人切实的生计问题。

别的厂是什么样,江夏不知道。

但就这个轧钢厂,选择的是密而不发。

也不算是密而不发吧,好歹在公告栏贴了个通告,只不过那通告比巴掌还小,用的还是繁体字。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就这样,这政策慢慢传开后。

人事科那边又传了条消息:想办理的,每人200元!

认钱不认人!

200元!

你让这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怎么凑的出来!

江叔没办法,只能是求到了全村最有出息的江夏这里。

可那时候的江夏还是萌新一枚,他能怎么办?

挺着个大学生的名头,去厂部大闹一场嘛?

还是领着这帮“农民工”搞个示威?

你怕不是脑子有包哦!

只能是提高自己的阶层,接触到更高阶层后,你以前认为难如登天的事情,可能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事,眼看着就要解决了。

想到这,江夏三两口啃完馒头。转身向着轧钢厂二车间走去。

到了二车间门口,正好碰到江叔领着一群中年大汉在费力的卸着货。

这是一车刚从钢厂拉来的钢锭。

这会可没起重机给他们用,车间里倒是有台天车。但距离太远,用的都是一种吊钩滑轮组。

就是尾巴上有个大钩子,钩子下连着几个滑轮组,几根铁链从滑轮延伸下来,一拉就哗哗作响的那种。

只见江叔的肌肉紧绷,伙着其余几人用力地撬动着钢锭,撬杆与钢锭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汗水的滴落。

趁着钢锭被翘起一角,旁边的人马上用绳索紧紧地绑在钢锭上。

“一二三,起!”那粗壮的绳索瞬间被绷直,钢锭缓缓地升起,在空中微微晃动。

然后,在众人的控制下,钢锭被小心翼翼地从车上卸下来。落地的瞬间,地面仿佛微微颤抖,扬起一阵尘土。

一个钢锭重3吨,卡车上有2个钢锭。

同样的卡车,还有3辆等在后面。

驾驶员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树荫下,悠闲的抽着烟,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不愧是八大员,这生活真是过得有滋有味啊!

江夏看着汗如雨下的江叔等人,心里有些苦涩。

“诶?你们看是江夏!”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驾驶员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个挺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江夏!听说你成了工程师了?”一个红脸庞的壮汉率先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着。

江夏还是未语先笑,“侥幸罢了!还是我师父教得好!”

“嗨,你小子就是谦虚!你师父有那能耐,早把那机器修好了,哪还轮得到你!”

红脸大汉豪气的挥挥手,掏出根烟递给他。

“哎哟,王伯伯,这么说可没法聊了啊,回头我师父听见了,不得抽死我!”

江夏连连叫苦。

“哈,怕啥。你师父就不会修汽车!这点你就比他强了!

不行你就直接来我们运输班,修一修车子,不比你在车间钻来钻去的好?”

王铁柱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作为运输班班长的他,还真有底气说这话。

要知道卡车司机可是厂里的一号人物,一个不好车间主任他们都不会买账。

毕竟生产所需的钢锭,都要靠他们去钢厂那边拉回来。你要是跟他们有了矛盾,一句车抛锚在半路了。

就能把急需完成生产任务的车间主任夹在火上烤。

但王铁柱对江夏却是十分欣赏。

和其他的技术员比起来,江夏可谓是活好,能干,还不叫唤。

一台车子出了毛病,江夏来转悠几下,就能弄个八九不离十。换做其他的技术员?

你不拿好烟好茶伺候着,眼皮子都不抬下的。

江夏听着王铁柱这么说摇了摇头,看向江叔那边。

王铁柱知道他在心疼什么,叹了口气:“我叫兄弟们已经尽量往车间里靠了,没办法,车间门就那么高,再也倒不进去了……”

江夏感激的点点头:“我省得的,王伯伯。”

王铁柱拍了拍他肩膀,“有空还是来帮忙看下车子,别人弄的我总是不放心!”

“前两天,大件厂那边就有辆车子刹不住,冲山崖下面去了!”

“可怜哦,刚有了娃~~”

旁边一位老师傅也凑了过来:“诶!班长,是该让小江把我们的车子都看一眼,你忘了,下个班次我们可有一批钢管要送到东边水厂去!”

王铁柱闻言紧缩眉头,“哎哟,还真忘了。水厂那边啊,真是要老命了!”

江夏好奇:“水厂?离得很远吗?”

王铁柱摇摇头:“不远,一个白班就能打个来回。”

“就是,去那边有个下坡,8公里长下坡!”

“一边靠山,一边就是悬崖!”

8公里长的下坡!

江夏不由咋了咂舌,放后世来说,这种长下坡都是值得司机师傅注意的路段了。

还不要说现在的这些卡车。

打个比方,现在运输队用的是解放牌CA-10,载重4吨。搭配的是5.6升6缸发动机,最大功率才90马。

加上空车重量5吨,满载就将近10吨了。

再加上目前国情,没有哪辆卡车是载荷来的,都是超重超限。

没见驾驶员的口号就是:“多拉快跑!”

你要是就拉个荷载吨数,不说厂里会批评你,就是同事都会笑掉大牙。

上坡倒是不怕,脚踩进油箱里,使劲轰油门就是了。下坡就不行了啊,刹不住!

目前,整个轧钢厂敢跑这条线的司机,也就二十年驾龄的王铁柱了。

王铁柱拍了拍江夏肩膀:“过两天来帮伯伯看一眼,孩子半大不小的,死不起啊!”

江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便把故障分析仪展开,扫描了下停在一旁的几辆卡车。

刚扫描一辆,就发现了些小问题。

同时江夏也感觉到一阵头晕,赶紧关了扫描仪,缓了口气。

这故障扫描仪哪都好,就是扫描时候消耗的能量太大了!

能量是啥?

就是江夏吃的饭!刚才啃的馒头,还没被身体消化,就被这扫描仪消耗了大半。

“成,我这会就回去把弯折机电路图画了,部里等着要。明天我就来运输班看看!”江夏晃了晃脑袋,回答道。

王铁柱算是江夏的第一位贵人了,初进厂的时候,就是他力排众议,让江夏检修了人生第一次的卡车。

从这卡车开始,江夏才逐渐崭露头角,进而被现在的师父李长福看重的。

好人不应该出事!

江夏也不准备打扰忙碌的江叔了,反正晚上在一堆睡觉,到时候在合计。

倒是王铁柱这事比较急,再过2天就出发了……后世是怎么解决刹车片发热情况来?

风冷?缓速器?排气制动?

缓速器是不用想了,不要说电涡流缓速器,就是液力缓速器也不行啊。

排气制动~,只能用在小轿车身上,那点制动力,不够卡车看的。

风冷的话,再刹车盘上再加几个通风口?

好像可行,但转孔整体结构强度就下来了。有点得不偿失啊。

水冷倒是可行,可要建立循环通道啊,再说现在可没那么小的水泵,冷却水的输送也是个问题.

靠!

江夏停下脚步,想铲自己一个耳光。

刹车淋水系统啊!

娘的,真是修机器修魔愣了,这么简单的方法咋就想不起来!

江夏停住脚步,伸手摸兜。

诶?我的笔记本那?

哦,被师父拿走了……

算了,就一个水箱,找个学徒工都能做出来。

江夏掉头回去找了王铁柱,拿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简单画了个图,请他按这尺寸去车间找人焊个水箱出来。

约了明天去帮忙检修汽车,又急匆匆的走了。

不急不行,没见李长福都找人来寻他了。

跟着来人一路疾跑,跑回轧钢厂办公楼旁边的裙楼,江夏已经有点喘气了。

作为一个万人大厂,轧钢厂技术科其实应分为三个部门。

质管科、维修科、研发科。

其中目前最为重要的就是维修科,人数也最多,足足40多号人,主要负责厂里所有设备的维护与管理。

当然,有实力坐办公室的,只有区区5,6人。其余的都分散在车间的维修班。

质管科负责质量管理这块,研发科就是研发新产品这块。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咋技术科最重要的部门是维修科?不应该是研发科嘛?

最不济,也应该是质管科吧?

呵呵,同学。不了解实际情况了吧。

要知道,对于红星轧钢厂这样的单位,设备的稳定运行是一切生产活动的基础。厂里的设备日夜不停地运转,高强度的工作使得设备极易出现故障。一旦设备停工,整个生产流程就会停滞,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所以,能确保设备随时正常运转的维修科就显得至关重要。

那台被江夏修好的弯折机,就是最好的例子。

研发科固然重要,但新产品的研发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且在当前阶段,稳定现有的生产,提高生产效率才是首要任务。而质管科虽然把控着产品质量,但如果设备都无法正常工作,生产都无法进行,又何谈质量管理呢?

所以,质管科这边一个大办公室,就坐了七八个人。

研发科那边更可怜,只有一个孤零零的9级工程师,挂了个副科长的名头。做的最多的,还是画机械图纸。

前两天,这副科长还被组织调动,去了一所中专当老师去了。

研发科就此名存实亡。

一到科里,江夏径直去了李长福的办公室。

敲门进屋,见桌上放了包未拆封的中华。江夏熟练的拆开,递了根给李长福,在恭敬给他老人家点上。

再然后是自己,接着又无比熟练的把那包中华揣进自己兜里。

李长福对此毫不在意,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饭盒。

“吃吧,小餐厅给你带回的,还热乎着!”

江夏打开饭盒一看,一半肉一半素。

正好饿的发慌,把烟掐灭放在一边,拿起勺子就大吃了起来。

李长福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根烟抽完,见江夏吃的差不多了,李长福才开口道:

“等会回去别管其他事,先把弯折机电路图和结构图补完。我们的杨厂长还准备拿着个去换点指标回来。”

“成!”江夏点点头,“其实笔记本上那个就挺详细,画图的话……”

“师父,我刚在运输班那边接了个差事,给刹车片降温的。他们班长后天就要跑南边那个水厂,我想先把这个做出来!”

李长福愣了愣,咋又扯到运输班了?

想了想,一拍大腿:“你说的是那个鬼见愁吧!就那个长下坡那个地方”

江夏连连点头,好像就是那!

李长福略带回忆:“那地方确实凶险,主要是长下坡,坡道底端那还有个U形弯,小车还好,大车真是难过!”

“前两年还组织我们去现场看了下,说看看怎么改。你说我一修机器的,哪懂得了路怎么改?”

“最后啊,只能是装了几道水泥护栏,多派人手巡逻,略尽人事罢了!”

江夏听得心里酸酸的。

看起来,是相关部门眉毛胡子一把抓,遇到事了,抓个专家就往上顶。管你对不对口。

放后世,这完全就是一种懒政的表现。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年代,相关人员是真的缺啊,扫盲识字班都还在开着,汉字都还在摸索着简体化。

能有什么办法?

