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眠姜茵锦最新章节内容_沈眠眠姜茵锦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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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眠姜茵锦是小说《穿成女配后,她只想让男女主he》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成女配后,她只想让男女主he》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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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也将沈眠眠生生疼醒。

她郁闷,大姨妈不是前天刚结束?不会是又来个回马枪吧?好困……算了,还是去卫生间看看。

突然,她感觉有一双手,哆哆嗦嗦地握住她的腰,确切地说,是抓住她的胯。

并没有隔着衣服的感觉,好像直接接触到皮肤。

瞌睡虫瞬间吓跑,她急忙睁开眼,之后吓了一跳。

却见,她躺在床上,膝间跪坐一名少年,

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眉清目秀,清澈的双眸带着浓重qy,眼尾泛红。

抓着她的,正是少年。

少年明显没有经验,很生涩,至于两人在做什么,她不用看都知道。

“眠眠……我们……我们终于彻底在一起了……”少年声音嘶哑,却依旧有平日里清朗的痕迹。

“……”沈眠眠。

此景此景,再火辣,也无法入戏。

她惊恐地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个封闭的拔步床,这种像小房间一样的床,她只在博物馆看过。

床的最外面挂着锦缎刺绣的帘子,再进来,是一个小廊,两旁有桌有柜,上方悬挂一只雕工精美的羊角灯,羊角灯下,则是真正意义的主床。

床上……则正上演“破瓜”的一幕。

少年小心翼翼问道,“眠眠,你疼吗?还……好吗?”

沈眠眠现在根本没时间管疼不疼,或者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她最大的问题是,这里是哪?

穿越?

她也没死,怎么会穿越?不就是看了一本小说……难道是穿书?

她惊呆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涌现那本小说的各种脑残情节,之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轻舟?”

少年急忙回应,“是我,疼吗?如果很疼,我……我就不做了……”

少年说着,抿了抿唇,小巧瓷白的喉结也不自然蠕动了下。

很明显,他并不想结束。

沈眠眠脑袋轰地一声——完犊子,这是穿书了!

就知道,看小说时看见同名女主女配,决不能再看,要立刻退出小说,关掉APP、卸载APP,必要时把手机砸了。

少年见女子一副备受打击、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是紧张得微抖,“是……是对我很失望吗?抱……抱歉,我应该去青楼学一下,但我答应过你,不去青楼的……”

沈眠眠知道,面前这人是《重生怒甩渣夫后,我改嫁摄政王》小说里的男配,白轻舟。而她则是同名女炮灰,沈眠眠。

小说讲的是,礼部侍郎之女姜茵锦与安宁侯世子白轻舟自幼有婚约,本应到了年纪成婚,谁知白轻舟与友人下江南游玩,被人送了一名瘦马。

瘦马肤白貌美、容貌倾城,性格也古灵精怪,还崇尚自由,一下子就把白轻舟吸引,随后带回侯府。

白轻舟被女子口中不断冒出的新词汇、新理念所着迷,殊不知,这女子实际上是个穿越女。

还是作者为了凸显人家名门闺秀古代土著女主,塑造出来的降智穿越女。

穿越女根本不顾所处环境,就高喊人人平等;哪怕自己是个瘦马,却有自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动不动就跑去和人家撕逼,煽动人家土著姑娘对抗命运、追求自由和爱情。

所谓,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这凤雏就是安宁侯世子白轻舟,白轻舟被这些不合时宜的脑残言论迷得神魂颠倒,

甚至不喜欢端庄贤惠、知书达理的女主,任由穿越女跑去和女主撕逼,指着女主鼻子骂。

人家大家闺秀哪见过这个?就这样被骂着骂着,郁郁而终。

随后女主重生了,化身为钮钴禄重生女,带着前世记忆,誓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把脑残炮灰卧龙凤雏虐死之后,转身华丽丽嫁给了本文男主角,摄政王。

而现在,就是脑残凤雏白轻舟,把脑残卧龙穿越女带回安宁侯府,第一次破瓜的一夜。

如果她没记错剧情,这一夜,也是白轻舟和重生回来的女主姜茵锦,大婚之日。

换句话说,人家正牌世子和少夫人成婚,这脑残不去睡女主,跑来睡女配。

当然,不排除穿越女刻意选择今日献身,为了打击女主的可能。

突然,又传来少年的声音,“眠眠,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不敢继续。”

箭在弦上,少年声音因为隐忍而颤抖。

看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一幕,沈眠眠觉得现在叫停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现在叫停,还得解释,只能道,“……继续吧。”

正好,有些信息,她得捋捋!

他做他的,她想她的。

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满脑子都是qy,丝毫没注意到女子的心不在焉。

还安慰自己说:眠眠是第一次,害羞,压抑自己情感很正常,他要表现得更热情,这样她才不会窘迫。

于是,少年更热情了。

少年身下,沈眠眠却幽幽地想——如果剧情没记错,人家女主角姜茵锦已经收拾收拾睡下了吧?

哎,人家睡美容觉了,她还得在这任由折腾。

夭寿啊。

而且书里说,这降智男配白轻舟除了一副犹如白月光的好皮囊外,天真、愚蠢,一会被这个女人忽悠,一个被那个女人挑唆,典型傻白甜。

不过这样也好,他傻,也方便她来忽悠。

趁着少年“忙碌”,她开始抓紧时间思考。

首先,她是穿越、没系统,所以既没有任务目标,也不知怎么穿回去。

其次要思考,她在这世界除了活命外,还要不要努力上进一下了?

想想,还是算了。

努力上进的事,都让穿越女干完了、失败了。

穿越女经商,赔了不少,被女主一顿打脸。

穿越女发明,基本没成功过,因为现代工业体系不是靠一两个人能发展起来,是需要一条产业链。

穿越女争宠?但一个从小就上学放学刷卷子、考学毕业工作的单纯现代人,哪能斗得过生在后宅、耳濡目染、工于心计的古代人?

穿越女另攀高枝,人家根本瞧不起瘦马的身份,只是玩弄她,最后反倒推动故事小高潮,为女主胜利路上建了个里程碑。

要不然……和女主拼了?

只一秒钟的时间,沈眠眠立刻把这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拜托,她也不是没看过剧情?人家重生女是女主角,金手指大着呢,出去随便救一个人,都是未来的大佬;随便找一件事,都能推动后续剧情发展。就她?她配和人家拼命吗?

穿越女的悲剧,她没目睹?还要重新作死一回?

自己几斤几两重,心里没数吗?

找不到镜子,还不能撒泼尿照照?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想着,实际上脑子乱哄哄一片,没什么思绪。不仅因为她刚穿书进来,既震惊、又彷徨,还有一个原因……

她正在被人家折腾着,哪怕脑子再想冷静,身体的本能被骗不了人。

最后她决定……先想这些吧,反正女主短时间无法报仇成功,她一天两天也死不了,慢慢再想。

同一时间,

另一个院子。

牡丹院的房间,一片喜气的火红,却也一片愁云惨淡。

今日,是安宁侯府世子和少夫人的大婚日,谁能想到,世子不与出身名门的少夫人同房,却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瘦马厮混,让少夫人独守空房。

伺候的丫鬟们心情悲伤,不知如何宽慰少夫人。

但见坐在喜床上的女子,自行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庞,用一句面若桃花来形容,绝不为过。

只是一双本应潋滟的水眸,凝结成霜,毫无温度与情绪。

姜茵锦微微勾起红艳的唇角,无声冷笑一声,随后情绪便消失不见,“初雪,伺候本小姐梳洗。”

陪嫁丫鬟初雪这才醒悟,开始服侍少夫人起来。

半个时辰后,

姜茵锦已经换下繁重的婚衣,洗尽脸上厚重脂粉,在丝锦柔被子中歇下了。

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间,眸色讥讽,“明日上午是敬茶仪式,下午瘦马应该来给我敬茶,她不会来。呵,人生重回一次,有趣。”

说着,便闭上眼,休息了去。

……

翌日。

沈眠眠睡到了中午才起床,因为……那脑残凤雏太能折腾了!

如果换个高大魁梧的猛男,她也认了。

问题是白轻舟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眼睛里满满清澈的愚蠢,说他是小白脸、甚至是小倌都有人信,怎么体力就这么好?这么能折腾?

沈眠眠想不通。

一晚上多少次,她都记不清,

只隐约记得结束后,他抱着她入睡时,天已经蒙蒙亮。

还有,她睡梦中听见丫鬟进来,小声唤世子去陪少夫人敬茶,世子不理,她一脚把白轻舟踹下床,让他去敬茶,之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坐在床上,沈眠眠回忆了下剧情,知道按照原文,炮灰没给女主敬茶。

炮灰没去敬茶,她必须要去,否则后患无穷!

想着,便撑着自己酸痛的腰,下了床。

丫鬟含蓉上前,“沈姑娘,要为您准备沐浴水吗?”

沈眠眠深深看了含蓉一眼——这家伙现在还没被收买,过几天她弟弟重病需要银子,女主救了她后,就会被收买,成为女主放在这里的一个眼线了。

“离给少夫人敬茶,还有多久?”

含蓉一愣,“姑娘要为少夫人敬茶?”

沈眠眠一边随意地回答,一边往梳妆台前走,“是啊,人家是少夫人,我能不去敬茶吗?”

说着,就坐到了梳妆台前,

抬眼看向铜镜,

瞬间双眼大睁。

却见,光洁的铜镜里,倒映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没错!就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怎么可以这么美!?

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美的大活人,便是P图,她都不敢这么P。

却见镜中女子有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饱满的额头,画一般的眉眼,双眉并未修整过,但无一丝杂乱,微弯,斜向上,既有女子的柔美,还有一点点英气。

眼睛很大、形状完美、睫毛又长又密,好像天生自带眼线和假睫毛。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眸子漆黑如墨,而且大得如同戴了美瞳,偏偏那眼白又剔透得如同无瑕白玉,这黑白分明的眼,像孩童一样纯真干净。

鼻子,就更不用说了,鼻梁笔直高挺,鼻尖小巧不失圆润。

这鼻子拿到现代,分分钟变成整容医院的模板。

还有嘴唇,她确定自己没擦口红,但嘴唇肉嘟嘟、红艳艳、水灵灵,比任何名牌口红、唇蜜还要漂亮。

她未做表情,嘴角依旧微微上扬,唇珠嘟着,好像诱人地邀人品尝一般。

至于什么洁白修长的天鹅颈,消瘦惹人怜惜的肩,以及性感的锁骨,她就不想一一描述了,因为麻了!真的麻了!

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如果她带着这副皮囊回现代,还有亦菲姐姐什么事……当然,她不是拉踩亦菲姐姐,甚至希望用这皮囊吸引姐姐,和姐姐贴贴。

含蓉担忧地上前,“姑娘,您没事吧?”

沈眠眠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没事,别担心。你还没说时间呢,按照道理,我什么时候去给少夫人敬茶?”

急忙回忆下剧情,缓解下容貌带给她的冲击。

她终于可以和范进中举共情了,她现在就想疯。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倌一样的脑残凤雏可以拉着她折腾一夜,就这张脸,换她,她也行!

含蓉见沈姑娘坚持要去敬茶,表情担忧,“回姑娘,还有半个时辰。”

沈眠眠一愣,“半个时辰?那就别沐浴了,弄点水来,我洗洗脸擦擦身,换上衣服我们就出发。”

“是。”

很快,沈眠眠梳洗完,随便找了件低调的衣服,让含蓉给她梳了个最低调的发型,甚至头上除了一根固定发髻的发簪,其他发饰都没戴,就这么清汤寡水地出了她所住的明月院。

牡丹院。

当下人通报,说沈姑娘来时,姜茵锦吃了一惊。

“她怎么来了?”

为什么和上一世不一样?!

同一时间,沈眠眠也偷偷打量女主角,却见女主角姜茵锦穿着正红色锦缎婚衣,婚衣衣料华贵,在阳光下映着优雅的光泽。

衬得女子桃花样的面庞,更是明艳几分。

她心里暗暗想着——不愧是小说女主,大气、端庄,能拿的上台面。

哪像她这种瘦马,除了美丽一无是处。

不过如果抛开身份,让她选,她还是喜欢自己这张脸,原因无他——太美了!根本没法拒绝!

沈眠眠按照之前含蓉教的,屈膝道,“奴家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姜茵锦唇角淡笑,冷冷审视着上辈子并未出现的女子,“免礼,听说昨夜,是你伺候世子的,辛苦了。”

沈眠眠急忙低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少夫人息怒,奴家……一切并非奴家所愿,奴家身份卑微,没法拒绝。”

直接把锅推到脑残凤雏身上。

毕竟她是真无辜!

姜茵锦愣住——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她婚后独守空闺,第二日独自为夫人敬茶,下午时也没见到这个瘦马,

但这一世,虽然依旧独自洞房,清早世子竟不情不愿地来了,下午瘦马也来了。

难道……瘦马也重生了?

姜茵锦抿了抿唇,眼神多了戒备。

沈眠眠捕捉到对方眼中的戒备——夭寿啊!女主不会以为她也重生了吧?

早知道不来了……

也不行!因为按照原剧情,如果她没来,姜茵锦会派人委婉地通知夫人,夫人勃然大怒、匆匆赶来,之后在姜茵锦看似温婉宽厚、实则煽风点火的话语下,跑去教训女配。

那女配被作者描绘得低能又降智,根本不屌一家之主的夫人,当时便和夫人撕逼起来。

世子夹在心爱之人和母亲中间,左右为难,但受封建礼教的熏陶,又不能背负不孝之名,所以为了母亲,训斥了女配。

女配哪肯?

那是跳起来和世子吵的,还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是女配和世子感情裂痕的开始,一旁的女主,明艳的脸上,终于有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总的来说,她来请安,姜茵锦会怀疑。

她不来请安,姜茵锦会挑唆着夫人教训她。

真是……怎么做都不对啊!

姜茵锦淡淡看着瘦马国色天香的面颊,眼底泛着不屑,唇角却勾着笑意,“沈姑娘怕是误会了,世子宿在哪,是世子的自由,我不会过问。不过,沈姑娘这般无名无分地在侯府,着实委屈,要不然我做主,让世子纳了你,如何?”

她知道,瘦马定会拒绝。

上辈子,瘦马叫嚣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她死,瘦马都不肯做妾,就以“沈姑娘”的身份在侯府。

因为世子是独子,侯爷和夫人心疼得紧,见瘦马肚子争气,一口气生了孪生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她打算用妾室的身份来试探,毕竟,如果瘦马也同样重生,定会利用前世记忆,夺正妻之位。

沈眠眠依旧颔首垂眉,柔顺道,“奴家全听少夫人安排。”

众人吃惊!

沈姑娘竟同意做妾?

沈姑娘不是第一日来侯府,全侯府都知道沈姑娘心高气傲,天天叫嚷着一夫一妻,不让她们下跪,教育她们要人人平等,还让她们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

听听,这像话吗?

瘦马就是瘦马,以色侍人,没规矩。

但今天怎么突然柔顺了?难道世子暗中答应了瘦马什么要求?

沈眠眠——呵呵,能不同意吗?

按照原剧情,女配是不肯做妾的,但奈何人家重生女手腕高,先利用夫人挑唆女配和世子的关系,之后又用几件事煽动女配情绪,让女配和世子天天吵架,直把世子吵得身心俱疲。

后来女配怀孕后,整天胡思乱想,诬赖世子出去搞女人,世子一气之下,真的赌气搞了两个女人。

女主顺势将那两个女人抬成妾,还给两人当靠山。

那两人有少夫人授意,就天天来闹腾女配。

女配怀着双胞胎,整天吐得昏天暗地,哪受得了这个?险些小产,更把怨气发泄在了世子身上。

世子本来还心存愧疚,被女配骂得狠了,不仅愧疚烟消云散,还开始理直气壮起来,扭头就去宠幸那两个妾室。

其中一个妾室很快就怀孕了。

女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时姜茵锦来了,说了几句体己话,又帮女配分析了下利弊得失,

说:如果女配不当妾,没名没分地连累孩子,长子身份便被其他妾室的孩子占了去。

最终,女配妥协,同意当了妾。

她清楚记得,书里有一句话,是女主姜茵锦的心里话——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眠眠——对呀,早知如此,干啥折腾?直接当妾不就行了?她可不想和女主折腾宅斗。

所以,她很痛快地同意了。

房间内,有那么一瞬间安静。

饶是姜茵锦,也疑惑,猜不透沈眠眠到底是重生,还是什么。

若是重生,怎么肯做妾?

