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绵最新章节内容_酥绵小说已完结全文免费阅读

齐齐小baby

酥绵是小说《别太弱,别招惹,宫女发怒能复国》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别太弱,别招惹,宫女发怒能复国》的章节内容

酥绵最新章节内容_酥绵小说已完结全文免费阅读

传闻南燕有一至宝,得之便可一统四国,却引来灭国之灾。

南燕国破的时候,酥绵看着皇后娘娘在栖凤殿中吊死了,没人去放下她,全都跪在地上哭。

酥绵站一会儿,转身便走了。

她是侍奉华阳公主的宫女,虽然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入宫十年,是公主心腹。

今日华阳公主给酥绵喝下一杯很苦的水,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苦水会在她心口慢慢凝结成一颗珠子,要她找到北黎太子萧衍,待珠子成型就剖给他。

这是要命的活计,但公主所托,酥绵同意了。

冬日寒风有些割脸,她缩着脖子,在雪地中快步行走,手上捧的木质托盘上,放着一大茶碗温热的奶茶。

推开雀羽殿的门,她先看见的是浮在空中的衣摆,慢慢向上看才是一双穿着祥云纹锦鞋的脚。

华美繁复的公主吉服荡在空中,穿着吉服的华阳公主正挂在白色绫缎上。

酥绵愣了愣,垂头盯着托盘上的奶茶,一只手试探碗边温度。

还是热的。

于是酥绵立刻捧着比她脸还大的茶碗,吨吨吨地喝起来。

听说皇上和皇子们的脑袋都已经被挂在城门上,城中百姓不死便是被辱,现在东凌军队马上就要杀入皇宫。

“南燕不做东凌人的奴隶!”

酥绵又听见殿外的大喊声。

皇后和公主的死,让整个南燕皇宫都愤怒了,上到各宫妃嫔,下到宫女太监都在自尽。

宫人们说若成为战俘,就会沦为东凌人的玩物,他们荒淫暴虐,喜欢折磨人取乐,男女不忌,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南燕人的气节,他们选择死。

可酥绵若想活着便只有成为战俘,被东凌人奴役这一条。

咽下最后一口奶茶,胃里就撑得发痛,酥绵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呕吐,都让她咽了回去。

她抿唇舔了舔唇边的奶渍,将桌子上的一盘糕点倒进兜里转身走了,再没看一眼自己侍奉十年的华阳公主。

酥绵边走边吃,哪怕胃里撑得痛,也一口一口往下咽。

她看见有宫女喊着死也不做东凌人的奴隶,然后一个个跳入冰冷的御湖,还有几个小太监也哭着跳了进去。

酥绵盯着他们挣扎、下沉,最后归于平静。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像一个外人一样看着所有人哭泣、悲愤,最后带着死得其所的怅然,和信任的人手握着手一起用不同的方式离开。

酥绵明明站在其中,却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等酥绵兜里再也掏不出糕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整个皇宫都安静了,安静的就好像只有她一人一样。

“可笑。”她喃喃一句。

胃中忽地剧烈抽痛,酥绵猛然倒在雪地中,她挣扎着昏死过去。

顺元一百三十年,南燕……亡。

酥绵醒来时,是在一辆马车上。

她觉得头痛欲裂,随便动动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手脚都上了沉重的锁链。

该面对的,还是来了。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七天!”乐桃掩饰不住激动的语调,她一度以为这个大姐姐醒不过来了。

酥绵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酥绵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自己带过的一个小宫女,就和眼前女孩儿一样小。

但她不喜欢那个小宫女,做事毛手毛脚,总要她去收拾烂摊子。

不过现在,那小宫女也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吧,也没与她道别。

是啊,看她人缘多糟,所有人临死都不愿意和她说一句话。

乐桃感觉酥绵打量她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立刻解释。

“姐姐,我叫乐桃,也是南燕人。”

酥绵在乐桃脸上看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图案。

两国打仗正凶时,华阳公主和她说过,成为东凌国的奴隶,脸上便会被主家刺青,奴隶也会因为所属的主家不一样,分出个三六九等。

酥绵摸摸自己的脸,好像也不疼。

乐桃很快就明白酥绵的意思,小声哽咽地说:“我们不是奴隶。”

酥绵心一梗,那便是等待被祭祀的人牲。

好像东凌人,是活剖祭祀的。

酥绵想到宫里过春节时,御膳房宰杀年猪的场景。

她微皱起眉头,哪怕是做奴隶她也得活着,自己决不能成为人牲。

她转头向外看,发现马车已然进入一个草木葱郁的山谷,气温也暖和起来。

酥绵身上还穿着冬装,此时格外闷热。

“姐姐,听买我们的人说,要带我们去幽谷。”

幽谷。

酥绵眸光一滞。

公主和她说过幽谷,位于四国交界,四季如春,是最大的杀手组织,生意遍布各国,势力庞大却中立,在四国都很受尊重。

酥绵眉头舒展开,幽谷不需要人牲祭祀,只需要杀手,倒是有一丝生机。

乐桃看酥绵这个时候还能气定神闲,更是对酥绵由衷地心生敬意。

可能都是南燕人,她对酥绵这个大姐姐格外的依赖。

她们被带到一个小院里,有人把酥绵和乐桃拽下车,解下手脚镣铐。

院子里还有四十几名少男少女,男生多些,最大的不超过十八岁,小的都和乐桃一般大,看样子和她们一样,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乐桃紧紧地抱着酥绵的胳膊,二人站在人群之间,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位黄衣男子带着二十几位蓝衣仆人走进院子。

仆人中也有男有女,他们的容貌都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蓝衣仆人走到每一个人面前都会带着温柔和善的笑,对乐桃这样的十岁孩童也是一样。

蓝衣仆人发给他们一人一套深灰色衣服,还有一本册子上面只有《幽谷》二字。

站在最前面的黄衣男子眉眼带笑,柔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恐惧,你们签了奴契,像货物一样被转手很多次,觉得以后就是为奴为婢,过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但恭喜你们被幽谷选中了,现在你们是幽谷的影级杀手。明早登完名册,你们就可以在这些蓝衣中挑选一名作为私仆。你们也可以奴役他人,掌握他人生死。”

黄衣男子指着蓝衣们说:“记住他们的样貌,今晚好好休息,想想明早选谁吧?”