摸着石头过河呗。

“师父,我想出了一套刹车淋水系统,我觉得应该有用!”说着江夏掏出笔,就着办公桌上的白纸,开始写写画画。

“卡车的刹车系统失灵,除去机械故障外,最常见的就是刹车片过热。”

“为了防止刹车片过热,那就直接用水降温呗!”江夏边画边解释着。

没一会,一个完整的刹车淋水系统就呈现纸上。

这玩意简单的很,就是在卡车上安装水箱和喷头,通过喷头向刹车盘或刹车鼓喷水,利用水的蒸发来吸收热量,达到降温的目的。但在寒冷天气下使用需要注意防止结冰。

李长福拿起江夏的成果,仔细看了看。

一拍桌子,可行!

“嘿嘿,那我先去忙这个,就是这个经费的话?”

李长福点了点江夏:“你小子。行吧,东西不错。弄出来看看效果,如果可以,还能推广下!”

说着,拿起一个审批书,迅速的签上字。

“金额不大,我就直接批了。弄完后,写个报告!”

本来嘛,轧钢厂几块钢板还找不到?

除了费点焊工,真花不了几个钱。

江夏接过审批书,轻叹一口气,刚才的小漏洞算是补上了。

要知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做研究,出来的产品都是公家的,不能动。

特别是现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占公家便宜”可是能上线的罪名。

刚才为了赶进度,先让王铁柱找人做水箱,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终归是个尾巴。

有了审批书就不一样了,这才是严格按流程办事!

“师父,那我去忙这个。画弯折机电路图就不用我了吧,笔记本上规格都标的差不多了!”

“而且,杨厂长那边不是急着要嘛,您看?”

李长福没回答江夏,只是对着江夏勾了勾手指。

江夏会意,抖了跟烟塞进李长福手里。

“师父,这是今天最后一根了啊!要不我跟师母可没法交代!”

李长福老脸一虎,不疼不痒的骂了江夏几句。

无非是什么小崽子,都管我头上之类的话。

江夏就当耳边蚊子嗡嗡,继续扒拉着饭盒里的菜。

嘿,不知道哪个大师傅炒的菜,真香!

“行吧,维修科其余几个老师傅,前期还是出了力的。有了你修好弯折机在前,图纸这东西,也就那点意思。”

“既然占了大义,些许零头,分润下去也无所谓!”

李长福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办公室的龌龊事情见得多了。

本来一个机器谁都修不好,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蹦出个能人,还那么年轻,歘欻欻几下把它修好了。不就显得你几爷子是吃干饭的?

李长福想着,有自己顶在前面,怎么也能为自己的小徒弟遮些风雨。

但没想到小徒弟这么懂事,也就按下了让江夏独占功劳那份心。

要知道抗事,可是耗人情的。

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

还是等到这小子有过不去的坎了再用吧!

想到自己老了,还能收个好徒弟,李长福又暗乐不已。

要知道这年月,师徒关系可是真不一般。

讲句过分点的话,你养个儿子,可能最后养个白眼狼出来。旁人只会认为这是你的家事,管不了,管不了。

可你要真挑了个徒弟,好好地培养。这徒弟要是日后对你哪怕是不恭敬,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师徒之情更胜父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了,杨厂长让你去办公室开证明,你可别忘了。”

李长福见江夏吃完了,就催促起来。

“快去,一会那小子该去部里要指标了。找不着人,你可别埋怨!”

说着拿起江夏的笔记本,就往维修科的大办公室走去。

“我去找老夏几个,给你把图画了!”

江夏愣了愣,他一直不明白去找厂长开什么证明。

难道是通过考核的证明?

管他哪,听人劝吃饱饭。

江夏稍微洗漱了下,就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扣扣扣”

“进!”

江夏闻声,轻轻走进厂长办公室。

“哟,来了?”杨祐宁看见进来的是江夏,微微笑了笑。

“是,厂长!您不是叫我来开证明嘛?”

杨祐宁拍了拍脑门。

马上拿出一张信纸,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最后签了个名。又掏出印章在上面盖了下去。

这才把信纸递了过来。

“去财务再盖个章!要不你那张自行车票可用不了!”杨祐宁看着一脸懵逼的江夏,笑呵呵的说道。

“啊?”

江夏举起信纸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多,也就两句话。

“兹红星轧钢厂职工江夏,通过初级工程师考核,为表鼓励,特发此票!”

杨祐宁等江夏看完,才解释道:“没这证明,你小子拿着票去买车,说不定会被别人给扣下来!”

“到时候,可就闹大笑话了!”

“哈哈哈,轧钢厂最年轻的工程师,买个车被扣,说不定还能上日报了!”

杨厂长颇为享受现在江夏的惊愕表情,止不住的笑着。

啥玩意,这么严格的嘛?

看那些穿越小说,主角们在黑市上捣腾到了自行车票,就马上去供销社选自行车。

顺便来个套路三联,打脸嚣张售货员,震惊吃瓜群众,收获迷弟迷妹。

难道都是假的?

江夏不解,但惊。

有心再问问杨厂长农民工的事,但貌似他很忙,这不电话又响了。

江夏只能礼貌告辞。

走过转角,旁边的一间办公室传来激烈的言语声。门口还站了个低眉耷眼的年轻人。

江夏抬头看看,这间办公室挂着副厂长的铭牌。

门口的年轻人尴尬的对着江夏笑了笑。

偷听墙角总是不大好的,江夏正想快步走过,没想到那年轻人却迎了上来,低声说道:

“江工,等会你直接回技术科办公室,没要紧事的话,就先别出门了!”

说完还对着江夏眨了眨眼。

这人江夏也认识,正是副厂长李怀德的秘书,姓刘。

江夏心中一动,掏出从师父那拐来的中华,递了根过去。

小刘秘书眼睛一亮,点头接过。

“好事坏事?”

小刘秘书打量了下四周,眼含笑意:“好事,房子的事!”

说完,又退回到了门边,当起了闭口菩萨。

江夏了然,但他最想解决的并不是什么房子。而是江叔那边的事啊。

现在的政策,变的可是很勤快的。要是这个窗口期过了,那起码的耽误个几十年。

拖不起,拖不起!

一路思索着,来到了财务科。

“哐哐”两个红星轧钢厂的大红印章,分别盖在了自行车票和证明信上。

财务科的大姐还拿出了本登记册,把自行车票的编号给登记了上去。

莫了还让江夏签了个字。

这样一套手续才算完成。

“怪不得!”

“后世的人,只知道自行车票珍贵。谁知道使用这票还能有这么严格的手续?”

刚才财务部的大姐热情的给江夏普及了用票知识。还说这些信息,每年都会有专门的部门来进行审核。

要是有一项对不上,呵呵,抓你去吃花生米都有可能!

江夏此时对自己苟在轧钢厂的行为感到万分的庆幸。

幸好没像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凭着自己的金手指就出去浪,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金手指。我也有啊,这会考核过了,奖励该来了吧。

怎么没“叮”?

江夏回到自己办公室,和几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坐到自己座位上准备去找自己的系统哈拉两句。

维修科的办公室分为两间,每间坐了6个人。

像他所在的维修一科,就1个工程师,其余5位全是技术员。

刚一坐下,他对面的大姐就扔了两颗糖过来。

“哟,我们的小能人回来了?姐姐还以为你直接去机部了!”

这是11级技术员,马卫红。三十来岁,性格豪爽。江夏刚进厂就一直被她关照着。

“嗨,那是领导拿我打镲呐,当不得真!”

马卫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别看机部那名头大,实际上待遇真不如厂里。”

“你看你姐夫,三瓜两枣的,还整天见不着人。你呀,可别被忽悠了!”

江夏只能憨厚一笑。

这话不好接,干脆笑笑就得了。得亏知道马卫红是个直爽性子,换做别人江夏一准得琢磨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歪心思。

顺便离那人远点。

马卫红也就是随口一说,见江夏不接话,也就忙起了自己的事。

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

江夏铺了张白纸在桌上,继续把卡车的淋水系统画成标准的机械图。

毕竟有了项目审批书,其它的不说。图纸还是需要准备好的。

一边画着,一边和系统沟通。

“大哥,考核过了,奖励来点?”

连喊几声,系统照常装死。

任务栏那块一直显示着省略号。

淦!

别人系统又是发钱,又是发肉的。你丫倒好,连个声都不知!

你说你送我那空间有啥用

既不能种菜,又不能养鱼。就是个随身口袋是吧!

算了,就当没你好了。

无能狂怒的江夏又打开自己那个小空间,查点起自己的存款。

毕竟还是年轻人,有了自行车票,还不赶紧搞辆骑骑?

起回村里给奶奶看看,想想都美得很!

不过一辆自行车可是得135块!自己的钱可能还不一定够。

什么,你说江夏工资高?

10级技术员的工资就有86.5元?

呵,你怕是忘了江夏在村里可是还有个奶奶和两个妹妹。

60年,公社食堂已经被吃垮了!

地里的野菜都被挖光了。

江夏的大部分粮票和工资,都折成粮食,带回去给奶奶她们。

这也是江夏最近一年一直窝在厂里的原因之一,无他,省钱!

还有村里的其它长辈,都是靠江夏的这点工资换的粮食撑着,勉强混个活着。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目前为止。江夏村里没有因为饥饿而提前离去的老人。

说到这,可能有的同学一个圣母的标签就扣上来了。

为什么这么做?

呵,要没这些邻居长辈,江夏的奶奶、妹妹能活到现在?就连江夏上大学的生活费,有一阵子都是邻居长辈们一分分凑出来的!

做人嘛,将心比心。

诶?你说上大学不花钱,还给发补贴?

同学,叫你少看点穿越书了。

普及个知识:“大学不收学杂费,按家庭计算,如果收入低于30元,每月给大学生发18.5的助学金!”

注意,是不收学杂费!书费你要掏吧?

文具你要买吧?饭你得吃吧?

这么算下来,你觉得没有收入来源的江夏不靠着帮衬,能学的下来?特别是有小半年,江爸的工资款一直没回来。

那阵子都是江叔每周给江夏带些毛毛钱,五毛,三毛,一分。都有!

好了不说了,懂的自然懂。

等江夏盘算完,发现自己的余额还有不少,将近200块。

买个自行车的绰绰有余了。

加上快到月底,工资也快发下来了。

买!

明天正好周日,给王铁柱装完淋水系统,还可以坐他车去百货大楼转一圈。

计划通!

江夏乐呵呵的盘算着,他对面的马卫红像是做完了手头上的事,伸了个懒腰。

敲敲桌子,滚了根大前门到江夏手边。

“诶,小夏。你那个自行车,要买的话,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和姐说!”

