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辰乔望舒是小说《重生后把大佬撩乖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把大佬撩乖了》的章节内容
是夜,月朗星稀。
庞大的建筑群在月光的拉扯下,宛若张牙舞爪的大妖。
乔望舒成功逃离墨家庄园后,不敢有半分停留,火速朝着预定的路线狂奔。
每一根神经都极度紧绷着。
心跳如雷。
她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发软,才缓缓停下脚步,双手叉腰,躬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嘭——”
后脑勺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道剧烈的钝痛,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乔望舒是被冷水泼醒的。
后脑勺火辣辣的疼时刻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
她抬眸,倏地撞入一个女人的瞳孔,她蹙眉:“是你?”
“是我。”宋文娅勾唇一笑,眸底尽是嘲弄与不屑。
此时的乔望舒已经被绑在十字木桩上,双臂摊平,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捆住。她策划了足足一个月的逃离计划,终于从那个可怕男人的掌控下溜走,却被自己的便宜继姐抓到这里。
“你想干什么?”乔望舒和宋文娅素来不和,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宋文娅居然连绑架这种事都敢做。
宋文娅轻蔑一笑:“我的好妹妹,你别紧张,姐姐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帮忙?”乔望舒冷笑:“你求人帮忙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呵~”宋文娅轻笑着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半夜的,我懒得跟你绕弯子。只要你答应帮我把墨家的玉扳指,以及墨氏财团的公章偷出来,我立刻就放你走。我可以许诺你,等东西到手,就给你你最想要的自由。你不是恨墨北辰吗?帮我拿到我想要的,我替你弄死他。”
墨家玉扳指?
墨氏财团的公章?
乔望舒是不喜欢墨北辰,那个男人阴晴不定,暴戾偏执,掌控欲占有欲强烈到令人发指。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墨北辰是真的足够宠她,除了自由,什么都可以给她。宋文娅想要的东西,若她甘愿去偷,还真的有极大可能得手。可她不明白,宋文娅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扳倒墨北辰?掌控墨氏财团吗?
听这口气,怕是连墨北辰的命都想要。
宋文娅哪来的资本和胆量?
乔望舒是很想重获自由,是不喜欢墨北辰,可她并不想真的害死墨北辰:“我若是不答应呢?”
对于这个答案。
宋文娅并不很诧异。
她这个便宜妹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心太软,胆子太小。墨北辰宠她,京城人尽皆知。要她去害墨北辰,她大约是不会答应的。
宋文娅挑眉:“你确定?”
乔望舒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
宋文娅拍了拍手。
光线暗淡的房间突然亮起白炽的灯,将室内的每一寸角落照亮。乔望舒这才注意到,这间房子非常大,且不仅只有她和宋文娅两个人。还有一群身着黑衣,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鞭子棍子刀子,甚至还有电击棍……
乔望舒后背发凉,漂亮的瞳孔闪了闪。
宋文娅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扭头瞥了眼一侧端着托盘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宋文娅从托盘上拿起一根细长的针,针尖抵在乔望舒的胳膊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做,还是不做?”
金属质地的针尖,凉得发寒。
乔望舒头皮发麻,用力吞了吞唾沫,更加笃定这群人不是好人。且不论她本身是否愿意伤害墨北辰,若真与这帮人为伍,只怕下场会更惨。她双眸泛红,死死盯着宋文娅,一言不发,身上有股子倔劲儿。
一指长的细长银针刺入血肉。
“啊……”
乔望舒疼得惨叫出声,额头上冷汗直流。
宋文娅没有伤她的骨头,而是捏起她胳膊下的软肉,用长针刺穿。一边用刑,一边阴鹜地说道:“你现在答应合作,还来得及。”
乔望舒咬紧牙关,仍旧不发一言。
“还和小时候一样,真够倔的。”宋文娅拿起第二根针,再度刺穿她的血肉。
选择胳膊这个位置,是不想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毕竟还指望她迷惑墨北辰,从墨北辰手里偷东西。
乔望舒的惨叫声,在空洞洞的房间里激荡着。
深夜悄寂。
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根接一根的长针刺入血肉,左侧的胳膊没有地方容纳更多的长针,宋文娅便换到了另一侧……
时间宛若陷入沼泽。
每一秒都似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乔望舒疼得咬破唇瓣,痛到几乎麻木。
“够了,真吵!”这处房子是个套间,在西南角有一处小隔间,男人的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耐心有限,既然乔小姐不肯合作,那就算了。只不过,我与墨北辰势不两立。乔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都不肯帮我,看来我的情报不太准。墨北辰疼你宠你是真,你不爱他,恨他却是假。你既这般护着他,他又那般疼爱你,我若以你为饵,他必定上勾。”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又道:“宋小姐,这女人交给你了,留一条命做饵即可。其他的……自然是让墨北辰越心疼,越难过,越好。懂?”
宋文娅对那男人很是恭敬:“您就交给我吧,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房间明亮的白炽灯再度熄灭,只余一盏昏黄暗淡的小灯。
男人从隔间走出来。
乔望舒的双目,被满头滑落的汗水模糊,加之光线暗淡,只隐约瞧见他离开的背影,始终没能看清他的脸。
合作眼瞧着是不成了。
宋文娅没了顾忌,拿起托盘里的钳子,捏住乔望舒的左手食指,生生将她的指甲从血肉中拔了出来。
“啊——”
十指连心。
拔指甲的疼更胜针刺。
男人刚走出门,便听到乔望舒尖锐刺耳,痛入骨髓的惨叫声,嘲讽地勾了下唇:“古人诚不欺我,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她是乔望舒的姐姐,却能下如此毒手,啧,够狠!”
他身侧的下手躬身道:“毕竟不是亲姐姐。”
“呵~”男人轻蔑冷笑:“亲的如何,不亲又如何?为了利益,就算是亲兄弟,也终有反目成仇的一日。”
他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墨北辰那张脸,恨得额头青筋暴起。
一整夜。
乔望舒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翌日。
秋风萧瑟,凉意涌起。
医院。
vip病房内。
墨北辰昨夜输了四瓶水,昏睡到上午九点方醒。乔望舒昨天又给他做饭了,满桌美味佳肴,却都是医生明令禁止不许他吃的。他母亲当年生他时难产,他出生后连哭声都没有,在保温箱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自幼体质不好,禁食辛辣之物。每次乔望舒给他做饭,他吃了必定要犯病进医院。
可那又如何?
别说是辣菜,就算是毒药,只要是她给的,他便无法拒绝。
将她困在身边五年。
她三不五时便想逃离。
他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差。
他时常想,若他死了,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三爷,该吃药了。”特助许泽将分好的各类药丸递给他,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
墨北辰刚要抬手去接,手机收到一条彩信。
二十一世纪科技信息发达,别说是彩信,便是短信都很少有人用。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会选择性价比更高的微信或QQ。
脑海中忽而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
心尖顿顿生疼。
直觉告诉墨北辰,大抵是出大事了!
他点开彩信,是一段视频。
“啊——”
乔望舒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充斥着整间病房,墨北辰本就苍白的面色,霎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许泽被那凄厉的惨叫声惊得手抖,洒了药丸和温水,声音都在发颤:“三爷,这是……”
视频是剪辑过的。
乔望舒被针扎,被拔手脚指甲,被鞭打,被电击,被割舌……
一夜折磨,剪成了短短几十秒,每一帧画面都血腥可怖到极点。
墨北辰眸底的腥风血雨若红莲业火,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低气压。
“叮”的一声。
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津城南港码头,三小时内,一个人来,否则我不保证你女人的生命安全】
没有任何犹豫,墨北辰掀开被子下床。
许泽忙抬脚去追。
病房门打开,屋外两名黑衣保镖拦住墨北辰的去路,其中一人大起胆子劝阻:“三爷,四爷交代过,您不能离开医院,您的身体……”
“滚!”墨北辰的声音低哑阴翳,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与他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宛若暗夜的魔神,佛挡杀佛!
墨北潇留下的保镖,哪里能拦得住墨北辰?急忙掏出手机拨通墨北潇的电话。
墨北辰穿着医院宽松的睡衣,驾车疾驰,直奔津城南港码头。
京城与津城相邻,从目前医院的位置开车去津城南港码头,路程不算很长。不堵车的状况下,走高速两个多小时内就能到。
墨北辰一路开得飞快,一个半小时便赶到地方。
秋意渐浓。
海边凉意更甚。
墨北辰走下车,远远便瞧见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此时的乔望舒被吊车挂在半空中,脚下便是一片汪洋。
海浪翻滚,危机四伏。
乔望舒满身血色。
高马尾凌乱不已。
衣衫破烂不堪。
手脚的指甲都没了。
身上遍布纵横的鞭伤。
……
奄奄一息。
不成人形。
墨北辰的心像是被无数利刃疯狂刺穿,前所未有的疼。
他迅速靠近码头。
两侧立着两排手持钢管的黑衣男人。
他每走一步,身上都会有钢管重击砸下。
海风腥咸。
原本疼得昏迷过去的乔望舒缓缓睁开眼,看到一步步朝她奔赴的男人,眼泪喷涌而出。她舌头被割,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调,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拼命摇头,内心呐喊着:“走啊!墨北辰,你走,你走啊,你不要过来……”
男人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码头走来。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乔望舒泪流满面。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他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西服,冷白的皮肤给人一种强烈的病娇感。身高腿长,俊美邪戾,一双墨眸深如寒潭。周身散发着强力的低气压,气场强大到骇人。
墨家是京城顶级的财阀世家。
具体有多少资产?外人不得而知。
关于墨家的传闻很多,其中传得最邪乎的,便是墨家内斗严重,墨家的男人大多短命,嫁入墨家的女人,也极少能寿终正寝。
墨北辰带人到乔家,下了聘礼,让父亲将她许给他。
父亲不敢得罪他,诚惶诚恐地应下这门亲事。
乔望舒并不愿意嫁给他。
是的,她怕他。
父亲不顾她的意愿,将她送去墨家小住,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这一培养便是五年之久。
她是墨北辰公开承认的未婚妻。
是京圈无数少女羡慕嫉妒的对象。
尽管关于墨家的传闻很邪乎,可凭着墨家三夫人的位置,以及墨北辰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优越的身材比例,年纪轻轻便在资本圈展露的雷霆手腕,早有无数千金名媛,挤破头想要爬上墨北辰的床。权势,资本,皮相,他占足了。哪怕嫁给他会短命,也多得是女人上赶着往上贴。
而她却只想逃,只想要自由。
五年了。
她眼睁睁看着墨北辰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知道这其中有她很大的原因。她每次计划逃跑,支开他的方式都是给他做饭。趁着他去医院,趁着墨家守备松懈,一次一次逃离他。
五年前他是真的又高又帅又有钱。
眼前的他……
仍旧是帅的,仍旧是高的,仍旧是有钱的,只是身体太差,身形太瘦,瘦得单薄,瘦得脸上身上几乎都没什么肉。
实心的钢管,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砸在他身上。
他心底有所顾忌,没有丝毫反击的意思,只是一步一步朝她而来。
他嘴角溢了血,衬着冷白的皮肤,格外刺目。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全然被鲜血渗透。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却仍旧坚定不移。
清瘦修长的身形,即便被无数次重击,也压不弯他满身的傲骨。
乔望舒的眼泪连城线,不断滚落。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傻?
她根本不喜欢他,无数次伤害他,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甚至可以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墨北辰,你真是个傻子!
……
终于。
满身是血的墨北辰走到了码头的甲板上。
同一时间。
吊车的卡扣松开,被挂在半空中的乔望舒极速坠落。
“咚……”
腥咸的海水从五官汹涌地没入。
乔望舒双手双脚都被捆着,无法自救,只能任由遍体鳞伤的身子不断往下坠。
墨北辰仍旧没有丝毫犹豫,跳入海中。
深秋的海水冷得刺骨。
越深处越冷。
墨北辰拼尽全力朝着乔望舒的方向游过去。
他身上的伤被海水刺激,疼得嗜骨灼心。
但那都不如他此时的心疼。
他捧在心尖的小姑娘被折磨成这样,如何能不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
乔望舒眼皮渐重,意识模糊……
就在她将要彻底昏迷的前一秒,身子被人抱住,唇被人封住。
墨北辰给她渡气,迅速解开她手脚上捆绑的绳索。
乔望舒意识稍稍回笼,看着他,伸手朝上指,用力推着他,示意他快点浮上海面,快点走,别管她……
墨北辰怎么可能丢下她?
他抱着她向上游。
乔望舒不再挣扎着推开他。
他能独身一人前来救她,不顾性命跳下海寻她,又怎么可能会放手?她抱紧他,配合着向上浮……
十几分钟后。
墨北辰彻底脱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朝上一推,而他却因力的相互作用急急往下坠。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乔望舒用力摇头,朝他的方向游过去。
无情的海浪连环翻滚。
乔望舒与墨北辰的距离,被海浪激荡得越来越远。
墨北辰尽力了。
他真的累了,再也折腾不动了。
闭上眼的前一秒,他脑海中回顾起初见她时的画面。
小姑娘用红头绳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粉雕玉琢,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却反过来安慰比她年长三岁的他,像个小大人……
舒舒。
我再也不能守着你,再也不能爱你了。
舒舒。
永别了!
墨北辰无力地昏死过去。
一望无垠的海面波涛汹涌,墨北潇以及赶来的墨家人,医院的医护人员,警方的警务人员,控制现场后,拉起了隔离带,正在积极利用各种方式施救。
墨北潇也跳进了海里。
他是墨北辰的堂弟,在家族内行四,京城人称“四爷”。相貌与墨北辰略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墨北辰矜贵冷厉,病娇邪戾,气场极强。他则张扬肆意,桀骜不羁,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眼,打眼瞧着,便是个风流浪荡的富家公子。
他率先找到的,是同样陷入昏迷的乔望舒。
他非常讨厌乔望舒。
在他看来,乔望舒不识好歹,薄情寡义。偏生三哥爱她入骨,被她一次一次伤害都不肯放手。可他心里也知道,墨家和乔家的婚事,是他家三哥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乔望舒不愿意,本身并没有错。可他是三哥的弟弟,当然站在三哥的角度考虑问题。人都是偏心的,他自然偏心他家三哥。
他很不想管这个女人的死活。
若不是她昨天给三哥做饭,害三哥病发住院输液,跑出墨家被抓,三哥又怎会孤身一人前来救她?身陷险境至此?生死不明?