若不是重生,为何没做和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姜茵锦垂眸沉思片刻,很快计上心来——没关系,过两天沈眠眠身旁的丫鬟含蓉,弟弟会重病,需要银子。

上一世,含蓉弟弟的病,是她给的银子,含蓉投靠了她,但后来被人发现。

如果沈眠眠是重生,拥有上一世记忆的话,会赶在她收买含蓉之前,把银子给含蓉,或者干脆将含蓉赶走。

通过这件事,她就能判断沈眠眠是否重生了。

如果沈眠眠也重生,那她就得改变下策略。

随后,姜茵锦又和沈眠眠说了一会子话,便让她退下了。

……

沈眠眠带着含蓉,离开牡丹院,往自己的明月院走。

一边走一边思忖着——姜茵锦是肯定发现“剧情”不对了的,绝对怀疑她知道剧情,她也绝对不能暴露!

论身份,她不如姜茵锦尊贵。

论计谋,她更不如姜茵锦的博学多才。

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姜茵锦有一世的记忆,她却知道两世的剧情。

如果她不暴露,剧情还都按照原文走,她好歹还能防备着点。

一旦暴露,人家姜茵锦会改变策略,到时候她失去“未卜先知”的金手指,肯定被姜茵锦耍得团团转,人家可是宅斗文女主角啊,她想想都瑟瑟发抖。

所以!坚决不能暴露!

想着,她看了身旁丫鬟一眼——原文里写,含蓉弟弟生病,两世都是女主帮的含蓉,女主会不会用含蓉弟弟的事来试探她?

嗯,这件事,她得想一想。

很快,两人回到明月院。

沈眠眠本想让人弄水,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但刚一回来,就见床上睡着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倒霉催的脑残凤雏。

凤雏……不对,是世子白轻舟听见响动,便扛着滔天睡意,艰难地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喃喃道,“眠眠,你回来了?”

少年穿着雪白里衣,此时衣领松松垮垮,露出清瘦的胸口,以及精致的锁骨。

瓷白的皮肤,直接与里衣融为一体,乌黑墨发垂下,与雪白形成强烈对比。

加之少年容貌生得极好,纯净得如神佛身旁的童子,这般敞着衣领,真是……好生诱惑。

可惜,这漂亮的脑残凤雏,不对她胃口。

她不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少年,更喜欢八块腹肌的猛男。

她知道原文作者也是这个喜好,所以让摄政王当男主角,世子当了炮灰男配。

沈眠眠从少年春光乍泄的领口收回视线,“世子怎么来奴家这了?怎么不回清风院休息?”

“你去牡丹院了?她刁难你了吗?”

“少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怎么会刁难奴家呢?少夫人让奴家做妾,奴家同意了。”

少年一愣,“同意做妾?你之前不是一直拒绝做妾,还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啊,这……”沈眠眠一愣,这才想起,她当妾确实能避开女主即将挑起的宅斗,却不好对凤雏解释,“奴家……改变想法了。”

少年直接翻身坐起,瓷白俊秀的面颊,满是恼红,“谁让你同意当妾的?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沈眠眠心里这个郁闷——背叛你?大哥,我不当妾,那就是一个宅斗活靶子,女主有的是机会带夫人来找茬,然后挑拨我们俩。

小说里,你倒是搞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我呢?哦不对,是穿越女呢?丢尽了脸、吃尽了苦头!

让她像穿越女那样被宅斗得焦头烂额,做梦!她才不干!她只想安安全全想个办法穿出书!

那么,怎么穿出书?

她之前看的穿书文,写的都是只要剧情结束,就能成功穿出去。

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少年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我不管你在牡丹园受了什么委屈,我去找母亲说。”

沈眠眠吓得差点尖叫,一把抱住他,“不是,请世子听奴家说!奴家之前说要一夫一妻,都是气话,便是那当朝公主,也不敢逼着驸马不纳妾的,更何况是奴家这等卑微身份?”

笑话,凤雏找夫人“评理”,最后所有锅都她来背,她疯了吗?

不行,她不能再像穿越女那样整天和这个无脑天真的凤雏腻来腻去,当一个连体活靶子让女主随时攻击了,她必须要和凤雏拉开一定距离,让凤雏降降温!

少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你这样……让我很陌生。”

沈眠眠被醍醐灌顶——哦对了!原书里,世子和原主真正离心是因为什么?正是因为这个“陌生”!

原本世子喜欢原主,就是因为原主各种惊世骇俗的言论,要不然怎么说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脑残卧龙不顾周围环境的奇葩言论,在脑残凤雏的耳朵里,变成了挑战命运的宣言,所以被迷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后来,因为重生女出手,原主被嫉妒和金钱欲所打败,成了一个不断邀宠、要银子的庸俗女子,被世子所陌生。

世子这才彻彻底底不喜欢原主!

这套理论并不是她总结,而是原文里,人家女主总结出来的,也是女主的“作战方向”。

如果她利用这个“方向”,给两人感情主动降温,不让凤雏这么上头,动不动就跑去找夫人理论,女主会不会就少了一个宅斗契机?

沈眠眠瞬间找到了方向,“让世子失望了,其实奴家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奴家也不是拥有雄厚背景的官家大小姐,奴家只是个瘦马而已,正常理应做外室的,连个正经妾都当不了,怎么会要求一夫一妻呢?

之前那么说,是为了吸引世子的注意,不做这妖艳货色中的一股清流,又怎么会成功吸引世子,再被带回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呢?

奴家那么说,只是不想当外室而已,世子为什么这么看着奴家?世子是不是很感动,如果感动的话,给奴家一些银两吧。奴家今天去拜见少夫人,见少夫人穿戴极好,奴家好眼馋呢。”

看着少年的脸色从惊讶到愤怒、从愤怒到失望、又从失望到绝望,沈眠眠给自己这一番话打了满分。

她真是个天才!

但同时,沈眠眠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如果一下子把世子得罪,扔她出侯府怎么办?

“世子,您破了奴家的身,可得为奴家负责呀,不能把奴家丢出侯府!”

这一点必须要强调!

她的脸太美了,典型的红颜祸水!

她倒是不介意当祸水,但不小心变成红颜薄命,岂不是死定了?

所以既要和世子拉开一定距离、感情降温,又要厚着脸皮留在安宁侯府!

少年定定地看着女子,平日里清澈莹亮的眸子,暗淡下来,干净的眼角也泛起了红,清朗的声音颤抖,“眠……眠眠,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

沈眠眠眨了眨眼,“让世子见笑了,这是我们瘦马培训课程之一:我们要身世没身世,要容貌……倒是挺好看,但哪个达官贵人不是见多了美女?所以我们就要提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吸引官爷们的注意。”

少年声音更抖,“既然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为什么不继续那么说?”

沈眠眠一脸无辜,“瞧爷说的,这男人呐,耐心有限,没得到女人身子时,女人说什么他们都爱听;一旦得到了身子,可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聪明的瘦马,不会等到男人耐心耗尽时才转变策略,要提前改变,防患于未然呢。”

“……”

肉眼可见,少年脸色更白了。

他皮肤本就白皙得犹如女子,如今因为苍白,更是好似将薄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透出来。

少年抿了抿唇,最后木然地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

沈眠眠立刻上前,“奴家伺候世子穿衣……”

少年甩开她,冷声道,“不用。”

沈眠眠也没坚持,扭头对丫鬟道,“含蓉,你去帮世子穿衣。”

“是,沈姑娘。”含蓉上前,帮世子去穿了衣服。

穿好衣服后,少年便离开,浑浑噩噩。

当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好似要扭头看她,但最终还是没勇气回头,出了房门。

少顷,

待世子走后,含蓉终于不解地问道,“沈姑娘,您为何要说那些话?”

沈眠眠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啊?说什么话?我只是实话实说呀,这都是我们瘦马培训俱乐部教给我们的。”

“但……但……”含蓉最后还是没说出心里话——你们瘦马手段都这么拙劣的吗?传说中,瘦马可不是这样呀!

沈眠眠看着含蓉,心里想——等含蓉被女主收买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把今日的对话告诉女主吧?

让女主知道,她和凤雏不是铁板一块,用不着费心挑拨搞宅斗了。

她也得赶紧想想,怎么既保留主线剧情,完成主线剧情,又保住小命。

……

很快,

世子气冲冲离开明月院,回到清风院的消息,便传到了姜茵锦耳中。

姜茵锦站在窗前,看向明月院的方向,“世子为何会离开?明月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忖片刻,沉声道,“来人。”

丫鬟初雪上前,“少夫人,奴婢在。”

“你去明月院将含蓉……”声音一顿,“算了,不用了,距离那件事也还有五天,五日后,我再问她。”

——

——

写到这里,再提醒下读者姐妹。

尤其是一些危机感很强的姐妹,你们放心,你们担心的可怕剧情,本文都没有!本文以温馨治愈为主,前面剧情是必须有的,但不会出现【女主因愚蠢而失误被坑】【养虎为患】【功劳被冒领】【相爱后失忆再来一遍】等等自虐剧情。

作者比你们还怕自虐!作者是从来不看虐文的!

相信作者,大胆看下去,( ′` )比心

五日后有什么事?

答曰,含蓉弟弟重病需要银子的事。

这五日,脑残卧龙和脑残凤雏并未见面。

沈眠眠被抬上了妾,还是贱妾。

沈眠眠从含蓉那里得知,这个国家的妾室也分等级,分别为贵妾、良妾、贱妾、侍妾四等,还有连妾都算不上的,偏房、陪房、婢妾等。

贵妾的地位最高,仅次于正妻,能参与到家族的活动中,甚至还能代表正室出席一些活动。一般是出身不错的庶女来充当。

良妾是第二等,一般是正室的亲属,例如说正室的陪嫁丫鬟抬成的妾,方便帮正室生孩子,或固宠。

后面的妾室,就不值一提了。

按照原文,姜茵锦给沈眠眠安排了贵妾,如今却是贱妾。

沈眠眠严重怀疑,姜茵锦此举是为了刺激她,让她造作起来,但她不在乎的,她只想安心地苟下去,苟到剧情完结。

就这样,一晃五天过去。

这天下午,

沈眠眠正拿着自己制作的扑克牌,准备玩几把纸牌接龙打发时间,就见含蓉失魂落魄地进来。

进来后,二话不说,噗通一声给她跪下。

沈眠眠——开始了!开始了!开始走剧情了!

含蓉肯定是弟弟重病需要银子,所以来向她求救。

果然,含蓉苍白着脸,眼泪簌簌而下,“姨娘,求您救救奴婢!”

沈眠眠放下纸牌,明知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含蓉狠狠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道,“奴婢……奴婢的弟弟重病,现在急需银子找大夫,但……但奴婢家实在……拿不出银子了,求姨娘帮帮忙,借奴婢一些银子,以后奴婢用月钱还姨娘,求求姨娘了。”

说着,又开始磕头。

一下一下,梆梆作响!

沈眠眠心疼死了!

她都想掏银子给含蓉了,但理智告诉她,还是别多管闲事。原因有三:

第一,原文里,女主活了两世,都帮了含蓉,只不过第一世帮含蓉是无私帮助;第二世则是直接把含蓉收买成了眼线。

现在她当了妾,和原文里发生了不一样之事,如果再帮含蓉,会不会发生更大的蝴蝶效应?

第二,原文里写,女主帮含蓉后,既给银子、又帮找名医,却不知是名医功劳,还是女主的主角光环,含蓉弟弟康复了。

人家女主有主角光环,她没有,如果因为她的插手,含蓉弟弟反倒治不好怎么办?好心办坏事,她会不会愧疚?

第三,女主肯定是会收买眼线的,如果买了含蓉,好歹她还有所防备,如果没买含蓉,那就热闹了,她就得天天玩狼人杀,猜到底是谁才是眼线。

相反,如果含蓉留下,主动权就在她了,含蓉汇报什么,完全取决于她想告诉女主什么。

想到这,沈眠眠讥讽道,“借你?本姨娘的银子还不够花呢。”

含蓉震惊地抬起头,“姨娘……您……您真不管奴婢吗?您……您之前还说要和奴婢做姐妹,还不让奴婢下跪,现在……真的不管奴婢吗……”

沈眠眠装得不屑一顾,“姐妹?呵,你拿什么和本姨娘当姐妹?拜托,本姨娘是主子,你是奴婢,主仆有别。

再者说了,之前说那些话,都是我们瘦马的话术,为了吸引世子的,现在本瘦马都当主子了,谁还和你一个臭奴才称姐道妹,你配吗?”

含蓉身子僵了一僵,随后面如死灰。

沈眠眠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因为含蓉有恨意,才能叛主叛得理直气壮,减少负罪感。

嗯,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又嫌弃地摆了摆手,“去去去,要哭出去哭去,扰了本姨娘的好心情。”

含蓉眸色暗了暗,“……是,奴婢……知错了……”

说完,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出去了。

沈眠眠看了很久含蓉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扑克牌,之后扬手丢了一地,赌气似的躺回床上。

深深叹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呢?

和女主为敌?

不不不,她没勇气和战斗力爆表+主角光环+金手指的重生女主火拼。

姜茵锦第一世,是含恨而死,人家肯定是要报仇的。

她这上帝视角的人,也没理由阻止人家报仇,问题是……她死了,能离开书吗?

这本小说,是言情小说。

而言情小说的主线就是谈恋爱。

换句话说:感情线是主线,只要男女主相爱、成亲、甚至生了孩子,故事多半就结束了。

爱情故事结束,也许她就能穿出去。

当然,也不排除爱情故事结束,她依旧没穿出去,那样的话……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她既不能破坏主线、又不能任由主线发展。

也就是说,要尽量缩短、弱化女主的宅斗线,让女主别弄死她;再增强、促进女主的感情线,想办法让女主和摄政王提前见面,提前看上眼、迅速相爱。

只要她活着撑到女主感情线结束,就大功告成了!

就这样,沈眠眠把未来“任务路线”“作战计划”定了下来后,便心满意足地睡了去。

……

牡丹院。

见初雪将浑浑噩噩的含蓉带了回来,姜茵锦终于放了心。

她没追问沈眠眠的事,而是立刻着手处理含蓉弟弟的事。

不仅出银子,甚至还亲自把含蓉带出侯府,找到与姜家交好的京城名医,为含蓉弟弟诊治。

名医手到病除,含蓉弟弟立刻转危为安。

含蓉全家对着姜茵锦又跪又拜,发誓全家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夫人的救命之恩。

当回侯府时,已是傍晚。

含蓉先是回明月院伺候沈姨娘用晚膳,之后趁着沈姨娘休息,便趁着夜色,离开明月院,去了牡丹院。

明月院的房间内,

沈眠眠趴在床上,回忆含蓉冰冷的眼神,扯了扯嘴角,“看来剧情是正常发展了,真好!求求老天爷了,快让那该死的男主角摄政王来吧,然后和姜茵锦立刻看对眼,和离、再婚,一胎八宝!我就可以回家了,阿门!”

同一时间,

另一个房间。

含蓉将五天前,自世子从明月院赌气离开到现在,沈姨娘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她哪知道,当时沈姨娘对世子说话时,是刻意让她留下的,就是为了让含蓉听见,再转述给姜茵锦?

姜茵锦静静听着,眉头微微皱了皱,“瘦马培训的话术?你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话术?”

含蓉认真道,“回少夫人,奴婢也不知瘦马有什么话术,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沈姨娘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这五天,沈姨娘与世子并未见面。”

姜茵锦不解,“那这五天,她都做什么了?”

含蓉回答,“沈姨娘早晨起床,先坐在梳妆台前半个时辰,然后梳洗用早膳,早膳结束出去散步一炷香的时间,回来再去梳妆台前坐一个时辰,然后玩玩纸牌,看看风景,准备用午膳。

午膳后,出外散步半个时辰,回来睡个午觉,醒来后,到梳妆台前坐一个时辰,再学一会女红,便准备晚膳。

晚膳后,出外散步一炷香的时间,回来去梳妆台前坐半个时辰,之后沐浴,沐浴后在去梳妆台前坐一个时辰,差不多便睡了。”

“……”众人。

姜茵锦不解,“坐在梳妆台前?”

“对,就是坐梳妆台前。”

“……”姜茵锦又问,“坐梳妆台前时,她做什么吗?”

“回少夫人,姨娘什么都没做,就是愣愣干坐着。”

“你没问问?”

“问了,姨娘让奴婢别管。”

“……”

饶是有重生记忆的姜茵锦,都想不通沈眠眠的行为了。

她凝眉思考片刻,道,“好,我知道了。以后发生什么,立刻报给初雪或者初雨便可。”

“是,少夫人。”

就在含蓉以为,少夫人让她离开时,却见初雪送上来一只荷包。

姜茵锦笑容温柔,“含蓉,拿着吧。”

含蓉见那荷包的形状,就猜到里面放有银子,急忙跪地,“不……不可,少夫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今天下午少夫人帮奴婢请名医,还抓了名贵药材,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奴婢怎么能再拿少夫人的银子呢?”

姜茵锦使了个眼神,初雪便将荷包硬塞到含蓉手里。

是五两银子。

含蓉一个月的月钱都不到一两,这银子对于她来说,算是很多了!