江夏心中一暖,“刚算了遍,足够了!”

马卫红点点头:“小夏,眼看就是一大小伙了。要对象不?姐给你寻摸个!”

江夏叹了口气:“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情况。两个妹妹都还在农村,我自己又住集体宿舍。”

“这条件,哪有人能看上!”

“嘿!”马卫红眉毛倒竖,“人事科那边还没给你安排房子?”

“这都半年了!你小子咋不早说?姐帮你找他们去!”

说着,一拍桌子就想往外走。

江夏赶紧拦住,“姐!不用,刚李副厂长的秘书让我在办公室等着。”

马卫红这才安静下来。

果然,没一会。人事科的赵德柱跑的满头大汗的来到江夏面前。

又是道歉,又是许好处。

最后给了江夏三把钥匙,还说只要江夏开口搬家的事他全包了。

江夏还没发话那,马卫红又是一拍桌子:“赵老二,别以为你身后有人就来欺负江夏!”

“你说,这房子是哪的?是不是又拿大杂院的倒坐房应付?”

“别人江夏可是9级工程师了!这不得分个苏联专家楼?”

“你今天不说个好歹出来,看你走不走得出这个门!”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图也不画了。

起身,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双手一抄,像门神一样直勾勾的看着赵德柱。

赵德柱心里一阵发虚,连忙叫着撞天屈。

“我的姑奶奶诶,我这不也是为了江夏想嘛!”

“按规矩,江夏分专家楼就能分一间,他不还有长辈和亲人嘛?那哪住得下啊!”

“再说了,现在专家楼那边,就顶楼还有个房间了。热的要死,简直就是活受罪!”

“而且,这3间,那可是东厢房!好着那。”

“他们那个大院,里面大部分都是轧钢厂的职工,去年还是文明大院,也能互相照看着不是?”

说完理由后,赵德柱看了看四周,眼睛滴溜溜转了下,又咬了咬牙。

“您看这样成不,这房子是轧钢厂的公房,要是江夏能稍微意思下,我能给他办成私人的!”

一直安静作画的马振东抬起脑袋:“呵,一个杂院的房子,你拿来和专家楼比?”

“这怕是比不了吧!”

说着马振东端起茶杯,隐秘的朝江夏眨了眨眼。

江夏会意,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赵德柱表演。

“哟,马工,你这么说可太委屈我了。咱这可是一心为了江夏同志着想,绝无私心啊!”

“呸!”马振东往茶缸里吐了几口茶叶。

“谁知道你有没有心,不过,咱们可没听说公房可以私下买卖的!”

“小江啊,公家的便宜可不好占!别跟某些没心没肺的人一样。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日后!”

“拉清单!”

说着,拍了拍江夏肩膀,又坐回座位上。

马卫红又是柳眉倒竖:“好啊,你个黑心肝的。又来给我们江夏挖坑是吧!”

“看老娘不打死你个黑心肠的!”

说着拿起桌上的三角板就对着赵德柱脑门敲去。

要知道轧钢厂的量具都是就地取材,什么大直尺,三角板那可都是纯钢的!

特别是圆规,两个尖角都比得上红缨枪了,用来玩三刀两洞都可以。

马卫红的动作又快,等江夏把她拦下后,赵德柱的脑门已经鼓起了两个大包。

但他又不敢惹马卫红,毕竟人事科的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点。

只是苦着脸解释:“这是李副厂长特批的!说是给江夏同志的补偿!”

“喏,文件还在这那!”

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红头文件。

趁着屋内几人看文件的时候,才敢摸摸头上的大包,暗骂几句。

马卫红看过文件,对江夏点点头。

这买卖做的!

“好,既然有了文件,那你马姐给你道个歉,这事是冤枉你了!”

“不过,文件上没说卖多少钱哪?”

马卫红一脸热情的扶着赵德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说,要多少?”

赵德柱哪敢真的坐下,屁股挨着半张椅子,腰板挺得笔直。

脑袋上的两个大包还在提醒他不要扎刺。

“六百?”

“嗯?”马卫红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那,四百?”

“啪!”门口的桌子被守门的四大金刚拍响。

“一百!一百!最低了,再低就不行了!”

赵德柱摊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马卫红也觉得差不多了,油水差不多榨干了。

过犹不及。

“小夏,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极好的了!100块,换三间东厢房,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最开始说那个专家楼,江夏其实是很不想要的。

说是专家楼,其实就是后世的筒子楼,红砖做墙,水泥预制板当隔层。

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联着众多房间,毫无隐私可言,每户人家的动静都能被走廊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通风条件也很差,由于楼体结构的限制,空气难以流通,尤其是在夏天,闷热潮湿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让人感到无比憋闷。

特别是顶楼,除了桑拿浴爱好者,任谁也不想去住。

采光更是个大问题,除了靠外的房间能勉强有一些自然光,里面的房间常常是昏暗阴沉,白天都得开灯。和那倒坐房有的一拼。

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隔壁的咳嗽声、说话声,甚至是桌椅挪动的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卫生间和厨房往往是公用的,每天早上洗漱和做饭都得排队,十分不便。

除了给别人介绍说,我住在专家楼,能引起旁人羡慕的眼光外,可以说一无是处。

当然,这都是江夏自己总结的缺点。

穿越前的他,可是在老三线城市,当过半年支教老师的。当时就住的这种筒子楼。

可现在这时代的人却认为,筒子楼是极好的。

甚至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你要说筒子楼不好,一句土鳖的评语你是逃不掉的。

“行!就四合院的房子了!”

江夏掏出大黑十,拍在赵德柱面前。

“立字据!”

赵德柱耷拉着脑袋,掏出个专用收据,手脚麻利的给江夏签上字。

只不过,签金额的时候,他写的却是600元。

马卫红眼尖,看着金额不由挑了挑眉毛,同时示意江夏不要吭声。

在场的众人都保持着默契的沉默,静静看着赵德柱完成签名。签名刚落,马振东迅速出手,一把抢过收据,递给了江夏。

“你这钱,是要交到厂里财务去的吧?”

赵德柱恨声道:“那当然,专用票据,谁能作假?”

“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毕竟这玩意要交上去才作数!”

门口的四大金刚让开通路,赵德柱起身就跑了出去。

“赵办事员,有空再来玩啊?”

马卫红在后头假惺惺地喊道,把赵德柱吓得就是一个踉跄。

“再来你们这,我就是狗!”

赵德柱许是觉得脱离了魔爪,又嚣张了起来。扭头对江夏等人喊道。

马卫红等人也不管他,毕竟这家伙吃了个大亏,还不让人放点狠话了?

我们技术部的可是很民主的!

就是江夏觉得有点遗憾,还没和这小子掰扯下江叔他们的事哪。过了这个点,可不好弄了!

宜将穷寇追盛勇!

就在江夏想追出去的时候,楼梯口一个人把赵德柱又给耷拉了回来。

“师父!”

“杨厂长?”

“李~副厂长!”

这三人怎么组团出现了?

还没等江夏等人反应过来,李怀德对着赵德柱就是一顿训斥:“还有没有办事员的样了?什么狗不狗的!素质哪去了!”

说完,看向江夏:“江夏同志啊,我交代他的事,他给你办清楚没有啊?”

江夏偷笑,连连回答道:“办了,赵办事员很热心,亲自到我们办公室来办的!”

送上门的冤大头,再多来几个才好呐!不要脸的江夏如此想道。

“嚯,赵办事员工作很热情嘛!那以后,我们技术科的事,就都由赵办事员上门来办吧!”

李长福看着赵德柱,慢悠悠说道。

“啊!”赵德柱双眼翻白。

娘嘞,来一次就被坑了500块啊!

再多来几次,裤衩都要被当掉了!

李怀德看了老工程师一眼,知道他在替自己徒弟出气。

“行啊!技术科可是我们厂的重要科室,以后有什么人事上的事,就都由赵办事员上门来办!”

李怀德分管后勤这块,自然有权利下这个命令。

不过狡猾的他,还是加了个限定词。

至于赵德柱愿不愿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接着,李副厂长看了杨祐宁一眼,得到同意后,又掏出了个绿色的本本。

“小江同志啊,这是厂里为你办理的新工作证!怕耽误你的福利,这不,在厂长和我的关照下,马上就办好了。来拿着!”

江夏接过一看,除了封面是绿色的外,其余的和以前的工作证没啥两样。

就是职称那一栏,换成了初级工程师。

咦?江夏疑惑,按厂里条例,不是得等机部那边下发通知了,才重新办理的嘛。

等江夏收好后,杨祐宁几人就进到李长福的办公室。同时让技术科其他画图的人把图纸都交给江夏审核遍。

江夏动用故障扫描仪,仔细的审核了图纸,修改了一些参数错误。

又把他发现的几个隐藏结构,特意在图纸上标了出来。

还用红笔标明,这块是套筒,这块是联动。

主打的就是精细!

听到江夏说审核完成后,杨厂长马上跳了出来。

把图纸打了个包,留下“等我好消息”的话后,带着李长福和李怀德就急匆匆的往一机部赶。

李怀德特意落在几人身后,对着江夏耳语几句。

说完对着江夏笑笑,才径直跟上杨厂长的步伐。

一时间,不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了江夏和赵德柱。

“叮!”

任务完成,请自行探索新功能!

哟呵,系统大爷总算是想起江夏这个小可怜了?

不过现在江夏没空管它,而是把目光投向一直在门边蜷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德柱。

江夏一根烟扔了过去:“赵办事员,有空嘛?咱聊聊?”

赵德柱接过烟,警惕的看了眼江夏:“聊啥?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500块,就当我给你的赔礼了!咱们日后,各不相欠!”

说完,拉开大门,又骂骂咧咧的走了。

想起自己的500块,赵德柱不禁又心疼起来。

把接过的烟点燃后,狠吸一口。

咦,味道挺醇啊。再一看,居然是中华。

赵德柱又狠吸几口,现在这烟可不好买。

“娘的,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才5个人来办了农转非。上供一点,打点一点。落我手里也没几个!

要不把办事费降降?”

“对!有几个富户,就收150好了,其余几个一般的,100块也给办了!”

“免得政策收紧了,啥都落不住!”

想到这,赵德柱狠狠把烟头置下,大脚丫踏上去使劲扭动几下。

江夏通过楼上窗户,看着赵德柱在楼下发狠。

呵,细狗,给你机会你不用啊!