然而,他到底还是先把乔望舒救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女人若是死了,三哥也活不成!
墨北潇将乔望舒救上岸,丢给医护人员进行急救,转身准备再度下海找墨北辰。他脚下未动,便有墨家人走上前来告诉他,三爷找到了。
他疾步跟那人去见他家三哥。
墨北辰被放置在医用担架上,身上遍布钢管留下的伤痕,被海水刺激后,青紫得渗人,却没有丝毫血水再渗出,显然血液已经不再流通。
同行而来的,墨北辰的私人医生面色惨白,抬眸看向墨北潇,嗓音发颤:“四爷,三爷已经……三爷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此番……您……节哀。”
墨北潇垂眸看着没了心跳呼吸的墨北辰,一双狭长的凤眸爬上猩红可怖的血丝,下颌咬紧,悲痛至极,嗓子似是被人狠狠掐住,发不出声音,气息粗重,浑身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乔望舒得到急救后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寻找墨北辰。
她跪坐在海滩上,颤抖着双手抓住墨北辰的胳膊,她舌头被割,说不出话,双眼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发出呜咽的哭声。
那声音刺激了墨北潇。
他猛地夺回嗓子的主导权,大力掀开乔望舒,暴怒大喝:“别碰我三哥,是你害死他,你滚,滚!”
墨北辰死了!
死了!
乔望舒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但这是事实!
她害死了墨北辰!
害死了那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
乔望舒掩面痛哭,哭到呕吐,哭到浑身痉挛,哭到意识昏迷……
再度醒来时她在医院。
身上所有的伤都被处理了。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
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她被绑架,以及墨家家主墨北辰,为救未婚妻溺亡的消息。报道称,墨家将停灵七日,七日后便是墨北辰下葬,入土为安的日子。该案件其它细节,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乔望舒再也进不去墨家庄园了。
那个她曾经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宛若钢铁堡垒包裹的高墙,将她隔绝在外。
她只能等。
等墨北辰下葬。
等墨家所有人离开墓园。
否则以墨北潇的性子,断不会让她靠近墨北辰的坟墓。
七日时间若七个世纪般漫长。
乔望舒每天都活在自责心痛与绝望中。
网上关于她的消息层出不穷。
以墨家在京城的地位,自是无人敢过多议论墨北辰。而她,失去墨家庇护,成为众矢之的……
[被绑架,听说是被折磨了一晚上,不成人样了都]
[据说是被关在地下室,十几个男人呐]
[三爷对她真的是真爱啊,都那样了,还肯去救她,为了她连命都丢了,她到底凭什么?]
[……]
网上充斥着各种声音,有人有预谋的操控舆论,引导所有人往乔望舒被玷污的方向猜。墨北辰尸骨未寒,乔望舒便已声名狼藉。
只不过那些言论乔望舒并不关心,舆论甚嚣尘上,她置若罔闻。
这几日以来,她满脑子只想着墨北辰。
墨北辰下葬这日,墓园下了场秋雨。
松涛阵阵,更显阴冷。
送葬的所有人离开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乔望舒走到墓碑前,垂首看着墓碑上墨北辰的照片。
他才三十岁啊,大好的年纪,却因为她丢了性命。他是墨家的掌权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为了她一个不值得的人,落得如此下场。
乔望舒泪如雨下。
她双膝跪地,缠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墓碑。
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墨北辰,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我听老人们说,黄泉路又黑又长,又阴又冷,你走慢些,等我来寻你。
“嘭——”
一声巨响。
乔望舒撞碑。
额头鲜血横流。
生命逐渐流逝的最后的时间里,暮色沉沉的虚空中,她看到了墨北辰。是五年前初见他时的模样,少负盛名的他,俊美矜贵,倨傲病娇,宛若魔神……
那时她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她惧他,怕他,抗拒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说,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抬手。
好想摸一摸他的脸。
抚平他紧锁的眉……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死了吧。
乔望舒想着。
她应该是死了。
可身上为什么这么疼?
难道说,人死了身体还是会疼的?
不是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如果死了还会疼,那墨北辰岂不是也会疼?
想到这里,乔望舒眉心紧皱,心尖一阵钝痛。
她脑海中浑浑噩噩,眼皮动了好几次,总算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就懵圈了!
她不是死了吗?
这是哪里?
地府?
怎么现在下面都装修得这么现代又豪华了吗?
瞧着有点眼熟……
似乎和墨北辰的卧室一模一样。
等等……
墨北辰的卧室?
越看越像是怎么回事?
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随即便看到了躺在身侧的墨北辰。
嗯?
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抬手去碰墨北辰,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被捆着。束缚她的不是绳索,而是墨北辰的领带。领带的一端,被墨北辰死死攥在手里。
这场面……
似曾相识啊!
她四下张望,打量了墨北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墨北辰这张脸似乎不太一样了,没那么瘦,睡得挺沉,呼吸平缓。是真的有呼吸,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而她,双手被他的领带捆着,身上穿着的,是属于他的白衬衫。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她和他大抵是刚刚发生过关系,很激烈的那种。
记忆袭来。
乔望舒陷入沉思。
墨北辰去乔家下聘后没几日,父亲就把她送到墨家。她在墨家被囚禁了五年,却只和墨北辰发生过一次关系。那是她到墨家的第二年。那年她二十三岁,墨北辰二十六岁。到墨家后,她无数次逃跑,无数次被他抓回来。那次他气狠了,在偷渡出国的船上抓到她。当即扯下领带捆了她,扛起她回了墨家。直接进了卧室,霸道地占有了她。
再之后,他们的关系更差了。
她不仅怕他,更是恨他。
只是她从小心软,胆子又小,再如何恨他,也只是想逃离他而已,从未想过弄死他。
难道说……
时光倒流。
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四年前?
忽然想起他为了救她惨死的模样,想起前世的种种,乔望舒的视线定格在墨北辰脸上。
墨北辰,这一次,换我来疼你吧。
忆起前世的惨死,乔望舒眼眶红红,似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墨北辰睫毛颤了颤,一睁眼便瞧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是要哭鼻子了。
他狠狠皱眉。
她还在因为昨晚的事伤心难过。
昨夜……
他将她捆了扛回来,直接扛进卧室,丢到床上,欺身压住。
她极力挣扎着,嘴里大声喊着,哭着,怒吼着:“墨北辰,你放开我,你混蛋!”
“墨北辰,你别碰我!”
“墨北辰,你敢碰我,我杀了你!”
“墨北辰,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混蛋,禽兽,卑鄙无耻……”
“……”
整个过程她都在哭。
用力挠他,抓他,咬他,踢他……
那样的状态下。
没有人觉得快乐。
她的种种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暴怒的情绪愈发不受控制,生生将人弄晕过去。
刚醒来又要哭。
她就这般厌恶他?
墨北辰心尖刺痛,他知道她现在不想看到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乔望舒叫住他:“阿辰……”
墨北辰心口一窒。
她叫他什么?
阿辰?
莫非是幻听了?
他扭头看向她,深邃的眸子写满了疑惑,难以置信。
乔望舒昨晚又哭又喊,嗓子沙哑,带着几分央求与撒娇:“给我解开好不好?”
果然。
她又在装乖了。
只是这次下了更多本钱,给了他一个“专属昵称”。
她隔三差五就会装乖,可每次都是为了跑,装不了多久。
墨北辰心烦意乱,解开捆住她的领带,一言不发又准备下床。
乔望舒却是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牢牢抱住了他。
温热的触感,柔软的身子……
以及滚烫的眼泪。
她在哭!
墨北辰来不及思考,怀里的人儿再度开口,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哽咽着,似是央求:“你抱我,抱抱我……”
身上的浴袍被她汹涌的眼泪濡湿。
墨北辰心尖泛起细密的疼,暗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身上疼厉害了?”
昨晚他罚得有多狠,他心里是有数的。
气急了!
没忍住。
她在他怀里摇头,还是坚持:“你抱我一下。”
墨北辰摸不准她的心思,蹙眉:“我去叫医生。”
“不要。”她一秒拒绝,双臂收缩,将他箍得更紧了,迫切地重复:“不要叫医生,我要你抱抱我,你抱抱就能好,你抱抱我,抱抱我……”
墨北辰不明白她又在耍什么花样儿。
但总算依言抱住了她。
心里肯定她又在装乖。
又在计划从他身边逃跑。
她昨晚把他的肩膀,脖子,胳膊……只要是她能咬到的地方,都咬得全是牙印,咬得出了血。尽管双手被捆住,还是拼尽全力在他身上抓挠了许多伤。她抱了他一会儿,稍微松开一些,指尖颤抖地抚摸着他脖子上的牙印和抓痕。心疼得双眼泛红,沙哑的嗓音愈发哽咽:“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啊。”
墨北辰沉着脸没说话。
乔望舒贴上去吹了吹。
温热的暖流在脖颈间氤氲,墨北辰如墨般深邃的眸子,几乎是瞬间染上一抹妖冶的红。背脊绷直,抱着她的双臂也紧绷得厉害。
她太过反常。
从前即便是装乖,也没有乖到这种地步!
他松开她,冷声:“你又想干什么?”
乔望舒用那双漂亮勾人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呼呼。”
墨北辰直接起身下床。
耳根血红。
乔望舒上辈子很怕他,原因很多。一侧是关于他和墨家的传闻,二则是他生得冷面,尽管很帅,可也很吓人。三则和他相处,他总是阴晴不定,乖张邪戾,病娇偏执,占有欲掌控欲强烈到了极点。她每次逃跑被抓回来,他都会威胁恐吓,昨晚更是直接把她给……
因为害怕,因为先入为主,她从未认真了解过他,观察过他。
重来一世。
她知道他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舍弃,她为什么还要怕他?
况且她已经死过一次。
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害怕和他在一起?
放下心底的偏见和恐惧,她才终于肯正视他,他耳根的血红,自然没能逃过她的眼。
这是……
害羞了?
堂堂的墨家三爷,居然如此纯情吗?
即便是老虎,怕也是只纸老虎。
乔望舒紧跟着掀开被子下床。
她身上只穿了他的白衬衫,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他的衬衫于她而言,长得都能当裙子穿,完全能遮住大腿,并不算暴露。
乔望舒的母亲是江南人士。
她是随母姓,相貌也像极了母亲,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五官水灵漂亮,脖颈颀长白皙,肌肤莹白如玉。身材保持得很好,匀称婀娜。小脸未施粉黛,穿着男人的白色衬衫。窗外天光大亮,光线从窗帘缝隙中渗透,丝丝缕缕地打落在她身上,清纯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欲色。
墨北辰耳根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颈。
他自幼体质不好,肌肤冷白,着了层红,浴袍因方才的搂抱变得松松垮垮,禁欲诱惑。
他喉结滚动,移开视线朝洗手间走去。
看他要走,乔望舒试图抬脚去追。
双腿一软,眼疾手快地扶住床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嘶……”
墨北辰看向她。
乔望舒尴尬地冲他笑笑:“你别说,真有点疼。”
墨北辰见她还笑得出来,大抵没什么事,冷着脸警告:“下次再跑一个试试?看我能不能把你这双腿弄断!”
从前每次被他抓回来,他都要恐吓她一番。
他气场太冷太强。
她每每被吓得直哭。
现下想来,除却嘴上说说之外,他又哪里舍得真的对她如何?
她在墨家庄园折腾了一年,搞得庄园上下人仰马翻。跑了无数回,也就昨晚真正被他身体力行地罚了一通。除此之外,他都只是嘴上厉害,从未真的对她实施过任何他嘴上所说的责罚。
上一世,他强占她的第二日,同样警告她,再敢跑就弄断她的腿。
她前一晚刚见识过他最可怕的一面,浑身酸痛得要命,被他吓得直哭。
这一次……
乔望舒不似上一世那般被吓哭,而是笑眯眯地讨好道:“不跑了,再也不跑了,绝对不跑了!”
他面若寒霜,丝毫不为所动。
一副你装,你再装的模样。
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乔望舒没指望他能信她。
毕竟她重生到了她到墨家的第二个年头,在墨家庄园闹了一年,跑了无数次。墨北辰这个人,戒心是很重的,不可能轻易就信了她的话。她即便要转变,也得慢慢来,太快了他不仅不相信,还会生疑。重活一世,除却还他的情之外,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宋文娅背后的男人是谁?
是谁想要颠覆墨家?
是谁想要害死墨北辰?
这些都是未知数。
她现在处在他的掌控中,没有自由,那些事她想查也有心无力。她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得到一点点的人身自由,回乔家,把宋文娅背后的人揪出来。
前世,宋文娅折磨她那晚,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密,宋文娅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父亲在和她母亲结婚前,就已经有女朋友,还有个女儿。
她父亲名叫宋志忠,是入赘到乔家的。
这门亲事的具体细节她不太清楚。
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病逝,尸骨未寒,父亲便迎娶新妇进门。继母带了个比她年长两岁的姐姐,宋文娅跟随她母亲进乔家之前,是随她母亲姓赵,进门后不久便改姓宋。她那时还小,以为那是赵家母女二人讨好父亲的手段。不曾想,宋文娅根本就是父亲的私生女。
乔家的家业是母亲的,宋志忠当年除却一张好皮囊,以及还不错的高学历之外,一无所有。放到现在,那就是典型的凤凰男。为了攀高枝,抛弃女友和女儿。她有理由怀疑,宋志忠答应将她嫁到墨家,心里说不准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怕是想吞了乔家的家业。
上一世一切发生得太快。
墨北辰死后,她伤痛欲绝只想随他去了。
这一次,她不仅要好好护着墨北辰,更要牢牢守住乔家的家业。
墨北辰看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忽闪忽闪,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深邃的眸子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脸上,唇线紧紧抿着。
嘴上说不跑了。
心思却花得很。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轻信。
意识到她又在想逃跑的事,墨北辰俊美的脸一寸寸沉下来,周遭凌冽的低气压四溢开来。
乔望舒猛地回过神,看他寒着脸,嬉笑地喊道:“阿辰。”
墨北辰心尖又是一颤。
紧抿的唇线似乎柔和了几分。
乔望舒厚着脸皮:“你抱我好不好?我腿好酸好痛,走不了。”
墨北辰呼吸一顿。
站在原地没动。
乔望舒等了一会儿,见他纹丝未动,咬了咬牙,口吻有几分赌气的味道:“不抱就不抱,男人呐,还真是提上裤子不认人,哼!”