黄衣男子说完便带人走了,也没有吩咐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留下一群惶恐的人们。

什么奴役他人,那些蓝衣举手投足都带着高不可攀的贵气,他们想都不敢想。

酥绵环视一周,抱着衣物,转身走向阳光最好的房间。

“姐姐?”乐桃小心地看着别人,明明谁都没有动。

她紧张地攥着手中衣物,一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

避雷:

正文有CP无男主,女主谁也不爱,只权衡利弊,搞事业。

有一对儿配角CP是双楠,因为他们的剧情非常少,我以为不用重点强调,但发现有读者确实完全接受不了,所以在这里避雷一下,介意的慎入慎入。(或者跳过,真的很少。)

不是玄幻,标签抽风!

架空世界,不要对标历史。

若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很可能是伏笔!(我!超能埋的!)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四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不像是能长住的房间,酥绵心下猜疑,挑了最里面的位置。

乐桃进来后,就选择与酥绵挨着的一张。

还站在院子里的人见两个女孩儿先选床位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才迟疑地四散选择房间。

酥绵换衣服的时候,一个女子走进来,看样子有十七八岁,她身形高挑,凤眼上挑有媚态却不显风俗,反而还自带一股英姿飒爽。

应该是习武之人,酥绵暗自想。

“我叫慕幻云,北黎人。”

北黎。

酥绵眼神不可察地晃动一瞬,却也没有再多的表情。

乐桃开心地和慕幻云自我介绍:“我叫乐桃,我和姐姐都是南燕人,我姐姐叫……”

“叫……”乐桃这才发现,她喊了一路的姐姐,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甚至,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和她说过。

“酥绵。”酥绵简短地补充道。

慕幻云轻瞥一眼酥绵,选择了乐桃旁边的床位。

原本其他人还觉得被人抢先也没什么,在挑选房间的时候还注意性别,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人大喊:“这些房间都上了锁,不能住人。”

“我这边也是!”

现在还在院子里没有找到住处的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个院子虽然大,但更多的房屋都上了锁,不能住人,供人居住的只有九间,可这里有五十多人。

四人一间,就注定有人没地方住。

他们面面相觑,还站在外面的人更是惊惶不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个子的男孩儿突然跑起来,快速冲向还有位置的房间,其他人也立刻动起来。

院子顿时乱作一团,为进门就可以撕打一番。

慕幻云见有男生打不过其他人,就把已经在房间中的女生撕扯出来,还有两个气势汹汹的往她们这边来。

慕幻云骂了一句,撸着袖子冲出院子。

乐桃看屋外打成一片,她坐在床边脸色惨白。

还好刚刚她跟着酥绵一起进来了,不然她是一定抢不过其他人的。

她看向酥绵,酥绵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起册子。

难道她早就知道床位不够,所以才最早行动?

可这是怎么提前预知的。

酥绵当然没有预知能力,她只是一进来就发现很多房间上了锁而已。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快速翻阅幽谷册。

谷规第一条:既入幽谷,终生不得背叛。

第二条:不可私自离开幽谷。

第三条:不可以下犯上。

第四条:不可生情。

第五条:不可与谷外之人苟合。

第六条:不可拥有子嗣。

第七条:不可做损害谷中利益与名誉之事。

……

幽谷册不长,酥绵很快就看完了。

杀手等级有七种,分别是辉日、银月、耀星、天影、风影、暗影、地影。

酥绵他们这一批新人现在就是最末的地影,但她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谷中弟子都有对应等级的腰牌,可他们并没有。

屋外打斗声渐小,酥绵抬眼看向屋外,她以为会有人过来和她打一架争这床位,但却没有,反而非常和谐。

慕幻云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把床拼一起,这样一个房间就可以住五六个人,所有人都可以住下。

大家都不是什么公子贵女,住通铺也没什不能忍的。

虽然也会有抢到床位的人有些不情愿,但他们刚到陌生环境,没必要真的和以后要经常相处的人撕破脸。

现在慕幻云正带着三个女生往这边走,可酥绵眼中的思虑却加深了。

在慕幻云马上就要进门的时候,酥绵忽然上前,把慕幻云一把拉到房间内,随后直接关上了门。

“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人在外面呢。”慕幻云在她身后惊诧出声。

被关在门外的女生愣了片刻,然后有些激动。

“你不是说可以挤一挤吗?”

“对啊,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慕幻云看酥绵的眼神非常不爽:“大家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办法才被卖到这里来的,相互扶持不是应该的吗?”

乐桃透过窗看几眼屋外的女子,又看看酥绵,小声问:“因为她们是东凌人?”

东凌人的瞳色偏棕,特征比较明显。

“东凌人怎么了!”慕幻云刚说完就想起,南燕刚被东凌灭了。

“那和她们也没关系,两国的战争,你怎么能把气撒在百姓身上!”慕幻云说着,就要去开门。

砰!

酥绵一手拍在门上,然后说:“和她们是什么人没有关系,但她们不能进。”

屋外人也听见她们争吵的声音,一个长发女子开口:“既然没关系就让我们进去啊,都说你们南燕人骨头软,没想到还是这么自私的人。”

一旁瘦高女子附和:“你不要那么冷血,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相处时间多的是呢!”

屋内,慕幻云看酥绵的眼神已经充满怒气。

“我们女生就得到了两个房间,另一个住了七人,怎么你就容不下她们三个,你别太自私了。”

酥绵眉头紧皱,严肃地说:“房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少那么多。”

“所以呢?”慕幻云没听懂酥绵在说什么。

乐桃扯了扯酥绵的手:“姐姐,要不你睡一张床,我们睡其他三张?”

她看一眼窗外:“天黑了,外面风很大,她们睡外面会生病。”

慕幻云冷哼一声:“行,不动你的床可以吧!”

酥绵转头看向乐桃:“你也想让她们进来?”

乐桃嘟着嘴,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们也很可怜。”

酥绵放在门上的手动摇了,挣扎片刻,她放下手臂,垂头坐回自己的床上。

三个女生还是进来了,个个都恶狠狠地看着酥绵,打心底看不起酥绵这样自私的人。

“自私冷血的软骨头,南燕亡国也是活该。”长发女子嘲讽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乐桃激动地跳脚:“明明是你们东凌人暴虐!”

“你们就不暴虐吗?南燕人就没有奴役过东凌人吗?”