江夏面无表情的看着,烟雾后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刚才,李怀德不知道有什么心思,透露给了江夏一个重要信息。

那就是红星轧钢厂好像又要扩编,一机部有意把几个快要垮杆的机械厂和炼钢厂都合并过来。

本来前年,机部就打算这么干。但随着那台弯折机的下线,轧钢厂产能严重下滑。

轧钢厂自身都难保了,自然不会在实行这个类似于重组帮扶计划。

但随着弯折机的重新上线,机部好像又升起了这个心思。

江夏去办证明信的时候,杨厂长接到的就是这个电话。

这样的话,轧钢厂目前的人手就不够支撑起这几个项目,除了吸收原厂职工外,势必会再进行招工。

这样,江叔他们也就不必再去弄什么农转非了,到时候直接吸收成为正式工,岂不美滋滋?

不过,就算是招工,规模应该也不会太大。还是要抢占先机才行!

一直缀在江夏心里的大石头,此刻被尽数搬开!

而且,李怀德这个人精,没有通过赵德柱来说这个事。那就意味着,他恐怕已经放弃了这个人。

在适合的时候,赵德柱应该会变成赵不住了。

“恐怕后手都准备好了吧!”

在李长福的办公室,又休息了会。江夏才晃晃悠悠的回到维修一科的办公室。

“诶?卫红姐,马工他们哪?”

马卫红抬起脑袋,“三车间轧钢机出了点问题,他们都过去帮忙了。”

江夏愣了愣:“咋又出问题了,上星期不是才检修过?”

说着就想往三车间走。

“回来!”

“小问题,地滚被卡住了。马工带着他徒弟已经去处理了!”

马卫红拉着他:“修好个弯折机,你上天了不成!”

“你把活都干了,别人还干啥!”

说着一巴掌就盖在江夏脑门上。

“我留在这,就是给你说一声。走了啊!我也得去!”

“得,双马出马,指定马到功成!”

江夏很没骨气的又拍了次马屁。

马卫红娇笑一声,换上翻毛皮鞋,又嘱咐江夏几句才出了门。

江夏低头寻思了下,这倒不是他热心。

三车间的轧机就是后世我们称呼的300型。

和一车间与二车间的产地、制造商都不相同。前两个车间都是30年代的德国货,虽然是老骥伏枥,但经久耐用。

三车间的轧机这还是老毛子正儿八经援建的,号称产量能达到30万吨。可虽说是老毛子援建,这300型其实是老毛子的试验品。各种小毛病不断。

不是轧辊跑偏,就是地滚堵塞。

总之就没个舒心的时候。

可没办法,谁让它是厂里唯一能轧制螺纹钢的轧机。

整个技术科的维修部,全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它身上耗着了。

而且,这套轧机的加热炉属于室式加热炉,现在可没有温度探头这种东西,加热到了什么地步,全凭老师傅的经验。

一个判断不好,钢坯抽不出条形,那就得维修科上场。

再加上,周边公社还不时的送来“自炼钢”,而且这还是那啥任务,你不用都不行。

这么一来一去,经常出故障也不足为奇。

情况就是这么个样,卫红姐说的也是道理。

况且,马工他们是一直在老毛子手下进行过前期制备工作的,应该没问题。

大家都要进步嘛!

江夏锁好科室大门,转身就进了技术科的小仓库。

卡车的喷淋系统可是还需要软管的,得在维修仓库里找找有没有。

说是小仓库,但还是有间会议室那么大,仓库前半截,整齐的排列了一些维修工具、各种螺钉螺母等等。

后半截就显得杂乱许多,摆放了不少废旧机械,甚至解放前的电报机都有。

旁人避之不及的油污味,江夏却甘之若饴。

顶级垃圾佬了!

没一会功夫,江夏就寻摸出了几块垫片,一个弹簧开关,还有几截铁丝。

就是没找着用来通水的橡胶管子。

啧,知道现在华国啥都缺,没想到连橡胶管都没有。

不行的话,只有先拿水厂的20管先顶上了。反正是给他们送货,羊毛出在羊身上。

反正先凑合着用,也就不再考虑什么结构问题了。

就地取材,是垃圾佬的本能。

不再纠结的江夏寻了个干净地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点开了精简版系统。

“让我来看看,系统大爷这次会给啥好东西?”

“系统更新中……”

江夏看着那不断闪动的小点点,人都方了。

搞了半天,就给看这?

合着你叮那么一下,就是干叫唤呗?我特么还等了那么久才打开界面。

还得是你啊,筒子哥!

“从来就没有什么金手指,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江夏的幸福,还得靠自己!”

“哟呵,谁啊?还唱上了?这调都歪到澎湖湾了!”

仓库门外传来一阵吆喝。

江夏止住五音不全的嗓子,探出头一看:“嗨,我以为谁那。铁军哥啊!”

“是我!江夏,我在废品仓库这!”

来人正是和江夏一个办公室的李铁军,是个中专毕业的技术员,人长的五大三粗,胳膊上能跑马那种,浑身的腱子肉,也不知道咋吃出来的。

钢铁一样的汉子,偏偏是个文艺青年,当初江夏随口一句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就让他惊为天人。

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缠着江夏探讨文学研究。

听着江夏的声音,李铁军弯着大长腿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江夏身边。

“诶!来根!”

江夏二话不说,刷的就是一根华子。

见李铁军准备点火,连忙把他拉到一旁的窗户旁。

“不是给你说了,仓库里别玩火。满屋子的油气,一会来个爆燃,咱俩就交代在这了!”

李铁军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还是把头从窗户支了出去。

看着李铁军满头的汗水,“咋这么快回来了?300型弄完了?”

“凸(艹皿艹 ),弄完个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次修它不加班!”

“我这回来找滚轴的,你是没看见。那丫的拧得跟个麻花一样!废了老鼻子劲才拆下来。还好立柱没弯,要不这三车间的得停两天!”

啧啧,咋是地滚出毛病了。这玩意可不好修。

这么说吧,轧钢机这玩意,是看起地上一大坨,其实,地下他还有一大坨。

地下很大一坨就是这个地滚装置。

修它的时候为什么说麻烦呢?

因为要敲“望天锤”!

毛子设计的这个300型,就是这么反人类!

看着愤愤的铁柱兄,江夏报以同情的目光:“这次又咋回事?哪家公社又送革命钢来了?”

李铁军摇了摇头,把烟头在手心里按灭,看着江夏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钢是好钢,这次轧的是四九钢铁厂那边的货。”

沉吟片刻李铁军又接了句:“我师父说是滚轴偏心了!”

“就是上次你拦着不让换那批!”

“我去,我不是说了那批东西有问题,咋又换上去了?”

李铁军一摊手:“不知道,你忘了。咱不是被那李副厂长赶走了嘛?估摸着,应该是二科那边干的!”

“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找几个滚轴回去,师父那边还等着那!”

江夏点点头,“去找我画了Z型记号的拿,没画记号的,你拿回去了也没用!”

李铁军对着江夏竖了个大拇指,风风火火的又跑了。

轧钢机地滚,也称为轧机的支撑辊或工作辊,是轧钢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用高强度的合金制成。

提到合金,你就懂什么意思了,是吧?

在那个时代,华国的钢铁工业尚在蹒跚学步,更遑论制造合金了。这就意味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支撑辊和轧辊,无一例外都是从国外引进的。

以前还好,有老毛子的支援,轧钢厂尚能勉强维持运转。

这会,老毛子连机器都不给修了,你还想要支援?

想屁屁吃去吧。

无奈,轧钢厂只能将剩下的合金钢全部用在更重要的轧辊上,至于地滚……

先用国产的精钢顶上吧。

坏了就换,反正维修工不值钱。

这不,厂里还有个专门的维修车间,没事就靠着几台老旧的车床车支撑辊。

当然,这个维修车间还有负责制作其余设备所需零件的制造工作,比如解放汽车的齿轮之类的。

毕竟,进一次机修厂可费老劲了。光是排队,都能排个把星期。更不要说修好。

能半个月给你维修完成,都是烧了高香。

求人不如求己,红星轧钢厂就捏着鼻子弄了个维修车间,养活了一些轧钢厂貌似用不上的工种。

比如钳工啦,钳工啦,钳工啦一类的。

维修车间里还有位大师傅,听说是8级钳工,手搓零件那是一绝。

不过,还有人说这位大师傅是沽名钓誉。充其量就是个7级工。

当然,这不关江夏的事。

不过这位大师傅的徒弟却在上一次和江夏闹得很不愉快。

徒弟姓贾。

“五根指头还不一样长短哪!你凭什么要求这支撑辊的圆心都在一点上!”

“是圆的,能滚起来不就行了?”

“轴心线?啥是轴心!歪了敲两下不就行了!”

说着,抡起铁锤就是邦邦两下。

江夏很想告诉他,用锤子敲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用橡胶锤,或者拿个垫片垫一下。

但觉得再和他说下去,智商恐怕能降为负数,于是华丽的败退。

一旁的大师傅冷眼旁观,一句“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留下了钳工徒弟怒斥傲慢大学生的江湖传闻。

无奈的江夏,只能是在这批工作辊入库后,又费力气检查了遍,在通过质检的辊子上留下标记。

毕竟,维修的时候是自己去抡大锤,前面费点事,后面能轻松许多,傻子才不干!

当然,这个小秘密只有他知道。如今,多了个李铁军 。

“叮~~”

脑子里又响了下。

叮叮叮,叮你奶奶个腿啊,光刮风不下雨。

呸,你个渣男系统。

话虽这么说,但江夏还是毫不客气的进到系统。

“筒子哥,厉害了啊。更新一下,界面都变了!”

原来好歹有个任务框,现在则是光秃秃的一片。

“筒子哥,你这是切底实践靠人不如靠己的说法嘛?”

“吧罢吧,终究是错付了……”

索然无味的江夏准备关闭界面,和筒子哥来个一别两宽。

谁料,界面却晃动了下。

纯黑的底色上,慢悠悠浮现出两个图标。右上角莫名的出现了几个字。

点数:3812点。

其余说明一概没有,连个小问号也懒得出现。

“筒子哥,不用这么精简吧,咋得也说明下怎么用啊?”

在看看中间图标,一个写着商城,一个写着抽奖。

图标都是明晃晃的白色大字体,唯独抽奖那个选项,闪动这五颜六色的光芒。

“支棱~~”抽奖图标闪过一道光芒。

“过分了筒子哥,连音效都配上了,你还说资源不够?”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光芒闪过,仿佛在向江夏呼唤“抽我,抽我,快抽我!”

呵,冷酷无情的江夏拔D不认~~,

不应该是,冷酷的江夏毫不客气的点在了旁边的商城选项上。

系统极不情愿的,慢腾腾显示出二级菜单。

一个工作,一个生活。

在点下去,工作这一栏又出现两个菜单,分别是机械设计,材料设计。

继续点!

机械设计这块马上刷新出一片商品。

“嘶~~,厉害了呀!”