她那副傲娇洋怒的模样生动鲜活,是墨北辰多年不见的灵动。
她本该是这样。
青春洋溢。
朝气蓬勃。
可到了他家之后,她脸上便再无半分笑意,更没有这般的鲜活生动。
墨北辰心底发软,大步走了过来,弯腰将她抱起。
男人的双臂结实有力。
标准的公主抱。
小女人撒娇上瘾,颇有些不满:“哎,轻点轻点……”
墨北辰自认自己的动作算得上温柔。
她却疼得龇牙咧嘴,表情夸张。
娇气包。
他冷硬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若能一直这般鲜活灵动就好了。
无论是傲娇,还是撒娇,哪怕发怒撒泼都好。
他实在不爱看她整日拉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
好似待在他身边,是一件多么生不如死的事!
乔望舒不知道墨北辰在想什么,双臂朝上勾住他的脖子。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造物主的宠儿。墨北辰这张脸实在生得无可挑剔,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再加上冷白的肤色,清隽禁欲,贵气逼人,天生自带一股冷淡病娇的疏离感,引人犯罪。
离得这样近。
颜值暴击!
乔望舒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仰头在他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亲完抿了抿唇。
这男人的脸再冷,亲上去也是软的。
想来这嘴,这心……
都该差不多。
看着冷硬,实则柔软。
墨北辰整个耳朵都红了。
她从来不会主动亲他。
哪怕是装乖,也不过是面对他时脸色好看一些而已。
她到底想干什么?
墨北辰耳朵红得要命,脸却绷得厉害,气场强盛,宛若冰河世纪的大冰川时代,极少有生物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苟活,看着着实吓人。
若换做上辈子,乔望舒必定又得被吓哭。
可现在不同了。
她知道他爱她如命,清楚他不过是只纸老虎,嬉皮笑脸地仰面看着她,嘴角洋溢着灿烂的笑,俏皮生动:“你现在双手抱着我,反抗不了了吧?”
红果果的调戏。
墨北辰心上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虽仍旧沉默不语。
冷白的俊脸上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脑海中混沌一片,被她撩得整个人都宕机了,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的反应乔望舒看在眼里。
原来这个男人这么不经撩?
有点可爱。
乔望舒笑着:“阿辰,我饿了。”
墨北辰像是收到指令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一言不发,身体僵硬地抱着她下楼,大抵是要抱她去吃东西。
“等一下。”乔望舒出声阻拦。
他垂眸看她,不明所以。
她搂紧他的脖子:“你该不是要我这样下楼吧?还没洗漱,衣服也没换。”
听她说完,他迅速在脑海中更改指令,闷声抱着她走进洗手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拿过崭新的,备用的牙刷,用水冲洗后,挤了牙膏,接了杯温水,一并递给她。
这里是他的卧室,没有她的东西。
牙刷杯子都是备用的。
新的。
男款的。
乔望舒接到手里,弯腰在盥洗台前洗漱。
墨北辰站在她身侧。
镜子里的她肤白若凝脂,脖子上有不少他昨夜啃咬的吻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拿着牙刷。手腕上有一圈细细的红痕,是领带束缚一整晚留下的痕迹。
身上只穿了一件他的白衬衫,是昨晚事后,他给她洗澡收拾,随手从衣橱里拿给她套上的。怕她趁他睡着时跑了,他又拿了领带捆住她的双手,将一端牢牢攥在手里。她此时身上除了一件白衬衫外,什么都没有。她弯腰的动作带动衣衫,他的衣服太大,尽管扣子扣到了最上面,还是露出了大片的脖颈,以及……
若隐若现的锁骨和春光。
墨北辰只觉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乔望舒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挪了挪脚步,给他让了点位置,扭头道:“一起啊。”
她邀他一起洗漱。
盥洗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两人若一起洗漱,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这样的诱惑他无法拒绝。
俊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身体倒是诚实,紧挨着她,拿过牙膏牙刷,貌似淡定从容地挤牙膏,内心却是慌得连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你牙膏拿反了。”乔望舒调笑:“见过把书拿反的,牙膏拿反的,你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墨北辰大囧,忙调转牙膏的方向,低头盯着手上的牙膏牙刷,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乔望舒忍不住笑出声:“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可爱?”
可爱?
墨北辰挤牙膏的动作一滞。
他从未听到谁用这个词形容过他。
他并不认为自己和“可爱”沾边。
然而,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心底为何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或许……
是因为可爱这两个字,有一个是“爱”吧。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有多么渴望得到她的爱。
乔望舒把他撩得面红耳赤,洗漱后适可而止的离开了洗手间,转而去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除却自由之外,墨北辰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她的房间是整个墨家庄园最大的,从前属于墨北辰。她到墨家后,墨北辰搬去了隔壁,把这间主卧让给了她。
衣橱里整整齐齐地挂着当季新款的私人订制,各种顶奢品牌的珠宝配饰琳琅满目,光是高跟鞋,水晶鞋,就占了一整面墙……
乔望舒站在衣帽间里,心头百感交集。
上一世,她不愿意打扮自己,他送她再多华美的衣服她都不会穿。只穿自己从乔家带来的那些,随意准备的,灰扑扑的衣衫。
二十出头,正是女生最爱美的年纪。
但古语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那时她只想跑,哪里肯收拾打扮自己?
现在不同了,她要漂漂亮亮的,自己高兴,他看着也欢喜。
隔壁房间的墨北辰同样洗漱完毕。
他此时还有些飘飘然,有种身处云端的不真实感。
原以为昨晚之后,她会更加抗拒他,恨他,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奇怪的转变。
即便是装的,他心里也忍不住高兴。
换了身衣服,他转身走出卧室。
乔望舒同一时间换好衣服出来,此时正值七月盛夏,与她前世死时深秋的萧条凄冷不同,盛夏的京城天气闷热。她身上穿了条白色束腰长裙,圆领七分袖,锁骨隐约可见,细腰不盈一握。墨色的长发垂顺地散在肩上,未施粉黛,温婉漂亮。勾唇一笑,灵则生动。
墨北辰被那一抹笑晃了眼,愣在原地。
他穿了件简洁的黑色衬衫,同色长裤。身形修长,皮肤冷白。双眸深邃,浓稠如墨。周遭氤氲着浓烈凌厉的低气压,病娇矜冷。拇指上戴着一方质地上佳的白玉扳指,贵气逼人。只是神色错愣,就像是被人点了穴,瞧着有点呆呆的。
强烈的反差感,惹得乔望舒又是一笑。
她走上前去,牵住他的大掌往楼下走。
墨北辰乖乖地任由她牵着,显然没能回过神来。
她牵他的手?
主动牵他的手?
这……
不是梦?
真的不是做梦!
她为了迷惑他,骗他,为了逃跑,越来越舍得下本钱了!
时值正午。
窗外阳光炙烤大地。
屋内恒温,不过整体温度是偏高的。
原因无他,墨北辰体质偏寒,怕冷,墨家庄园全年恒温,但温度始终偏高。
华丽的转角楼梯。
一步一步往下。
墨北辰恨不能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般和她手牵手,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才好。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庄园厨房的佣人们按时准备好午餐。
是墨北辰和乔望舒平时爱吃的菜色。
以及墨北潇特意让加的一道菜。
餐桌前。
墨北潇穿了件白色印花T恤,搭配颜色鲜艳的花裤衩,趿拉着一双夹脚拖鞋。黑发略长,发梢处微微有点自然卷,遮着些许眉眼。张扬随意,桀骜不羁。手上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正毫无形象地嗦着小龙虾……
墨北辰体质太差,爆炒麻辣小龙虾这种,是绝对不能吃的。
但墨北潇嗜辣。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墨北辰和乔望舒都没有起来吃早餐。墨北潇今天原本计划要去看一场赛车比赛,却又担心家里两个人闹起来,干脆没出门。三哥和那个女人不一定要下来吃午饭,他馋小龙虾了,就让厨房做了些。爆炒麻辣小龙虾,配冰镇啤酒,就一个字——爽!
他正心满意足地嗦着小龙虾。
吃小龙虾就得自己嗦。
剥好的反而没滋味儿。
巨麻巨辣的爽感充满口腔。
他仰头灌了口啤酒,动作那叫一个潇洒。
然而下一秒……
“噗……咳,咳咳咳……”
墨北潇剧烈地咳了起来。
完了完了!
他眼睛是不是瞎了?
他怎么看到那个女人和他家三哥手牵手了?
手牵手!
而且看起来,应该是那个女人主动牵着他家三哥!
那女人是不是疯了?
墨北辰嫌弃地皱了皱眉。
乔望舒则毫无反应,淡定地牵着他走进餐厅,贴心地帮他拉开椅子,牵着他在餐桌前坐下。
墨北潇一双凤眼瞪得像铜铃?
这女人帮他家三哥拉椅子?
画风好像不大对啊!
不应该是他家三哥帮这女人拉椅子吗?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太反常了!
讨好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了!
餐桌是长方形的。
墨北潇独占一边。
乔望舒拉着墨北辰坐在他对面。
好在他刚才喷啤酒时迅速侧过身,没殃及到桌上的饭菜。
乔望舒拿过汤碗,给墨北辰盛了碗热汤,放在他面前,耐心又体贴,说话的声音仍旧沙哑至极,但不难听出很温柔:“你都没吃早餐,先喝点汤暖暖胃。”
墨北潇:!!!
墨北辰同样是懵的!
她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心底无比雀跃的同时,又有种强烈的,不切实际的虚幻感。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似美好,实则一触即散。
他神色不明,纹丝未动。
乔望舒偏头认真地问他:“怎么了?不想喝?还是想要我喂你?”
墨北辰始终不惊不动。
看不出太多情绪。
深邃的眸子定格在她脸上,似是在窥探些什么,试图看穿她的心思。
“咳,咳咳咳……”墨北潇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住,再度剧烈地咳了起来。刚才猛地看到这女人和他家三哥手牵手,他太过震惊,忽略了很多细节。冷静下来,耳根微微有些泛红。这女人和他家三哥的脖子上,全都布满了昨夜折腾的痕迹。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实际上却连女生的手都没拉过。这种场面于他而言,实在有点那啥……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昨天三哥把这女人抓回来时,暴怒至极。是直接用领带捆着手,强行扛进卧室的!三哥的卧室在二楼,他的卧室在三楼。昨晚深更半夜,他还能听到这女人咒骂三哥的声音,骂得别提多难听了!怎么一觉起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女人昨晚把三哥骂得狗血淋头,扬言要杀了三哥。
现在却百般体贴讨好?
还要亲自喂三哥喝汤?
她莫不是嗑错药?精神分裂了吧?
墨北潇惊吓过度,咳了好半晌儿,咳得脸都红了。
脸红了,倒是显得耳朵不那么红了!
墨北辰忍无可忍,冷着脸出了声:“有病就去治!”
墨北潇立刻伸手捂住嘴,安静如鸡!
乔望舒“噗嗤”一笑。
她险些忘了,墨北辰虽然话少,但用词极为犀利,颇为毒舌。
她端起汤碗,用汤勺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甚至亲自浅尝了一口,试了温度,随即喂到墨北辰唇边:“阿辰,温度正好,你多少喝一点吧。”
像极了哄孩子。
墨北辰实在很难抗拒。
她的温柔,即便带着毒,他也甘之如饴。
乔望舒喂得很认真。
一口一口。
漂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水汪汪的,眼波流转,时不时冲他露出明媚灿烂的笑……
一举一动。
一颦一笑。
于墨北辰而言,皆是勾引。
乔望舒也说不清为什么。
自从发现他容易害羞,特别好撩之后,就情不自禁地想逗他,撩他。
看他顶着这张贵气逼人,禁欲矜冷的脸,露出那副懵懵的,乖乖的,一点都不凶的样子……
心底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难道就是撩汉的快乐?
有点意思!
墨北潇彻彻底底傻眼了,总觉得这女人今天哪哪儿都不对劲。从前即便是骗他家三哥,也没有骗到这种地步过。小龙虾不嗦了,啤酒也不喝了。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出声:“你没事吧?”
他这话是看着乔望舒说的。
显然是在和她说话。
乔望舒一边喂墨北辰喝汤,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事啊,挺好的。”
“你管这叫挺好的?”墨北潇尾音上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诉说他此时的不解:“你和我三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乔望舒思虑片刻,想着他又没谈过恋爱,便道:“说了你也不懂。”
这话给墨北潇气笑了:“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乔望舒喂完了一碗汤,放下汤碗看向墨北潇:“就……”
她刚说了一个字。
身侧的某个大魔王,再度释放出他凛冽强大的低气压。
好似能冰封十里。
冷冰冰的视线扫向墨北潇的脸。
墨北潇后背一凉,从小一起长大,他太清楚他家三哥的脾气了,不满地哼哼道:“至于吗?我不就多和她说了两句话,我可是你弟弟,连我的醋你都吃?”
墨北辰倒不是吃醋。
只是纯粹嫌墨北潇太吵!
打扰到他和他家舒舒了。
舒舒难得这么温柔,这家伙就不能消停点?
并且墨北潇吊儿郎当的态度,不当的用词,都让墨北辰很不爽,他眉头一皱,冷冷吐出一个字:“她?”
墨北潇秒懂,认命道:“三嫂,三嫂行了吧?”