见她们马上要吵起来,慕幻云立刻出声制止:“好了,到这儿就别管什么人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哪里能说的清楚,我们北黎太子还在南燕当过质子呢。”

“哼!”乐桃抱着肩膀站一边生闷气。

慕幻云和其他人移动床位,将三张床并在一起,她们横过来睡,还算宽敞。

最后安排位置的时候慕幻云还用自己把乐桃和另三个女生隔开,从头到尾也没有人再和酥绵说一句话。

酥绵毫不在意,顾自躺床上休息。

她也觉得自己很冷血,她从小没娘,在三岁时爹爹就要把她卖给青楼,是华阳公主救了她,把她当妹妹看待。

相伴十年,华阳公主现在死了,可她没有一点悲伤,哪怕是装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公主就是因为酥绵的薄凉,才选择让她去完成那样艰难的任务吧。

“姐姐,你别生气了。”乐桃软声软气地蹲在酥绵床边哄。

酥绵没有睁眼,翻个身,没有搭理乐桃。

乐桃知晓这个姐姐好像并不喜欢有人亲近,也不太爱说话,就耷拉着眉眼离开了。

“你搭理她干什么?”慕幻云皱眉说,抬手把乐桃的辫子拆了。

乐桃才十岁,是院子里最小的,看着也可爱,慕幻云很愿意照顾她。

“我和姐姐都来自南燕,算是家人。”

“她可没把你当家人。”

乐桃不愿意听,就不让慕幻云给她拆辫子了。

时至深夜,静谧的呼吸声中好像加入了其他声响。

酥绵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起身环顾四周。

她预感今晚不会那么安宁,就一直没睡熟。

那种声音更加明显,嘶啦嘶啦像是有什么在地面上摩擦。

借着月光,酥绵看见不远处熟睡的乐桃,她蜷缩在一角只占很小的位置。

然后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酥绵顿时屏住呼吸,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正立在乐桃面前吐着信子。

“啊!!!”

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那小蛇也被惊动,快速向乐桃俯冲。

酥绵抓起身后的枕头打掉了小蛇,起身一把将乐桃抱了过来。

乐桃这才转醒,发现自己在酥绵怀里。

“姐姐?”

她没说完,就让酥绵捂住嘴。

那名女生还在尖叫,惊醒所有人:“蛇!有蛇!”

“哪有蛇?”

还迷糊的慕幻云下床点燃一根蜡烛,转身便看见还喊叫的女生浑身爬满不同颜色的小蛇。

那些蛇咬着她,毒牙接触的部分瞬间被腐蚀,面积逐渐扩大,可却偏偏一时半会咬不死,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女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其他人躲得远远的,都被这一幕吓懵了,慕幻云僵直地低头,看见房间四处都是蛇,而且快速向她们爬来。

“啊!!”另外两个女生也尖叫起来。

慕幻云突然大声说,到这边来,小蛇好像在绕着这边走!

酥绵见那些蛇的确在慕幻云脚边绕出一点儿空地,她抱着乐桃刚要过去,就被另外两人抢先。

可那一点儿空地太小,根本站不下三个人。

过去的两个女生自然也知道,先到的瘦高女子转身就推了长发女子一把。

“你找别的地方,这里站不下了!”

可她们四周早就已经被毒蛇包围,哪里还有其他地方。

慕幻云看见长发女子马上就要跌入蛇群里,她下意识伸手去拉。

却没想到在那一刻,长发女子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之时,竟将她推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长发女子哭着说。

酥绵扯着被子扔到慕幻云身下,只那么一瞬间,被子就让小蛇爬满,可这也给了慕幻云反应时间。

慕幻云起身后立刻用自己的身体砸开窗滚到了屋外,酥绵也抱着乐桃几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刚刚落地就僵直在原地,院子里竟然也爬满了蛇。

此时其他屋子里也有跑出来的人,院门紧锁,他们就只能站在院中看着蛇群面色惨白。

那些小蛇原本还只是各自盘踞,可有人出来以后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一群一群地将出来的人咬死。

“这种毒蛇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会根据声音或者气味执行命令。”乐桃小声在酥绵耳边说。

除了屋内屋外的惨叫声,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气味……

酥绵看几眼乐桃和慕幻云。

“是衣服!”

顾不得什么,酥绵立刻脱下深灰色外袍,只留了纯白色的里衣。

慕幻云和乐桃也快速动起来,她们将外袍扔向另一个方向,果然有的蛇向着外袍爬去。

虽然外袍的确吸引大部分蛇,但还是有一部分向着她们爬。

乐桃闻闻自己的袖子:“药粉虽然在外袍上,但我们身上也沾染了些气味。”

“这怎么办……”慕幻云茫然地看向酥绵,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酥绵。

酥绵眸光落到院旁的那口井。

她扯着乐桃,快速跑过去,扔下水桶打水。

慕幻云也跟着,看见她们打水,她也帮忙往上提。

一整桶凉水打上来,酥绵转身就泼到乐桃身上。

“哎!”慕幻云一声惊叹,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酥绵在打下一桶。

乐桃浑身湿透,还打着哆嗦,依旧在帮酥绵打水。

慕幻云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要用水压制气味。

酥绵又拎上来一桶,对着自己倒下,然后扯着乐桃躲到了有风的地方。

她们紧抱在一起,也顾不得什么风寒。

慕幻云也浇自己一身,看着院子中挣扎的人,她大喊:“把外袍脱了,用水打湿衣服就不会有蛇咬了!”

随后她便看见,院子里那些被咬的没被咬的,全都扑了过来。

还有浑身挂满毒蛇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男子也挣扎着爬向水井。

“救救我……救救我!”他喊着拉住一人的脚腕,死死地攥着不放手,好像攥住别人,自己就能活一样。

被拉住的人满目惊恐,看见毒蛇顺着他的腿往上爬,他疯狂地踹着自己脚腕上的手,直到那手骨肉分离,血肉模糊。

嘶吼声充斥着整个院子,慕幻云看着眼前的惨状,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那些人全都不愿意做后面打水的那一个,为争抢水桶厮打起来,最后竟然没一个人能打水。

“一个个来!别抢!都能活的……一个个来……”慕幻云从大声喊叫慢慢变为自言自语的呢喃。

“你再喊,他们就会来扒我们的衣服。”

慕幻云恍然转身,酥绵正用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盯着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却最先看透一切。

看着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慕幻云不再说话,伸出手搂住了她们。

酥绵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摸到乐桃浑身发烫,自己像抱着一个大暖炉。

直到天边渐渐泛出冷白,酥绵才听见有很多脚步声靠近。

她睁开眼睛,还是那名黄衣男子带着一群蓝衣。

这次蓝衣手里捧着的是黑色服饰,还有腰牌。

酥绵看着天边快速撒来的朝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蛇……蛇没了……”有男子说,声音虚弱极了。

“蛇没了?”