只见最上面的商品赫然是TB-1泰山歼星舰,TD-1烛龙重型单人机甲

TEB天宫级宇宙要塞。

难道是要我带领这个时代的华国实现全球江山一片红?

激动地心,颤抖的手。

江夏对着狂拽酷炫的单人机甲就点了下去,刷刷刷~

整个系统界面马上就黑了下去,弹出一个大大的红叉。

余额不足!

切,就知道会这样。

江夏假装看不见商品售价那块,一个一后面的一连串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不数了,头晕。”

继续往下拉,从什么要塞堡垒到多管激光炮那是应有尽有。

“呵,大饼画的不错。”

再点开一旁的材料设计,又是一堆看起就高大上的材料名称,什么神经仟维素联锁钢,什么低频振荡装甲。

呵,有毛用。

鸡肋啊!

为什么这么说?

细心的江夏发现了坑逼系统的陷阱,所有的商品后面都标了个极小的字体“图纸”!

歼星舰图纸,机甲图纸……

对此江夏无力吐槽。

在转到生活选项,果然,排在最前面的不是太空果园种植技术,就是亚空间能量吸取技术。

当然,还是图纸!

摔!

回到主界面,抽奖的选项又是响个不停,吵得江夏脑仁疼。

“逼氪是吧!”江夏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抽这个破奖,那“支棱”声能一直响到地老天荒。

随手点下抽奖,界面就像个跑马灯一样亮了起来。

“ABC奶糖,一颗”

“ABC奶糖,一颗”

“ABC奶糖,一颗”

……

“佳杰牙刷,一把”

连续来了9颗奶糖后,终于有了个新东西。

抽奖的奖品直接掉进了江夏的空间里,顺手吃了颗,真甜!

不过,怎么不是大白兔?

江夏看了看外包装,奶糖的糖纸是红色的,上面还有只米老鼠?

乖乖,迪斯尼的法务偷懒了呀。

这有人偷你们版权哦!

“筒子哥,要不是现在是60年代,你能被告死,知道不?”

系统一如既往的装死,倒是抽奖选项上又出现一排小字。

“抽奖暴击,能直接出现成品。”

哟呵,这么说我就不困了。

江夏打起精神,又来了发十连。

没办法,那点可怜的点数,也只能消耗在抽奖上了。

又是9颗奶糖,不过最后来了个“单缸双冲程柴油机——图纸!”

呦呵,转运了。

继续继续,又是一发十连。

哦豁,十袋光明食盐。

我为系统带盐,没毛病。

本来就对这系统没抱有什么希望,东西能多点是点。

江夏回到自己办公室,把图纸补完。

没一会,运输班的王铁柱倒是找来了。

“哈哈哈,江夏,那个水箱做好了!下午没排班,嘿嘿嘿!”

江夏会意:“王伯,正好我图纸也画完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弄?”

王铁柱挫了搓手,“那感情好,还是你小子办事利索!”

“也不是俺催你,心里实在没底啊。老了老了,越来越怕死了!”

江夏眉头一挑:“咋能是怕死哪,这叫安全重于泰山!严控生产风险!”

“嘿,要不是大学生哪!这话到你嘴里就好听不少!”

王铁柱帮江夏把一堆零碎抱起,江夏顺手在办公室的小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动向,才一起赶往运输队。

路过三车间,三三两两的轧钢工们聚在车间门口。

原本嘈杂的车间显得有些安静,只是不时的传来“呯呯呯”的敲击声。

夹杂着某人的怒骂声。

“你们维修班干什么吃的?多久了还弄不好!耽误了生产,看我不去上面告你们!”

“嚷嚷个啥!那是我们不好好修吗?明显就是你们操作不当!看看工作辊都搅成啥样了!”

“你还要告状!告去好了!我们还要告哪!说你们故意损坏公家财产!”

一听这泼辣的声音,就是马卫红了。

怪不得马振东下车间都要拉着卫红姐,这嘴皮子,听着就爽!

300型啊~对你真是又爱又恨。

到了运输班,江夏指挥着,把薄铁皮焊接的水箱放在了卡车的顶端。

先用几颗螺栓固定着。

没毛病,高处的水箱,加上水,打开阀门后,水流通过重力的作用流到刹车片位置,进行降温。

阀门那块,江夏用了个铁丝直接牵到了驾驶室挡把旁。

试了两下,挺顺畅。

江夏大手一挥:“加水!”

王铁柱拎起水桶爬到车顶,哗啦一下把水箱装满。

没办法,现在厂里还没通自来水,只能手提。

打开阀门,卡车四个轮子那就出现了涓涓细流。

“就这?能行吗?”

王铁柱看着跟小孩尿尿一样的水流,头一次对江夏产生了怀疑。

“王伯,来试试!”

江夏跳下驾驶室,招呼着王铁柱。

现在的卡车可没有同步器,换个档是要踩两脚离合的。一个弄不好,马上趴窝给你看。

就江夏那个开自动挡的技术,还是不要去献丑了。

“诶,同步器!”

这个好像可以搞搞!

王铁柱抓抓脑袋:“咋试啊?我现在去水厂那边跑一圈?”

“不用,开个几十米就来个急刹。这么跑个几趟,刹车鼓也该热了。你感觉刹车没有劲了,就拉那个铁丝!”

于是,运输班前面的空地上,就响起了吱吱嗝嗝的声音。

连续刹了三十几次后,王铁柱喊着:“刹车快没了!”

江夏双手隆成个喇叭:“拉铁丝,开水闸!”

随着阀门的打开,四个刹车鼓腾起一团蒸汽。

这回,王铁柱稍微降了些车速。

又是一脚急刹,卡车咔的一下,四条轮胎在水泥地上蹭出了几道黑黑的印记。

“刹住了!”

围观的司机师傅们都高喊起来。

“再来试试!”王铁柱也有些兴奋,一脚地板油,猛地把车速提了起来。

速度表跑到50的时候,王铁柱猛地踩下刹车。

多年的行车经验告诉他,这脚刹车没问题。

果然,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卡车划过一段距离又稳稳的停了下来。

王铁柱摸着头上的大包,哈哈笑着。

走到江夏身前就一把抱住了他,“还得是你啊!果然有用!”

“这下子,别说是水厂,就是那个断魂崖我都敢去跑一圈了!”

一旁的司机们也眼热了,一个个争先空后的爬上驾驶室,都想试验一把。

江夏自无不可,正好多收集一些实验数据,到时候和在审批书里交上去。

要收集数据,自然要规范点。

托王铁柱找来了个大卷尺,在地上划了几道刹车线。

“来来来,既然做实验,咱们就正规点。测试下不同车速,刹车的距离长短。”

“看看开了淋水器和不开的区别有多大!”

“咱也不白测!刹车距离最短的,咱奖励个这个!”

江夏掏出刚抽出来的牙刷,对着众人比划着。

“哎哟!化学牙刷?”

一个老师傅凑近了,仔细看看。

“真的?真的?”

“嗨,江夏局气啊,这化学牙刷可不好弄!”

王铁柱走了过来,“小夏,不用这样的。你这淋水器本来就是给我们帮忙弄的。”

“让我们测试不是应该的嘛?拿这个当彩头,贵重了!”

贵重嘛?江夏抓了抓脑袋,最近一年都在厂里泡着,还没怎么出去过,现在市场什么样也不了解啊。

王铁柱的小徒弟刘军这时说道:“前两天相了个亲,女方就想要这种牙刷,还有梳子。”

“乖乖,你们猜多少钱?”

“猜个屁,牙刷1块2,刷子更贵,2块1,再加上小镜子2块。你嫂子前两天还管我要来着!”

一个老师傅抢过话头。

“哈,老王。你真买了?舍得啊!”

“买啥啊,将近5块钱了!”

“嗨,老王。你缺那点钱嘛,空车回来捡几个人,小镜子不就有了?”

老王师傅赶苍蝇一样挥挥手:“钱不缺,这玩意要票啊!还得是专票专用。要不就是那种化学票,两张买一件东西!”

原来如此,这年月,塑料确实是个稀罕物。哪像后世塑料袋漫天飞。

刘军听到这,眼珠子转了转,扒拉开众人,一个翻身就上了卡车驾驶室。

“小江工程师,这比赛我参加了!牙刷指定是我的!”

刘军喜滋滋的发动了车辆,不顾底下同事的哄骂声。

他可是算的门清。

有那么多司机,到时候江夏来个数据够了,不测了咋办。

坑位是要占的,运气好,不就白得一把牙刷。

在凑几张化学票,弄个一整套,诶嘿嘿,那小美就是我的了!

测试了一下午,各司机们都心悦诚服,只要速度不彪到65以上,开了淋水器,那卡车都能在8米内刹住。

“淋水器牛B~~~~”

“江工牛B~~~~~”

师傅们都兴高采烈,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啊。

当下都缠着江夏,要求在自己的车上也装这么个玩意。

江夏自无不可,要知道这个淋水系统,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卡车的标配。

不过,要全装上,那还是得往上打报告的。

虽然技术科总工给签了项目审批单,但一个运输队二十几号车全弄上,还是要耗费一批材料和人工的。

而且,水箱装车头,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满水的时候还好,用过一半水后,只要一刹车,水箱就被撞得哐哐响。

甚至有次高速急刹的时候,水箱里的水直接溅了出来。

水锤效应!

想到这,江夏赶紧爬上卡车车头。

仔细的检查起了水箱。

果然,薄铁皮做的水箱,朝向车头那端,已经被撞得微微凸了出来。

再看看下面的螺栓,已经开始松动了。

甚至车顶的铁皮都被撕裂开了一条小口。得亏现在的车顶用料扎实,换做后世铁皮,这水箱怕是早被甩飞了。

淦!幸好及时发现,要不保命的东西转身一变,就成了要命的玩意!

江夏不敢想象,一个急刹后,水箱滚落的场景。

机械设计真不是拍拍脑袋就能成的!

跳下卡车,江夏也没把自己发现的问题糊弄过去,而是一五一十的都给卡车司机们交待了个清楚。

“综上所述,这个淋水系统还是得改进!”江夏一边把牙刷递给刘军,一边稍带愧疚的说道。

王铁柱走上来拍拍江夏:“没事,做东西哪有一次就成功的!况且都是小毛病嘛,每次出车前,我们多道工序,抬头看看车顶不就好了!”

“对对对,破了,我们再加个胶皮上去不就行了?”

旁边的司机师傅们也凑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江夏一乐,又散出几根华子。

“各位师傅说得都有道理,比我这个嘴上无毛的强多了!我看,咱坐下来在商量下该怎么改进这淋水系统咋样?”

“哎哟,华子!小江工程师这下是出血了,又是牙刷,又是华子。咋日子不过了?”