姜茵锦声音更是温柔,“你接了我的银子,也算是帮我积阴德,平时初雪和初雨碰见急事,也都是拿银子的。”

初雪立刻道,“是啊!含蓉妹妹且拿着吧,去年我家母亲生病,少夫人也给了的。”

姜茵锦笑道,“在我心里,你与初雪、初雨都一样,回去吧。”

含蓉内心激动,现在便是把一条命给少夫人,她也是愿意的!

人家初雪和初雨可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她何德何能?

最后,含蓉再次磕了几个头,这才心怀感激的离开。

……

明月院。

房间里,沈眠眠坐在梳妆台前欣赏自己的绝世容颜,一边欣赏还一边忍不住道,“人都说月下赏花、灯下赏美人,果然如此!真是太美了!人怎么能长得这么美呢?从前说什么倾国倾城,我不信,我觉得再好看也就那么回事,现在……我真信了!太漂亮了,脸上竟然没汗毛和毛孔,我的妈!这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吗?”

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眠眠猜想是含蓉回来了,急忙闭了嘴。

但进来的,却不是含蓉。

是白轻舟。

沈眠眠心里郁闷——这家伙怎么又来了?上回说得还不够狠吗?一会又要说伤人的话了?哎,看来又要损功德了。

沈眠眠暗暗叹了口气,之后从梳妆台前起身,绝美的面颊,挤出了一抹庸俗到极限,可以堪比青楼老鸨的谄媚嘴脸。

“矮油~什么风,把世子爷吹来了?世子这是饥渴难耐,来和奴家翻云覆雨了?”

“……”

白轻舟震惊地盯着女子,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是看着一个怪物!

沈眠眠抚了抚自己滑嫩得犹如剥壳鸡蛋的面颊,“世子为什么这么看着奴家?”

本来她想再给小凤雏几句,让单纯的凤雏知道下什么叫世间险恶,但转念一想,如果她真把凤雏惹急了,直接被丢出侯府就糟了!

她必须要拿捏一个度,既让脑残凤雏反感,又不至于扔出去。

所以,不能骂人家,只要让人反感就行了。

想到这,沈眠眠靠了过去,一只手环在少年窄瘦的腰间,一只手附上少年的衣襟。

有一说一,凤雏虽然有些男生女相,但个子不算矮,而且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以后这个子还会继续长的。

为何沈眠眠这么肯定?

因为男孩子长个子时,身材是瘦高瘦高。待身高长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往壮实上长。

少年明显还处在“拔个子”的阶段。

一阵淡淡香气,缭绕在她的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

与从前大学男生打完篮球的汗味,和上班后男同事身上油腻的香水味不同,干干净净的,属于少年的味道。

就在沈眠眠准备竖起她那堪比模型的完美鼻子,再嗅一嗅时,人已经被推了出去。

“沈眠眠,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能不能告诉我?”

沈眠眠直接被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啊,疼……”

白轻舟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去,“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沈眠眠伸出水蛇一般的手臂,绕上少年的脖子,嘴唇凑到少年耳旁,轻轻吹了下气,“人家的小屁屁好疼疼,要大爷给揉一揉。”

“……”白轻舟。

最终,白轻舟还是将她扶了起来,安置在软榻上,之后红着脸把她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拿了下来。

沈眠眠“娇哼”一声,“睡都睡了,世子怎么还害羞呢?倒是比奴家还像小姑娘呢。”

果然,白轻舟脸上的红,少了一些。

他沉默许久,之后抬起眼,眼神认真,“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姑娘?”

“……”沈眠眠一愣,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当然不是,奴家一直都喜欢世子,如果不是世子,奴家就要伺候那些肥头大耳的富商了,怎么有机会在香喷喷的世子身旁啊?”

说完,沈眠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是瘦马,应该是被嫖的。

但此情此景,怎么好像她嫖人家?人家是干干净净的纯情少年,她好像是一个油腻大叔。

虽然她的初衷是恶心一下世子,让世子对她没兴趣,但结果……好像有点过犹不及了。

白轻舟冷着一张脸,清澈的双眸里满是严肃,“眠眠,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吗?告诉我,要不然……我们私奔?”

沈眠眠怔住——不是,这脑残凤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私奔?拿什么私奔?

先不说两人能不能跑掉,也不说安宁侯府会不会掘地三尺的寻找,只说他们出去后,干什么营生?

她虽然是穿书女,但大学学英语,在这里四舍五入相当于废物。

他呢?要读书没科举、要武艺没练武,怎么谋生?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身份怎么解决?没有身份和户籍,有土匪来抢劫,他们报案?

尤其是她这张脸,只要她以平民的身份出现,分分钟被人抢走。

而且世子长得也不安全,唇红齿白、貌比潘安,分分钟被人抓去当小相公。

两人出去后,就不是脑残卧龙和凤雏,变成小肥羊卧龙和凤雏了!

沈眠眠摇头,“世子别闹了,奴家这么辛辛苦苦勾引你,就是为了来侯府享清福,怎么会愿意出侯府呢?”

“你……”少年紧紧咬着牙,眼圈微红,“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勾引我?”

沈眠眠立刻抛了个媚眼,“讨厌啦,人家不是一直在勾引?来,亲亲。”

说着,夸张地噘起了嘴,凑上去,往少年淡粉色薄唇上蹭。

白轻舟猛地把她推开,“沈眠眠,别以为你有了身份,我就拿你没办法!我现在……我现在就去和姜茵锦洞房。”

沈眠眠一愣,紧接着发出爆鸣声,“不要!”

她心中呐喊——开什么玩笑?人家是摄政王的女人!

摄政王啊!

摄政王要是知道你染指了他的女人,不得把我们俩挂墙头晒成肉干!?

白轻舟虽然不知沈眠眠为什么不同意,但他能看出她脸上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这回应该是歪打正着地蒙对了!

女子这么有恃无恐,就是拿准了他心里只有她,既然如此,他就要让她看看,他也能碰别的女子。

想到这几天的痛苦,白轻舟异常痛快,“不要?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别忘了,你只是个贱妾!”

狠狠打击女子的骄傲。

沈眠眠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是贱妾,你叫我贱人都行!答应我,别去碰少夫人行吗?除了她,你碰谁都行!”

她这么苟着,就是想活着结束剧情。

但如果招惹摄政王,她还活什么活?那摄政王的人设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她宁可落在姜茵锦手里,都不想落在摄政王手里!

姜茵锦是女主,最多把她害得乱棍打死,或者卖到青楼生不如死。

但如果落在摄政王手里,百分之一万,会被摄政王扔到城北诏狱去!

原小说里写,残忍嗜血的摄政王以酷刑审问犯人为乐,所以经常到城北诏狱去玩乐。

听听,这像正常人的爱好吗?

别的官员休沐,要么在家陪家人、要么出去会朋友、要么游山玩水,摄政王休沐直接往诏狱里钻!

也就女主角能驾驭这种变态吧!

这炮灰凤雏竟然要去睡变态的女人,疯了吧?

沈眠眠一把拉住少年,诚恳道,“睡我!求你!别去睡姜茵锦!只要你不睡姜茵锦,你想干什么都行!我花样可多了!”

白轻舟哪肯?

他一想到这些天的痛苦、被眼前女子耍得团团转,心中就有一团怒火!

他不喜欢姜茵锦,一点都不喜欢,但为了报仇,他一定要去同房。

想着,推开女子,转身就走。

“不要!”沈眠眠追过去。

正好含蓉回来,一进来就见世子和沈姨娘这一幕,吃了一惊,暗暗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回来,竟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无法向少夫人汇报。

就听世子大声道,“拦下她!沈姨娘禁足十天!”

含蓉立刻上前拦住沈眠眠,眼神闪过精明——她一会一定要想办法,从沈姨娘口中套出话。

……

牡丹院。

忙了整整一日,姜茵锦疲惫不堪,命人准备水、泡了个澡。

正在水里泡着,就听院子里传来“见过世子”“给世子请安”的声音。

她惊了一下——白轻舟怎么来了?是为了沈眠眠?

想到这,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放松了身体,闲适地靠在浴桶壁上。

初雨急忙迎了出去,见果然是世子,便屈膝问安,“奴婢给世子请安。请问这么晚,世子来牡丹院所为何事?”

白轻舟内心暗暗打退堂鼓,但想到某女眼神中的有恃无恐,便怒从心起,高声道,“大晚上,本世子来夫人这里,能有什么事?当然是睡觉,怎么,你们夫人不愿与本世子同房?”

所有人吃了一惊。

盥室浴桶里,听见白轻舟声音的姜茵锦也吃了一惊。

她顾不上沐浴,急忙抓紧桶壁,美眸紧张地看向屏风。

屏风的另一侧,是盥室的房门,而房门外,便是世子。

盥室房门是木质,不太隔音,所以声音清清楚楚,两人也好像仅在一步之遥。

姜茵锦唇角发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世子为何突然要来和她圆房。

……不行!她绝不和上一世的仇人发生肌肤之亲!

但怎么拒绝?说今日来月事?但她现在正在沐浴。

拿新婚夜说事?也不行,她在夫人那树立一个宽容大度的形象,为了早一日拿到侯府控制权,也为了能借着夫人的关系,认识某人。

她的目标是要狗男女的命!要整个安宁侯府的命!

她要报仇!

所以为了哄住夫人,她也不能落下善妒的形象。

门外,

白轻舟问,“姜茵锦人呢?”

初雨回答,“回世子,少夫人在沐浴。”

白轻舟点了点头,“本世子去房里等她。”说完,便抬腿去了房间。

伺候走了世子,初雨和初雪急忙进入盥室。

初雨脸上难掩兴奋,“恭喜少夫人,世子来了,说……今晚上留宿在这。”

“……”姜茵锦已经冷静下来。

她重新靠在浴桶里,缓缓闭上眼,“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是,少夫人。”

初雪和初雨本来想留下伺候少夫人,见少夫人赶人,也只能离开。

盥室内,水气氤氲。

热气一直在蒸腾,但泡在花瓣温水中的美人,面色却没有娇红,只有一片苍白。

她在衡量。

若今日同房,夫人会高兴,会对她进一步放权,也会带她去结识其闺蜜,瑞安公主。

她想要让白轻舟死,让安宁侯府彻底灭亡,就要为其安一个最大的罪名。

什么罪名最大?

造反!

如果她记忆没错,三年后锦王会造反,秦王护驾有功,灭了锦王,成为摄政王。

而锦王与其皇姑,瑞安公主走得极近。

只要认识了瑞安公主,她再煽动安宁侯投靠瑞安公主与锦王,就成了反贼。

而她,只要拿捏好时间,造反之前与白轻舟和离便可。

即便是无法和离,她也会将此事暗中泄露给秦王,向秦王投诚,做秦王的眼线。

姜茵锦缓缓勾起唇,氤氲的水汽重新将她面庞蒸腾得出绯色,她已经有办法,避免同房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

房间内,

芙蓉帐,丫鬟悄悄点燃了助兴的熏香。

姜茵锦换了一身鹅黄色柔丝长裙,松松的穿在身上,将她窈窕的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

头发未梳发髻,披散在身后,与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的丝带。

两束发丝,垂在两颊,将她本明艳的面庞,趁得更是风情撩人,“妾身见过世子,让世子久等。”

她脸上带着温柔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

坐在软塌上翻书的美少年闻此声,瞬间紧张,姣好的面颊瞬间涌出许多红,眼神也慌乱地失了焦。

……

同一时间,另一个房间。

沈眠眠抱着被子,本以为自己会害怕到失眠,却没想到,怕着怕着,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就做了个梦。

梦见,在一个阴森恐怖的炼狱,头顶乌鸦横飞,啊啊叫着等待新鲜尸肉,

地上,蔓延着流动火红岩浆,上面只有几块石板,供人踩踏。

只要不慎落入石板间隙,人便瞬间灰飞烟灭。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通体黑色,甚至看不清其面容,用一种仿佛开着混响的低沉声音,冰冷道,“敢碰本王的女人,你们是自寻死路!”

沈眠眠这才发现,自己和另一个人紧紧绑在一起。

不是别人,正是白轻舟。

沈眠眠大喊,“摄政王饶命!我是无辜的!碰姜茵锦的是这个他,不是我!我……我取向很正常,我不染指姑娘!”

黑影哈哈大笑,之后声音越发癫狂,“有凤雏的地方,不就应有卧龙?你们炮灰卧龙凤雏,本就应该死成一团。”

说完,不等求饶,黑影便伸手一指。

那指尖仿佛出现闪电,将两人脚下的石板击碎,紧接着被捆在一起的两人就这么生生掉落岩浆里。

可怕的火热包裹了她,火舌也舔掉她脸上皮肤,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肉融化了,化成一种类似肥皂样的东西。

同样,身旁的凤雏也没好哪去,瓷白得透明的皮肉,融化,贴在她身上。

两人皮肉融合在一起,沈眠眠大喊一声——我不要变肥皂!

紧接着,

噩梦就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满是刺绣的帷帐顶,大口喘息,喃喃道,“还好……还好,是个梦……”

声音一顿,因为知道炮灰凤雏去睡女主了,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凤雏……人家摄政王说得对,你真是……自寻shi路!”

当白轻舟来到明月院的房间时,却见女子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呜呜哭着。

他低落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说着,如玉的面庞,绽放了笑容,连清澈的眸子也满是暖意。

正绝望哭泣的沈眠眠一愣,急忙抬头看去,见少年衣着完好,忐忑地问道,“你……睡了……她吗?”

白轻舟摇头,“没有。”

沈眠眠狠狠松了口气,“你被拒绝了?”人家重生女主,可是给狂霸酷炫拽的男主睡的,怎么会给这死炮灰睡?

白轻舟仔细想了想,“应该不算吧?她沐浴时,我在软塌上等着,等着等着,就冷静下来了。我觉得我不应该赌气,我答应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要做到,不能因为赌气所以违背诺言。”

沈眠眠又听见了那狗血的七个字,却莫名的没太大反感。

当然,也没感动,毕竟她知道,这许诺可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原主穿越女的。

她支着下巴,回忆原文里,穿越女的种种脑残行径,实在搞不懂白轻舟喜欢原主什么。

可能,这就是卧龙和凤雏的宿命?

正想着,就见少年已经自顾自脱衣服起来——干什么?这家伙又要……

沈眠眠刚要拒绝,但一想到,凤雏好容易冷静下来,决定不睡女主,星星之火刚要熄灭,她怎么能扇风?

“睡女主”和“睡她”比,她觉得还是选择后者吧。

少年脱了外衣,只着雪白里衣,靠着床沿躺下了。

伴随着少年挤进被子里,被子里也有了那种特有的干净香气。

沈眠眠想了想——她好像对凤雏也没太大抵触了。

然而,少年却没做进一步动作,只是背对着她,规规矩矩地侧躺在床沿。

“???”沈眠眠。

她也躺了下,合着眼,准备睡觉。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但从呼吸声判断,两人都没睡着。

沈眠眠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少年没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

“乱?”

“嗯。”

“讲讲?”

“……不了,我想把它想明白再说。”

“好。”沈眠眠不再问,也开始了思考——她原本计划是和凤雏拉开距离,减少女主对她的仇恨值,但今天却突然意识到,女主成功复仇之前,是不会减少仇恨值的。

所以,倒是用不着再刻意拉开距离了。

她的思考重点,应该是:如何在小说剧情结束之前,女主不害安宁侯府。

剧情结束后,若是能穿走,女主想怎么害,那就是女主的事。

若是穿不走……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接下来的剧情是怎样的?姜茵锦会做什么?

……

牡丹院。

姜茵锦将没用上的迷魂药放回抽屉里,随后让丫鬟提水,细细洗了手,这才躺回床上。

初雪和初雨都在,两人默默无言,一时间房间内充斥了许多哀怨。

姜茵锦收回思绪,抬起眼,“天色不早了,你们不回去休息,在我这儿做什么?”

初雪声音哽咽,“少夫人,您素来聪慧,就眼睁睁看那狐狸精将世子抢了去?”

初雨眼泪都掉了下来,“是啊,世子都来了,又走了,这若是传出去……世子真是欺人太甚!”

姜茵锦噗嗤笑出声,“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呵呵,传出去会怎样?外人会笑话本少夫人失宠?你们记住,娶妻当娶贤、纳妾便纳色,正室的任务可不是用色相伺候人,与妾室争宠,反倒是降了身价。”

两人见少夫人脸上确实没有悲伤,这才放了心。

姜茵锦知道两人关心自己,便破例地多说了几句,“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世子,而是夫人。”

“夫人?”初雪吃惊。

初雨倒是明白过来,“奴婢懂少夫人的意思了,少夫人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所以只要被夫人信任,顺利拿到管理侯府的权利,便达到了目的。

京城谁人不知,世子是个软骨头,这侯府从前是侯爷、夫人说话算,以后就是我们家少夫人说话算。”

“原来如此!奴婢也懂了。”初雪高兴起来。

姜茵锦宠溺地深深看了一眼,“懂了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可不想看你们打瞌睡。”

“是,少夫人。”

两人心情愉悦地问安,之后便离开,把守夜的任务交给下一级的丫鬟。

少顷,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姜茵锦脸上笑容才缓缓消失,幽幽道,“得到夫人信任?得到侯府管理权?呵呵,不,他们都要死!我要让整个安宁侯府,死无葬身之地!”