“蛇没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渐渐响起激动的喊声。

躲在院子四周的人渐渐站起身,试探地向黄衣男子身前聚集,房间里还活着的人也都走出来,恍若新生。

慕幻云站起身,看着四周有些茫然。

地上全是奄奄一息的人,他们被毒蛇撕咬一夜,面目全非像血人一般。

可到现在还有一口气,没了嘶吼的力气,只剩下无意识的呻丨吟。

酥绵看向人群,院子中活下去的其他人竟是脱光了衣服。

起初慕幻云喊往身上泼水就可以活,他们都以为水可以驱蛇,引来众人哄抢。

还是抢不过的人反而最快反应过来是衣服上的气味引来的毒蛇,索性脱个干净,分散站在风中也能减少些气味。

她们三个女生也只穿个里衣,潮湿的衣服很容易勾勒出身形,但现在好像也没人在乎这件事。

蓝衣们快速清理着这一切,将一个个血人摆放成一排。

水井旁的人不是被蛇咬死的,而是为抢一个水桶,互殴而死。

慕幻云看见蓝衣们在水井里还拉出来两个人,顿时一阵恶心,转头差点儿将胃一起吐出来。

她抬眼看向酥绵,酥绵依旧抱着乐桃,如此瘆人的场面在酥绵眼里似乎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慕幻云觉得后背发凉,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乐桃在酥绵的双臂中打颤,浑身滚烫,已然濒临昏迷。

“娘……娘我好冷……”

酥绵皱眉,将乐桃往自己怀里塞。

一件黑色衣袍忽然盖在乐桃身上,酥绵抬眼猛然对上一双足以勾人夺魄的琥珀色眸子,一名蓝衣正对她温和的笑。

示好。

酥绵垂眸看见他双手虎口上的老茧,是长年握兵器所致,以这个老茧厚度看,此人内力恐怕无法估量。

习武重要的便是炼气,以丹田汇聚气力,让各种功法运用更加强大,也叫内力。

身法和力量可以以勤补拙,但内力不行,靠刻苦也靠天赋。

就像酥绵……她就没有。

华阳公主三岁习武,五岁时便能初窥丹田之气,可酥绵哪怕把身法和力道练到极致,也没感受到自己丹田能存气。

然后,她就放弃了。

院中人再次聚集,劫后余生,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现在又恢复了那般死气。

黄衣男子还是带着昨日那样微笑,也不管他们现在穿没穿衣服,或者是何惨状顾自说:“昨晚休息得好吗?决定选择哪一位蓝衣了吗?”

现在大家看见黄衣的笑,才知道那温柔有多瘆人。

之后黄衣让他们排队登记信息,但这里所有人幽谷买来时都知根知底, 这个登记只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安排身份。

有照实说的,也有胡编乱造的,但不管说的是真是假,黄衣都会记在册子上,从此他们便是自己口中的人。

登记之后,黄衣就让他们挑一位奴仆带走。

他们本来也没被人伺候过,自然也不懂,就挑好看的。

蓝衣中女子本来就少,很快就被选完了,只剩下男子。

慕幻云也想选女生,可到她这儿也没剩几个,就随便指了一个。

酥绵思索片刻,指着那位对她示好的蓝衣。

“他。”

琥珀色眼睛的蓝衣没有很意外,了然微笑走到酥绵身侧。

倒是黄衣男子面色露出惊诧,也是一晃而过。

乐桃还昏迷着,黄衣男子随便叫了一个过去。

他们不住在这里,原地换上衣服就要离开。

慕幻云转头看向昨晚住的房间,才发现那两个女生竟然没有出来。

昨天还五十多人的院子,今天就只剩下了二十一人。

而女生,就只有她们三个。

属于乐桃的仆人想要从酥绵手中接过乐桃,酥绵沉默着避开,那人也没有再坚持。

几辆马车停在院子口,慕幻云的仆人率先上前跪伏在地上,腰背持平。

其他车前的蓝衣无论男女都是这样。

慕幻云有些不适应:“你起来吧,我自己能上去。”

随后慕幻云绕过蓝衣,自己爬上的马车。

酥绵转头,看见昨天还为抢一个床位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们,此时都温柔地扶起地上的蓝衣仆人,自己爬上马车。

“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随后,酥绵的仆人跪伏在她面前。

慕幻云以为酥绵也会不舒服,也会让他们起来。

但酥绵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地上跪着的人,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地踏上马车,坐在慕幻云对面。

在她踩住蓝衣的时候,地上的人明显有些不悦的皱眉,但这神色转瞬即逝,抬身时还是那样柔和谦卑的笑。

慕幻云迟疑着低声说:“谢谢你,对不起。”

昨晚如果不是酥绵出手用被子帮她挡了一下,她根本出不了那个屋子。

可她之前,却那样说酥绵自私。

酥绵“嗯”一声,没有过多回应,便闭起眼睛。

慕幻云还想说什么,但张张嘴,又把满腹的疑问都咽了下去。

一队马车穿越几片林子,停在一个院子前。

酥绵缓缓睁开眼睛,马车正停在一座庭院前,上面写着六号院。

酥绵还是毫不客气地踩着仆人下车,跟随众人往庭院中去。

庭院虽然不大,却比昨晚那个院子好太多。

花草繁茂,绿树成荫,声音静谧,还能听见鸟鸣。

“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住处,原本计划是一人一间,但你们比我想象中厉害,只能临时改成两人一间,当然如果你们晋升了自然会到更好的地方。”

“我叫桑炉,三天后你们将开始学习不同技能,一个月后还有考核,这几日好好休息,再见。”

众人听见桑炉那句好好休息,只觉得头皮发麻。

率先推开……准确地说是踹开房门的人是酥绵。

她怀中还抱着乐桃,径直走向阳光充裕的屋子。

大家对选房间有阴影,全都不情不愿地四散选择房间。

房间中有两个床位,不仅宽敞,设施也很齐全,一入门的红木桌上,还摆着一套白瓷茶具。

酥绵将乐桃放在床上,柔软的被褥将她包裹,乐桃微皱的眉舒展了一些。

“你主子病了,你还不去找药?”酥绵在华阳公主身边也是掌事宫女,指使人这件事,她做得很熟练。

仆人愣了愣,迟疑地应声:“是。”

随后他不缓不慢地出门了。

酥绵垂眸盯着脸烧通红的乐桃,吩咐道身后那位:“你去打盆凉水,拿个帕子来。”

那人也愣了片刻,似乎并不适应这样被使唤,缓缓才俯身回应:“是。”

慕幻云赶来对身后的仆人说。“小二你也去帮忙。”

三位蓝衣都离开后,慕幻云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些仆人对她们虽然尊敬,但总会在某一瞬间透露出轻蔑。

但一想自己的出身,慕幻云又能理解了。

仆人打来凉水,在酥绵的示意下给乐桃冰敷。

又过一阵,乐桃的仆人才把药拿回来。

“你叫什么?”酥绵突然问。

酥绵的仆人恭敬地转身说:“主子可叫我十三。”

“不是你。”酥绵说。

十三有一瞬的怔愣,随后又笑着微微颔首,继续给乐桃擦脸。

酥绵和乐桃的仆人对视:“你叫什么?”