他很少叫乔望舒三嫂。
乔望舒刚被宋志忠送到墨家时,他知道这是三哥喜欢的人,是三哥公开承认的未婚妻,是他将来的嫂子。他一开始对乔望舒是很尊重的,喊三嫂也是真心实意,打从心底把她当自家人。
可时日长了,他发现这女人实在不知好歹,对三哥一点都不好。
乔望舒第一次装乖,试图迷惑他家三哥时,他还曾天真的以为这女人终于想通了。三哥也是那样认为的,那几日整个人都飘飘然,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了。他以为他家三哥守得云开见月明,好日子终于要来了。结果刚没过几天消停日子,这女人就放了大招。把三哥折腾得病发入院,而她则趁机跑了。
那是他第二次见三哥那般暴戾狂躁的模样。
第一次还是大哥被害身亡那年。
从那以后,他就深知这女人在三哥心里的地位。
三哥让他叫三嫂,他不愿惹三哥不高兴,仍旧会叫三嫂,却早已没了尊重与诚意。若非三哥执迷不悟,非这女人不可,他是绝不会给这女人半分好脸色的。
墨北潇叫“三嫂”叫得丝毫不走心。
但墨北辰心底爽了,淡淡地“嗯”了声。
乔望舒则有些脸红。
从前每次听墨北潇喊她三嫂,她都无比厌恶,恨不能拿根针缝上他的嘴。
这一次……
心头怎么好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心跳快得要命!
乔望舒迅速给自己盛了碗汤,昨晚被某人抵死折腾,早餐都没起来吃。这会儿不仅浑身酸痛,还饿得难受。别的先不管,吃完饭再说吧。
她低头喝了碗汤。
墨北辰却始终没动筷子。
他体质不好,食欲也一般,食量不大。
乔望舒忽而想起上一世他惨死时的模样,整个人瘦得单薄至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她心尖细细密密,针刺般的疼,开始给他布菜,哄道:“阿辰,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墨北潇已经麻木了!
低头继续嗦他的麻辣小龙虾。
心底猜测这女人这次能装多久?
三天?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算起来,她曾经装得最久的一次,好像是十二天。
这次如此反常,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或许能装得时间长一些。
想到这里,墨北潇突然又没胃口了。她每次装乖,三哥的心情都会很好。可撕碎伪装后,每一次都是血淋淋的。她乖的时候三哥心情越好,装不下去的时候就越致命。三哥从小体质差,身体本就不大好。她在家里折腾了一年,三哥的身体越来越差。眼下表面尚且瞧不出什么,实则……
对于三哥而言,她就像慢性毒药。
一点点破坏三哥的身体。
偏生无论他怎么劝,三哥都不肯放手,还说什么,死在她手里,心甘情愿。
听听,多不值钱的发言?
哎~
生活不易。
潇潇叹了口气!
对面。
乔望舒给墨北辰布菜,墨北辰面上表情不多,身体却很诚实。一口一口,来者不拒。只要是她给他夹到碗里的,他都会乖乖送进嘴里。
听话得要命!
墨北潇没了胃口,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将剩下的小半瓶冰镇啤酒一饮而尽,心口的郁躁烦闷丝毫不减。
约莫半小时后。
乔望舒看墨北辰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次性塑料手套,又坐回自己的位置:“老四,你那小龙虾还吃吗?”
一听这话,墨北潇脸色瞬间拉胯,疾声厉色:“你想干什么?我三哥不能吃!”
他像是一只炸毛的凶兽,怒瞪着乔望舒,露出锋利的獠牙和利爪。
他就知道,这女人装不了多久!
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
坐在乔望舒身侧的墨北辰仍旧不惊不动,心里肯定是刺痛的,难过的,但他不说,也没什么表情,她对他,喜怒赏罚,他都情愿。
麻辣小龙虾而已。
大不了腹痛犯病,去医院挂四瓶水。
死不了!
乔望舒瞬间明白墨北潇是什么意思,解释道:“不是给阿辰吃,我想吃。”
与墨北辰不同,乔望舒不太喜欢清淡的口味,她就喜欢辣的,重口的,浓油酱赤的。
墨北潇稍稍收起獠牙和利爪,却仍旧十分警惕:“你吃?”
“嗯,我吃。”乔望舒点头,继而道:“我知道阿辰不能吃,我不是要给他吃。这次不是,下次也不是,永远不会给他吃。你到底还吃不吃?”
墨北潇勉强信了她的话,把剩下的大半碗小龙虾递给她。
“谢了。”乔望舒道谢后接过。
嗦小龙虾的人换成了她。
原本墨北潇已经没了胃口,该下桌了。可他生怕乔望舒给墨北辰吃小龙虾,坐在对面死死盯着乔望舒。其实他心里清楚,无论他盯着也好,不盯着也罢。一旦乔望舒给了,三哥肯定会吃。他盯不盯作用不大,但至少可以及时把三哥送去医院,让三哥少遭会儿罪,少疼会儿。
一顿午饭总算平静地吃完了。
墨北潇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是周日。
墨家这两兄弟都不上班。
若非昨天乔望舒逃跑,墨北潇跟着去抓人,回来担心这两人今天闹腾,他早起就飞外地看赛车比赛去了。比赛没去看成,闲来无事,他懒洋洋地斜躺在沙发上开了局王者。
乔望舒则拉着墨北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抓着墨北辰的手,仔细地给他修剪指甲。
墨北辰今天受的刺激实在够多了。
不过他素来表情不多,心底雀跃,除却耳垂始终透着层血红外,倒是看不出太大异常。
给他修剪了指甲,乔望舒捏着他的手,很是欣赏了一番。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骨节修长分明,加上冷白的皮肤,有种禁欲的诱惑。
墨北辰垂眸看着她,她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唇瓣不点而红,嫩嫩的,软软的,瞧得他喉结发痒。
乔望舒仰面看他,像是在邀功:“阿辰,你看我修得好看吗?”
墨北辰淡淡地“嗯”了声。
好看。
你喜欢就好!
别说修指甲,做指甲油都行!
墨北潇平素是个心大的性子。
肆意张扬。
随性洒脱。
据说京城追他的女生,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家世好,长得帅就算了,还不羁放纵爱自由。喜欢赛车,机车,蹦极,浮潜,徒步越野……越是惊险刺激的运动,他越是热衷。别人说他像是野性难驯的烈马,是个风一样抓不住的男人。可越是这样,反而越得女生喜欢。
大抵对于他这样又酷又飒的坏男孩,很多女孩子都难以抗拒吧。
若换做平时,他一旦开了游戏,就会十分专注,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得等他打完这局再说。
但是。
今天不同。
他总觉得乔望舒很古怪,前所未有的古怪。
游戏已经匹配并开始,他却心不在焉,貌似在打游戏,眼神却忍不住往乔望舒那边瞟。
不瞟不要紧,一瞟吓一跳!
这女人真的太古怪了!
给他家三哥修指甲。
修完还捏着他家三哥的手欣赏半天。
翻来覆去。
摸了又摸。
那副表情,看起来很是心满意足,让他想起酒吧夜店里,那些占到女生便宜的色狼,似乎都是这么一副得逞满足的神情。
这女人在占他家三哥的便宜?
占便宜得逞了还暗爽!
不对,她是明爽!
艹!
他是不是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这女人只是在装而已。
装的,假的,都是假的!
也就他家三哥傻乎乎的,这女人随便装一装,他家三哥就飘飘然,怕是连自己姓啥都快忘了!
墨北潇对自家三哥无语了,强迫自己专注于游戏,晃一低头,脸都气绿了:“卧槽!谁他丫的,趁我不注意背后偷袭?有种出来单挑!”
他暴跳如雷的声音,影响到了不远处的墨北辰和乔望舒。
乔望舒不解地看向他。
她不打王者,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了。
墨北辰也不打王者,墨北潇玩不玩游戏他管不着。但被打扰,他极其不爽,脸上一副恨不能毁天灭地的暴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是淬了万年寒冰:“一分钟,消失!”
墨北潇“嘿嘿”尬笑,拿着手机“咻”地起身,光速上楼回房间了。
奇了怪了!
他干嘛要在这儿当电灯泡?
这女人想装,就让她在这儿慢慢装吧。
墨北潇的背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乔望舒双手握着墨北辰的一只大掌,轻轻搓了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冷吗?要不要给你拿条毯子?”
一年四季,墨北辰的手脚惯常都是冰凉的。
乔望舒则不同,她像是个小太阳,身上始终暖暖的。
她关切的口吻,轻锁的眉心,掌心摩擦的温度,无不撩拨着墨北辰的心。
她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她这次能装多久?
希望可以久一点。
哪怕美好幻灭时天崩地裂,痛彻心扉,他也忍不住清醒地沉沦,只要能得到她一点点的温柔,他愿意付出一切作为交换。
他深邃的墨眸如寒潭般沉寂无波。
乔望舒却是从其中读出了几分隐忍,以及淡淡的忧伤。她心尖略略生疼,像只撒娇的小猫咪,钻进他怀里。将他的双手环在自己腰上,她则窝在他的胸膛里。双手握着他的大掌,小脑袋靠在他心口处。声音虽然沙哑,却甜得要命:“你不想要毯子就算了,我身上热,我给你暖身子。”
墨北辰被她撩得整个人再度僵硬了。
暖身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某人浑身紧绷,一动不动。
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足足几分钟后,喉结才难耐地滚了几下。
身体里的血液不受控制地逆流,常年冰凉的四肢百骸,竟然隐隐有些发热。
乔望舒昨晚被暴怒的他折腾到大半夜,尽管睡到中午才起,吃过饭仍旧困得要命。窝在他怀里,哈欠连天。上一世见到他便怕得要命,恨不能离他八丈远。如今靠得这样近,她居然觉得困,想睡觉。对他,她心底大概已经放下了全部的防备心。在他身边,她甚至会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眼皮渐重。
乔望舒不再硬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睡了。
呼吸浅浅。
睡得香甜。
墨北辰完全不敢动,唯恐这一切都只是幻觉,生怕稍微动一下,所有的美好就会如同海市蜃楼,风一吹,便不复存在。
乔望舒越睡越沉。
上一世墨家停灵那七日的时间里,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墨北辰为救她惨死的模样。虽说是重生了,可她的精神仍旧很疲惫。这一觉,难得地睡得舒坦,舒坦到根本不想起。
时间一分一秒滑走……
晃眼便过了将近两小时。
墨北辰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
她睡得很沉。
此时阳光正好,从净亮的玻璃窗外洒进来,落在她身上,斑驳陆离。她漂亮白皙的脸蛋,被光影朦胧着。睡梦中像是只温顺粘人的小奶猫,紧紧贴在他身上。浓密的睫毛随着她呼吸的起伏微微颤动,如蝉翼般梦幻勾人。唇瓣粉粉嫩嫩,水润润的,好似在无声的勾引……
墨北辰紧绷着一张俊脸,喉咙干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亲吧。
她是你的未婚妻。
你想亲她,这没有错。
亲她。
亲她。
脑海中亲她的欲望疯狂滋长,如同科幻片中一秒能长出百米的藤蔓,丝毫不受控制。
犹豫再三……
某只怂怂的大魔王,到底还是没能亲下去。
而是轻轻将手从她的小手中抽出来,仔细盯着她的脸,生怕惊扰了她。
乔望舒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甜了。
她刚动了一下,墨北辰便有种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的感觉。直到她调整好姿势,再度陷入沉睡,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才又缓缓平静了一丢丢。
他僵硬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侧脸。
软软的。
温温热热的。
与男人的肌肤不同,她的小脸柔软光滑,嫩生生的。
指尖触碰。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人呐,永远都是不知足的。
原本只是想摸摸她的脸,得逞之后,视线便情不自禁地挪到了她的唇瓣上……
对于她,他没有丝毫自信。
他很清楚,这段婚约是他强取豪夺,她不愿意,她曾无数次直白地表达过她的不情愿。因此,他把她困在身边,却不敢碰她,不敢造次,生怕她会越来越讨厌他。
他没有喜欢过其她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该如何讨她欢心。
他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守着她,哪怕一辈子只能守着也是好的。
偏偏她要逃!
就连柏拉图式的恋爱,她都不肯施舍给他。
昨晚,是他第一次失控碰了她。
霸道。
占有。
她那样的抗拒,他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心疼?
若他还有一丝理智在,都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强占了她。
偏她非要激怒他,非要火上浇油。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绝不允许她离开他。
除非他死!
她此时这般乖巧温顺地躺在他怀里,他承认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他承认他不是个正派君子,是她口中无耻的小人,是衣冠禽兽。
那么。
禽兽应该做一些禽兽该做的事。
极快的。
墨北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
一触即离。
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猛地又加快了跳动。
客厅里安静非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脏跳动声。
墨北辰戒心很重,因而感官极为敏锐。
刚亲完怀里的人,他便察觉到客厅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气息。
他抬眸……
果然瞧见墨北潇站在楼梯拐角处。
那副尴尬的表情,显然是什么都看到了。
墨北潇回房间后,又打了几局王者。
连跪!
一帮猪队友,气死他了!
游戏算是打不下去了,他便约了人出去喝酒,反正乔望舒那女人又装上了,短时间内,这两人应该是闹腾不起来,他终于可以出去浪了。
约好了人,他掐着对方开车过来需要的时间,换好衣服下楼。
好巧不巧,碰到他家三哥偷亲乔望舒。
墨北潇真心觉着自家三哥挺没出息的,虽说他和这女人的婚约来得不大体面,可到底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亲自己的未婚妻,还这般偷偷摸摸的,真没劲儿!
墨北辰不清楚墨北潇在想什么,递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墨北潇撇撇嘴,心领神会地抬手,做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随即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好死不死。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清脆的铃声在静谧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墨北潇中午刚喝了啤酒,不能开车,也不能骑机车,便让那人来接他,正是那人打来的电话,估摸是到家门口了。
墨北辰脸上山雨欲来,冷得吓人!