“嗨,老王师傅说笑了。就您这职业,想抽这烟还不是天天抽?”

老王哈哈大笑。

那可不咋的,现在老王一个月78块的工资,这还不算大头。

就跑车的时候,随便带几个随路的人,那也得好几毛。碰上想带货的,更是了不得。

所谓车轮一转,黄金万两。

要是让老王和江夏换换职务,他指定不乐意。

“那不一样!这可是咱厂里的大学生递的!还是个工程师!”

“这烟可舍不得抽,得让我家小儿子沾沾你的贵气!”

说着,自己给工友们散了一圈烟,却把江夏递来的收进了内包。

又是一番热烈的讨论。

终于,确定了把车顶的水箱移到货车底部,挨着大油箱。直接焊在大梁上。

供水系统的管线,也重新设计了圈,在保证不妨碍卡车通过性下,尽可能的贴近车厢。

阀门也多加了几根弹簧,保证顺畅的同时,通过铁丝拉力的变化控制阀门的开合度。

也就是,使多大力,流多少水。

这样,简易版的淋水降温系统趋近于完善。

江夏对着设计图纸就是一顿擦擦改改,末了,还请在场的司机师傅们都签了个字。

在最后写上:“以上人士,皆为淋水降温系统使用及改进者!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伟大的劳动者万岁!”

当初中学历的王铁柱,一字一句的念出这段话后。

所有人的脸色都涨红了。

听到江夏还说,这图纸要归档,并向一机部提交。

如果有其他部门需要使用图纸的话,那他们的名字将会呈现在使用者面前时,整个运输班都静了下来。

几个老师傅挤在一堆,连江夏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老王手里的大前门,都烧到手指了,也不见他动一下。

王铁柱捧着茶杯,却一口水没喝,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

刘军则是双手抚摸着牙刷,口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出名了,光宗耀祖一类的话。

老王突然大叫一声,甩开手里的烟头。

这一叫,仿佛把众人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笑闹,老王懊恼着挥了挥手,把烫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吸着。

“哎,可惜了。我觉得刚才我的名字没写好,能不能重写遍?小江工程师,你看行不?诶,人呐?”

被吓醒的王铁柱没好气说道:“别人早走了,再说你那狗爬啦字,在写也就那样!”

“哎哟,班长。你咋要他走了?别人帮那么大一个忙,咋得也要喝两杯啊!”

王铁柱拿起茶杯灌了口水。

“时间长着哪!咱慢慢处。不过,你们是不是更应该感谢我?”

“想当初人刚来的时候,你们那副尿样哦,我都不惜的说!”

老王嘿嘿陪笑着,赶紧递了根烟过去。

“要不咱你是班长呐!比不上,比不上!”

王铁柱哼哼两声,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刘军凑了过来,把火给自家师父点上。

“师父,您也别怪我们当初那样子。你看和江夏一起实习的那两个大学生是什么鸟样,连化油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在那指手画脚的,呸!”

当时,轧钢厂分来三个大学生实习。江夏是先去的车间,而另外一个则是直接到的后勤,再一个就是来运输班这个了。

除了江夏外,另外两个都好好的抖了把威风。把下面的职工都恶心的不行。

江夏算是遭了鱼池之殃,费了番功夫,才让人对他有所改观的。

“哼,不管他们,跟咱就不是一路人!”

“行了,收拾下,准备下班。明天咱们好好的把淋水器弄下!保命的!”

众人齐声应好。

告别了运输班众人。江夏准备回办公室把淋水器的报告赶出来。

边走还边想着,要不要把同步器和安全带给弄出来。

可哪个都不好弄啊,安全带看似简单,可它却包含了卷收器,预紧器、负荷限制器等一系列套件。

不说其它的,就是卷收器里的弹簧,以现在的水平就弄不出来。

同步器更是如此,毕竟江夏在的是轧钢厂,可没有什么机械加工能力。

诶,算了。

钻啥牛角尖,弄不了满配的,弄个简配的吧。

能保命就行。毕竟开车出了事故,以现在这时代来说,妥妥的工伤。

是工伤就有厂子养着你。

现在可没资本家给你玩辞退那一套。

路上江夏特意绕了个圈,去看了下二车间的江叔,哦不,应该是江大侄子。

正好下班铃响了,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去二食堂吃饭。

红星轧钢厂一共3个职工食堂,外加个隐藏在一食堂内的小食堂,俗称“小灶”!

江夏也只是在当年的迎新会上享受了一把小灶待遇。

剩下日子,江夏倒是有一大半时间是在远离办公楼的二食堂吃的。

无他,江大侄子这群生产队的人习惯了到这来吃。

自从江夏看到这群亲戚打的什么饭后,就把二食堂当成了定点食堂。经常以饭多打了,菜不合胃口的理由,逼着大侄子们多吃点。

本来嘛,干的就是超重活,有没有油水不说,把肚子填饱才重要。

走到窗口和打菜大婶招呼一声,熟人熟事的捡了七八个大馒头,小半盆白菜炒白菜,白萝卜炒青萝卜。

不过今天大婶心情好,挖了不少油渣在里面,美滋滋。

就是菜里忘了放盐,白菜还好点。

萝卜炒萝卜是真吃不下,你哪怕是炖那!

取出袋食盐,自己往里加了点,才好过不少。

嘿,果然什么东西都能用上啊!

江夏又对不靠谱的系统多了点好感。想想也是,这个年头啥都缺,抽到就是赚到!

边啃馒头,边跟赶来的大侄子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快来。

江大侄子几人还是老样子,每人去窗口自个打了两个馒头,要了点咸菜帮子,才和江夏坐到一起。

“叔、舅公、小爷爷、小太爷 ~”喊什么的都有,听着江夏还是一阵无语。

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让江夏一直都是头疼称呼的。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一见面就喊得出来。

这会江夏已经吃饱了,“你们快吃,然后我给你们说事。只管听着,不能出声,知道嘛?”

几人大口啃着馒头,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农转非那事,现在有了个变动。厂子估计要按部里通知兼并几个厂。”

“我这阵子弄了几个小玩意,到时候报上去。应该有大规模生产的机会。到时候咱直接走招工这条道!”

江大侄儿几人手里动作没变,啃馒头的速度缓了下来。

互相看看,随即又赶紧把激动深埋进眼底。

江夏继续说着:

“大柱,我估计姓赵那小子,这几天会说办农转非的费用下降,然后开始坑人!”

“你们这几天都打听一下,有谁办了。旁的不用做,知道人名就行!”

江大柱点点头,知道自己的这小叔叔 要开始算账了。

姓赵那小子,骑着他们脖子蹦跶了这么久,也该出手整治下。

“行了,要紧的事就这么多,说个高兴的!”

“我这工程师考核过了,厂里给了三间四合院的房子。星期天有空都跟着我去认认门。”

听着江夏说完要紧事,几个人也轻松下来。

既然自家大伯、大爷爷这么说了,那就指定能办成。

最大的心病解决了,江大柱几人连啃馒头都多了几分力气。

各自答应到时候陪江夏一起去看房子,好好冲冲喜气。

“小太爷 ,你这阵子没回去,前两天我们和一大队那边干了一架。”

最小的江五柱,挑了个油渣,咬在嘴里咯吱咯吱的。

来厂里当农民工的本家也好玩,从江大柱一直排到江五柱。但他们可不是同一个爹。

江五柱是最小的一个,但也将近24了。

江夏抓了抓脑袋:“伤着没?又是因为水的事?”

“那可不,一组的人说我们把河坝拦了不放水,干了他们的棒子!”

“呸!我们哪有心思拦,再说那小青沟开春的时候就断水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没啥伤,就是被个老娘们给挖了下!”

江四柱接过话头,“他们一组的歪心思多,主意其实打到了我们的老坎井上了!”

“他们想用我们老坎井的水去浇地!”

啥?江夏一拍桌子:“啥玩意!咋那么大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江家村的规矩!”

江家有训,井中甘露,专供人饮,不使白流。

村里的小孩,大半数都拜了老坎井当干爷爷,包括江夏。

只因为老坎井是福井,是救过江家祖宗命的井。也是方圆十里,唯一的一口甜水井。

而且,井里的水并不多,江家村的人平素都只用来入口,生活用水都是去小青沟那边打的。

“还不是一生产队的那几个秦家的,他们看自己的井水不多了,就想着来讨水喝。

咱多大度啊,想着大家都不容易,少喝一口,让他们也不至于渴死。

可一来一去,他们的井快干了。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老坎井祖宗身上了!

还说俺们拜老坎井当干亲,是封建迷信,要俺们去学习班学习!”

淦,江夏暗骂一声。

最烦这种拎不清的,好心帮忙帮出个白眼狼!

“没动枪吧?”

“没对着人打!”

哎,江夏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就是这么彪悍,特别是村与村之间,打冒火了,那是各种轻重机枪都能上的。

村里还有不老少的民兵,什么“三三制”,什么挖壕沟,建阵地。大家伙都是练过的,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奶奶和妹妹没事吧?”

“没事!那两枪还是太奶奶放的。枪响,公社干部就来了。”

哦,那就行。

江夏对自己的奶奶能放枪那是毫不意外,别人可是亲手弄死了两个鬼子队长的彪悍存在。

“村里粮食还够不?”

话一出嘴,江夏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TM不是废话嘛!

多少能够啊!

当下把包里的几张大黑十都摸了出来,塞给江大柱。

叫他按老样子再去淘换点吃的回去。

自己则是向着维修科办公室走去。

村里的打架事件给他提了个醒,这一次只是互相推搡,下一次说不好就是械斗了。

真要打起来,江家村指定是吃亏的。

虽然人口不算少,但大部分都是老幼病残。几个能当家的壮劳力,大都在自己跟前。

远水救不了近火,得从根子上解决这件事。

根子是什么?

缺水!

不过江夏又不是龙王,从哪变出水来?

回到办公室,江夏抱起脑袋苦思起来。

…………

静悄悄的维修一科。

江夏点亮台灯,暗黄色的光线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良久。

烟头静静地在烟灰缸里燃烧着,袅袅烟雾腾起,江夏面前摊开着几张图纸,而江夏本人早已疲惫的睡了过去。

一个华发老人悄悄抽出一张,坐在江夏对面慢慢翻看着。

图纸上赫然写着:“一种基于利用大气压提升地下水装置的构想”

李长福把图纸放下后,一只大手迅速的抢过。

“李老?这是个啥?”

杨厂长压低声音问道。

李长福摇了摇头:“小食堂还能做饭不?看把孩子累的!”