她声音不大,还带着略显稚嫩的软音,那仆人却在两次的疑问下,显得有些窘迫。

“小八。”他回答。

酥绵“哦”一声,然后又问:“你在等她死?”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脸色巨变,尤其是三位蓝衣仆人。

小八迟愣片刻,才笑着回答:“她是我主子,我怎么可能会等她死呢。”

“你在说谎。”酥绵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戳穿小八。

酥绵的视线游走在三名蓝衣之间,她的眼睛明明透着一股单纯劲。

可仆人们在这样的打量下,越来越紧张。

酥绵在华阳公主身边当了十年宫女,她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样是忠仆,什么样是怀揣鬼胎。

公主也经常教她分辨各类人的心思,可现在她却想不明白这些蓝衣的意图。

“娘……娘……娘亲别走……”

乐桃微弱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氛围,酥绵眉间染上忧虑。

慕幻云心急道:“不行,再烧下去乐桃就要挺不过去了。”

“把药给我。”酥绵拿过小八手里的药递给十三。

“这药有毒吗?”她问。

十三接过药闻了闻:“是幽谷特质的风寒药,没毒。”

酥绵点头,然后又用平淡的语气说:“她死了,你也死。”

十三脸色发白,就连习惯的微笑都差点儿维持不住,僵硬的说:“是。”

乐桃吃下药以后,很快便沉沉的睡过去。

此时各房的饭食也到了,慕幻云和酥绵一同在红木桌上用饭。

小二和十三站在她们身后,让慕幻云非常别扭,几次想叫他们坐下一起吃。

慕幻云看小八还在照看乐桃,小声问酥绵:“你为什么说乐桃死了,让你的仆人也死啊。”

就算要陪葬,也该是乐桃的仆人吧。

酥绵炫了大半碗饭后,才盯着盘子里的烧鸡说:“因为桑炉说,我们掌握仆人的生死。”

“所以呢?”

酥绵皱眉看她:“小八不是我的仆人。”

慕幻云眨了眨眼睛渐渐才反应过来:“哦!”

她一拍桌子,让酥绵扯鸡腿的手一抖,差点儿以为是慕幻云要来抢。

慕幻云激动地说:“所以你是怕小八拿回来的是毒药,但你又看不出来,就让十三检查,让他连坐,这样他就不敢包庇小八!”

酥绵手里举着一个连着大半个烧鸡的“鸡腿”看慕幻云有些苦恼。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慕幻云媚眸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像羽翼一般,只要不说话就足以勾人心神。

“你除了长得好看,就不长点儿别的了吗?”酥绵很认真的问。

“好看吗?我还不觉得呢。”慕幻云害羞地回应。

她身后的小二,笑容都僵在脸上了,人家说她没脑子呢,还答应上了。

“诶不对。”慕幻云又转过头。

终于反应过来了?小二想。

慕幻云开口说:“那你是怎么确定十三就能识别出没毒的,小二也行吗?”

小二:“……”

随后小二又被那双眼睛打量,他立刻收敛所有异样的情绪垂下头。

“他应该也可以。”

“真哒!”慕幻云说:“那之后让小二也一起连坐,他也死,乐桃更安全。”

小二:“……”我还在这儿呢!

因为女生就剩她们三个,慕幻云本可以自己住,但她非要搬来,就和小二一起从隔壁抬一张床来。

如果不是因为乐桃病了,酥绵本来就不会选择和乐桃一起,既然慕幻云想搬来,她就等乐桃痊愈,自己去隔壁住。

她们睡了一觉,可等酥绵醒后,发现慕幻云也开始喊娘了。

酥绵赶紧叫十三来给慕幻云也喂下药,让十三的命又多绑定一个人。

小二祈祷:快死,快死,快死……

小八祈祷:别活,别活,别活……

十三:真是服了……

酥绵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发现院子里病倒了一片人,现在能站起来的也就不到十人。

有的是受寒,有的则是被吓病的。

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就看着那些蓝衣来回奔走,一些是真心救治,一些就像小八小二一样,希望自己主子就这么病死。

可能他们是真的看不起这些人,想去伺候更强的主子吧。

或许自己病了以后,十三也会希望她死,这样她们三个也许就都不能活。

不过还好,酥绵从小就身强体壮,不仅身体好,命还硬。

酥绵看一圈又回去睡觉了,听见旁边两个喊娘的人,她想起公主依偎在皇后娘娘怀里的样子。

她很想也去皇后娘娘怀里蹭一蹭,不知道有娘的滋味是什么样的,若自己生病她都不知道喊谁。

蓝衣在院子中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是八人一间的大通铺。

晚间乐桃退烧后出一身汗倒是全好了,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慕幻云,感觉快不行了……

乐桃想到自己好像一直被人抱着,那怀抱让她觉得又暖又安心,还想起了娘亲。

乐桃扯着酥绵的胳膊说:“姐姐,是你一直抱着我吗?”

酥绵躺在床上闭着眼“嗯。”了一声。

“谢谢姐姐,其实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她们说得什么样?”

乐桃认真地回答:“你不冷血,也不自私,不然怎么会把我一路抱来。”

酥绵没太多情绪:“你说我昏迷了七天。”

乐桃想到她们一路被送到幽谷的那些时日,自己一直照顾酥绵,给她喂药喂水。

“所以姐姐是因为我之前照顾过你?”

“对,不过你只昏迷了一天,还剩六天,你好得有些快。”

乐桃微张着嘴,这……怪我?