墨北潇急忙滑动拒接,按了静音。
墨北辰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她眉头皱了皱,显然有被吵到。不过她还没睡饱,在他怀里又蹭了几下,再度调整姿势,继续睡。
墨北潇长松了口气,急忙逃离现场。
脚步虽轻但快。
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墨家庄园外。
一辆风骚的明黄色跑车停在大门口。
跑车敞着蓬,一眼便能瞧见坐在驾驶室上的男人。男人约莫二十四五的模样,今天不是工作日,他却穿戴板正。一件正式严谨的白衬衫,深蓝色领带,侧脸的下颌线优越流畅。墨发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典藏款名表。举手投足间,透着浓浓阔少的倨傲。
精英。
考究。
丰神俊朗。
不像是和朋友约着出来喝酒,倒像是出来谈几个亿的项目。
墨北潇俨然习惯了他这副精致boy的模样,疾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那人不满道:“约我喝酒,还要我来接你。到你家门口,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墨北潇,你丫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这人正是京城名门楚家唯一的继承人,楚云深。
他和墨北潇是小时候在幼儿园认识的。
两人非常对脾气。
有祸一起闯,从小就是老师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二十年的交情。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墨北潇随意抓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洒然不羁,口吻颇为哀怨:“都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啊。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在客厅睡着了,我三哥守着她,你打电话过来我敢接吗?把那女人吵醒,我三哥挨骂,保不齐还得殃及到我身上。有那么个恋爱脑的哥,我一天天容易吗我?”
一听这话,楚云深瞬间消了火,“啧”了声,叹息道:“三哥也真是,搞不懂乔小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把他迷成那样?美则美矣……太作!”
“谁说不是呢?”楚云深的话,墨北潇认同得不能再认同,附和道:“那女人最能作妖!她玩儿我三哥,就跟玩狗一样容易。我三哥吃了她多少亏?一点记性都不长!”
楚云深被他的话逗乐:“小四四,你出息了啊,居然敢说三哥是狗,要是三哥知道了……”
他话没说完,墨北潇扬声打断他:“你别瞎说啊,我那是比喻,比喻!修辞手法,懂吗?”
“喝~”楚云深表情夸张:“你丫一上学考全班倒数第一的学渣,还跟我聊上修辞手法了?”
墨北潇炸毛:“学渣怎么了?学渣吃你家大米了?”
这两人虽说关系好,嘴上却是一个比一个不饶人。
凑到一块,两个人两张嘴,简直能比一百只鸭子还要聒噪,消停不了一点。
楚云深不想继续在这儿吹风,转移话题道:“得得得,算我说错话,还喝不喝酒了?”
“喝!”墨北潇强势道:“今晚你买单!”
楚云深斜了他一眼:“你的地盘,让我买单?”
墨北潇一脸欠欠的样儿:“不行吗?”
楚云深一脚油门,性能极好的跑车“咻”地窜了出去。急促猛烈的推背感,墨北潇急急往后撞了下,不爽地叨叨:“你丫会不会开车?”
楚云深反诘:“要不你来?”
……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
墨北潇觉着心里的郁躁散了许多。
果然还是跟兄弟出来浪比较放松。
干嘛要窝在家里看某人装乖?看某人冷脸?
墨家庄园。
宽敞明亮,装修华丽的客厅内。
乔望舒窝在墨北辰怀里,一觉睡到斜阳西沉。
她睁开眼,入目便瞧见某人含情脉脉地垂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
墨北辰收敛外放的情绪,瞬间恢复成那张面无表情的冷面俊脸。仿若方才眼神拉丝,盯着媳妇儿瞧的人不是他。就连乔望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看错了。墨北辰这样的性子,根本就是个闷葫芦。惯常一张没有表情的冷脸,怎么可能露出含情脉脉的表情?
一定是她看错了!
乔望舒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你有没有睡会儿?”
墨北辰好听的声音很淡:“不困。”
“哦。”乔望舒应了声。
分明昨晚出力的是他,她困得睡了一下午,他居然一点都不困。
果然大魔王就是大魔王。
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晚饭仍旧是厨房的佣人们按时准备好的。
吃饱了就睡。
睡饱了又吃。
乔望舒觉着自己这日子,过得好像一只宠物猪。
饭后。
她主动邀约:“阿辰,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步,权当消食了。”
散步?
她可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邀请。
墨北辰心底大放烟花,面上却极为淡定:“腿不疼了?”
他顶着那张禁欲俊美,贵气逼人的脸,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口吻,说着那样的话,搞得乔望舒小脸莫名一红:“还……还行,睡了一觉好多了,去吗?”
“嗯。”他忙不迭地应声。
乔望舒方才心跳漏了一拍,有点慌,低着头往外走。
墨北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侧后方,脸色谈不上好看。
分明中午下楼吃饭,她是牵着他的手下来的,刚才睡醒,吃晚饭时,她也是牵着他的手去餐厅,现在却……
墨北辰有种刚刚被君王临幸,下一秒便打入冷宫的巨大落差感。
她是不是又不想装了?
墨北辰越想心里越难过。
她就不能多装一会儿?多宠他一点吗?
盛夏的傍晚,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乔望舒失律的心跳久久难以平复。
举目望去。
庄园内景色极佳。
墨家庄园很大,除却一片错落的别墅群外,单单是私家花园就有不下十处。假山凉亭,小桥流水,还有人工的小喷泉。各类景观植被修剪得异常雅致,摆放大抵是遵循了某种风水学原理,看起来非常舒服。许多珍贵的花卉林木,乔望舒都叫不出名字。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墨家庄园独占这么一大片地方,可见其资本之雄厚。
说是出来散散步,其实也没有离开庄园的范围。
上一世,乔望舒抗拒墨北辰,也极其厌恶这个地方,从未耐心欣赏过庄园内的风景,每每都是匆匆而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亦或是在二楼,墨北辰给她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工作室内。要么就闷声看闲书,要么就琢磨自己喜欢的物什以打发时间。总之除了逃跑和吃饭,几乎都是藏着不见人的状态。
重来一世。
许多事都不同了。
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身心舒畅。
晃一转身,却瞧见某人脸色极差,甚至有些哀怨。
怎么了又?
刚才一起吃饭时不还好好的吗?
突然就拉下脸了。
乔望舒上一世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正眼都懒得瞧他。此时此刻,她盯着他的脸,想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不高兴?她要怎样做,才能哄他开心?
被她盯着瞧,墨北辰脸上的阴霾急速消散,紧张得背脊都绷直了。
他情绪细微的变化,乔望舒都感知到了。
这家伙怎么怪怪的?
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小表情可爱极了:“阿辰,你不高兴了?”
乔望舒想着,干脆还是别猜了,直接问多方便。
墨北辰嘴硬:“没有。”
“没有?你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乔望舒说着,贴上去抱着他一侧的胳膊,仰面看着他:“你跟我说说呗,没准我能和你分担一些。哪怕真的帮不到你,你和我倾诉倾诉也好。坏情绪憋在心里,很伤肝的。”
墨北辰冷硬的嘴角实在很难压,稍稍勾起了一抹弧度。
心情似乎是不错。
乔望舒更懵了。
怎么突然又放晴了?
刚才还一副要下雪的表情?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思最难猜。怎么墨北辰的心思更难猜?怎么都猜不透。
罢了。
反正他放晴了,他不肯说,她何必纠结?
乔望舒挽着他的胳膊,像是只雀跃的小鸟:“阿辰,你带我到处转转吧。来你家这么久了,我还没好好欣赏欣赏。”
“嗯。”某人巴不得的,带着她在庄园里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落日余晖。
万物都似是铺上了一层鎏金。
“画屏山色饶烟水,丽锦天光落晚霞。”
美不胜收!
两人在庄园里随意地散步。
彼此默契的都没提昨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
霞光渐散。
暮色侵袭。
天际一寸寸黯淡下来。
庄园内虽然有路灯,可天色暗下来,温度便会随之降低。墨北辰体质偏寒,即便是在盛夏,手脚也都是冰凉的。两人出门前并未添衣,乔望舒担心他受凉,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她上一世为了逃跑,庄园内的各个路线她都摸清楚了。虽说没好好欣赏过,但在庄园内她绝不会迷路。
墨北辰心底失落。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眼瞅着就要天黑了。
但愿明天醒来,她还愿意骗他,还愿意这般耐心温柔地待他。
乔望舒敏锐地察觉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失落,想着哄哄他,便顿住脚步,仰面看着他的脸,一本正经道:“阿辰,你脸上有个东西。”
“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侧脸。
“不是那儿。”乔望舒漂亮的眸子,宛若小狐狸般狡黠:“你低头,我帮你弄。”
墨北辰依言弯腰靠近她,把自己的脸送到她抬起的手边。
她突然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啵”,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乔望舒自己也没想到,亲他的声音会那么大。
啵的一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就连风都停滞了。
墨北辰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便面红耳赤,僵硬地直起了腰。
乔望舒一笑,直白地撩拨:“你脸上没有东西,我就是想亲你。”
墨北辰被她撩得七荤八素。
心跳得飞快。
耳根血红,薄唇轻启:“你想亲,不需要这样。”
“啊?”乔望舒有点懵,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
他又道:“你想亲,随时可以。”
乔望舒笑得明媚灿烂:“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在撩你,在哄你开心吗?”
他看出来了。
他快要被撩晕了。
冷硬的嘴角勾起一抹清晰的弧度。
他生得好看,冷着脸就足以颠倒众生,这一笑……
生生晃了乔望舒的眼。
心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他真好看。
她想。
两人手牵手回去了。
进了门。
屋内的管家和佣人们都是一脸的懵。
所有人都看到三爷红透的耳根,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而他身侧的乔小姐……居然一脸满足!
天雷滚滚!
众人惊呆了!
三爷,您知道您的耳朵很红吗?
乔小姐,您知道您笑得很嘚瑟吗?
庄园上下,谁不知道三爷爱乔小姐爱到了骨子里。而乔小姐根本不喜欢他,即便装乖也乖不了几天。并且就算装乖,也不会靠三爷太近。最多就是脸色好看一点,碰都不愿意给三爷碰一下。今天实在太反常了,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以三爷的权势地位和优越的皮囊,京圈不知道有多少千金名媛芳心暗许。
偏偏三爷弱水三千只钟爱一瓢。
所有人都为三爷不值。
可谁也不敢忤逆三爷的意。
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小姐一次次伤害三爷,看着三爷一次次痛彻心扉。
乔望舒昨晚被折腾狠了,尽管睡了一下午,还是觉得累,牵着墨北辰径直上楼,她今天想早点睡。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客厅角落里,一个女人眼神阴翳地盯着楼梯口,双手握拳,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
乔望舒这蠢货不是不喜欢三爷吗?不是不给三爷碰一下吗?
她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对三爷动了心?
女人只要一想到乔望舒对墨北辰动了心思,便克制不住脸上狰狞的神情。她在墨家庄园工作快一年,实在太清楚乔望舒在墨北辰心里的地位。一旦乔望舒想通了,墨北辰必定会把乔望舒宠上天。而她,将永远不可能得到墨北辰。
不行。
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她必须做点什么。
楼上。
墨北辰送乔望舒到她的卧室门口。
乔望舒松开他的手:“阿辰,我有点累了,想早点睡,你昨晚也没睡好,早点休息,晚安。”
墨北辰站在她近前:“晚安。”
某人嘴上说着“晚安”,深邃的墨眸却不难察觉出几许不舍,虽然掩饰得很好,可乔望舒还是捕捉到了。
她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弯腰。
墨北辰猜到什么,双眸中的情绪难以掩饰,满脸期待,迫不及待地垂首靠近她的脸,凝望着她漂亮的眸子,紧张地滚了滚喉结。
乔望舒白皙的小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扒拉了几下,像是弄掉了什么东西,正色道:“有根睫毛。”
她话音落下。
墨北辰一脸失望,嘴角下拉。
他还以为……
下一秒。
乔望舒猝不及防地贴上去,迅速在他唇上盖了一口:“晚安。”
随即转身进屋,快速关上了门。
被撩得心跳加速的墨北辰,呆呆地在外面站了几分钟。
他动作迟钝地摸了下唇。
似乎还残留着她唇间的温软。
第三次。
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嘴。
他嘴角弯起。
第一次是下午她熟睡时,他偷亲,第二次是方才在小花园里,第三次就是在刚才。
虽说他们昨晚发生了关系,可他并没有亲到她的唇,她倒是在他身上咬了不少牙印。
她今天主动亲了他三次。
一次亲了脸。
两次亲了唇。
墨北辰越想越心花怒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瞧着属实有点憨。
乔望舒今日撩汉撩得心满意足。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应该缓和了不少吧。
再过些时日,她一定能获得他的信任,得到自由。
乔望舒心情不错,洗了个澡,换了身柔软舒适的睡衣,美美地上床睡了。
隔壁的某人就不同了。
乔望舒对他的撩拨,总是适可而止。
他被撩得一颗心上不去下不来。
洗过澡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
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中一会儿回味今天的种种甜蜜,一会儿黯然神伤,患得患失。生怕明天天一亮,她又变回之前的模样,横眉冷对,郁郁寡欢,连正眼都不肯看他一眼。
在这样那样复杂的情绪中。
墨北辰失眠到半夜。
第二日。
乔望舒昨天睡得早,睡饱了,起了个大早。
反正都起来了。
她干脆进厨房做了顿早餐。
从前她每次下厨,都是为了弄墨北辰不能吃的饭菜,都是为了伤害他。
算起来,两世叠加,她都没有真正为他好好做过一顿饭。
厨房的佣人们早起准备早餐,看到乔望舒在忙碌,都吓得脸色巨变。
这小祖宗怎么又做饭了?
大清早就要闹!
看来今天是没好日子过了!
站在角落里的余南溪却是扯了扯嘴角。
她就说嘛,乔望舒这蠢货,怎么可能真的开窍?
果然,装了一天就装不下去了。
她转身走出厨房,刚好撞到从楼上下来的墨北辰,一脸担忧,茶里茶气地说道:“三爷,乔小姐在厨房做早餐。今天是周一,您还要去财团。公务要紧,要不您别在家里吃了吧,让许特助给您买份早点。”
墨北辰俊美的脸霎时间沉了下来。
强烈的低气压四溢开来。
巨大的压迫感充斥着整个空间。
余南溪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儿:“三爷……”
墨北辰冷冷扫了她一眼,抬脚往餐厅走去。
墨北潇昨天和楚云深喝多了,晚上直接睡在会所没回来。
餐厅里只有墨北辰一个人。
他的心破碎成一片一片的,宛若被千刀万剐。
昨日种种甜蜜,果然只是镜花水月。
抓不住的!