……

清晨。

姜茵锦早早用过早膳,便去主院给夫人请安。

安宁侯夫人丁氏见到姜茵锦,急忙招呼着过来坐下,“用过早膳了吗?”

姜茵锦颔首垂眉,恭敬良顺,“回母亲的话,儿媳用过早膳了。”

丁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一个眼神,丁氏身旁心腹嬷嬷,便将下面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正厅内,除了丁氏婆媳外,便只有两人的心腹。

丁氏期待地问道,“听说,昨天轻舟去你那待了一会?”

姜茵锦知晓丁氏想问什么,唇角勾起一抹不屑,但很快消失不见。

她垂着眼,美丽的面庞有着坚强,又好似些许委屈,“是,世子来时,儿媳正在沐浴,等沐浴出来,世子与儿媳说了两句话,便走了。”

丁氏面容僵住,之后神情有了尴尬,“可能……他可能是看你沐浴后太累了,儿媳你放心,一切都有我,一会我便和轻舟好好谈谈。”

姜茵锦眼底有了满意的神色,语气依旧恭良,“儿媳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当讲,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这做婆婆的都依你。”丁氏哄着儿媳,心里暗暗把那不成器的儿子骂了千百遍。

姜茵锦莞尔一笑,之后诚恳道,“其实,在成亲之前,儿媳已便知晓世子和沈姨娘的情况,儿媳是认可的。

儿媳是正室,深知自身职责,若以后真要操持事务,只怕对世子照顾不周。所以看着世子身旁有可心人、知冷知热,儿媳也能放心。”

丁氏大为震撼,惊愕地看向年纪轻轻却能这般端庄大气的女子,“好儿媳!你真是我的好儿媳!”

说着,立刻让嬷嬷打赏,有绸缎有玉器,自还有不少纹银。

随后,婆媳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在花园里散了步,才让姜茵锦回去。

回到房间。

姜茵锦换了身柔软的便裙,也卸下了温婉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初雪和初雨两人在旁陪着。

好一会,姜茵锦收回视线,淡笑道,“你们有问题?说吧,不用客气。”

上一世,直到她死,两名丫鬟依旧忠心耿耿,所以她对两人是极其信任的。

初雪见少夫人应允,才恭敬问道,“奴婢不懂,既然少夫人不在乎世子,只想得到夫人的信任,今次夫人赏了这么多东西,您为何还不开心?”

姜茵锦挑眉,“我表现得很不开心吗?”

两人齐齐点头。

“你们倒是了解我,”姜茵锦失笑着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我确实不太开心,因为太慢了。”

“太慢?”两人不解。

这一次,姜茵锦并未回答。

上一世,她成亲当天,世子并未与她同房,第二日去敬茶,世子也未到场。她能看出夫人的不悦,加之下午时,沈眠眠没给她敬茶,三日回门后,世子也未陪她回娘家。

如果这一世也如此,她便能利用夫人的愤怒,煽动夫人去找沈眠眠的麻烦,白轻舟定会为了沈眠眠与夫人争吵冲突。

他们每一次争吵,都会增加夫人对她的愧疚,进而让夫人补偿她,不仅赏她财物,还会带她去见瑞安公主,听她的、信她的。

但问题是,这一世竟变了!

婚后第二日敬茶,世子出现了。

下午时,沈眠眠也主动来给她敬茶。

三日后,世子虽不情愿,还是陪着她回门。

所以夫人对她的内疚,远远不够!

按照上一世的进度,夫人是两年后才带她私下里见瑞安公主,那时候锦王早就开始造反了!安宁侯府不可能靠近已经造反的锦王。

她必须要赶在锦王造反之前,把锦王和安宁侯府绑在一起。

所以,便要加紧进度。

无论用什么方法,要让沈眠眠和白轻舟闹腾起来,把夫人推到她身边。

想到这,姜茵锦冷冷一笑,之后道,“初雪,去明月院,把沈姨娘请来。”

明月院。

含蓉听下面的二等丫鬟通报说,牡丹院的初雪来了,便急忙迎了出去。

“初雪姐,你怎么来了?”

含蓉对初雪热络,不会引其他人的怀疑,毕竟初雪是少夫人的丫鬟,他们这些人理应巴结。

初雪亲切道,“少夫人请沈姨娘过去,说说话。”

含蓉一愣——请沈姨娘?难道少夫人要动什么手脚?

虽然少夫人对外的形象,都是和蔼可亲,但她作为少夫人的眼线,怎么会被这假象瞒住?

如果少夫人真的不在乎沈姨娘,也不会让她把沈姨娘的一举一动,汇报到牡丹院。

初雪暗暗使了个眼神,含蓉便点头,“初雪姐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辛苦含蓉妹妹了。”初雪笑道。

含蓉进了房间,

见沈姨娘盘着腿,在床上玩纸牌,便恭敬道,“姨娘,牡丹院的初雪来了,说少夫人请姨娘过去坐坐,说说话。”

沈眠眠玩纸牌接龙的手顿了下——过去坐坐?说说话?啧,这妮子绝对不安好心,她能避还是要避的。

想到这,沈眠眠深深叹了口气,“傻含蓉,你莫不是忘了,我被世子禁足十日。”

含蓉一愣。

“就昨天晚上的事,你回来时,世子要走、我要追,世子让你把我拦下来,又说禁足十天,想起来了吗?”

含蓉恍然大悟,“这……奴婢觉得,那是世子的一时气话,世子怎么舍得禁足姨娘呢?”

沈眠眠意味深长,“傻丫头,主就是主、奴就是奴,我只是个贱妾,不能恃宠而骄。世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得乖乖做,否则把世子惹怒了,我失宠了怎么办?去回初雪吧,就说等禁足结束后,我会主动给少夫人请安敬茶。”

心里想——给凤雏记大功一件!禁的漂亮!

含蓉又劝了几句,见姨娘依旧不肯,便只能去回话。

初雪得到消息,吃了一惊,急忙回牡丹院。

少顷,

消息带到了牡丹院,姜茵锦也惊讶,“禁足?世子那么宠沈姨娘,怎么会禁足呢?”

初雪,“含蓉说,她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争吵过。昨天含蓉回去时,世子正生气地往外走呢,之后便到了我们牡丹院。”

姜茵锦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随后道,“叫上初雨,随我去一趟明月院。”

“是,少夫人。”

随后,姜茵锦并未带其他下人,就带了初雪和初雨两人,去了明月院。

明月院,

众下人们见少夫人到来,都跑出来问安。

姜茵锦笑容端庄高贵,“免礼吧。”

含蓉道,“少夫人请到正厅坐坐,奴婢这就去把沈姨娘找出来。”

姜茵锦摆了摆手,“不用,我直接去看她。”

含蓉自是听少夫人的,根本不顾自家沈姨娘的意愿,就让人进去了。

当姜茵锦进入房间时,愣了一下,因为,果然如含蓉所说,沈眠眠坐在梳妆台前,好像是在……欣赏自己容貌?

提起沈眠眠的美貌,姜茵锦眼中便闪过不屑——以色侍人的瘦马而已,再美,也是瘦马。

正沉浸在自己盛世美颜中的沈眠眠,后知后觉发现人进来了,急忙起身,“少夫人来了?奴家给少夫人请安,”

之后还埋怨道,“含蓉你怎么不早点说,奴家好出去迎接少夫人。”

姜茵锦笑着走了过去,“妹妹别客气,随意来串门子而已,不用什么通报。本来想让你去我那坐坐,谁知,含蓉说你被世子禁足,是怎么回事?”

“啊?”

沈眠眠一愣——为什么禁足?这……对呀,为什么禁足来着?

“奴家只记得和世子吵了起来,但因为什么吵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少夫人能不能给奴家点时间,让奴家回忆一下,肯定能回忆出来。”

她不是不想说,是真没想起来。

但沈眠眠的认真之语,听在姜茵锦耳中,却成了挑衅。

不过,姜茵锦不在乎。

她来到软塌上,坐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

“……”沈眠眠——不是,你们俩才是小两口吧?

算了,别在意这些细节!

保命大法第一条:不能惹女主角,更不能惹男主角!

姜茵锦看向沈眠眠,“让妹妹做贱妾,着实委屈妹妹了,但我也是刚嫁入侯府、初来乍到,不敢再出格。”

沈眠眠急忙道,“少夫人言重,奴家出身卑贱,这贱妾最适合!”

姜茵锦幽幽叹息,“前阵子,我与好友小聚,听她说了一些关于瘦马之事,说你们都是孤苦可怜的姑娘。”

沈眠眠警惕起来——女主来她这,就相当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姜茵锦,“我一想到你,心里就难受。所以这两日,想了个法子。”

沈眠眠急忙婉拒,“奴家多谢少夫人为奴家着想,但奴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并无不满。”

姜茵锦直接忽略对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我做不了越级的主,而夫人能做,我觉得世子应该帮你争取一下。”

沈眠眠嘴角抽了抽——我说什么来着?在这等着呢。

世子新婚没几天,大婚没同房就算了,还要帮妾室争取位置,安宁侯夫人能乐意?

夫人肯定勃然大怒,迁怒于她,最后的锅还是她背。

沈眠眠面露感激,用最诚恳的语调道,“多谢少夫人为奴家着想,奴家对少夫人感激不尽。但奴家确确实实不在乎什么地位,只要能平平淡淡过一生就行。”

姜茵锦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世,沈眠眠可是最在乎身份的,还一直强调自己有自由、平等的灵魂。

退一步说,就算沈眠眠也重生,不至于性情大变吧?

除非她死后,安宁侯府发生了什么。

姜茵锦又仔仔细细地打量,在沈眠眠一双清纯不失妩媚的眼中,看不出重生的沧桑感。

意味深长道,“世子是真心爱你的。”

“少夫人明鉴,我们妾室……不对,是我们瘦马,生来就是玩物,这是我们瘦马的职业操守!我们不谈感情的!”

“……”

姜茵锦微微皱眉——虽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沈眠眠这般无欲无求,难道和她瘦马身份有关?

眼神闪了闪,继续道,“我与友人见面,她给我讲了一名传奇女子,名为染娘。染娘也是瘦马出身,与江南一名文人在一起,两人不畏世俗、坚持抗争,最后感动了身边所有人,最后染娘以正妻身份,嫁给了那名文人。”

沈眠眠故作惊讶,“真的吗?文人叫什么名字?”

“……”姜茵锦面色微僵,“名字,我不记得,但这件事不会记错的。”

沈眠眠揣着明白装糊涂,“少夫人人美心善,能不能帮奴家打听下,那位文人的名字,或者等回头奴家和前同事打听打听也行,这样不畏世俗的好人,奴家定是要好一番敬仰才行。”

潜台词是:再忽悠,我可要较真了!

挑破谎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较真。

不是非说瘦马能当正室嫁人吗?那她还真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问是哪个郡县、哪个文人、姓甚名谁,娶了哪个瘦马。

沈眠眠不愿意把事做得这么难看,但前提是,大家差不多就行了。

非要骑着她脸来害她?拿这种超越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常识来忽悠人?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姜茵锦眼神冷了下,抿了抿唇,“好,我会问友人。”

见对方收敛,沈眠眠见好就收,岔开了话题,“含蓉,少夫人来,你怎么不准备茶呢?”

含蓉这才恍然大悟,她光顾着关注事态发展,竟忘了敬茶,“奴婢有错,奴婢这就去准备茶。”

“不用了,”姜茵锦起身,面庞带着主子身份的悲悯笑容,“我那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沈眠眠也不拆穿,“少夫人百忙之中来看望奴家,奴家惶恐,等十日禁足结束,奴家会第一时间给少夫人请安敬茶。”

姜茵锦笑了笑,便离开了,这回没再以姐妹相称。

很快,房间内恢复了宁静。

含蓉略有忐忑,因为刚刚她没通报,就让少夫人进来,没尽到丫鬟之责。

沈眠眠重新坐回梳妆台前,“下回有人来,你就赶紧准备茶,你倒不开空,让屋外的丫鬟准备,别怠慢了客人。”

“是,姨娘,奴婢下回一定记得。”

“行了,下去歇着吧。”

“是,奴婢就在外间儿,姨娘若是有吩咐,唤一声,奴婢就进来。”

之后,含蓉便出了房间。

坐在外间,心中惶惶不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少夫人说瘦马染娘能当正室,她能听出,少夫人想燃起姨娘的斗志,让姨娘去争。

姨娘没和少夫人争辩瘦马是否能当正室,只追问文人的名字,这谎言便不攻自破。

从这件事上能看出,姨娘是有心计的。

但姨娘为什么不质问她:不通报,就把少夫人引进来?

按照道理,哪怕外人硬闯,当丫鬟的也得在房门口喊一声,提醒自家主子。

沈姨娘好像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不够聪明。

……

明月院外。

姜茵锦冷着脸,慢慢走着。

初雪气不过,“少夫人,奴婢看,那沈瘦马不识好歹!您明明为了她好,她却咄咄逼人。”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便是——沈姨娘咄咄逼人的追问,不给少夫人留面子。

姜茵锦想到刚刚的一幕,脸色更难看了,“我想不通。”

初雨问,“您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安守本分?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她有何目的。”

初雨和初雪自是要为主子分忧。

初雪试探道,“会不会就如沈姨娘所说,她不想争呢?”

姜茵锦没回答,却摇了摇头——如果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搞不好被骗了去,但她知道沈眠眠的底细。

初雨想了想,道,“搞不好她在装呢,听说瘦马都诡计多端。”

初雪恍然大悟,认同地点头。

初雨冷笑,“不过,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咱们走着瞧,她早晚会露馅。”

初雪,“没错!一定会露馅。”

姜茵锦听见了两人对话,却幽幽想着——等不及了,她不管沈眠眠到底为何性情大变,也不管沈眠眠到底想不想争,她必须要让两人去闹夫人!

想到这,姜茵锦勾起唇角——沈眠眠那下不去手,不是还有一人吗?她从世子那下手,不就行了?

“初雪,你去看看世子在哪,如果在侯府,就让她来牡丹院见我,说我有急事。如果她不在,就让门房盯着,一旦世子回来,立刻请到牡丹院。”

“是,少夫人。”初雪接了命令,立刻去了。

同一时间,

明月院。

沈眠眠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一边复盘刚刚发生的事。

按照原文,小说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宅斗部分。

女主重生后,利用一件件小事加大穿越女和世子之间的矛盾,让本就智商不高的穿越女像疯了一样闹腾,令世子越来越失望,两人感情越来越淡。

同时,每次穿越女闯祸,世子都要帮她善后,引发夫人的不满。

穿越女每次闹腾,都凸显出女主的端庄识大体,也让夫人对她越发喜欢,进而交出侯府大权。

但女主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宅斗,是为了复仇。

女主得到夫人信任后,通过夫人认识了瑞安公主,以及还未造反的锦王。

随后开始煽动侯爷和夫人,投靠锦王。

第二部分,是感情部分。

女主让安宁侯府投靠锦王,自己却暗中联系上了秦王,利用自己重生预知未来的优势,给秦王提供一个又一个信息,让秦王成功平复叛乱。

锦王造反虽失败,但与皇帝同归于尽。

秦王便辅佐年幼太子登基,自己则是成了摄政王,女主当了摄政王妃。

沈眠眠欣赏铜镜里,小美人那冥思苦想的绝美画面,同时也得到了结论——姜茵锦应该是暂时放弃挑拨炮灰卧龙凤雏之间的关系,直接去惹怒夫人了。

难怪刚刚一再暗示她,她的位置太低,可以再去夫人那争取一下。

还有,什么传说中的瘦马能当江南文人的正妻,呵呵哒!

突然,沈眠眠思绪一顿——等等,姜茵锦挑唆她不成,会不会从世子那入手?

不行,她得拦一下。

沈眠眠猛地起身,正要喊人,却又想起含蓉是姜茵锦的人。

她现在让含蓉找世子,这含蓉肯定先去姜茵锦那汇报,最后非但找不来世子,还会把她暴露。

沈眠眠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

想着,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撑着自己精致的小下巴,一双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小姑娘家家,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怎么看都看不够。”

……

白轻舟未出门,而是在自己书房里看书。

外人都说世子经常和沈姨娘厮混,其实,即便是两人日日黏在一起,白轻舟也是喜欢看书的。

只不过他不喜欢枯燥的学问,喜欢看一些杂书,包括农学书、工学书,甚至连兵法都经常看。

他从前也经常听沈眠眠讲一个名为叫中国的神奇国度,讲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王安石变法、唐宋八大家等等。

只是最近和沈眠眠闹了不愉快,所以才回了自己的清风院。

当然,还有一些个人的原因。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甚好。

白轻舟坐在书房、靠近窗子的桌案,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他如玉的面庞,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页书。

眼神是散的,许久未翻页,明显沉浸在心事中。

突然,贴身小厮观水进来,见世子正发呆,只能小声唤道,“世子?世子……”

白轻舟收回思绪,看了过去,“有事?”