“那我这次要是昏迷超过七天呢?”乐桃疑惑地问。

“只管七天。”

乐桃:……

乐桃悻悻爬回自己的床铺,侧身看着酥绵侧睡的背影,抿唇笑了。

酥绵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明明面冷心热,还不承认。

与此同时,幽谷无影阁中,谷主刚刚沐浴出来,黄衣男子立刻上前为其披上一个柔软的黑袍。

“桑炉,这些让别人做就好了。”曹元洲说完便躺在床上,侧眼看着桑炉。

桑炉笑着跪在床边,伸出纤细的手,按摩曹元洲的肩膀。

“主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我之前送来的那些,两天不到就死了。”

曹元洲笑了几声,揽着桑炉的肩膀便将他卷到了床上。

“你这话倒像是吃醋。”

“不敢。”

“你敢得很。”

说罢他俯身吻下。

一阵云雨。

一个时辰后,桑炉才带着倦色,依偎在曹元洲的怀中,luo露的锁骨下方刺着曹字的图纹。

这种代表奴隶的印记,就是为了表明拥有者,大多数都印在脸上一目了然。

但印在身上只供一个人看,那就不叫奴隶了。

叫男宠。

桑炉脸上潮红未散,眼尾还挂着些泪珠,轻柔地喘息。

“听说昨晚那批地影剩二十多人,倒是累着你了。”

桑炉埋怨道:“主人知道,累人的可不是什么地影选拔。”

曹元洲啧一声:“你这小子。”

桑炉展眉,脸上红晕不减。

“这批地影中可有出挑的?”

桑炉眉眼一挑,起身看着曹元洲,语气颇为激动。

“昨天这批才有意思呢。”

“嗯?”曹元洲有些意外,幽谷每年都有地影拙选,桑炉跟他也有几年了,在蛇阵中全员覆灭的场景,桑炉也是见多了的。

“能让你都夸上几句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桑炉来了兴致,坐起身来说:“有个叫方子琪的,竟然带头把衣服都脱了,十几个人光溜地站了满院子。”

昨晚新人们的一举一动全被谷内千丝堂的探子记录下来。

桑炉此时笑得明媚,让曹元洲也跟着笑起来。

“还有一个叫酥绵姑娘,出落的极好,不爱说话,甚至有点儿冷漠。她很敏锐,最快察觉晚间会有危险,还想到用冷水压制气味。”

“善于观察,还聪明。”曹元洲笑说:“是不错。”

桑炉还带着一丝神秘:“你知道酥绵那丫头选了谁做仆人吗?”

这让曹元洲来了兴致,他眸光晃动:“十三?”

“对!”桑炉激动地说:“就是十三。”

“巧合?”

桑炉思索着:“我看不像,昨晚蛇阵吓病了好些人,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要变一变脸色吧,可酥绵一点反应都没有,十三怎么会发现不了她。”

“是个苗子。”曹元洲说:“可惜遇上了十三,不然做我弟子也行。”

“谷主只能收地影中的魁首当亲传弟子,您不是看好赫连图吗?”桑炉提醒说。

“哦对,赫连图。”曹元洲才想起来自己内定了一个:“你多教他些,别让人比下去。”

桑炉回答:“自然。”

*

两天后,慕幻云还没有痊愈就被拉起来上什么课,她迷迷糊糊的起身被小二背着走。

这三天她们也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吃喝都有人伺候的日子,过得也舒心。

之后所有人被带到一个树林中,这里已经有二十左右个地影等在此处。

而一边太阳底下,二十几位蓝衣颔首站成一个整齐的队列。

小二放下慕幻云,低头说:“仆人不能站在阴凉下,我们在那边等主子们。”

“啊?”乐桃疑惑:“在太阳下?”

小八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十三还以为酥绵会说什么,但酥绵只“嗯”一声就没有再看他。

十三心底有一点点的不爽,琥珀色双眸暗了暗,但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三人带着标准的笑站在太阳底下的蓝衣队伍里。

“他们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这样晒着不会有问题吗。”乐桃小声嘀咕,还有些心疼。

酥绵视线放在其他地影上:“这里哪个人不好看?”

幽谷选人格外在意容貌,这些仆人好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若不是他们穿着蓝衣,不然和地影站在一起,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场,比这些做主子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必须站在太阳下的行为很像是惩罚,故意让他们受罪。

酥绵对这里越来越好奇,若他们真的只是一个仆人,那会伺候人就好了,何苦会被这样为难?

酥绵他们被带到一个写着“六”字的黑旗下,另外几面旗分别是一、三、四。

另外旗下的二十几人应该也是今年的新人,但估计比他们早几天到。

又等一会儿,人群中一阵骚乱,又有十几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站在三号和四号旗下的两队人看见他们全都紧张地低下头,像是在惧怕什么。

那十几人站在一号旗下,酥绵见他们的神态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非常的自信且嚣张,眉眼间都是蔑视。

其中一位棕色眼睛的地影,眼神毫不掩饰地在酥绵身上左右打量,看他喉结滚动,酥绵浑身顿时起满鸡皮疙瘩。

今日讲课的正好是桑炉,此时他正在讲解如何拼装和使用幽谷特质的机关暗器。

经过蛇阵的洗礼,活下来的人有了微妙的变化,都知道现在学到的都是以后活下去的资本,全想往前挤。

可三队四队的并没有,他们很自然地让出条路,让一队的人站在最前面。

六队挤过去的几个被人一脚踹飞出来,有人拉着他们往边上拖拽,嘴里一边叫喊着要教他们一队的规矩,一边对他们拳打脚踢。

三队和四队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一眼。

一队的人围堵在最前面,就像一堵墙,他们好似故意不让其他人学。

而这一切,负责教学的黄衣们都视而不见,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讲解。

酥绵更不会掺和没必要的事情,就随便找个大树靠着闭目养神。

不远处十三一直暗中观察着酥绵的一举一动,他向来对自己各个方面都很自信。

哪怕现在沦为生死都在一个十三岁姑娘手里的奴仆,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被动的。

当初选择酥绵,十三便是看上她的胆识,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十三非常不适。

因为酥绵从未正眼瞧过他,就像对待无关紧要的奴仆一样,满眼都是不屑一顾。

这让十三的满身傲骨都感受到了侮辱。

是,他可以装得卑微顺从,但不能有人真的把他当软柿子捏。

实际上,这些蓝衣都是这样认为的。

“姐姐,你不去看嘛?”乐桃小声询问。

“你看得见?”