“嗨,这都几点了,哪还有人给你做饭!”杨厂长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图纸轻轻放下。

“我那屋里到是有两把面条,找个炉子随便煮下。”

杨厂长随口答道。

随即又被桌上的另一份报告吸引了目光。

“淋水系统对于避免卡车刹车失灵的研究?啥破名字,非得搞这么一长串。”

……

等江夏被淅淅索索的声音惊醒的时候,就看着面前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自家师父和杨厂长每人捧着个大海碗,正嗦的开心。

“你看,我说不用叫吧!闻着味就醒了!”

杨厂长对着李长福挤挤眼。

“快吃!快吃,这可是杨厂长压箱底的好东西。”说着,李长福从一个玻璃瓶里挖了一大勺红彤彤的玩意盖在江夏的碗里。

江夏闻了闻,顿时一股香辣的气息从碗里传来。

不二话!开整!

杨厂长见江夏吃的开心,干脆把一点瓶底也倒进了江夏碗里。

“老家带来的,最后一点了。”

惹的江夏泼不好意思。

就是,这两位大人物,怎么半夜跑厂里来了?

杨厂长两人早就把面吃完了,坐到一旁聊起了天。

原来,还是三车间那个300型惹出的事。

三车间的这批螺纹钢,可是个军需任务,要得很急后天就得装车北上。本来三车间的人都做好了三班倒的打算,可地滚这么一坏。严重打乱了计划安排。

车间主任急的满嘴燎泡,最后一个电话打到了一机部,找杨厂长商量。

还好杨厂长他们已经开完了会,于是两位大佬饭都顾不上吃,紧赶慢赶的回来查看情况。

江夏嗦完最后一口面:“那机器好了没?”

李长福点了点头:“好了,但不是很彻底。照我的看法,这个300型的地滚应该彻底检修下!”

杨厂长摆摆手:“彻底检修等到年底吧。现在任务太重了!最近这段时间,只能让维修部的多辛苦下了。”

说完,杨厂长看向江夏。

“倒是你,怎么在办公室睡着了?是不是看你师父不在,一直偷懒到现在啊?”

看着江夏一脸窘迫的解释着,杨厂长终于开怀大笑。

“逗你玩哪!不过,这阵子别再办公室睡了,部里有人来检查的,到时候说我逼着同志加班,我可三张嘴都说不清啊!”

听到这,江夏心里一动。难道是合并的事情落实了?

不过,这办公室睡起,真的比宿舍舒服啊。没有大柱的脚臭,没有二柱的磨牙声。

而且,台灯一开,就这昏黄的灯光睡着。

那叫一个美。

还不用掏电费!

没错,江夏就是恐黑,还有点轻度夜盲。

想着,江夏就看向自己师父。

李长福点点头:“是要注意下。要知道枪打出头鸟!”

听着自家师父明晃晃的提醒,江夏缩了缩头。

本来,作为一个后世人,一些行为和看法,是注定和建国初期的这些人不一样的。

行为习惯可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就比如江夏惯用的简体字。在五道口进学的时候,可是闹了不少的笑话。

再比如行文的方式,这时候的书籍可是从右往左看的,有些书还是从上到下。

当初江夏从左往右写的时候,旁人还以为他是归国的学子。

导致江夏只能一头扎进了机械设计这块,毕竟玩机械的比玩文学的要简单的多。

这也是江夏一直小心翼翼窝在厂里的最大原因。

“诶!非常人走不同路嘛!”杨厂长挥了挥手,算是帮江夏解围。

“对了,你说说看这个淋水系统是怎么回事?”

哈拉了一圈,杨厂长终于回到正题。

江夏又把自己做淋水系统的初衷和两位大佬说了下。

同时把下午的试验数据也提供了上去。

“综上所述,我认为淋水降温系统是一项切实可行的,能有效降低行车风险的设备!”

江夏越说越开心。

杨厂长点了点头,“行吧,运输班的任务也重。这样,先把运输班的车都装上你说的这玩意。”

“反正也就是几块钢板,几截铁丝的事!我批了!”

说完,杨厂长就拍拍手。

“走吧,李老,我送您回去。忙乎了一天了!”

李长福对着杨厂长翻了个白眼。

一屁股反而坐下了。

从江夏包里翻出自己那包华子,分了下。

“杨祐宁,你是不是傻的?我徒弟这玩意,不正好把部里的指示给落实了?”

“啊?落实啥?”

杨厂长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长福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人老了难免精神不济。

“自力更生,增加效益!”

说完,不耐烦挥挥手:“江夏,和他说个明白。真是!吃食都喂到嘴边了,都不会动嘴巴。活该你小子被李怀德欺负!”

李长福不把杨厂长当豆包,可江夏不行啊。只能婉转的提醒道:

“厂长,我们厂虽然只有十几辆车,但其它地方那?”

“机修厂,大件厂。甚至是旁边的摩托车厂,他们的卡车也会遇到长下坡啊!”

“特别是云贵川那块,那可不是8公里的长下坡,几十公里的都有哇!”

“还有,您说我们华国卡车最多的部门是哪?”

杨厂长听的入了神,思路也跟着江夏动了起来。

“那当然是队伍里了,上个星期不就派了十几辆来拉钢板嘛!”

说道这,杨厂长终于反应过来。

哆哆嗦嗦的把烟点燃,长抽一口才缓下心神。

“对啊!您想想,要是全国的卡车都用上这套系统,那司机师傅的行车安全不是更有保证!”

“生命得到了保证,师傅们才能多拉快跑,为祖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同时,在配上这个!两套搭配在一起,安全系数绝对是个大提升!”

江夏又抽出自己画的安全带的图纸,递了过去。

杨厂长接过看了看,转头递给了李长福。

“全国都用上我们设计的淋水器!”

杨祐宁的眼睛晶晶亮,可一会却暗了下来:

“可我们是轧钢厂啊?部里交给我们的任务可没这块?”

江夏顿时无语,恨不得扒开这个榆木脑袋,往里面狠狠浇一瓢热油。

脑子不好用,就别用了!

做个油泼猴脑,想必还是极香的!

其实,这也不怪杨厂长的这种想法。

这年头,不管是轧钢厂还是其他的什么厂,都是接任务,完成任务。至于效益。

呵,什么是效益?为建设国家做贡献,你要什么效益。

反正工资就那么多,国家按时发放。

李长福拍拍脑袋站了起来,下面的话得由他来说了。江夏没去开会,还不了解情况。

“你说,部里给我们甩了几个烫手山芋?”

杨厂长一脸兴奋:“一个机械厂,两个公社高炉。嘿嘿,我们轧钢厂有了高炉是不是也能炼钢了?”

“有多少人?”

“机械厂还百十来号吧,高炉这边还好。只有二十多口。不过机械厂可有两位大师傅!”

说到这,杨厂长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长福撇撇嘴,目前这状况,你当有大师傅是幸福的事?

“哪个机械厂的主要产品是啥?那两个土高炉除了能炼王八钢还能练啥?”

“多的人,有工资预算嘛?”

杨厂长像个被训得小学生:“机械厂?好像是做钉子的吧!

高炉~~哎,不知道。预算没有,说是紧张,部里让我们先填上!等宽裕了再补给我们。”

这本身就是机部甩包袱的做法,怎么可能还会安排预算。

“百十来号人,你拿什么填?厂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工资可是按坑位来发的。”

“别说你用自己的工资填啊?大师傅的工资,是99块吧?”

李长福的一瓢冷水,把正在做轧钢厂又壮大了美梦的杨厂长惊醒。

“这么说,我被机部坑了!”

后知后觉的杨厂长顿时双目无神。

自己的工资虽然有135,可家里还有5张嘴。老家还有老父母。

就算自己发扬风格,这窟窿也是填不上的呀。

懊恼的杨厂长捶着自己脑袋,光想着轧钢厂规模扩大了,却没为以后得发展做准备。

“哎哟,李老。您怎么不拦着我!”

李长福叹了口气,“就你那打了鸡血的样子,拦得住嘛?”

“不行!我去找领导说说,这不糊弄傻小子嘛!”

说着杨祐宁就打算往机部跑一趟。

“回来!有年近四十的小子嘛!”

“再说,已经在会上决定下来了,你当过家家?”

李长福又转身对江夏说道:

“江夏,这套系统的成本价是多少!”

“8块26,如果能批量制作的话,成本价还能下浮。”

李长福顿了顿:“嗯,对外价格就43块8吧,438,438听着吉利!”

江夏咧着嘴,很想说师父你咋骂人?

但想想认知上的差距,还是忍了下来。这价格搁现在兴许是个吉利数吧。

毕竟一个“小姐”都能进化成那啥词是吧。

见李老已经把价格都定好了,杨厂长也不再纠结。

而是转过头,认真核算起成本,和工序的安排。

虽说在江夏看来,杨厂长有些不大开窍。但别人作为厂长的基本功还是很强的,要不怎么能是万人大厂的厂长?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没看别人两三下就做好了成本统计,顺带着制作人员清单都拉了份出来。

“嘿,按100套来算的话,成本才6块2!”

“这么一算,如果都卖出去了,那就净赚3700?”杨厂长吸了口凉气。

“要是整个四九城都算上,乖乖不得了!”

李长福老神在在,江夏也有样学样。

别说杨厂长没见过大钱,月底关饷的时候,财务室几十万的现金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就那种平时靠着家长混饭吃的傻儿子,突然能见着回头钱的滋味。

“诶嘿嘿,要搞,要搞!”

“我明就给机修厂的老姜打电话,让他准备着。还有老李,老冯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桀桀桀!”

想通了的杨厂长脑子也活泛起来,开始主动为自家业务争取客户了。

江夏怜悯的看了杨祐宁一眼:“可怜的孩子,接了口大锅,都快被逼疯了。”

“厂长,师父,别光算淋水器的价啊,这个安全带也是很好用的!”

“它和淋水器配合在一起,属于双剑合并了,给驾驶员同志双重保护!”

安全带这玩意,其实19世纪就被发明出来了。

不过那时候,就是一根类似皮带样的东西,用在马车上,防止乘客从马车上摔下来。

江夏则是直接拿出了后世的三点式安全带,毕竟这玩意后世的江夏熟悉的一逼。

别问为啥熟悉,问就是考试没过。重修的时候内部机构图不知道画了多少遍。

拿出的图纸,也被江夏做了魔改,更贴合目前的实际情况。

“运输队的人陪我做淋水器实验的时候,有几个师傅急刹车,脑门直接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所以就想着,有条绳子能把他们拉一把,不就撞不上了。”

李长福听着宝贝徒弟这么说,又拿出个项目审批书,歘欻欻签好了字。

顺手递给了杨祐宁。

“不就是一根带子嘛?用得着签项目书?”

杨祐宁嘟嘟囔囔的接了过来,先签再看。

“嘶~~你这玩意,别的都好搞,就算是小弹簧,让车间的钳工做就是了。这有弹性的带子,我去哪搞啊?”