观水道,“是少夫人请您到牡丹院去,说有急事。”

白轻舟了然,将书合上,便起身,“走吧。”

他晚上跑去牡丹院招惹姜茵锦,又临阵脱逃的跑掉,到底对姜茵锦,还是有愧的。

一个时辰后。

明月院,

含蓉匆匆跑了进来,“姨娘!主院来人了,说夫人让您过去。”

正在用纸牌打发时间的沈眠眠抬起头,“哦,知道了。”

放下纸牌,起来整理衣服,准备出发。

含蓉欲言又止。

沈眠眠瞥了一眼,心道——不用欲言又止了,我知道今天要倒大霉,还不知道一会夫人怎么罚呢。

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明知要罚,要不要做点准备措施?例如在膝盖上绑点什么?

好主意!说干就干!

沈眠眠先是把含蓉赶了出去,毕竟含蓉是姜茵锦的人,她怕含蓉使坏。

含蓉一走,沈眠眠就把各种帕子、巾子掏了出来。

先是选了几个柔软的巾子,方方正正地叠好,然后用帕子包裹,再系在膝盖上。

系完后,再在上面系一个帕子进行固定,确定正常走路不会掉落后,才小心翼翼出了房间,带着含蓉去牡丹院了。

一路上,含蓉又有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憋了住。

主院。

沈眠眠惊叹,这里比她明月院大了不知多少。

无论是庭院还是房屋摆设,都富贵大气,一看便是当家主母所居住之所。

沈眠眠小心翼翼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正厅。

却见正位上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妇人皮肤极白,容貌生得也极好,哪怕有岁月洗礼,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沈眠眠知道,这人便是安宁侯夫人、世子的母亲,因为母子两人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沈眠眠跪地,“奴家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趁着跪地的间隙,她快速打量了房间,发现除夫人外,只有一些得脸的嬷嬷丫鬟,世子并没在这。

转念一想也能理解:知子莫若母,夫人知道她儿子有多恋爱脑,儿子在,她没法收拾某个胆大包天的死瘦马。

丁氏绷紧着表情,眼神阴狠地瞪着跪地的美貌女子。

一想到这女子是肮脏的瘦马,还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一次次违逆父母,便怒火中烧。

丁氏没马上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顺便让瘦马跪着。

跪在地上的沈眠眠低着头——还好膝盖上做手脚了,不然这膝盖骨要废!

好半天,丁氏才冷冷道,“你可知,本夫人找你来,所为何事?”

沈眠眠用无比恭敬的语调,“回夫人,奴家不知,求夫人明示。”

丁氏冷笑声更甚,“你敢说,世子刚刚来让本夫人给你抬妾位,你不知情?”

沈眠眠开始演了起来。

她先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周身一震,紧接着惊愕地抬起自己那张惊艳的面颊,巴掌大的小脸,一片苍白。

紧接着,她伸手右手,“苍天在上,奴家沈眠眠对天发誓,世子来夫人这,奴家绝不知情!而且奴家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肖想其他妾位!奴家愿一辈子都是贱妾!如果奴家说一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日日被油煎、天天被剥皮!请苍天作证,奴家的一片诚心!”

众人吃了一惊!

第一次看见有人连辩解都不辩解,直接发毒誓!

沈眠眠——这不是废话吗?古代人最信这个,而且她问心无愧,为什么不发?明知道要遭罪,何必还走流程?速战速决不好吗?夫人那么尊贵,怎敢劳夫人操心?有这时间赏花逗鸟,不比在这生气强?

丁氏也吃惊,眼前一切,出乎她的意料。

丁氏看向身旁的李嬷嬷,李嬷嬷也回给夫人一个不解的表情。

李嬷嬷看向跪地的女子,狠狠道,“你以为发毒誓,就能撇清关系?”

沈眠眠眼含热泪,“也可以签文书,奴家按手印,保证这辈子就在贱妾位置上,永不抬妾位!或者嬷嬷帮奴家想个办法,怎样都行,奴家若肖想别的位置,您怎么惩罚奴家都行!”

“……”李嬷嬷也不如何是好。

沈眠眠眼底闪过精明,又道,“或者,可以把奴家送到别院,让奴家在别院待一辈子,奴家愿意耕田织布,来报答夫人、世子对奴家的拯救之恩,将奴家从那水深火热中,救赎到安宁侯府这般慈悲有福之地。”

“……”众人。

一时间,正厅里一片死寂。

丁氏和李嬷嬷相视一看。

李嬷嬷俯身,趴在夫人耳旁,小声道,“夫人,奴婢看着,沈姨娘不像是说谎。”

丁氏凝眉,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送别院?

呵,她也想送别院,但把她送走,世子肯定伤心,为了一个姨娘而伤了母子情,不妥。

姨娘抬都抬了,说明她也认了。

只要这瘦马老实本分,安宁侯府也不差她这一口饭吃。

丁氏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下头——是啊,只要老实本分就行。

想到这,丁氏冷冷道,“你敢保证,刚刚世子来,与你无关?”

“奴家保证!请夫人明鉴!”

“好,本夫人给你一次证明诚心的机会,”丁氏思忖片刻,“本夫人最近心燥,有人说,只要诚心抄写《大悲咒》便能舒缓。你既有诚心,那就你来抄。”

沈眠眠心中暗喜——抄《大悲咒》?行呀!她正愁最近纸牌玩腻了,不知道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正好学书法了!

穿书前,她就一直想学,没想到穿书后有机会。

想着,沈眠眠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之后虔诚道,“谢夫人给奴家这个机会,奴家保证每一个字都诚心敬意,也希望以奴家的诚心感动上苍,保佑侯爷、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保佑侯府蒸蒸日上、平平安安。”

众人惊——不愧是瘦马,真会说啊!

沈眠眠——承让!舔狗神功十重选手,让诸位见笑了。

丁氏也怔住,眼神中的戾气少了几分,“抄九百九十九份。”

众人倒吸一口气——九百九十九份?这得抄多少年?夫人这是让沈姨娘抄一辈子吗?

沈眠眠,“是,奴家定会认真抄写,”声音一顿,为难道,“不过……”

众人——果然!瘦马在这等着夫人呢!就知道,没人愿意抄写九百九十九遍《大悲咒》。

丁氏唇角也勾起一抹冷笑,讥讽道,“不过什么?说。”

她倒要看看,这瘦马如何强词夺理、扭转乾坤。

沈眠眠诚恳道,“回夫人,奴家的字很丑!但奴家保证一定好好练,每个字都会用心练。”

“……”众人。

丁氏疑惑,“你就是想说,你字丑?”

沈眠眠点头,“回夫人,是的,奴家怕夫人嫌弃。”

“不对啊,你们瘦马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丁氏问道。

沈眠眠眼底隐藏着精明,表情依旧诚恳,“不怕夫人笑话,是这样的。我们瘦马培训基地使用因材施教法,女童买进去后,首先要进行考核。

考核分琴棋书画若干项目,发现天赋后,才针对天赋进行培养。这样既节省师资,又能集中精力发展特长。

不才,奴家进去后,琴棋书画每一样都不合格、没天赋,所以他们就没教奴婢琴棋书画。”

看,这不就解释,她不会那些东西了?她真是个天才。

众人震惊!

丁氏也忘了鄙夷,面露惊讶,“琴棋书画,什么都没教你?那你拿什么取悦……咳咳,用什么来做才艺?”

沈眠眠,“回夫人,奴家这类瘦马,主打一个绝世而立。容貌姣好不说,对外就说自己追求人人平等、婚姻自由、一生一世一双人,教官说,那些权贵老爷看多了规规矩矩的千金大小姐,碰见这种语出惊人的女子,往往没有抵抗力,会立刻沉迷。”

看!又圆上了!

沈眠眠觉得,如果她当天才二号,就没人有资格当天才一号。

众人再次震惊!

丁氏彻底绷不住了,急忙问道,“你说的那些一夫一妻,都是假的?”

沈眠眠点头,“没错,都是假的,是话术!一国公主都不敢说驸马不纳妾,奴家怎么敢呢?奴家出身卑微,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奴家绝不抬妾位,奴家是最最最最安守本分的了!”

众人再次震惊!

每次众人觉得,接受了沈姨娘的荒唐言论,之后沈姨娘都能说出更荒唐的!

一浪接着一浪!将所有人震惊点,推到顶峰。

大家是彻底信了——这种瘦马就是专门惊世骇俗的,不仅震惊了世子,如今也震惊了她们!

果然和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不同,难怪江南瘦马那般出名,是真有法子啊!

丁氏不顾形象,嘴角扯了扯,“……好吧,本夫人姑且信你。这些话,你同世子说了吗?”

沈眠眠一脸的老实巴交,“渗透了一些,还没全说,怕一口气说完,世子经受不了打击。所以最近世子没怎么见奴家,都在清风院,慢慢消化呢。”

丁氏突然觉得一切很可笑,“你明知如何吸引世子,为何不一直用那话术?为什么现在自揭阴谋?”

沈眠眠,“回夫人,话术归话术,只能短时间吸引眼球,长久不了。世子乍一听新鲜,所以被奴家吸引,但新鲜感总有一天会消失。

与其等着世子没了新鲜感,对奴家厌了,还不如采取主动,一点点露出奴家庸俗不堪的真面目,让世子慢慢接受呢。

再者说,世子慈悲善良,为奴家着想,所以奴家哪怕冒犯夫人,也不能看着夫人和世子母子生隙,做这种事,奴家可是要遭报应的!”

瞧!她又圆上一个!

现在突出自己怕报应,来肯定之前毒誓的含金量。

她真想仰天长啸:天才,不过如此!

丁氏又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之后猛喘了几口气,“罢了,你先回去吧,一会本夫人便让人送去纸笔。”她也得缓缓。

“是,奴家先告退了。”

沈眠眠也没再扯那些没用的废话,起身恭恭敬敬地出了正厅房门。

离开主院,快乐地走在石板路上,

越想越开心——她这样,就消除夫人的仇恨值,以后姜茵锦是想折腾炮灰凤雏、还是折腾凤雏他妈,都和她无关了。

她该表示的都表示,该亮的拳头也小亮一把,相信姜茵锦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再招惹她。

她以后就抱着这999份《大悲咒》好好过日子。

抄一辈子。

999不够,就9999,闲着也是闲着。

含蓉疑惑地看向身旁女子,却见女子娇美的面庞满是笑意,本就如琥珀一般的眸子,亮晶晶犹如天上的星,红艳艳的唇也勾成月牙。

她伺候沈姨娘,自是知晓沈姨娘的美、习惯了沈姨娘的美,但此时此刻,依旧被沈姨娘吸引得移不开眼。

此时的沈姨娘,如同天上的太阳,耀眼、刺目,却又发出一些剧烈的欢快,这欢快好似能传染,连带着她也快乐了。

……虽然,她只是监视姨娘的眼线。

“姨娘,您……很高兴?”含蓉小声问着。

沈眠眠点头,“是啊。”

“为什么这么高兴?”含蓉问完,就有些后悔,怕引起沈姨娘提防。

“因为我安全了呀,我向夫人表忠心,夫人暂且同意了,以后只要安安静静生活就好了。”

“……”

含蓉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到具体哪里不对。

……

主院。

人走后,丁氏也回了房间,与李嬷嬷一起。

丁氏一个眼神,李嬷嬷便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房间里只有主仆二人。

丁氏,“阿园,你觉得,这沈姨娘今日所说,是真是假?真有多少、假有多少?”

李嬷嬷叹了口气,“奴婢也不知,奴婢在后宅这么多年,自诩识人有几分本领,但唯独对沈姨娘,看不穿。”

声音一顿,“如果单看沈姨娘的言行举止,奴婢是信她的话。但摘掉这些话,就说沈姨娘所处位置,奴婢怎么也不相信那般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想往上爬。”

主仆两人又想了一会,依旧想不出头绪。

丁氏抬眼,眼神闪过精明,“你派人去打听下,世子来主院之前,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必要的话,把世子这几天行踪都问出来。记住,要暗中进行,不要惊动外人。”

“是,夫人。”

丁氏接了命令,立刻派人去做了。

姜茵锦虽有重生记忆,手段了得,但到底这一世刚嫁入侯府没几天,除了身旁的初雪初雨忠诚,侯府的下人还没彻底收买下几人。

侯府,现在还是夫人的天下。

没用多久,李嬷嬷派去的人,便送回了消息。

“回夫人,是这样:少夫人派初雪到明月院请沈姨娘去,却得知沈姨娘被世子禁足十日。初雪劝沈姨娘说,世子只是气话,希望沈姨娘到牡丹院去,被沈姨娘拒绝。

初雪回话后,少夫人便带着初雪和初雨亲自去了一趟明月院,说了一会子话,不过说了什么倒是没打听出来,因为在场除了少夫人和沈姨娘,只有初雪初雨,和沈姨娘身旁的含蓉。

少夫人离开明月院时,脸色不能说坏、但也不太好,紧接着初雪便到清风院寻世子,世子匆匆赶到牡丹院,再然后,世子便来见夫人了。”

事情打探到这,深谙后宅之人,应该都能看出一些门道。

丁氏眸色冷了冷,“看来,还真是冤枉沈姨娘了。”

李嬷嬷轻声问,“夫人是觉得,世子来帮沈姨娘求抬位,是少夫人的主意?少夫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丁氏无奈,“还能因为什么?大婚当天不洞房,新婚没两日便抬了妾,之后两人见面都是少,茵锦那孩子能不怨?她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沈姨娘。”

李嬷嬷认同地点了点头,“夫人怎么看?”

丁氏道,“就当没看见吧,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茵锦有怨气也正常,如果那沈姨娘安分一点,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她不安分,我就把她拉来,给茵锦出出气。”

声音一顿,又改口,“不行,暂时还不能动沈姨娘。”

李嬷嬷问,“为何?”

丁氏眼神苦涩,“安宁行侯府人丁单薄,只有轻舟那个不成器的,轻舟这一代,我算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轻舟能早点生个几个孩子出来。

侯爷的意思,是想从族里找几名好孩子过继,但……但我还是舍不得轻舟……”

说着,丁氏声音哽咽,眼圈红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心疼?

族里那么多孩子,若是挑几个好的,岂不是把世子生生比下去?以后世子在侯府更无立足之地了。

李嬷嬷是看着世子长大的,想此一幕,也是心中绞痛,安慰道,“夫人别伤心,依奴婢看,世子和沈姨娘感情那么好,没多久便能有孕,到时候再为世子纳几名妾,这不就开枝散叶了吗?

等孩子生出来,就放在少夫人那里养,姜家是传承几代的礼乐书香之家,少夫人定能把孩子养好的。”

丁氏叹气,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哦对了,夫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

李嬷嬷眉头皱了皱,“沈姨娘身边的含蓉,好像被少夫人收买了去。”

之后,便把含蓉弟弟得到救治,之后少夫人去明月院,含蓉未通报就让人进去的事一一说了。

丁氏眼神有了一丝戒备和抵触,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这么做,也情有可原,相信茵锦做事有分寸,由着她去吧。”

……

明月院。

沈眠眠看着送进来的笔墨纸砚,激动得直搓手,“太好了!我要开始学书法了!如果能请一个大师来教教就更好了,古代书法大家啊!现代那些人学书法得临摹,我直接找大师本人教,真是牛批大发了!”

却在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

“眠眠,你没事吧?”

沈眠眠看着一身银白色锦缎衣,犹如月下仙子般纯净的美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又来了呢?

沈眠眠承认,白轻舟外形无可挑剔,哪怕她喜欢猛男类型,每次看见白轻舟这种谪仙美少年,都会被吸引着多看两眼。

但她对白轻舟不可能动感情的。

首先,她谨记自己是个穿书女的事实,尽量不入戏,入戏就输了,多半就失去穿越出去的可能。

毕竟别的小说都这么写的,一旦穿越女、穿书女喜欢上男人,多半就留下来当土著了,或者把男人也带到现代。

其次,白轻舟喜欢的是原主,不是她,她哪有那个脸,顶着原主的壳子,抢原主的男人?

第三,从最开始,她便管理好了情绪——炮灰配角肯定是要死的!她能保下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她没那个实力保下另一大炮灰。

她作为炮灰卧龙,最理智的做法是离炮灰凤雏远一点,撇清关系,必要时,献祭凤雏保平安。

沈眠眠稳定了情绪,语调微凉,“奴家见过世子,世子今日不忙,怎么有时间来奴家这?”