乐桃耷拉着眼角,瞥眼不远处的人墙,隐约还能见到慕幻云蹦高的身影,摇摇头。

“那就不用废这个力气。”酥绵说。

乐桃手里拿着一堆零碎的部件试图按到一起,一松手又全都散开。

酥绵看地上分散的零件,是一个弓弩。

曾经华阳公主教过她弓弩的构造,这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华阳公主说这种弩箭一箭一安装,只适合偷袭暗杀,若不能一击致命便容易被反杀,她不喜欢,所以酥绵也不喜欢。

还没等她说话,突然响起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只弩箭“当”的一声插入她正靠着的树干,甚至没有给她一点儿反应时间。

“姐姐!”乐桃被吓坏了,立刻查看酥绵的有没有受伤,那支弩箭她看着像是擦着酥绵耳边过去的。

酥绵耳郭上果然滴下两滴血。

远处桑炉看见这场面,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就被针对上了吗?

他还是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桑炉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一旁的十三更是震惊,他刚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主子,就有人替他出手了?

“哎呦,射歪了,你没事吧。”

说话的人被簇拥着走到酥绵身前,就是刚刚对着酥绵咽口水那人。

“听说你是华阳公主的侍女?”

听见华阳公主的名号,乐桃一愣,那可是南燕明珠啊,乐桃看向酥绵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此时酥绵还是坐着的,面前男生非常高大,像一个庞然大物向她压来。

“我们很有缘分的,因为杀入皇宫的时候,我也在。”

偏棕色的眸子像盯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食物一样,毫不收敛地盯着酥绵。

这边的动静引来围观,有人小声议论:“他是一队的赫连图,谷主早就想收他为徒,刚刚桑炉都对他特别关照。”

“那这小姑娘可能是等不到考核那天了。”

“还考核?今晚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赫连图扬声对所有人说:“这小姑娘是我的故人!你们知道吗?南燕皇宫里所有人都自尽了,只有她企图把自己撑死!”

“哈哈哈哈。”

他的话引来所有人的嘲笑,就连十三都轻抿唇角。

原本十三还以为酥绵有什么来路,但现在他知道酥绵之前也是一个仆人,再想到这三天酥绵对他毫不客气的奴役,他更觉得屈辱。

赫连图和酥绵说:“你们南燕人骨头也就硬那么一次,结果你还是软的,这么怕死竟然能来这儿,还打算把自己撑死吗?”

“我说你们队的人还真是废物啊,竟然能让一个南燕的小姑娘活下来,真丢东凌人的脸。”

他说着还看向六队里的几个东凌人。

“我当初就没让一个南燕人活下来,亡国奴就该好好做奴隶。”

赫连图在酥绵身前蹲下身:“六队是最后一批,今年大多数南燕人都在一队,蛇阵的时候我们都第一时间把南燕人垫在脚底下,三十多南燕人,一个都没留下。”

乐桃气红了脸,瞪着赫连图的眼睛充满血丝,用力推赫连图一把。

“我要杀了你!”

可她太小了,赫连图几乎动都没动:“呦?莫非这小孩儿也是南燕人?”

他颇有意味地看着酥绵:“她都比你有骨气,既然你怕死,不如做我的奴隶。”

十三锋利的剑眉上挑,听见有人欺辱酥绵,他心中竟有些暗爽。

赫连图指向周围:“你看他们都怕我,有我在,谁也不会动你。”

赫连图当初在皇宫见到酥绵就再也忘不掉,她实在是太美了,就像是一朵洁白高贵的雪莲。

见酥绵不说话,赫连图一手掐住酥绵的脸,将她的脸都捏到一起。

“说话,你是哑巴嘛!”

“滚开!滚开!不许碰我姐姐!”

乐桃用力地推着赫连图,可她力气太小,赫连图一脚就将她踹飞出去,砸在树上吐出一口血。

酥绵眉头微皱,艰难地说:“给我……时间考虑。”

“我没有什么耐心等你。”

“我……做决定……很快的。”

“很好!”赫连图松开了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赫连图转身走了,也带着乌压压的一队人。

就这样走了?十三心里有些失落,还以为酥绵这次能吃个大亏呢。

酥绵蹲身将地上将散落的部件捡起来。

“赫连图!”

听见是酥绵叫他,赫连图咧着嘴转身,众人也很识趣地让出一条路。

“怎么样怂货?这么快就……”

他的话卡在嘴里,突然猛地咳出一口血。

一把短小的弩箭,已然插在他的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赫连图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是看见酥绵现在正举着弩对准他,谁也不信是那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姑娘做的,而且这弓弩刚刚还是零碎的。

十三瞬时瞪大双眼,心中震惊,谷主看上的徒弟,酥绵她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打量弩箭射中的位置,酥绵皱眉,又拿出一支弩箭安装上去,要再补一箭。

按下机关的那一瞬,她手中的弩突然碎裂,弩箭也断成两半,随后桑炉出现在她面前。

看见地上躺着的黑色暗器,酥绵知道是桑炉在阻止自己补箭,而且她能确定桑炉已然有很深的内力,不是她可以抗衡的。

公主说的果然没错,不能一击致命,就会很被动。

桑炉已然被这一幕惊到,出手阻止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也没有想过,这小姑娘下手竟然如此果决。

桑炉查看赫连图情况,吩咐道:“快送到百药堂!”

赫连图被几名蓝衣抬走以后,桑炉回身看酥绵。

“谷主的弟子你也敢动?”

酥绵抬头,指着自己受伤的耳朵对桑炉说:“是他先伤我的,就算我杀了他也不用赔命对吗?”

桑炉面露惊疑,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儿都猜到了什么。

“幽谷每个人都是花钱买的,自然不会做赔本买卖,但就算不赔命,也是生不如死,你不会想成为那样。”

“哦,不过他没死。”酥绵睁着真诚的眼睛说。

桑炉脸色变了又变:“可他现在废了。”这要怎么和谷主交代。

酥绵:“可他没死。”

桑炉:“我若不阻止你,他就死了!”

酥绵:“可他现在没死。”

“你……”桑炉气恼的看着酥绵,而后他猛然察觉:“其实你再补一箭他也不会死对吗?”

酥绵认真的点头:“我只是想让他废的更彻底一点,但你不该插手。”

桑炉脸色逐渐青白,酥绵真的很聪明,能一眼看透所有未写明的规则,聪明到可怕。

“是的,我会受到惩罚。”

远处十三面色也略显难堪,好像有什么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桑炉继续对酥绵说:“但重伤同门,也要受鞭刑。”

酥绵顿了顿,指着远处十三,转头问桑炉:“我的仆人可以替我吗?”