她昨天那样温柔,今天一大早就给他弄早餐。是先给他一颗甜枣,再给他一巴掌。这是她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强占她,惩罚他痴心妄想……
犯病腹痛不过是肉体的疼痛。
她给个甜枣,再给一巴掌的惩罚,才是真正的诛心!
没有什么,比诛心更能伤他,更能让他痛彻心扉!
她要罚他。
他领罚。
无论是肉体的疼痛,还是诛心之痛。
只要她能解气,他怎样都甘愿。
很快。
乔望舒端了早餐走进来,放到他面前:“阿辰,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她进来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他气场不对了。
她能猜到是为什么。
她之前实在太作了,他会这般想,她一点都不奇怪,只觉得无比心疼。即便他以为她要给他吃那些不能吃的,他还是乖乖在餐厅坐着等,等着受刑一般的早餐。
这个男人啊……
又闷又敏感又执着。
他一次次把他的心,虔诚地双手捧给她,她却一次次糟践!
她自己造的孽,只能一点一点还,一点一点修复彼此的关系。
看到桌上清淡的粥,墨北辰有瞬间的错楞:“这是……给我的?”不是惩罚吗?
“嗯。”乔望舒点头,冲他笑得灿烂:“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她率先端来的,是一份红枣南瓜小米粥。
香甜软糯补气血,还养胃。
很适合他。
墨北辰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不吝夸赞:“很好喝。”
乔望舒笑得更甜:“还有别的,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墨北辰支离破碎的心,一片片重新拼凑。
她还是昨天的模样。
没变。
她不是要罚他。
墨北辰嘴角弯起。
一大清早心情大起大落,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乔望舒做的早餐全都是养胃的,补气血的,清淡的。
墨北辰在她的投喂下吃了不少。
佣人们再度惊呆了!
不过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祖宗没闹。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吃过早餐。
墨北辰要去上班。
乔望舒送他出门。
站在玄关处,她踮着脚尖给他整理领带,像极了温柔贤惠的小娇妻。
墨北辰低头看着她,任由她摆弄。
他要去公司,穿了件正式严谨的黑色衬衫,同色西装裤,领带打得中规中矩。其实根本用不上乔望舒整理,乔望舒只是想趁机刷刷好感而已。
整理了领带,她温声道:“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停下来休息,我等你下班。”
墨北辰“嗯”了声,视线落在她唇上,有些掩盖不住的灼热。
乔望舒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显然猜到他在想什么:“要不要亲一下再走?”
墨北辰耳根血红,心跳加速,声音都哑了:“可以吗?”
乔望舒勾住他的脖子:“当然。”
他俯身,精准地覆上那抹柔软。
轻轻贴着,不敢太用力。
舍不得松开。
又不敢一直亲着。
最终到底是乔望舒先撤了几寸,双臂从他脖子上放下:“好了,去上班吧,别为了我耽误工作。”
“嗯。”他心满意足,乖极了。
许泽按例早起开车来接墨北辰上班,前日乔望舒逃跑被抓回来的事,他全都知道了。以往每一次,三爷的心情都会差到极点。不仅是他这个特助,就连公司上下的所有人,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许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
他居然看到他家三爷在笑。
不是那种冷厉轻蔑的冷笑。
而是……
温和的,甚至有点甜蜜的,憨憨的笑。
乖乖,这个周末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家三爷该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许泽一边开车去财团,一边不动声色,胆战心惊地观察着坐在后面的墨北辰。一路从墨家庄园开到墨氏财团,三爷的心情,绝对可以用“龙颜大悦”来形容。
另一边。
墨北辰去上班后。
乔望舒转身准备上楼。
余南溪拦住了乔望舒的去路。
她是墨家庄园的女管家。
墨家有两个管家。
一个是在墨家做了二十几年的张叔,已经五十多了。是看着墨北辰长大的,人很和善。他不喜欢乔望舒,乔望舒对三爷不好,他实在喜欢不起来。不过他对乔望舒还是挺尊重的,谁让三爷喜欢,他能有什么办法?上一世,张叔曾无数次苦口婆心地劝乔望舒,试着接受墨北辰。偏偏乔望舒一眼障目,看都不肯多看墨北辰一眼。教养使然,她对张叔态度礼貌,但也冷淡,关系和陌生人差别不大。
相较之下,余南溪在墨家做的时间不长。
乔望舒到墨家后不久,墨北辰便聘了她。
墨北辰的想法很简单,余南溪是女人,照顾乔望舒比较方便。挂的是高级管家的职务,但严格来讲,她只需要服务于乔望舒一人。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需要个贴身照顾的人。并且余南溪的履历很漂亮,专业学管理出身,猎头说她情商很高。墨北辰也是想着,她能陪乔望舒说说话,解解闷。
上一世乔望舒不喜欢墨北辰,平等的不喜欢墨家庄园的每一个人。
她母亲是江南人士,性格端庄温婉。
十二岁之前,一直是母亲亲自教养她。
品性早已养成。
骨子里的善良正直,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
她虽然不喜欢墨家的每一个人,但对他们都还算礼貌客气。
当然墨北辰除外。
她上辈子对墨北辰,那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连基本的社交礼貌都做不到。
上一世乔望舒就知道余南溪爱慕墨北辰。
只是她不在乎。
所以懒得管。
余南溪拦住她的去路,她突然想起前世发生的一件事。
墨北辰虽然不许她离开墨家庄园半步,但在其他方面都很纵容她。给她单独辟出一间工作室,可以做她喜欢的事。也没有没收她的手机,允许她可以从网上购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南溪利用这一点,从暗网的黑市上,下单买了三氧化二砷,这玩意儿俗称“砒霜”。收货信息一栏,余南溪直接填写了乔望舒的名字和手机号。
然后就……
可想而知。
乔望舒那时和墨北辰的关系已经非常差,墨北潇拿着证据甩在她面前,质问她想把砒霜下给谁?她一开始是懵的,反应过来后,竟然赌气承认是她买的。还咒骂墨北辰,大骂着就是要毒死他。哪怕第二日查明真相,墨北辰还是气得半个月都没见她。
即便东西不是她买的,可她承认了,还说就是要毒死墨北辰。
墨北辰爱她如命。
她说出那般的诛心之言,他自是伤心惨了!
没见她的那半个月,他大抵是躲起来在独自舔伤口。
记忆回笼……
乔望舒看着余南溪,语气冰冷:“你有事?”
余南溪还是和上一世别无二致,装得好像很关心乔望舒:“乔小姐,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您今天是真的想给三爷做早餐。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会……就是因为我和三爷说,您在厨房做早餐,又想给他做那些不能吃的,他脸色才会那么难看。三爷他不是不信任您,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
她这番话貌似在和乔望舒道歉,在替墨北辰说好话,实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不必她说,乔望舒都很清楚,墨北辰现在不信任她。
上辈子怎么没觉得这人这么绿茶?
乔望舒没搭她的话,而是转身走到客厅奢华的真皮沙发前,端坐在正中的位置,喊了声:“张叔。”
管家张叔就在不远处,立刻走了过来:“乔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乔望舒偏头看向他,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麻烦您把主别墅这边所有人叫过来。”
张叔已经五十多了。
即便是陌生人,以他的年纪,乔望舒称呼一声“叔”,用一个“您”,都不为过。何况他在墨家做了二十多年,是照顾墨北辰长大的。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却始终有情分在。
张叔明显一愣,随即便应道:“您稍等。”
墨家庄园很大,这边是主别墅。除了主别墅之外,还有一片错落的别墅群。乔望舒平时接触到的,几乎都是主别墅这边的佣人,约莫有三十几人。
所有人不明就里。
在宽敞的客厅里,齐齐站了三横排。
都在默默猜测,这位小祖宗又想作什么妖?
余南溪眼皮跳得厉害。
在她看来,乔望舒不仅愚蠢,性格还很软弱。突然端出这么一副上位者的架子,还把主别墅这边的人全都叫了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下一秒。
乔望舒抬眸扫向余南溪,语调冰冷:“余管家,我的话你方才没听清吗?你怎么不过来?”
余南溪强忍着心颤走了过来,站在第一排。
张叔给乔望舒泡了杯热茶,放在她近前的茶几上。
乔望舒礼貌一笑:“有劳。”
张叔立在一侧,心里也很疑惑,从昨天到现在,乔小姐都很奇怪。
乔望舒漂亮的眸子清澈温婉,瞧着人畜无害,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慢条斯理地端起热茶,吹了吹,浅抿了一口,将视线定格在余南溪身上:“余管家,我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有点耳背。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没听全,麻烦你再说一次。大家都在,也帮着我一起听听。”
余南溪头皮发麻。
让她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乔望舒说她没听全,而不是说她没听清,就是在警告余南溪,别想耍花招,一字不落地说。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余南溪身上,好奇她到底说了什么?把这位小祖宗给惹火了!小祖宗来墨家一年了,脾气都是冲着三爷去的,还没和他们这些打工人发生过矛盾呢。
余南溪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一寸寸白了下来。局促地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乔望舒“砰”地将茶杯掷在茶几上:“说啊,刚才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怎么这会儿哑巴了?还是说,作为我的私人管家,你却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
这话就很犀利尖锐了。
她那双看似温柔的眸子,瞬间迸射出凛冽的寒意,吓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位小祖宗虽然不喜欢三爷,折腾作闹三爷。可对待其他人,始终都是客气而疏离的。乔家比不上墨家,可也是大户人家。她家境优渥,却几乎没什么大小姐架子。
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人,忽然这般强势霸气,这种强烈的反差委实吓人。
余南溪也吓得浑身一抖。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受足了委屈的模样,柔柔弱弱地把刚才那番话复述了一遍:“乔小姐,我是真心向您道歉。我不知道您今天是真的想给三爷做早餐。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会……是我和三爷说,您在厨房做早餐,要给他做那些不能吃的,他脸色才那么难看。三爷他不是不信任您,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乔小姐,对不起,我……”
她复述的内容难免有些出入。
不过大致意思是表达清楚了的。
乔望舒轻蔑一笑:“阿辰聘你来照顾我,你却在我和他之间说三道四,挑拨离间。这不是你第一次管不住你的嘴了吧,你就这么希望我和阿辰闹不愉快?余管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乔望舒最后一句质问,语气陡然凌厉。
众人噤若寒蝉。
一时间只能听到余南溪细细的抽泣声,以及她哭哭啼啼的解释:“乔小姐,我没有说三道四,我不是挑拨离间。您误会我了,我是真心向您道歉,不想您和三爷之间有误会,我……”
“够了!”乔望舒一声厉呵,撩眼睨着她:“余管家,你别以为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你对阿辰的心思,以为我看不来是吗?我是阿辰的未婚妻,将来就是他的妻子。但凡有教养的人,都应该知道,和有老婆,有未婚妻,或是有女朋友的男人保持距离。阿辰花高薪聘你,是让你尽心尽职照顾好我,不是让你来抢我的位置,来做少奶奶的。”
“我……”余南溪似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哭得梨花带雨:“我没有,我对三爷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乔小姐,您真的误会我了。”
“没有非分之想?呵~”乔望舒嘲讽一笑,宛若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既然没有非分之想,你作为我的私人管家,没事儿总往我未婚夫眼跟前凑什么?没有非分之想,你几次三番,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是为什么?没有非分之想,你一个私人管家,整日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毫无职业素养,又是为了什么?
“我听阿辰说过,你是学管理出身,还是研究生学历,绝对算得上是高材生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难道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说错话……
“这种烂借口,绿茶手段,也好意思到我跟前来上眼药?”
乔望舒一字一句,逻辑清晰,把余南溪那点绿茶手段,见不得人的心思,剖析了个彻彻底底。
她没有骂余南溪,也没有打余南溪。
但这番操作,却是比当众给余南溪一巴掌还要狠!
余南溪又惊又怕又无地自容。
就好像脱光了衣服被人围观。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让她觉得无比羞辱!无比嘲讽!
乔望舒!这蠢货怎么突然如此强势?突然就长脑子了?
余南溪恨得直咬牙,却又连一点还口之力都没有。相较于乔望舒的超强逻辑,接连责问。她一句“没有非分之想”的辩解,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乔望舒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视线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再度开了口:“此前,我和阿辰之间有些误会。未婚夫妻嘛,吵吵闹闹,不过是生活的小情调。我之前做事太过任性,让大家平白受了殃及。我既然和阿辰订了婚,是他的未婚妻,如今便勉强算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们尽心做事,我自不会为难你们。”
说到这里。
乔望舒顿了顿,看向站在一侧的张叔,继而道:“张叔,主别墅这边所有人,这个月多发一个月工资作为奖金。庄园其他人,发半个月工资做奖金。就算是我为之前做的那些事,向大家道个歉,这点奖金聊表歉意。钱我来出,就不必让阿辰知道了。”
一听这话。
众人眼睛都亮了。
打工人谁不喜欢钱啊?
何况是一个月的工资做奖金,墨家的工资可是很高的。
张叔应了声:“好的乔小姐。”
乔望舒一笑,仿若才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余管家的奖金就别发了。”
张叔颔首应声,表示明白。
乔望舒恩威并施,又对众人说道:“我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不喜欢找别人麻烦。但谁若是在这个家里兴风作浪,犯到我手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希望大家,都能记住我今天的话。”
众人齐声:“是,乔小姐。”
乔望舒将犀利的视线再度落在余南溪脸上:“余管家,你听清了吗?”
余南溪吸了吸鼻子,抽噎道:“乔小姐,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我不是挑拨离间,我对三爷没有任何……”
乔望舒厉声打断她的绿茶发言:“我是问你听清了吗?不是让你继续狡辩。”
余南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听……听清了。”
乔望舒又是一番连捎带打:“我给所有人发奖金,唯独你没有,你心里肯定不大服气吧?余管家,你听好了,即便你对阿辰没有非分之想,单凭你说错话,惹了阿辰生气,加深我与他之间的误会。我没有罚你,只是没给你发奖金,就已经是我仁慈了。你在我手上工作,做错事说错话,我便是罚你,也是名正言顺的,懂吗?”