白轻舟僵了僵,精致的嘴角动了动——忙?他这种无能浪荡子,何时与“忙”字沾边?

之前他都是每天和她腻在一起,看书,听她讲故事,以及讲一些新奇的言论。

“你……是在怨我吗?”

“怨你什么?”

袖口之下,白轻舟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碾了碾,“我刚刚太冲动,没多想便……去母亲那帮你争取贵妾之位,我被赶走后,听说你被母亲叫到主院,你……你是不是被重罚了?”

沈眠眠了然,“这件事啊?”

突然灵机一动——她何不趁此机会,把刚刚说给夫人的话,再说一遍给世子。

让世子看见她超脱凡尘的外表下,那颗庸俗不堪的内心,进而失去兴趣,拉开距离,那样她不就更安全了?

想到这,沈眠眠便清了清嗓子,“世子,奴家刚刚和夫人交了底,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和您也交底吧。”

说着,眼角悄悄向房间角落看去。

含蓉在那。

她是故意把含蓉留下的,希望含蓉把她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姜茵锦,侧面转告——要虐就虐世子一人!放她一马!

白轻舟拢了拢手指,“你说。”

随后,沈眠眠便把瘦马培训俱乐部的因材施教,以及专门培训她话术,成功勾搭上金主后,再原形毕露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却见世子本就瓷白的肤色,更是白了又白。

连角落里的含蓉都听不下去了,觉得沈姨娘把自己说得太不堪。

伺候姨娘这么久,尤其是自从世子大婚后,她觉得姨娘聪明伶俐、与世无争,没有半丝庸俗,她不解姨娘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说完了,”沈眠眠一摊手,“很抱歉,我骗了你的感情。不过你现在要把我赶出侯府也是不行,全京城都知道你纳了个瘦马当妾,如果把我赶出去,侯府名声会被牵连,就这么养着我吧。”

“你……”

少年红着眼圈,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偏偏倔强不肯流下,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含蓉见此一幕,心里难受死了,她搞不懂沈姨娘为何铁石心肠。

白轻舟仰起头,让自己眼泪再流回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调整好情绪,不让声音抖得太丢脸,“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继续装?我就是个废物而已,你装下去,我也发现不了!”

“……”沈眠眠。

“你……”白轻舟又要说什么,最后转身跑了。

含蓉心中焦急,扭头看向世子的身影,之后又看向姨娘。

却见姨娘站在桌旁,低着头,玩弄着手里崭新的笔。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含蓉咬了咬唇,心一横,冒着惹怒姨娘的风险,问道,“姨娘,您在想什么?”

却见对方没马上回答她,依旧自顾自地玩笔,好半晌才抬起头,“在想,我要不要和少夫人商量下,帮我请个女先生教教写字,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太麻烦了,直接开始写。你会研墨吗?”

含蓉急忙道,“回姨娘,奴婢会。”

沈眠眠放下笔,摩拳擦掌,“来,开搞!你研墨,我数一下《大悲咒》一共多少字。”

“……”

含蓉还在懵着,却见姨娘真的翻开了大悲咒,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数了起来。

含蓉幽幽叹了口气,开始研墨。

少顷,

沈眠眠放下册子,喃喃道,“还行,一共四百一十五个字,九百九十九遍的话,就是四十一万四千五百八十五个字,如果每天合理安排,一天写两千字的话,需要两百零七天左右。如果努努力,一天写三千字的话……别了!用不着那么急,闲着也是闲着,慢慢写。”

含蓉都写懵了,“姨娘,您也没拿算盘,是怎么算的?”

“啊?”沈眠眠眼皮都没抬,就开始随口瞎扯起来,“这是我这种瘦马的必修课。我们和人家琴棋书画舞的瘦马不同,我们专门学一些很稀奇的、外人学不到的东西。”

含蓉恍然大悟,眼神也有了钦佩,由衷道,“奴婢有句心里话,请姨娘别多想:外人只鄙夷瘦马,但奴婢真真钦佩的!瘦马都是有真本事!”

沈眠眠点头,“是啊,不然哪那么吸引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含蓉对姨娘的崇拜,油然而生!

出身贫苦的姑娘,通过刻苦学习、掌握了生存技能,怎么看,瘦马都是一份极励志的手艺!

沈眠眠拉了椅子坐下,拿起笔就准备蘸墨。

含蓉小声道,“姨娘……奴婢……奴婢斗胆,想有个请求……”

“拒绝。”

“……是。”

沈眠眠没问含蓉有什么请求,但随便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想跟着她学瘦马课程。

别闹,她哪会瘦马的一套?

难道让她教含蓉现代知识?

倒不是不愿意教,而是不能教!

她是炮灰卧龙,哪怕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减少对女主的威胁,但女主曾经含恨而死,是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的。

含蓉和她离得远,尚安全;如果离得近,含蓉也得被姜茵锦收拾,何必呢?

这世上,有炮灰卧龙凤雏就可以了,用不着再多拉几个炮灰。

想着,便开始写了起来。

沈眠眠没打算直接开抄,第一遍当练习,目的是把这些字、尤其是繁体字,先简单熟悉一下,之后再照着经文开工。

这么一写,就写到了傍晚。

天暗了下来。

含蓉默默掌灯,想了想,又掌了一盏,放在靠近姨娘身旁的位置,怕姨娘累坏了眼睛。

刚刚姨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她心里没有埋怨,反而莫名其妙的心疼姨娘。

含蓉深深自责,

想不通是自责身为少夫人眼线,却心疼姨娘,

还是身为姨娘的丫鬟,却被少夫人收买。

一个时辰后。

沈眠眠用完了晚膳,还在院子里走了一小会,便兴匆匆地跑回来,准备正式开始写。

刚刚拿起笔,就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下人问安声,是世子来了。

她顿感头疼——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她表现得还不够令他陌生吗?还得怎么自黑?

来者,

正是白轻舟。

沈眠眠无奈地放下笔,跑去问安,“奴家见过世子,世子您来睡觉啦?抱歉哦,奴家今天不能陪世子睡觉了,奴家得为夫人抄《大悲咒》。”

可怜的少年,白净的脸都被气青了。

“沈眠眠,你要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吗?”

沈眠眠眨着一双晶亮的美眸,眼神无辜得犹如不染凡尘的仙鹿,“露骨?睡觉很露骨吗?人家也没说欢爱,男欢女爱?鱼水之欢?翻云覆雨?”

“闭嘴!”白轻舟伸手揉太阳穴,因为被女子气得,一跳一跳的疼,“我来,是帮你抄《大悲咒》。”

沈眠眠一愣,“什么?”

少年被气坏了,直接怒吼出来,“你耳聋了吗?我来帮你抄《大悲咒》!本世子来帮你抄《大悲咒》!”

沈眠眠翻了翻白眼,“吼什么吼,用你帮忙了?”

白轻舟愣住,从没想过,素来和自己亲亲热热的女子,此时竟对他翻白眼,还语气不善。

“沈眠眠,你现在已经有恃无恐到这种地步了?你真认为,被抬了一个妾,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角落里,含蓉暗暗紧张。

因为初雪姐曾交代过,如果发现世子和沈姨娘争吵,务必要把全过程记下来,报到牡丹院。

争吵……

现在,这不就是争吵?

她知道,只要把这些争吵原原本本汇报过去,少夫人会赏她银子。她明明应该高兴,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争吵后,世子就不喜欢沈姨娘了,沈姨娘怎么办?

沈眠眠心中暗自高兴——她现在拼命毁人设,不就是让世子对她没兴趣?

还不如直接吵起来,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更好了。

想到这,沈眠眠激动得暴躁起来,“对呀,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姨娘我都当了,当然有恃无恐了。”

心中笑道——小乖乖,失望了吧?来呀,让失望来得更猛烈些!

“你……”白轻舟气得满脸赤红。

他突然问道,“含蓉,本世子问你,夫人让沈眠眠抄多少遍《大悲咒》?”

含蓉吓了一跳,急忙结结巴巴地回话,“回……回世子……九百九十九遍……”

白轻舟听完,转身就走。

沈眠眠吓了一跳,一下子冲上去,抓住少年的手腕,“等等,你要去哪?”

白轻舟愤怒瞪向她,“还能去哪?去找母亲理论!”

这一次,换成沈眠眠吓得满脸惨白,“理论什么?”

“要给你抬妾位的是我,你是无辜的,要罚也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眠眠吓得险些尖叫——开什么玩笑?如果世子因为她,跑去闹腾夫人,夫人越发对卧龙厌恶、对凤雏失望,进而信任女主。

然后带着女主去找瑞安公主,认识锦王,女主又煽动安宁侯府投靠锦王,锦王造反,安宁侯府被连累,满门抄斩!

她这么努力地折腾,就是为了避免走上这条主线!

凤雏若是跑去,她不就忙乎了个寂寞?

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绝不能让凤雏去闹!

“放开!”白轻舟甩开女子。

白轻舟虽然是个未学武功的少年,但沈眠眠使用的身体,也只是个普通少女,拼力气,她是拼不过他的。

“不要!”沈眠眠一把抱住少年的腰,带着哭腔,“奴家错了行吗?奴家和世子道歉,奴家以后再也不耍脾气了,世子不要去嘛。”

白轻舟能看出,女子突然哄他,是担心他和母亲发生冲突。

他的心,软了一软,“眠眠,我知道你的打算了。”

“?”沈眠眠疑惑,“我什么打算?”

白轻舟低着头,看着女子抱在他腰间的手臂,闷闷道,“你知道,我夹在中间很难办,你心疼我、又知道劝不动我,所以出此下策。

你最是眼里容不下沙的女子,但现在却为了我,否定了从前的信念,甚至故意破坏在我心中形象,就为了让我去姜茵锦那边。”

沈眠眠懵,“不是……你别没事瞎脑补行吗?我没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去找姜茵锦,我甚至都害怕你睡了她。我是真的装不下去了,真情流露。”

白轻舟失笑,“如果当初你的言行,是为了吸引我,那么,你费尽心机难道就为了来安宁侯府做一名贱妾?

之前你便说过,如果你肯做妾,以你的容貌,别说逐渐衰败的安宁侯府,便是其他权贵名门,也是进得去的。”

“啊,这……我之前说过这样的话?”沈眠眠——原主说过这样的话?

白轻舟抬眼,看向角落,“含蓉,你出去。”

“是,世子。”

含蓉狠狠松了口气——刚刚她一直在挣扎是否要离开。

若是主动离开,便违背了少夫人的命令,少夫人是让她全程监视的。

若被迫离开,那时而聪明、时而不聪明的沈姨娘,却迟迟不肯发话。

实际上,自世子进来后,她不断对沈姨娘使眼神,希望姨娘把她赶出去,但姨娘偏偏没看见她的眼神。

有时两人明明对视,她正要用眼神暗示,沈姨娘立刻扭过头不再看她,让她干着急。

现在世子发话,她也终于能彻底放下负担了。

房间内。

白轻舟拉开抱在自己腰间、女子的手。

沈眠眠见世子不打算跑主院找死,便也正好放手。

谁知道世子转过身,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沈眠眠——淦!迟了一步,刚刚应该溜得快些的。

可惜,现在被人家抱了个满怀,跑不掉了。

白轻舟紧紧抱着女子,“我想和你说一个秘密。”

“啊?什么秘密?”

“其实……我们安宁侯府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已经开始衰落,这也是母亲逼我迎娶姜茵锦的原因之一。”

“……呃,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沈眠眠能感受到少年微微颤抖,忍不住小声安慰道。

“十五年前,父亲出征,不慎伤了身体,虽没落残,但……难以再育,这也是父亲没再纳妾,以及我们安宁侯府人丁单薄的原因。”

“!!!”

饶是提前了解过剧情,沈眠眠也是吃了一惊——这个信息,在原文里可没有!

那本小说虽然降智,但节奏飞快,大多数都是女主重生后啪啪打脸,并未仔细描写安宁侯府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

沈眠眠趴在少年怀中,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干净气息,感受他的单薄,“那你……压力很大吧?”

少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正常,“世人都说我命好,为侯府独子,但其实我很想要一些兄弟姐妹,哪怕是庶妹庶弟。这些话,我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沈眠眠的心,突然沉沉的。

“别说这些烦恼话了,你不是来帮我写《大悲咒》吗?我们开工吧,夫人明天搞不好会派人来看情况,拖着没写的话,夫人会生气的。”

“好。”白轻舟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其实她想多抱她一会。

沈眠眠又搬了一张椅子,这样两个人便相对坐在桌前,拿笔开始写了起来。

房内一片安静。

气氛温馨,只有衣袖摩擦纸张的轻响。

正式开写的话,就要笔迹端正准确,与之前在纸上乱画截然不同,沈眠眠写了五个字,就已经累得胳膊发酸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手腕,一抬头,却见白轻舟已经写了大半幅。

灯光下,少年神情专注,身姿挺拔。

却不知是古代人端端正正的书写姿势,还是因为专注的人有独特魅力,沈眠眠竟然觉得,面前这人一下子变成了世子,而非凤雏了。

适逢一列写完,白轻舟在蘸墨的间隙,抬眼看去,“你怎么不写?为何一直看我?”

沈眠眠不动声色把视线从少年的身上转移到纸上,然后胡扯道,“我在想,你写得这么好看,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我写的,还能不能算数。”

“!!!!”白轻舟被醍醐灌顶——对呀,笔迹不同,怎么办?

白轻舟开始焦虑起来。

沈眠眠哭笑不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让我自己写吧。我正好想学写字的,从前我就很崇拜写字好看的人,只是没机会学。”

她的意思是,穿书前没机会学书法,但听在白轻舟耳中,却成了瘦马培训机构为了因材施教,所以故意不教她写字。

看着欢快的少女,白轻舟由衷道,“你真坚强。”

“???”沈眠眠不解,“怎么又扯上坚强了?”

虽然她确实挺坚强。

白轻舟苦笑,“明明未如心愿生活,却这般乐观。明明是罚写经文,却可以把它当成学习。”

沈眠眠尬笑两声,“啊,这……好吧。”

巧舌如簧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圆了。

就这样吧,一个谎话要用千百个圆,少扯几个谎,后面也少圆几次、少死一些脑细胞。

白轻舟认真问道,“你喜欢谁的字?我那有不少名家帖子,如果你欣赏的名家在京城,我也可以想办法把他请来。”

一般书法好的,多是文人。

文人很多都想攀附富贵,所以如果是安宁侯府相邀,文人会很乐意前来。

沈眠眠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眨了眨眼,“喜欢你的字。”

白轻舟一愣,“我的?”

“对呀,我不喜欢那种说好听了是龙飞凤舞、说难听了就是鬼画符,一大张纸上,字迹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写得不好,是我欣赏不来,”

说着,伸手一指,“相反,我就喜欢这种端端正正的小楷。”

白轻舟抿了抿唇——所有字体他都涉猎,但最擅长的,还是楷书。

“我教你。”

……

牡丹院。

含蓉趁着夜色,偷偷前来,将刚刚发生的事,描述了出来。

“世子说要告诉沈姨娘一个秘密,便把奴婢赶了出去,后面的,奴婢便听不见了。”

房间内,穿着淡紫色游针吴绫古香缎裙的姜茵锦,闲适地坐在软榻上,与白日里端庄到一丝不苟的形象不同,此时的她,慵懒得如同一只小猫咪。

柔软中,隐藏着猎手特有的危险。

姜茵锦淡笑道,“原来如此,辛苦了,天色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吧。”

姜茵锦话音刚落,一旁初雪便把五两银子送了上来,塞到含蓉手中。

那银子是初雪早早准备好,在手里攥温了的,但含蓉拿到手里,却觉得烫手。

她握着银子,给少夫人跪地磕头后,告退离开。

走在路上,

含蓉双手发抖——这银子,她拿得烫手,但又必须要拿,家里为了给弟弟治病,积蓄早已经花光、负债累累,急需银子。

但这银子又是她卖主得来的,心中有愧。

世子大婚之前,沈姨娘虽然古怪跳脱,但却不让她跪、还要和她同桌用膳,让她诚惶诚恐。

世子大婚之后,沈姨娘说她不想装了,没再告诉她人人平等,但也从未把她当奴才用过。

姨娘早起后,不用她服侍梳洗,自己穿衣、洗面,最多让她帮忙梳头发,还专门提醒,梳个简单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打扫房间,姨娘也是自己做,还说自己每天没有活动量,需要运动一下。

姨娘从来不提任何过分要求,平时安安静静坐梳妆台或者玩纸牌,天色一暗就催着她早点下去休息。

沈姨娘除了没出手帮她,其他时候,待她极好。

她却因为银钱,出卖了姨娘。

含蓉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心里越来越难受。

另一房间里。

含蓉走了,姜茵锦依旧窝在软榻上,并未起身,甚至未动一下,只静静思考着。

初雪陪在一旁,初雨则是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

姜茵锦收回思绪,抬眼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初雨被外面的人找了出去。

初雨面色略有惊慌,强作镇定,“回少夫人,刚刚奴婢得到消息,主院把世子这几日行踪都调查了一遍,还有人偷偷在我们牡丹院盘问过,因为主院人的要求,下面的人不敢上报。奴婢昨天送了翠儿一个镯子,她也是挣扎了很久,才把这件事告诉奴婢的。”

初雪吃了一惊,“糟!那夫人会不会猜到,世子求妾位,与我们牡丹院有关?”