“嘿嘿,其实麻绳也行。就是让人不舒服,就想着增加下面积,这样卡着也不难受!”

“行吧,行吧。这个只能去纺织工业部问问了。”杨祐宁面泛难色。

“那边的老娘们可不好对付!”

江夏耸耸肩,反正困难给你说了。

这个时候你不上谁上,桃子不是那么好摘的。

要说啊,这个时间段。华国的出口创汇,全是纺织业这个大姐在撑着。

老毛子索要的巨额账单,除了一些基本的矿石及农业产品外,最多的就是纺织这块。

没看纺织业有个单独的纺织工业部在管?

就连一机部、二级部的大佬们,遇到了纺织部大姐。都得赔个笑脸,在规规矩矩的问个安。

平时还要主动上门,大姐,机器用的咋样?小弟再来给您保养下?

大姐,您想自己生产纺织机械啊?没问题,马上派人给您,这新研究出的马达,您看好使不!

一个纺织工业部被称为半个机械工业部,不是没有原因的!

和两位大佬商量完后,江夏又想推销自己的那套“一种基于利用大气压提升地下水装置的构想”。

没想到,两位大佬都兴致缺缺,全部的心神都被“卡车两件套”给吸引了。

因为,江夏提出要为这两件套申请专利!

专利是啥?能吃吗?

啥?办个专利还要花钱?

李长福和杨祐宁表示兴趣缺缺。

不过一听能赚外汇,两人兴致又提了起来。反复追问下,江夏把能说的都说了。

最后一摊手,知道的就这么多。

再多就得404了。

听了个不上不下的两位大佬倒是夸他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

不过倒也没白普及知识,杨厂长很是爽快的签下了“一种基于利用大气压提升地下水装置的构想”的审批书,还答应江夏自寻组员。

莫了还批了500块的研究经费。

江夏泪流满面,原来有了审批书还能有经费拿啊!

那卡车两件套是不是该补个设计费?

自认脸皮薄的江夏最终也没好意思让杨祐宁把前面的经费补给他。

回到职工宿舍,发现五根柱子还没睡觉。

五柱斜斜的靠在门口,和几个睡不着的工友聊着天南地北。

其中一个显得有些兴奋,叼根烟昂着脑袋,享受着周围工友的恭维。

“哎哟,还是二狗你家厉害,以后就是有粮本的城里人了!”

“是啊,以后进城,路条都不用开了!”

江夏眼睛一眯,没想到这赵德柱执行能力还挺强,这会就开始坑人了。

也没和五柱打招呼,静悄悄的径直走回宿舍。

进了屋,大柱正在往一个布搭子里倒大米,小心的把散落在炕上的几粒米装完才松了口气。

“粮食又涨价了,大米每斤涨了4分,二合面涨了3分。”

江夏点头,60年。正好是天灾二年,人心最为浮动的一年。

毕竟没人知道接下去的日子会怎么样。

是变好?还是更坏?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过的。

一夜无话。

…………

一大早,杨祐宁就骑个自行车带着李长福往一机部赶。

可能杨祐宁自己都没察觉,一路上他都是笑着的。就连阳光都没平常那么刺眼。

进了一机部,六十多岁的看门大爷看了他一眼,哟了一声。

“杨厂长,恭喜,恭喜。知道任命状下来了,这么快就来拿呀?”

杨祐宁单腿撑着自行车,转过身扶了李长福一把。

等李长福站稳后,才从侧面下车。

“大爷,部长来了没?”

“嗨,早就在了。部长昨就没回家。不过你拿任命书直接找林秘书就行!”

杨祐宁道了声谢,陪着李长福就往楼里走。

走了一半,趁着人少。李长福摸出两个大蒜,不顾杨祐宁反对,直接就糊在了他眼睛上。

看门大爷看两人走进楼道 ,不由摆了摆头。

“这就是他们说的能人杨祐宁?我看纯纯一个大傻子,被坑了还那么高兴!”说着顿住了话头,拿眼睛瞥向一旁的小青年。

这是四九城人的习惯,等着捧哏那!

所幸那小青年是个机灵的,“大爷,这话咋说。别个可是轧钢厂厂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老大爷抚了抚胡子:“哼,区区一个厂长!你要知道这是哪!一机部!时间长了,你啥样的厂长见不着。”

“不过,刚才那个可能是最短命的厂长咯!”

小青年打了个激灵,“大爷,说这话你是真敢呐!别人长得可壮实。”

“嗨,我是说他的职位!想哪去了!”

小青年谄笑着递上一根牡丹,“大爷,后勤科谁谁谁是我大伯,我这刚来,您细嗦!”

老大爷露出满意笑容,声音压低:“我跟你说,那傻子厂长接了个烫手的玩意……”

…………

部长办公室是个小套间,林秘书就在外面的小房间办公。

看着一脸泪痕的杨祐宁,林秘书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个冤大头想明白了,要来闹事?

等杨祐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解释清楚,林秘书才按下了叫人的打算。

进去请示了领导后,才把两人领了进去。

等林秘书告辞出门后,李长福大摇大摆的拿起大领导放在桌上的早餐,一口就啃了下去。

“老夏,可以啊。都啃上白面馒头了!早上来得急,肚子还没捞着好,正好垫吧垫吧!”

夏部长一脸无奈:“你个老李,还是那土匪性子。拢共就2个,昨晚我在这开了一晚上的会,肚子正空着哪!”

说着拿起仅剩的一个馒头,想了想,把馒头掰成两半:“小杨啊,你也没吃吧,来将就吃点。”

看着满脸眼泪的杨祐宁,实在有些不忍。

又对外喊道:“小林,去看看食堂还有啥吃得没,弄点过来。”

林秘书应了声,急匆匆往机部的小食堂赶去。

早上人多,林秘书一时半会没回来。

李长福和杨祐宁是真饿了,三两口就把馒头啃了个精光。

夏部长笑眯眯的等眼前两人就着茶水啃完馒头。

“好了,饭也吃了,面也见了。等下去找小林拿了合并通知书就去办事吧!”

“听说机械厂那边正在闹腾!”

李长福眉毛一竖:“嘿,这就赶人了是吧!”

“那你还想咋地,你个老小子,把老子的早饭都吃了,还想咋样?”平素一脸端庄的夏部长,这会一脸痞子相。

“姓夏的,昨天是开会,给你留点面子。我这会来,你还不知道啥意思?”

“嘿,姓李的,给你脸了是吧!机部通过的决议,你还想翻天不成!”

夏部长一拍桌子,吓得杨祐宁身子都低了点。

“决议没问题!只要是党和国家需要,我李长福就是舍了两斤肉,都得把任务完成咯!”

“可你不能糊弄傻小子,邦的甩过来小百十号人,支援补给也不弄点!”

李长福才不虚他,指着抖得跟个鹌鹑样的杨祐宁,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哎哟,我这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先欠着行不?”

“呸,你都有白面馒头啃,还说没钱!……”

杨祐宁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位大佬的交锋,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只觉得自己应该在屋外,而不是坐在椅子上。

“管你怎么说,机部就是没钱。你能咋滴?”夏部长见说不过李长福,干脆摆烂。

“哼哼”李长福冷哼一声。

一脚就将杨祐宁蹬下椅子:“给老子嚎!叫大声点。让外面的人都来看看夏大部长是怎么欺负人的!”

先不提杨厂长在一机部打滚卖惨。

江夏起了个大清早,啃了几个馒头,就带着“五根柱子”去了维修车间。

车间主任杜长远一早就接到了杨厂长的通知,要他全力配合江夏。

杜长远对于这份命令也十分合作,拿过图纸,就交代工友们开始按需制作。

本来也就是简单的水箱及连接装置而已,也不用江夏在一旁看着。

江夏领着“五根柱子”寻了个没人用的钳工工作台,在那捣鼓起了那个“一种基于利用大气压提升地下水装置的构想”。

其实说白了就是手压泵井。

后世烂大街的玩意,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手压泵井也叫压水井,穿越前江夏的奶奶家就有一口。

小时候,总是好奇,为什么往里灌点水,在压那么两下,井水就会源源不断的出来。

长大了,江夏还好好的研究了番。

发觉这个压水井,特解压。

心烦的时候,江夏就喜欢去那压水。噗嗤噗嗤的,一玩能玩一下午。

当然,玩完后,一顿训斥是跑不掉的。浪费水!

掏出另一幅图纸,江夏给“五根柱子”详细的讲解起来。

这玩意也简单,无非就是井筒、活塞、外加引水皮和单向阀了。

除了单向阀需要和活塞组成套件,配合井筒形成真空,需要一定的精度外。

其余的都没什么。

将制作方法和制作步骤都交代完,江夏就准备去和二车间的主任给“五根柱子”协商借调的事情。

没错,江夏把五根柱子的名字都加进了压水井这个实验小组。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反正江夏是不愿意看到大侄子们在去干下货那种苦力活。

江家的这五根柱子,本身就是有手艺在身的。再加上在轧钢厂呆了那么多年,一些简单的钳工、焊工的手艺活都不在话下。

就是一个临时工的身份拖累了他们,要是有个正经的工人身份,去参加评级考核,五级不好说,弄个二三级是没问题的。

“哟,大学生又下车间抖威风了?”

“你看你这图纸啥寄吧玩意,好好的一个水箱,你还要打个洞。这不是浪费嘛!”

流年不利,江夏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个小青年不阴不阳的来了几句。

嘿,给你脸了是吧。

江夏认出了这个人,不就是大师傅的贾姓徒弟嘛。

在车间,江夏总是一副好人大学生的面孔。都是大锅里搅饭吃吃,搞得毛焦火辣的没啥用。

可他毕竟不是人民币,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他。

不过,只要做到大多数人喜欢就成了。

“嘿,稀奇了。你贾东旭一个一级钳工,哪来的底气质疑别人9级工程师?”

“有空瞎逼逼,不如评级的时候,考个二级给我们看看啊?”

“嫩嬢的,一个大师傅教了你多久,一个二级都考不过,白瞎了那机会!”

一个中年人,手里提着个焊条,虎视眈眈的看了过来。他身后,一帮小青年连珠炮似的,大把嘲讽的语言朝着贾东旭砸去。

“诶,骂人不揭短。你们这样不行!”

“那是小贾不想考过嘛?那是教的不行啊!”

“诶,小贾不行。可别人有漂亮媳妇,你们有嘛。要把你们换成小贾,估计锉刀都拿不起来吧!”

一旁的几个工人师傅看似劝和,但说出来的话咋那么扎心窝那?

五根柱子听到了吵闹声,也是马上跑了过来,站在江夏身后。

闪着寒光的眼神,刺的贾东旭连连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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