余南溪哭得停不下来:“我明白了,乔小姐。”
乔望舒似乎是满意了,可也没有就此放过她:“阿辰聘你时,一次性签了两年的劳务合同,应该还有差不多一年到期。你若安分守己,我可以让你在墨家做到合同到期。若是被墨家开除,那就不仅是丢了这份高薪工作,怕是后半辈子的前程都得毁了。开除的名声本就不好,履历资料会跟你一辈子。还是被墨家开除,往后就都别想在业内混了。
“阿辰待我如何,你这一年来应该都看在眼里,别痴心妄想得不到的人。
“届时竹篮打水,还丢了工作,背上被开除的污点,那便满盘皆输了。
“我是在给你机会,明白吗?”
这话不亚于直接说:别给脸不要脸。
当众打了余南溪的脸,余南溪还得反过来向她道谢。
不得不说。
这位乔小姐是两把刷子的。
此番不仅敲打了小绿茶,更是在墨家立了威。
余南溪眼泪止不住地掉,心底恨不能乔望舒立刻去死,面上却不得不向乔望舒低头:“我明白,多谢乔小姐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我往后定做好自己的事,不再胡乱说话。”
乔望舒没再对她说什么,貌似就此饶过了她,转而对众人说道:“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众人应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做事。
余南溪也吸着鼻子跟着一道走了。
乔望舒则与张叔说道:“张叔,还得麻烦您把庄园上下的人数清点一番,把他们的工资汇总报给我。再给我一个方便的账号,我一会儿把钱转过去。还有,刚才发生的事,别告诉阿辰。他一天天够忙够累的了,别让他跟着烦心。您的那一份,也别忘了一并报给我。”
张叔应道:“好的,乔小姐,多谢乔小姐。”
乔望舒一笑:“有劳。”
张叔微微躬身:“您客气。”
乔望舒坐在客厅里喝了盏茶,等张叔把名单工资汇总整理好给她,以及一张写着银行账号的纸条。她只需要把总数转过去,自有下面的人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之后她便起身上楼了。
佣人们难免对刚才的事议论几句。
“乔小姐真像是变了个人,太厉害了,刚才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感觉她气场好强,好帅啊。”
“说不准乔小姐一直就是这性子,只是以前不喜欢三爷,懒得管咱们。我看啊,乔小姐这次是真的转性了,要和咱们三爷好好过日子了。”
“最好是这样,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
“不过你别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余南溪还有那种心思?连三爷都敢肖想,那是她能想的人吗?”
“乔小姐说得对,她啊,学历高,素质低,居然想当小三,想上位。谁家做管家的,不是穿职业正装?就她整天穿得跟只花孔雀一样。谁不知道三爷就喜欢乔小姐一个人?她在中间挑拨离间。乔小姐不高兴,三爷也不高兴。三爷不高兴,咱们哪儿还有好日子过?整天装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那么绿茶!”
“……”
乔望舒要给除了余南溪之外的所有人发奖金,以及敲打余南溪,立威的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庄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传得神乎其神。
而余南溪是个绿茶的事,也为众人所周知。
大家都默契的孤立余南溪。
原因不仅是拿了乔望舒的钱,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谁也不想丢掉墨家这份高薪的工作,三爷有多在乎乔小姐,所有人心知肚明。余南溪挑拨离间,就算她真的对三爷没有非分之想。可她那样做,势必会离间三爷和乔小姐。搞得三爷和乔小姐心生嫌隙,给他们的工作增加巨大的难度。
余南溪在墨家工作这一年的时间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和大家相处得都不错。
一夕之间。
所有人都不理她。
连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而那些难听的议论,也都尽数落入她耳中。
余南溪满脑子都是乔望舒坐在沙发上,高高在上羞辱她的画面。
余南溪对乔望舒,羡慕嫉妒恨!
不仅是她的脸,身材,皮囊,就连她的声音,都好听得要命。
天生一把好嗓子,温声细语时,能甜到人心尖儿。急声厉斥时,又能把人吓得肝胆俱裂。
余南溪愤恨至极!
为何造物主如此不公平?
把一切最好的配置都给了乔望舒。
余南溪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恨,紧咬腮帮,口腔被腥甜的血气填充。
她拦住乔望舒说那番话,挑拨离间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其实是为了试探乔望舒。她想知道,乔望舒到底是在装乖骗三爷,还是真的对三爷动了心。
乔望舒居然说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所以,乔望舒真的爱上三爷了。
不可以,绝不允许!
余南溪眼神阴毒地看着楼梯的位置,暗暗咬牙:乔望舒,那就等着看,你我二人,到底是谁灰溜溜滚出墨家!
乔望舒上楼后回了房间。
她当然可以立刻让余南溪收拾东西从墨家消失,但单凭她的猜测和主观意愿,就辞退余南溪,难免惹人非议。她以前太作太闹,虽说脾气都是冲着墨北辰去的,可庄园上下的佣人们难免受波及。若她突然开除余南溪,搞不好会弄得庄园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警告敲打一番,若余南溪就此安分守己,她会等到余南溪这一期的聘用合同到期,体面地解除聘用关系。但如果余南溪像上一世那般自作孽,那就别怪她将计就计,好好和余南溪玩玩儿了。
乔望舒没太把余南溪当回事。
毕竟喜欢墨北辰的人太多了。
她不可能把每一个爱慕者,都赶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警告敲打,留个心眼即可。
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回房间后,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她很少用手机,总觉得手机上有定位。带在身上,随时都会被墨北辰监控。所以除了网购之外,她几乎不碰。手机处于没电状态,插上充电器后。等待的空隙,她先去自己的工作室看了看。
推开门。
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乔望舒的母亲名唤乔晚柔,是江南乔家的大小姐。本该是个无忧无虑,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一场突然的变故,乔家只剩下乔晚柔一人。乔家在江南,是传承多年,底蕴深厚的世家。世代都是手艺人,涉猎很广,诸如刺绣、裁衣、烧蓝、点翠、古物修复等等……
乔望舒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到京城定居,小时候很多事一知半解。只是耳濡目染,对母亲做的那些漂亮东西感兴趣。母亲见她有天赋,便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乔家世代的手艺,在乔望舒这一代算是得到了传承。母亲离世后,乔望舒还曾得到一位神秘老先生,长达八年,不求回报的指点,手艺高超。
到墨家后,她终日郁郁寡欢,墨北辰想尽办法讨她欢心。
送她漂亮衣服,包包,奢华昂贵的珠宝首饰。
可她都不喜欢。
反而自己从网上购买了原材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倒腾。
墨北辰看她买的那些东西,又是钳子,又是手工钻,又是刻刀的……心惊肉跳,怕她想不开寻死。墨北辰不经她的允许,强行闯进她房间。然后就看到她做的那些东西,于是便单独给她辟出了一间工作室。
工作室就在她卧室另一侧的房间。
面积也很大。
半壁书架,半壁画稿。
工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工具,台面上有一只掐丝点翠朱钗的半成品。一侧的空地上,还有一方一米多高的刺绣屏风。用的是苏绣双面绣的技艺,同样是副未完工的半成品。
乔望舒拾起桌上那只半成品珠钗,指尖细细摩挲着。
上一世她被墨北辰强占后,便再也没进过这间工作室。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子里除了想逃,没有第二个念头。
乔氏集团目前涉猎的领域不少,当年宋志忠入赘乔家,曾提出过,要将乔晚柔做的传统手工艺品批量化生产,被乔晚柔拒绝。这些传统手工艺品,都是走私人订制的路线。批量化生产,不仅会拉低传统手工艺品的档次,更是会严重影响品质。
手工艺品就是手工艺品。
不是纯粹用来敛财的生意。
况且乔家世代累积,并不缺钱。
宋志忠心高气傲,颇有一番抱负。
乔晚柔便用自己的私产,投资宋志忠创办公司。
宋志忠为了让乔晚柔觉得他清高,注册公司时,用的是乔氏,而非宋氏。
不过该说不说,宋志忠在做生意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有了乔晚柔的资金支持,乔氏集团从一开始的小公司,一步步成为资产过百亿的大集团。
乔望舒像极了她母亲乔晚柔,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喜欢钻研传统工艺。就连大学都是学的历史学。是京城顶级学府,京城大学硕士毕业。
她没经历过高考,是从少年班直接保送的,毕业那年才二十二岁。她手里有乔氏的股份,每年单是股份分红就花不完。除了股份之外,还有母亲留给她的天价遗产。不过她并不愿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虫,原本打算成立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同时,还能自己挣点钱。
结果半路杀出个墨北辰……
她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上一世,乔望舒不知道宋文娅是宋志忠的亲女儿。对宋志忠这个父亲,是有些感情在的。可现在她已经知道,宋志忠一边入赘乔家,一边连女儿都生了。拿着母亲的钱,开公司,发家致富,在母亲尸骨未寒时迎那对母女进门。把她送到墨家,试图吞掉整个乔家的资产……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重来一世,她不会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争。
更何况,他宋志忠生的好女儿,还想害死她的阿辰,她不可能让母亲的钱落入他人之手,更不可能让宋文娅再有机会害阿辰。
乔望舒目前正在努力刷好感,获取墨北辰的信任。
同时,她需要不断学习。
她打算先接触一些金融,以及运营管理公司的知识,否则单凭一腔孤勇,几句豪言壮语,如何能夺取乔氏集团的主导权?
从工作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望舒开机后,给墨北辰打去电话。
此时已经上午十点过。
墨氏财团每周一上午是高层例会。
墨北辰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衫,坐在首位,指腹随意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贵气逼人的俊脸上,不再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反而有种春风化雨,春暖花开的和煦。冷白颀长的脖颈上,清晰地挂着不少牙印和抓痕。他生得禁欲矜贵,那些牙印和抓痕衬着他那张脸,有股难言的欲色。
财团上下都知道,三爷有一个未婚妻。
可也都很清楚,他家里那位小祖宗能作能闹。
不爱他。
从不跟他出席公开场合。
两人说是订了婚约,却没有举行任何订婚仪式。儿戏得颇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就好像这段婚约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三爷每次心情大好,必定是家里那位小祖宗装乖哄着他了。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小祖宗每次都装不了多久。一看三爷满面春风,众人便诚惶诚恐。猜想他家那位小祖宗必定又在憋大招,过几日那位小祖宗不装了。三爷情绪大起大落,他们更得遭殃。
众人愁眉苦脸,活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墨北辰平素工作时极为严谨认真,他身上肩负着整个墨氏财团的责任,容不得他过分任性。今天却颇为魂不守舍,众高层汇报工作,他不时游离于状况之外。
突然。
一阵手机铃声在会议室里响起。
众人吓得连忙检查自己的手机。
开会时,大家都是静音状态。
忘记调静音是大忌。
几秒钟后。
众人总算都找到那铃声的来源。
是放在墨北辰手边的手机在响。
三爷的电话?
那没事了!
然而,墨北辰没接,死死盯着来电显示上,“舒舒”两个字,俊美的脸瞧着很奇怪。
惊讶。
疑惑。
惊喜。
神色复杂。
手机响铃到自动挂断,几秒后又响了。
众目睽睽之下,墨北辰把手机拿了起来,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会议暂停,未婚妻电话。”
众高层一噎。
他们总觉得三爷的口吻,带着浓浓的炫耀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一通电话吗?
这也值得炫耀?
墨北辰接通后“喂”了一声,虽然听起来语气还是很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口吻语调,绝对算得上温柔了。
这世上怕也只有那位小祖宗,能得到三爷的温柔。
并且。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三爷接通电话后,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红得好像要滴血。
就接个电话,三爷到底在害羞什么?
不是墨北辰不够淡定,实在是他心里太过激动。
这可是舒舒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第一次!
能不激动吗?
电话接通,乔望舒突然反应过来。他第一个电话没接,是不是在忙啊?她当时没多想,没打通就又打了一遍。反应过来后,她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墨北辰忙道:“不打扰。”
他是墨家家主,墨氏财团那真是分分钟几个亿的流水,肯定很忙,乔望舒没说废话,直入主题:“是这样,我想去你书房里找几本书,就想跟你说一声。”
偌大的墨家庄园,除了墨北潇和墨北洲的卧室,以及一栋常年上锁,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的别墅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对乔望舒开放。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离开庄园即可。
墨北洲是墨北辰的堂弟,墨北潇的亲弟弟,在家族内行七,京城人称“七爷”。学霸一枚,目前人在华尔街,是金融界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房间除却定期有佣人进去打扫之外,没人会进去。
乔望舒早就得到许可,随时可以进墨北辰的书房。不过两辈子加起来,她一次都没进去过。书房这种地方挺私密的,她就想着还是和墨北辰说一声比较好。
墨北辰没有任何思考便回答:“嗯,我知道了。”
乔望舒并未过多打扰他:“那行,那我先挂了,你忙吧。”
墨北辰很不想就这么挂断电话,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声应了:“嗯。”
乔望舒听他语气急转直下,似乎是不大高兴,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不想挂电话?”
这下子,墨北辰不仅耳朵红,脸也红了。
他沉默了片刻。
乔望舒没等到他的回答,又道:“你要是真的不忙,想和我聊天,那我们就再聊一会儿。或者,等你忙完再打给我。”
墨北辰心底一喜。
打给她?
可以吗?
他不是没给她打过,她从来不接的。
他依旧沉默。
乔望舒想起他之前不是没给她打过电话,她每次都拒接。本来是想直接拉黑的,可想想拉黑了他还能换个电话打,就干脆不接。想起曾经那样冷落他,乔望舒心头一刺:“那个……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接你电话。以后不会了,你想什么时候打给我都可以,我看到了一定会接。”
某只大魔王的嘴角彻底压不住了,勾了勾唇:“嗯,好,我会打给你。”
乔望舒一笑:“那,你现在……还想聊点什么?”
这话又把墨北辰给整沉默了。
他真的不太会聊天。
尤其是被这么多人围观聊天,他就更不会了。
乔望舒只能继续猜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在忙啊?真的不要为了我耽误工作,等你忙完了再打给我。”
墨北辰不知想到了什么,应了声:“嗯,好,我一会儿打给你。”
挂断电话。
乔望舒去了墨北辰的书房。
墨氏财团的高层们全都傻眼了!
三爷刚才居然笑得那么宠溺?
还一脸臭屁地说,“我一会儿打给你”。
这是在撒狗粮?