姜茵锦眼神也冷了下来,手指紧紧拢了拢,但很快,眉头缓缓舒展,淡淡道,“是我大意了,我原以为世子如此,夫人早已没了心气儿,看来夫人明松暗紧,不容小窥呢。”

初雪担忧地问道,“那怎么办?少夫人想得到侯府大权,这样下去,夫人怕是不会放权啊!”

姜茵锦思忖片刻,“别怕,我有办法。”

初雨目露担忧,“小姐,您说,世子口中的秘密,需不需要想办法打听下。”

姜茵锦不屑地笑了一声,“不用打听,我知道是什么秘密。”

“啊?”两人吃惊。

姜茵锦也没瞒着两人,“含蓉临走前,世子提到安宁侯府逐渐衰落,我猜,他要说的秘密应该是侯爷十五年前受伤,伤了腿。后来双腿治好,但再无生育能力那件事。”

两人惊得目瞪口呆,“少夫人,您怎么知道?”

“从前偶然听人提起过,”姜茵锦自是从重生的记忆里知晓的,“这是他们侯府之事,你们两人不要多嘴。”

“是!少夫人您放心,奴婢绝不会泄露!”两人立誓。

姜茵锦起身,“行了,没你们的事,下去休息吧,我也倦了。”

“是,少夫人。”

两人服侍着少夫人歇下,这才恭敬退出房间,轻轻关了房门。

交代好下面的值夜丫鬟后,两人回到耳房,松了口气。

初雪道,“刚刚真是吓死了!我怕少夫人功亏一篑!”

初雨取笑道,“净操那多余的心,你以为少夫人像你我这样没用?少夫人厉害着呢,不说别的,这么大事,少夫人都能安然入睡,就这沉稳的心态,十个你我,都比不了。”

“你说得对。”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快速梳洗完,也就睡了。

她们怎会知晓,姜茵锦并没睡,只是想把她们赶走,好静下来思考对策罢了。

……

夜,越发深了。

天上的明月当空,皎皎银白;地上的明月院,也是灯火通明。

“怎么样?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沈眠眠抬起笔,兴奋地端详自己写了一个自诩完美的楷体字。

少年也为她高兴,还细细点评,“笔画方润整齐、风格婉雅秀逸,写得真好。”

沈眠眠本来心情就好,被这般认真夸奖,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不愧是文化人,彩虹屁吹得都这么好听。”

白轻舟雪白的面颊扫过一丝红,“什么彩虹……不要说那些污秽之词。”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彩虹屁,但能猜到,准没好话。

沈眠眠没忘自己的毁人设大计,挑眉道,“奴家出身贫寒,未登高雅之堂、未得高深学问,就这么庸俗不堪,张嘴闭嘴屎尿屁。”

白轻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只能在我面前说,别在外说。”

“如果我偏在外人面前说呢?”沈眠眠挑衅。

白轻舟认真地想了想,“那我就陪你一起说。”

这样即便是母亲骂下来,也可着他先骂。

沈眠眠若有所思,抿了抿唇,“放心吧,奴家要脸,那奴家就开始写了。”

说着,就准备开工。

白轻舟拿了沈眠眠练字的一页纸,走到桌对面,一边仔细端详纸上的字,一边随手研墨,之后拿笔蘸饱了墨汁,在纸上书写起来。

沈眠眠抬头一看,问道,“你在模仿我的字?”

“是啊。”

沈眠眠嘴角抽了抽,“我说,人家都是临摹名家作品,这样越写越好,你学我这歪瓜裂枣,是不想学好了?”

白轻舟未抬头,“那怎么办?看着你写九百九十九遍《大悲咒》,写到天荒地老?你不是怕被母亲发现吗?放心,我模仿能力极强,不会被发现。”

“不行!”沈眠眠放下笔,认真道,“罚我的就是罚我的,夫人是主子也是长辈,我要对她有敬畏之心!”

心中道——开什么玩笑?她好容易找到点打发时间的差事,怎么能让他抢了去?

而且若是姜茵锦来陷害她,找她麻烦、或者把她骗出去,她有足够理由不去。

如果没有这个借口,人家少夫人命令她干什么,她不去,岂不是让人抓了把柄?

不行,她说什么也得制止凤雏。

白轻舟惊愕地看去,却见少女国色天香的面庞上,满是虔诚和认真。

这种虔诚表情,令人心中的尊敬,油然而生。

他就知道,她并非自己说的那般庸俗不堪,她永远是清醒的、独特的,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他……越来越仰慕她了。

白轻舟知道,用“仰慕”一词来形容男子对女子的心情,实在丢人,明明应该女子仰慕男子、崇拜男子。

但不知何时开始,对眠眠却产生了仰慕之情。

这种感情,并非初识时有,那时候并没有。

两人刚见面时,他能看出她对他的刻意勾引。

她很美,美到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她的美甚至用不着拘泥于民间,凭着这张脸,便是入宫,都是可能的。

他朋友劝告他,万不要沾染这种美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会麻烦不断。

起初他也不想碰,但女子却一直缠着他,说两人有缘,还说见到他第一面就有宿命感,她一生只认他一人。

于是,他便鬼使神差把她带回京城。

她给他讲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还给他讲许多故事,他自诩博览群书,但依旧被她口中的故事所吸引。

不过真正说起“仰慕”,却好像是从那一夜开始。

那一夜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沈眠眠见少年绷紧着脸,心里尖叫——不会吧?凤雏不会又要跑去和夫人吵架吧?这哪是凤雏?明明是活爹!

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让凤雏既不抢她的活干,又有活可干?

沈眠眠起身,来到少年身旁。

想了想,一扭身子,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揽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顺便还狠狠嗅了嗅。

贪婪地闻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白轻舟面颊红了红,也放下笔,伸手揽住她,“你怎么突然……”

沈眠眠打断他道,“请回答奴家的问题,您为何要帮奴家抄写《大悲咒》呢?”

白轻舟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便回答,“原因我刚刚说过,跑去找母亲要贵妾位置的人是我,并非你要求、也非你煽动,此事与你无关,所以这惩罚应该我来受。”

沈眠眠,“嗯,还有吗?”

“……”白轻舟不解,还有什么?

却听女子轻笑,清脆的声音犹如悦耳银铃,“还有,是世子心疼奴家,怕奴家累断了手,所以才来帮忙的。”

白轻舟将抱着女子的手臂,悄悄紧了紧,“嗯。”

“好,那我们就针对这两点,进行分别论述。

第一,世子您认为,应该惩罚的是您,这个奴家不反驳。您冲动行事,既惹夫人恼怒、又连累了无辜的奴家,该罚!

奴家怎样,倒是无所谓,毕竟年轻力壮,但夫人呢?

您告诉了奴家侯爷的秘密,您想过夫人的压力吗?夫人日子过得舒心吗?您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叫郁结于心?您希望夫人生病吗?”

白轻舟的脸瞬间白了,一想到母亲生病,周身血液仿佛被抽空。

沈眠眠,“您之前把夫人气一通就算了,夫人误会奴家,没打奴家也没骂奴家,只是让奴家抄《大悲咒》,更没要求期限。

这叫惩罚吗?

奴家不认为,奴家认为这是学习的机会,也是历练的机会,通过抄写《大悲咒》既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又能顿悟开智,让奴家仔细思考未来的人生。

奴家这么高兴,您却要帮奴家抄写?如果夫人看见,会不会生气?将心比心,如果您是夫人,会不会生气?

气一次便罢了,连着气两次,您就不怕夫人生病吗?”

女子的语调柔软,但每个字都如同利刃、字字珠玑!

白轻舟被训,如玉的面庞通红通红。

沈眠眠——糟!没控制好情绪,好像有点骂得狠了。快快快!想想办法,哄一哄。

想着她手指在少年衣襟上轻轻画着圈,一边勾引一边圆场,“奴家知道,世子您是心疼奴家啦,奴家都知道。

奴家也知道,世子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看着被冤枉的奴家受罚,世子过意不去,所以才坚持帮忙抄写。

人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奴家就知道,跟在世子身旁没有错的,奴家好幸福哦~~”

少年僵硬的身姿,终于放松了一些,沈眠眠知道这活爹算是劝住了,暗暗松了口气。

“所以,奴家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白轻舟一愣,“什么方法?”

沈眠眠从少年怀中探出头,笑眯眯地对向他,“夫人虽没罚您,但您可以自罚。奴家不是抄《大悲咒》吗?您就抄《心经》。奴家之前听说有个心经叫什么般什么蜜什么经的。”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对,就是这个,奴家只记得第一句好像是观自在菩萨。”

白轻舟接道,“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沈眠眠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我们可以一起抄。”

白轻舟释然,但心中依旧闷闷。

沈眠眠见少年抿紧着唇——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十二生肖属驴的?

罢了罢了,看姐姐掏出杀手锏!

沈眠眠柔着声线道,“世子,您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吗: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默契是最无声的情话。

奴家是不信一见钟情的,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日久生情、长久陪伴最珍贵。让我们一边抄写,一边彼此陪伴,就这样平平淡淡、白头偕老好吗?”

啧,说得多好?她都感动自己了!

然而,沈眠眠却没在凤雏脸上看出感动,不免疑惑,“您在想什么?”

白轻舟凝眉,“我们刚见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还说我给你宿命感,一眼万年。”

“……”沈眠眠。

淦!死穿越女,怎么什么话都说?

沈眠眠现在就想揪住穿越女的衣领,狠狠抽她两个耳光!

但没办法,谎还是要圆的、BUG还是要补的!

沈眠眠干咳了两声,之后抛了个媚眼,“矮油,世子您莫不是忘了,那些都是话术!是奴家这种类型瘦马,专门吸引人的话术。

如果当时奴家不这么说,您怎么能上头呢?当然,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喜欢,若不喜欢,也不会跟您回来。”

白轻舟没在这件事纠缠,“好,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睡下,我再走。”

沈眠眠哪想睡觉?

刚学会书法,她现在正兴奋着,想抄一篇《大悲咒》,“奴家还不困,您先回去吧,奴家抄一篇。”

其实,白轻舟也不想睡。

他原本打算,把女子哄睡,自己回书房抄一夜心经,

既然她也不想睡,那他就不走了,一起抄。

他很喜欢和她腻在一起的感觉。

随后,两人没再聊天,对桌而坐,各自拿纸抄了起来。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

白轻舟抬眼,看向女子。

却见女子认认真真书写、全神贯注,亮晶晶的美眸里满是兴致,能看出,她是真喜欢抄写。

白轻舟笑了笑,在澄泥砚中蘸饱了墨,便继续抄写起来。

却不知是抄心经,还是因为在女子身旁,白轻舟的思绪平稳,心也静如潭水。

他有些,着迷这种感觉。

……

清晨。

主院。

用过了早膳,丁氏正和李嬷嬷侍弄着花草,就见丫鬟杏叶进了院门,匆匆走来。

“夫人,奴婢回来了。”

丁氏浇着花,并未抬眼,“说吧。”

“是,”杏叶开始说打探到的消息,“昨天世子在明月院留宿,明月院的下人来报,说房间里灯火掌了一夜,到清晨,世子和沈姨娘才睡下。”

丁氏脸色沉了下来,“呵,没看出来倒是个贴心的,是怨我罚她了?”

李嬷嬷欲言又止,想劝又不知怎么劝,心里干着急。

这时,却听院门方向有问安声,下人们纷纷给少夫人问安。

李嬷嬷道,“好像是少夫人来了,奴婢过去迎一下。”

“去吧。”丁氏继续冷着脸浇花。

少顷,

李嬷嬷将少夫人一行人迎了过来。

今日的姜茵锦,穿着葡萄红色山茶蛱蝶图缂丝长裙,发髻上用了红色珊瑚制成的发誓,配合文静端庄的面庞,整个人落落大方又不失美艳。

“儿媳来给母亲请安。”

丁氏放下花浇,笑着虚握女子的手,“我正盼着呢,你人就来了,真是个贴心人儿。”

姜茵锦也笑着说讨喜的话,“不瞒母亲,儿媳也想母亲,所以赶紧来了。”

婆媳两人就这么热络地回了房间。

进房间后,姜茵锦走到丁氏面前,之后身子一矮,便跪了下去。

众人大吃一惊。

丁氏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说着,对李嬷嬷用了眼色。

李嬷嬷急忙上前去扶,但姜茵锦却使了个巧劲儿,婉拒了李嬷嬷的搀扶,坚持跪着说。

“回母亲的话,儿媳做错事了,是来认错的。”她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很快眼圈便红了,一滴泪顺着面颊,缓缓流下。

丁氏猜到了一些,故意问着,“一家人,做错便做错,用不着行此大礼,快起来,有什么话坐着说。”

李嬷嬷再次搀扶,这才将少夫人扶起来。

姜茵锦被扶着坐到椅子上,眼泪漱漱而下,惹人怜惜,“母亲,昨日……儿媳请世子到牡丹院去,想和世子一起想个办法,为沈姨娘提个妾位。

儿媳自知蒲柳之姿无法与沈姨娘的花容月貌相比,所以想……贴心一些,讨世子欢心。谁知世子竟然……来母亲这说了。”

说完,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李嬷嬷急忙把丫鬟们都遣了下去,还让人关了门,房间里除了婆媳两人,便是三名贴身下人。

初雨和初雪两人直接跪在地上,陪着少夫人一起哭。

是啊,那般高贵的官家千金、名门闺秀,嫁人后竟受此冷遇,谁能甘心?

明明是正室,却为了邀宠而讨好妾室,说出去还不知被人如何嘲笑。

丁氏慌了起来,甚至直接起身到姜茵锦身前,拉着她的手,哄道,“孩子别哭,你没做错,是我那不孝子干出这些荒唐事。你放心,一切有我,我给你做主!”

再一想那混蛋儿子彻夜不睡,帮一个腌臜的瘦马抄经文,丁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丁氏现在就想冲到明月院,把混账男女狠狠打上一顿。

但又想到两人清晨才睡下,现在肯定还没起,她这样兴师动众地过去,最后丢的还是侯府的脸面。

无奈,丁氏只能哄儿媳,又是送东西、送纹银,又拨了三个铺子让儿媳管理,说了许多体己话,这才将人哄好。

见尊贵的名门千金哭肿了脸,丁氏心里是既惭愧又心疼。

这么一折腾,就快到中午了。

丁氏没留姜茵锦用午膳,而是让人把姜茵锦主仆送回去,她则是带着李嬷嬷以及几名丫鬟,去了明月院。

明月院,

下人们见夫人来了,急忙上前问安。

含蓉上前,“奴婢给夫人请安,奴婢去通报……”

“退下,本夫人自己进去。”丁氏狠狠道。

含蓉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战战兢兢退到一旁。

丁氏对身后下人们道,“你们也别跟过来。”

“是,夫人。”下人们纷纷答。

丁氏确保没人跟着,即便把那混蛋男女从床上扯下来,也不会丢侯府脸面后,这才带着李嬷嬷,两人气冲冲地进了房门。

当两人到正厅时,却发现,沈姨娘的房门竟是敞开的。

两人起身了?

丁氏和李嬷嬷相视一看,随后默契地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到门口时,吃了一惊,却发现两人已经起身,正对着、趴在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抄经书。

李嬷嬷暗暗叹了口气——世子为沈姨娘做到这个地步,是真的用心了,只可惜,那沈姨娘出身实在卑微,若是京城的官家千金,该多好?

白轻舟听见门口的声响,一抬头,吓了一跳,“母亲,您怎么来了?”

沈眠眠也急忙放下笔,扭头看去,正好看见门口的夫人和李嬷嬷。

心中想着:果然不出所料。

那她就再大胆猜测一次:夫人和李嬷嬷亲自来,肯定和某位重生女有关。

沈眠眠也装成大吃一惊的模样,与白轻舟匆忙起身,跑去问安。

李嬷嬷担忧地看了世子一眼,丁氏则是没理会请安的两人,直接走到桌上,去看两人写的东西。

看到后,愤怒的表情直接凝在脸上——怎么会这样?

按照她之前所想,世子彻夜陪沈姨娘抄写经文,理应帮她抄《大悲咒》,但为什么他写的却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白轻舟看见母亲的表情,后脊梁也是出了一层冷汗——如果昨天不是眠眠劝住他,让他改写心经,今天被母亲抓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先不说母亲会不会重罚他们,迁怒眠眠,只说……接连这么让母亲生气,气生病就糟了!

他……确实是冲动了!

无论是之前不管不顾去主院为眠眠争取贵妾一位,还是非要留下来帮眠眠抄写经文。

丁氏问道,“轻舟,好好的,你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做什么?”

白轻舟急忙收敛情绪,严阵以待,“回母亲的话,昨日儿子冲动之下,到主院与母亲争执,之后追悔莫及。这么多年,母亲操持侯府、担待儿子,儿子却这般任性妄为……儿子惭愧。

昨日,是眠眠提议,让儿子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为母亲祈福,希望母亲能消气,保重身体。”

丁氏和李嬷嬷吃惊。

李嬷嬷急忙为世子说起好话来,“我们世子主动抄心经为夫人祈福,真是太有孝心了!奴婢活了这么久,也没见京城哪个公子哥这般孝敬!”

丁氏知道李嬷嬷为哄她开心,说得有些夸张。

但有一点,李嬷嬷说得没错,那些年轻公子哥,脑子里要么是游山玩水、要么是功名利禄,没有哪个主动帮母亲抄心经。

即便是有,也都是母亲过生日,或是什么节日。

当然,轻舟也不是无缘无故为她抄心经,有自罚的意思,但细想,这件事她也不公允:来求升妾位的是轻舟、煽动轻舟的是茵锦,她却把气都撒在了沈姨娘身上。

沈姨娘能劝住任性的轻舟,还能说服轻舟写心经,确实难得。

丁氏抬眼,第一次不带鄙夷目光、正眼看向沈姨娘。

却见女子深深低着头,并未因为这幅美貌恃宠而骄,反倒是老实本分、拎得清,心中对其印象,也好了许多。

丁氏看向桌上,女子正在写的《大悲咒》。

客观的说,女子的字迹并不好,但端正认真。

丁氏在桌角,看见另一沓用过的纸张,便拿来翻看,惊讶的发现,上面的字迹更差,犹如孩童刚拿笔习字。

再看沈姨娘刚写、还未写完的,惊叹其进步之快。

丁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对女子道,“沈氏,本夫人罚你写《大悲咒》,你心里可有怨气?”

沈眠眠恭恭敬敬回答,“回夫人,奴家非但没有怨气,还要感谢夫人,自从奴家写了《大悲咒》,心情没由来的平静,心境也没由来的开阔,奴家谢夫人教导。”

丁氏满意,“你能这么想,便最好。李嬷嬷,一会传话下去,赏沈氏衣料三匹、银两五十。”

“是,夫人。”李嬷嬷见这皆大欢喜的一幕,也是高兴。

丁氏又道,“沈氏,这《大悲咒》本夫人也不急着要,你闲了便抄上一些,累了就多歇着,不用抄了。”

沈眠眠再次恭恭敬敬的回答,“奴家多谢夫人体恤,奴家会量力而为。”

丁氏又点了点头,“轻舟,你出来。”

“是。”

随后,白轻舟随母亲出了去。

沈眠眠见人走了,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扭头就坐下,继续津津有味的写毛笔字起来。

门外,院中。

李嬷嬷让下人们散了去,只有夫人和世子在院子里。

丁氏叹了口气,道,“为娘知晓你喜欢沈氏,为娘也不拦着你。但……茵锦那边,你也得多照应一些,毕竟是你的妻子。”

白轻舟知晓母亲说的“照应”,是“同房”的意思,他保持沉默。

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姜茵锦,但姜茵锦是受害者、他也是,是母亲以死相逼,他才被迫成亲的。

实际上他带沈眠眠回来,有一份小小私心,目的,便是劝退姜家。

他把瘦马带回府,还特意放出风声,抹黑自己名声,就希望姜家能主动退婚……当然,即便如此,他依旧认为自己得负责,所以他尊重姜茵锦,姜茵锦想做什么,他绝不阻拦。

丁氏又教训了一会,白轻舟就默默听着,静静点头,一句话不说。

丁氏最后也是训累了,心疼了,又叮嘱几句,便带着一众人离开。

……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牡丹院。

当姜茵锦听说世子并未帮沈姨娘抄《大悲咒》而是抄《心经》时,直接惊呆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白轻舟和沈眠眠两人明明应该头脑简单、为人粗陋,怎么会提前预知夫人的行动?为什么?”

初雪和初雨两人,紧张地陪在少夫人身旁。

两人心中有疑惑——少夫人出嫁前并未与世子接触,成婚后与世子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为什么就笃定世子和沈姨娘的性格?

少夫人是在哪得到的消息?难道派人打探过了?

问题是,她们两人天天跟在少夫人身旁,也没见少夫人打探消息。

还是说,少夫人在说气话?

初雪对初雨挤了挤眼神——你比我聪明,快去哄哄少夫人。

初雨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少夫人息怒,可能……他们是凑巧?搞不好他们没预料到夫人过去,只是……凑巧……”

初雨都快编不下去了。

姜茵锦收回思绪,看向忐忑的两人,轻笑道,“你们在担心我?大可不必,我只是有些诧异罢了,本来我也没想他们怎么样。毕竟,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开始拿了。”

今日,夫人将侯府三个铺子,交给姜茵锦打理了,放权虽然不多,但却是第一步。

初雪急忙道,“少夫人说得没错!少夫人马到成功。”

初雨也道,“从前少夫人在娘家时,侍郎夫人便经常称赞少夫人有天赋,只要少夫人将这些铺子打理好,安宁侯夫人定会继续放权!毕竟没人和银两过不去!”

两人便这样一唱一和,说好听话起来。

姜茵锦淡淡道,“没错,打铁还需自身硬。”

说归说,心里还是闷闷的,不得舒展。

……

一晃,三日过去。

主院。

李嬷嬷进入房间,见夫人正在查看账册。

丁氏见李嬷嬷回来,主动问道,“传来消息了?”

李嬷嬷满脸笑容,频频点头,“传来了,明月院的人来报,说这三日世子都留宿在明月院,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作息极规律。

早起用完早膳,便出外消食。回来后便开始写经书。中午午休后,或者看书、或者继续写经书。这三日,世子的胃口也极好,每顿都能吃两碗米饭呢。”

丁氏惊愕地看去,“两碗?”

世子自幼体弱,食欲不佳,一直是丁氏的心头病。

中午。

明月院。

某少年盯着面前的饭碗,眉头紧锁、面色发青,“眠眠,我……真吃不下去了。”

沈眠眠一边津津有味的吃菜,一边随口道,“随意呀,反正规矩已经定了,吃不完两碗饭,就别住明月居。”

沈眠眠这是为世子着想吗?

不!她可没那好心!

凤雏胃口好不好、身体好不好、吃多少,她不感兴趣,她只是想把凤雏逼走罢了。

凤雏已经黏她三天了……

她也被迫演戏三天,谁能受得了这种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

但她还不能直接把凤雏赶走,毕竟如果两人吵架,夫人便会对她厌恶、对凤雏失望,进而对姜茵锦器重,最后华丽丽地走向故事主线。

而她的目标,是控制女主的宅斗线,尽量让女主跳过宅斗线,直接走感情线。

再直白一点,就是:不让夫人过分器重姜茵锦,不被姜茵锦煽动着靠近锦王。

她认为,只要姜茵锦发现夫人难以拉拢,便只能放弃这条路子,直接去勾引摄政王。

而只要女主放弃安宁侯府,去勾引摄政王,安宁侯府就安全了,她也安全了。

最后思来想去,就只能从凤雏的缺点下手,例如:凤雏不爱吃饭。

记得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沈眠眠都懵了,

因为凤雏的身高拿到现代,好歹也有一米七五、一米七六左右,个子不算矮,胃口却小到夸张,几乎是数着饭粒吃饭。

她便灵机一动——何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欺负他?

于是,她便定下了每顿必须吃两碗米饭的规定,否则就不留人。

可怜的凤雏,为了能留在明月院,只能硬着头皮炫米饭,连菜都不敢吃,生怕菜吃饱了,吃不下饭。

第一次把两碗炫进去后,整个人生无可恋,直着腰,斜靠在椅子上,胃部被撑得鼓起来。

沈眠眠看着瘦弱凤雏那鼓鼓的肚子,十分满意,觉得下一顿,凤雏肯定会放弃。

谁知道后一顿饭,那凤雏被撑得直翻白眼,还在努力炫,沈眠眠甚至担心把凤雏撑死。

为了防止出人命,吃完了饭,她只能带着凤雏去散步。

如今是第二天了,

沈眠眠暗暗祈祷凤雏放弃。

餐桌上,菜不多,四菜一汤,但卖相极好,色香味俱全。

沈眠眠看着双眉紧皱的少年,唇角得意地勾起,“世子别怨奴家,奴家也是为你好。”

之后又徐循善诱,“其实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变通嘛。要不然世子吃不下,就先回清风院休息休息,过上几天,等觉得能吃下了,再来奴家这?”

凤雏离开后,她也能休息。

真是要命,真正的夫妻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这种假夫妻。

白轻舟凝眉,“等等,让我想想。”

随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低头,看着面前白瓷饭碗,以及里面晶莹剔透的精米,细细思忖着:第一次强吃两碗米饭,虽然困难,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第二次,就很艰难;第三次,更是难上加难。

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适应新的食量,却没想到事与愿违,问题出在哪?

突然,他想到了——原因是两顿饭中间的间隔时间太短,运动又少,吃食难以消化。

白家祖宗是南楚国开国功勋武将,立下赫赫战功,所以才封爵位。

他虽体弱,却也是生在武将之家,知道武艺、活动与饭量、力气的关系。

他也是……学过武的……

想起学武,白轻舟不由得想起童年灰暗记忆,心里猛地一疼,他急忙把记忆重新塞回心底,不再提起,只为自己好受一些。

白轻舟抬眼,“知道了,用膳吧。”

“????”沈眠眠懵,“什么知道了?”

“一会和你说。”

沈眠眠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被卖关子,还是被凤雏。

半个时辰后,

白轻舟终于痛苦地把两碗饭吃了下去。

沈眠眠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忐忑问道,“你……没事吗?要不要让人煮点酸梅汤,消消食?”

少年痛苦地摆了摆手。

沈眠眠,“弄点茶水来?茶水也能消食。”

少年依旧摆手。

观水听见沈姨娘的话,急忙去倒了一杯茶,“世子,您喝点吧。”

白轻舟接了茶,饮下,但那水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用茶漱了漱口,又吐了出去。

“换身轻便衣服,”白轻舟,“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哦。”

一盏茶的时间后,换好衣服的两人,出了明月院。

白轻舟和沈眠眠走在前面,两人各自的下人,观水和含蓉,走在后面。

白轻舟走得很快,甚至沈眠眠都感受到了压力,“你要带我去哪?”

心中道——看出来这家伙吃饱饭了,走路都有劲了。

白轻舟,“到了,你就知道。”

“……好吧。”

就这样,两人穿过长廊、走过甬道,到了侯府西北的一个角落。

沈眠眠一看,眸光一亮,“练武场?你家还有这个?”

“嗯,如果在别的府邸,这里应该建一个花园。但侯府的情况你也了解,没那么多人,建个花园还要有花匠维护,所以父亲便直接建了个练武场。”

看着女子兴奋的表情,白轻舟就知道,她会喜欢。

自从女子“装不下去”“真情流露”后,他便发现,女子外表虽柔弱娇美,实际上很活泼好动。

而且两人连住三天,她一直叮嘱他要早睡早起、作息规律、丰富膳食、合理运动,所以他猜,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练武场。

实际上,白轻舟还真误会了。

沈眠眠穿书前,虽不至于懒,但也绝不勤快。

现在这么自律,完全是因为怂、怕死,毕竟古代没有现代医学、没有抗生素,拼的就是一个体质。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能不能穿出去,

如果穿不出去,直接死在这本破小说里,岂不是很惨?

所以,在女主走完剧情之前、她无法确定是否能穿出去之前,不会轻易去死。

想到这,沈眠眠高兴地活动活动手腕和脚踝,“难怪你让我换轻便的衣服,谢谢你了!我很喜欢,以后只要不阴天下雨,我都会来这跑两圈。”

白轻舟见女子美眸里的笑意,暗暗松了口气,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他能看出这三天,女子眼神中越发明显的不耐烦。

他什么都知道,却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沈眠眠开心地招了招手,“那么,世子您先忙着,我跑两圈再说。”

说完,便撒丫子跑了去。

白轻舟看着女子越跑越远的身影,一颗心却越揪越紧,好像女子会远离他一样。

他抿了抿唇,之后也跟了过去。

这可把观水吓坏了,“世子您等等……世子您别跑……您身子不好!”

很快,世子把沈姨娘带到侯府练武场的消息,被传到主院。

丁氏吃了一惊,“什么?轻舟开始训练了?”

李嬷嬷激动地点头,“是!下人们是这么说的,真是太好了!世子终于愿意继续训练,以后身子骨肯定也越来越好。”

这一时间,几名管事婆子来了,正准备向夫人汇报府里的情况,丁氏却对众人道,“你们先回去,等回头在找你们,本夫人出去一趟。”

丁氏要去哪?

自是去练武场,看世子。

练武场。

两人架势拉得很大,实际上跑两圈,就齐齐败下阵来。

当然,侯府练武场的大小,和现代的运动场没法比,一圈跑下来也就一百米。

但两个人,一个是体弱世子、一个是娇弱瘦马,都不是身强力壮之人,平日里散步走走,倒是不成负担,真正跑起来,就要了命了。

两圈下来,两人毫无形象地蹲在角落,大口喘着气。

白轻舟捂着单薄的胸膛,“嗓子和胸膛……很痛。”

沈眠眠也喘着粗气,点了点头,“因为我们呼吸方式不对,实际上……应该用鼻子吸气、嘴巴吐气,不能一味用嘴巴呼吸,伤了……喉咙。

至于胸腔疼,是因为退化的肺活量被刺激,开始……极速扩张,我们再坚持跑几天,便能适应了。”

白轻舟疑惑地抬眼看去,“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学来的?”

沈眠眠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说了吗,我们瘦马培训俱乐部,专门学这些玩意。”

“……”白轻舟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这时,不远处传来含蓉和观水的问安声音,“奴婢给夫人请安”“小人见过夫人”。

两人急忙看去,却发现,竟是夫人来了。

夫人带着李嬷嬷,以及主院的下人们,看样子是匆忙赶来。

沈眠眠心中大叫不好,“糟!夫人会不会怪我逼你跑步,伤你身体?”

白轻舟柔声安慰,“放心,我会和母亲好好解释。”

“可别!如果夫人真责怪我,你万不要吭声!记住了吗?你越是为了我和夫人争吵,夫人就越恨我,最好的方法是任由夫人骂,骂到夫人气消为止。”

沈眠眠——这活爹可别冲撞了夫人,坏她大计。

白轻舟抿了抿唇,没回答,只是站起身,向女子伸出手。

体力恢复了的沈眠眠本来能自己站起来,但看见少年的手,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了上去。

两人刚站起来,就见夫人带人向这边赶来。

沈眠眠——得,肯定要挨骂,123,准备跪!

却发现,她的手还被少年紧紧攥着。

她急忙甩了甩,想甩开他。

对方不肯放手,沈眠眠急了,用很小声的声音呐喊着,“你放开!别给我拉仇恨了!”

白轻舟抿了抿发白的唇,轻声道,“把所有罪名推到你身上,我成了什么?”

沈眠眠一愣,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没等沈眠眠细想,丁氏便赶了过来,“轻舟你没事吧?快,快过来给为娘瞧瞧。”

沈眠眠使劲挣脱,白轻舟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

倒是丁氏发现了两人的小动作,失笑道,“别怕,为娘不责备你,也不责备眠眠,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两人一愣。

这是安宁侯夫人第一次称呼沈眠眠的名字。

李嬷嬷笑道,“夫人听说你们在训练,所以过来看看,夫人很赞成呢。愣着干什么?给夫人请安啊。”

“……”沈眠眠——李嬷嬷真有才,都这时候了,还要请安?

但两人还是按照李嬷嬷所说,给夫人请了安,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沈眠眠使劲捏了捏少年的手,好在,后者乖巧地放开了她。

丁氏和李嬷嬷两人发现了两人小动作,只当看不见。

丁氏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来练武场了?”

白轻舟揉了揉腹部,“午膳用得多了,难以消化,便想找地方跑一跑,消消食。”

丁氏笑着点头,“身体可吃得消?为娘看你刚刚很难受的模样,要不要请大夫来?或者找个武功师父,在旁盯着些?”

李嬷嬷眼神暗暗闪了闪——她不知世子能不能听出夫人隐含的意思,夫人说是让师父来盯着,防止出意外,实际上,是希望世子再试试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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