墨北辰刚和乔望舒通完电话,手机都不舍得放下。好像拿在手里,就能和她隔空建立某种无形的联系。依旧是一张贵气逼人的脸,耳朵却红得要命,冷白的皮肤上覆着两抹红晕。清了下嗓子,说话的声音仍旧低醇清冷,却又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愉悦:“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续上了刚才未完成的汇报。
而主位上的某个大魔王,居然一直在看手机时间。众高层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做派,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如坐针毡,好似一秒钟都坐不住了。
该不是急着给那位小祖宗打电话吧?
三爷,您知道您还有很多工作吗?
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妥妥的昏君啊!
会议结束。
墨北辰立刻起身回了董事长办公室。
众高层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那位小祖宗又把三爷哄高兴了。”
“不知道这次能装多久?我看三爷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脖子上那些……真够激烈的。那位小祖宗这次是下血本了,都陪三爷睡了。”
“我现在真有种刀子悬在头顶的错觉,不知道那把刀啥时候掉下来,还不如一刀封喉,干脆给我个痛快!”
“保不齐小祖宗想通了呢?”
“拉倒吧,她能想通?她要能想通,猪都能上树!猫都能潜泳!狗都能开口说人话!!”
“……”
墨家庄园。
乔望舒第一次进墨北辰的书房。
他的书房和他的房间,是差不多的装修风格。
黑白灰的霸总风。
一排排实木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每处书架侧面都有标注。
乔望舒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资本论》,《市场营销》,《数据化管理》,《跨境商务》,《企业管理》……
乔望舒随手翻了翻其中一本,能看到里面用钢笔标注的各种笔记。她曾见过墨北辰的字,肆意狂放的行草,倒是和他的性子不太相符。别人只看到他掌管着整个家族,管理着整个财团。杀伐果决,冷厉阴翳,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些密密麻麻的笔记,便是铁证之一。
乔望舒把自己想看的书抱在怀里,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卧室是个套间。
除了最里面睡觉的空间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附带的套内卫生间,配套的化妆间,不大不小的小客厅……
她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将书放在茶几上,一本一本,一页一页,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一侧。
看了一会儿。
铃声突然响起,她看得太认真,还吓了一跳。
瞧见是墨北辰的电话,她秒接:“喂,阿辰。”
对面的墨北辰,此时正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办公椅上。正襟危坐,严肃得像是面对多少亿的谈判。拨打电话之前,紧张得眉心紧锁。电话接通,他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真的接了。
墨北辰低醇的声音格外好听,通过听筒传过来,还带着几分混响的味道:“舒舒。”
乔望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这个人话很少,两世加起来,她都没听他喊过她几次。
主要是上辈子见都不想见他。
他又生怕说错话惹怒她,便干脆少说话。
时至今日,乔望舒都还记得,小时候她问母亲,她的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母亲告诉她,在古代传说中,“望舒”是为月亮驾车的神,也可借指月亮。她出生时是在晚上,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母亲便为她取名望舒。整个银河系只有一颗月亮,这名字也有唯一,珍贵的寓意。
因而,乔望舒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觉得这名字很好听。
“舒舒”两个字从墨北辰口中喊出来,更让她觉得,她的名字是真的好好听。
乔望舒小脸有些发烫:“你忙完了?”
墨北辰当然没忙完。
许泽正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夹立在一旁,一脸苦逼:我的三爷啊,您到底知不知道,还有多少大事等着您拍板决策?没什么正经事聊,打什么电话啊?天天在家里守着还不够?
墨北辰完全没有在意一旁的许泽,一颗心只有他的舒舒:“嗯,我不忙。”
许泽撇嘴。
三爷,请您摸着良心说话!
墨北辰话太少,只能是乔望舒不断找话题:“我正在看你书架上的书,书里的笔记是你做的吧,你的字真好看。”
墨北辰被夸得心花怒放,说话的口吻依旧淡淡的,似乎没多少温度:“嗯。”
乔望舒继续尬聊:“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是学霸吧。”
墨北辰应声:“嗯。”
乔望舒一乐:“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对面答曰:“没参加,保送了。”
“哦,那咱俩一样,还挺有缘分。”乔望舒笑着:“那中考呢?中考考了多少分?”
墨北辰又答:“也没参加。”
乔望舒总觉得这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了:“那你真厉害。”
墨北辰口吻古井无波:“那年学校保送了四个人。”
乔望舒一愣。
这家伙是想说他很厉害?
她沉默片刻。
他补充道:“我不是唯一,不算厉害。”
乔望舒:“……”
这天算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一旁的许泽无语望天。
就他家三爷这情商,还学人家煲电话粥?
即便听不到对面的乔小姐在说什么,单从三爷的回答,都能感觉到这天实在不好聊下去。也真心怨不得乔小姐一直没法爱上三爷,就三爷这性子……有几个女生受得了?
乔望舒是真聊不下去了:“那个……我想看会儿书,要不,我们回头再聊?”
墨北辰知道自己的短板,不会聊天,情商低,确定她真的会接他的电话,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同意了她的提议:“好。”
挂断电话。
许泽忙不迭地把最要紧的文件摊开,放在墨北辰近前的办公桌上:“三爷,这份文件急需您签字。”
“嗯。”墨北辰应了声,拿起来翻了翻,心思根本不在文件内容上,反而憨憨地勾唇笑了下。
许泽心急如焚:您可快点看,快点签吧,别傻乐了!
晃眼便到了中午。
佣人敲门:“乔小姐,该吃饭了。”
“嗯,好,我这就下去。”乔望舒放下书,伸了个懒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随即便下楼吃午饭。
墨北辰和墨北潇都不在家。
一个人的午饭简简单单。
乔望舒还没吃完,又接到了墨北辰的电话。
不知道中间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他难得地主动cue了话题:“舒舒,吃饭了吗?”
乔望舒应声:“嗯,正在吃,你呢?”
墨北辰答曰:“我也是。”
乔望舒笑着:“那你先吃饭吧,吃完休息一会儿再工作,别太累了。”
“好,你也是,看书别太累,要休息。”
“嗯,我知道。”
简单的几句话就挂了。
墨北辰的心却飘飘然,就像在软绵绵的云层里,雀跃又不真实!
许泽是真的无语了!
三爷这恋爱脑,绝对是顶级的!
打个电话,通话时长绝不会超过两分钟,究竟有什么可乐的?
午饭后。
乔望舒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出去散步半小时,随后上楼睡午觉。
午觉起来继续看书。
在茶几上看书实在太累了,茶几的高度让人很不舒服。
乔望舒拿过手机,原本是想给墨北辰打电话。可一想到某人的死亡聊天方式,脑海中灵光一闪,转而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的微信。
工作原因,墨北辰也是用微信的,微信号就是他的手机号。
点进微信,系统便给乔望舒推了添加通讯录好友的消息。
她点进去,他的头像是一轮圆月。
乔望舒心跳漏了一拍。
圆月?
是“望舒”的意思吗?
乔望舒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申请添加好友。
对面下一秒就同意了。
墨北辰一边工作,一边时不时查看手机,生怕错过乔望舒的电话。因而微信有新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舒舒要加他微信,他当然得赶紧同意。
乔望舒立刻发了条微信:【在忙吗?】
墨北辰:【不忙】
乔望舒:【我想借你的书房用用,可以吗?】
墨北辰:【可以】
乔望舒:【你书房里有没用过的笔记本吗?我想做一点笔记】
墨北辰:【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
乔望舒:【那我自己拿了】
墨北辰:【嗯,钢笔墨水都在里面】
乔望舒:【好,那你工作吧,我去你书房了】
墨北辰:【嗯】
……
许泽崩溃了!
原本三爷一边工作,一边总看手机就已经很影响工作进度。现在倒好,和乔小姐聊上微信了。聊完还反反复复查看聊天记录,时不时露出不值钱的笑。
真的是……
没眼看!
咱们就不能好好工作吗?
真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啊呸。
他可不是太监!
但他是真的急!
转眼便到了下班时间。
墨北辰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回家。
到家后径直就上了二楼。
在书房门口,他自己的书房,他却敲了敲门:“舒舒。”
乔望舒抬眸:“进来吧。”
墨北辰推门而入,朝她走过去,看到书桌上的几本书,问道:“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乔望舒总不能告诉他,我想学点本事回家争财产吧?
她现在要是敢提回家的事,彼此的关系,立马就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想了想,乔望舒说道:“就……突然感兴趣了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墨北辰的视线落在她翻开的书页上:“都看到VIE了?”
“嗯。”乔望舒漂亮的眸子转了转,冲他露出一个灿烂讨好的笑:“阿辰,正好你下班了。你帮帮我看看这里,这个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书里说得晦涩难懂,你的笔记也很深奥,我总是一知半解。”
乔望舒坐在墨北辰的真皮老板椅上。
墨北辰则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低醇好听的声音从她耳侧落下:“这个……简单来讲,就是国内公司,为实现在境外上市采取的一种方式。如果一个企业想要通过VIE在国外上市,最关键的,是要先确定一位,懂得和SCE打交道的CFO……”
说到他擅长的话题,墨北辰仿佛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乔望舒一开始听得专注。
他越说越深刻,越说涉及的专业术语越多。
乔望舒听懵了,偏过头看向他的脸。
都说认真专注的男人是最帅的。
这话果然不假。
他此时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黑色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冷白的皮肤在自然光下,衬着那张俊美禁欲的脸,显得格外病娇矜贵。撑在桌上的左手拇指上,戴着那枚象征墨家家主权威的白玉扳指,贵气逼人。说着晦涩的专业术语,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从容,博学广识的独特魅力。
透过这个画面。
乔望舒似乎看到了他在财团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统筹各方的风姿……
直接看傻了眼。
墨北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啊。”乔望舒双颊绯红,心跳加速,与他对视,坦言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特别帅!”
墨北辰不解地蹙眉:“帅?你喜欢我和你讲这些?”
他像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尝试着摸索和她的相处方式,笨拙地讨她欢心。
说话间,腰部的弧度不自觉更弯了些,靠她更近,似是要将她面部的每一个微表情看清楚,将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听清。
俊脸骤然逼近。
乔望舒手一抖,书掉在桌上,她心虚地捡起来,胡乱翻开。避开他的视线,转而看向手里的书,似乎极为专注于书本。
墨北辰面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舒舒。”
乔望舒脑袋有点发懵:“嗯?怎么了?”
墨北辰的口吻还是那般的一本正经:“书拿反了。”
乔望舒脸上更烫了。
想起他把牙膏拿反,她还笑话他。
风水轮流转。
乔望舒大囧,不过相较于某人的闷骚,她坦荡许多。放下书,侧过身捧起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贴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心不在焉。”
某只大魔王嘴角弯起。
她又亲他的唇了。
主动亲的。
乔望舒整理思绪,平复情绪,俏皮道:“学费我都付了,咱们继续吧。”
大魔王隐隐明白了什么:“学费?”
乔望舒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就刚才……”
“刚才?”大魔王故作不懂。
乔望舒又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就这个当学费,行吗?”
大魔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又亲了。
她又主动亲他了!
墨北辰端着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俊脸,问道:“这是教学多久的费用?”
乔望舒一乐:“阿辰,你学坏了,都会讨价还价了。”
“我是商人。”某人坦言。
意思很明显:我的强项就是讨价还价。
乔望舒试探着说道:“两小时?”
墨北辰没做声。
显然不太满意。
乔望舒又道:“那就一小时?”
某人还是不做声。
谈判桌上,最先开口讲出预算的那个,始终会处在被动状态。而另一方,只需要稍稍拿捏好尺度,就能轻易得到对方主动的利益让步,实现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这算是墨北辰给乔望舒上的第一课!
乔望舒似乎有点不高兴了:“半小时,就半小时吧,总不能半小时亲一次还不够吧?”
墨北辰知道这是她的底线了,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半小时一次,成交!”
乔望舒愣住了!
突然觉得这家伙好会撩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她撩过头了,把某人撩开窍了?
事实上,倒不是墨北辰真的学会了如何撩她,而是纯粹忍不住想亲她的冲动。大抵是她此时的表情太过生动可爱,又许是她昨天今天太过纵容,他都有胆子主动亲她了。
而墨北辰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撩而不自知,才是最致命的。
乔望舒强压狂跳的心脏,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个……你坐,我去搬张椅子。”
墨北辰哪能让她去搬椅子?那是力气活,是男人该干的:“我去,你坐着。”
口吻不容置喙。
有点霸道哦。
乔望舒坐回椅子上。
须臾。
两人坐在书桌前,乔望舒认真地学习,墨北辰认真地教学。
场面格外和谐。
半小时后。
书房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三爷,乔小姐,该吃晚饭了。”
墨北辰和乔望舒牵着手走下来时。
墨北潇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他不再惊讶于两人手牵手,而是……
这两人居然在聊天?
一边走一边聊。
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的。
墨北潇再度怀疑人生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他家三哥如此健谈过!
还是和女生!
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等某两人走进餐厅,墨北潇才听仔细了他们的对话。
什么资本,融资,股票,信托,债券,上市,基金,贸易金融,外汇管理,风险管理等等……
涵盖了许多晦涩的专业术语,听得他昏昏欲睡。
墨北潇从小就叛逆,一直到现在还是特立独行,信马由缰的性子。人是顶聪明的,就是从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墨家一如传闻,内斗严重,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进财团工作。而是自己开了一些酒吧,会所,赛车俱乐部之类的。打着墨家的招牌,做得风生水起。
毕竟这些场所,很多人都会去。
去谁开的不是去?
捧墨北潇的场,那就是捧墨家的场。
保不齐还能抱上墨家的大腿。
因而,墨北潇虽然没进墨氏财团,却也不缺钱花。
由于涉猎范围的原因,他几乎都是晚睡晚起。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那便是:熬最深的夜,喝最烈的酒,享最野的人生!
乔望舒到墨家之前,他大多都是上午十点以后才起床,晚上十二点以后入睡。一日三餐,他几乎很少和墨北辰一起吃。乔望舒来墨家之后,他这个当弟弟的操碎了心。生怕乔望舒又给他家三哥弄那些不能吃的,只好改了作息,勉强算得上早睡早起。一日三餐,大部分时候,早餐和晚餐都会在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