十三瞪大眼睛,燃起的怒火甚至想即刻杀了酥绵。

桑炉瞳孔略微晃动,带着诧异、惊奇甚至还有点儿兴奋。

“你确定要他替你受罚?”

酥绵点点头:“可以吗?”

桑炉别有深意的瞥了眼十三:“可以,但仆人代替要受两倍责罚的。”

酥绵没有回应,毫不在意的转身看乐桃。

“你还好吗?”

“唔魔系。(我没事)”乐桃说。

“可你吐血了。”

乐桃站起身拍拍衣服:“咬到鞋头(舌头)了。”

酥绵皱眉,这才要和桑炉说什么。

桑炉抢先说:“她可以去百药堂医治,看看有没有内伤。”

幽谷每个人都是花钱买的,自然不会希望就这么死了。

“谢谢。”酥绵回应。

再转头,酥绵冷脸看向围观的其他人,一刻钟前还嘲笑酥绵的人,现在一个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此时看着酥绵只觉得恐怖。

小八和乐桃一起去百药堂,十三被桑炉带走,要去戒律堂受刑。

桑炉问酥绵要不要观刑,酥绵摇头:“有什么可看的。”

而后她对十三说:“带午饭回来,快些。”

十三:……

他咬着后槽牙笑说:“是。”

人都离开后,酥绵看向小二:“慕幻云呢?”

小二摇头:“没有看见。”

酥绵沉默片刻,这些蓝衣的心思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小二立刻回答:“当然没好处。”

“那你还不去找?”

“是。”

小二略带恐慌地离开,今天酥绵这一番操作,属实让他们没有想到。

不管揣什么心思,每个蓝衣都会时刻盯着自家主子,小二说不知道慕幻云在哪里,酥绵是不信的。

酥绵独自坐在房中,表情愣愣的,像是发呆。

这里很危险,酥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

酥绵摸着心口,还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公主也没说这里什么时候才能结出珠子。

都说南燕因为异宝才被灭国,不会就是这个吧。

现在她被困在幽谷,该如何去北黎,把心挖给萧衍呢。

一种疲惫感始终萦绕在酥绵心头,抬眼视线中缓缓走入一人。

“主子,午饭我拿回来了。”十三勉强微笑,刚受过鞭刑的他说话声音都不稳。

酥绵没有一句慰问,看着十三轻颤着手将餐食放在桌子上。

十三低头说:“慕幻云和乐桃都在百药堂回不来,主子您自己吃吧。”

“慕幻云也受伤了?”酥绵问。

十三为酥绵布菜,轻声说:“一队有两人想轻薄她。”

“哦。”

十三意外的问:“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酥绵反问。

“慕幻云怎么也和您同生死了一次,您就这么不在乎?”

酥绵嚼着馒头:“又没真的出事。”就算出事了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十三怔愣片刻:“您怎么知道?”

“你说的。”

“我?”

酥绵解释:“你说有人想轻薄她,那就说明他们没得逞,慕幻云会些拳脚,估计最后变成了打群架。”

十三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握紧,酥绵说得一点儿也不差。

接下来在酥绵吃饭的时候,二人便没说过一句话,直到酥绵将所有东西吃完放下筷子。

十三才没忍住说:“一队虽然也是新人,却是其他几队中择优选过去的,其中有很多人已经被长老或者高阶杀手看中,主子今日射伤的更是谷主看中的弟子,日后还是小心些,不要招惹得好。”

酥绵喝了口茶水,才抬头看向十三毫无血色的脸。

十三略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遮掩着他的神色,那双狭长的眼睛原本应该锐气十足,可现在只有顺从。

他唇色惨白,身影单薄显得有些病态,或许是想利用这副极好的面孔,让酥绵对他怜悯。

而酥绵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手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十三在瞬间的错愕后,转头带着浓烈的杀气看向酥绵,也正好对上酥绵审视的眼神。

十三怔愣,随后忍着所有怒火垂下头,屈膝跪在酥绵面前。

“不知十三哪里惹了主子。”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可十三的手已经奋力地抓紧了衣袍。

他真的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人杀了。

酥绵又不说话了,也没有任何动作,那双漆黑剔透的眼睛就看着十三,是轻蔑,也是嘲讽。

十三对她恭敬,伺候周到,外表也俊美可人,但酥绵每次看见十三都觉得心口发冷。

她对幽谷的恐慌,一半来自未知和其他地影的针对,另外一半全是十三带给她的。

可她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或许这些蓝衣的存在也蕴藏着幽谷册上未写明的规则。

一个很危险的规则。

十三被她看得怒火中烧,他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儿要做什么,但他要被这样的眼神看疯了。

真想掐着她的脖子,把酥绵的眼睛挖出来,然后好好地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十三气的浑身发抖,想一手掐断酥绵脖颈的欲望达到顶峰时,他听见酥绵打了一个饱嗝。

十三微愣,抬眸看过去,酥绵正用茶水给自己顺气。

“主子……可否明示,十三哪里错了。”

酥绵捋自己胸脯,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果然不能一个人吃下三个人的饭,真是难过。

酥绵转头看跪在地上的十三,她俯下身缓缓贴近十三的脸。

两双眼睛越靠越近,直到十三不适应的回缩脖子向后仰身,酥绵才停下来。

十三后知后觉,酥绵这是在看他的眼睛,十三问:“因为我是东凌人?可入幽谷后不分四国,南燕灭国也与我无关。”

酥绵摇摇头,又看一会儿,直起身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十三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酥绵转过头去,无奈地叹口气:“挨了多少鞭子?”

“四十。”十三回答。

明明是替酥绵受了双倍鞭刑,可回来没有得到一句问候和关心,甚至还被打了一巴掌,罚跪在这里。

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仆人吧。

酥绵是真的冷血,是真的可恶,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对他有用。

“你觉得是在替我受罚,我应该对你感激?”

十三垂下头:“您是我主子,替您受罚是十三应该做的,只希望主子日后不要冲动,以免伤了自己。”

酥绵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十三:“多好听的话啊,那为什么在你主子受辱时,你却在偷着乐呢?”

十三猛然抬头,看着酥绵那双剔透的眼睛就觉得心里发毛。

不可能,酥绵在和赫连图对峙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酥绵身后。

酥绵后背不会长眼睛,自己也没乐出来啊,她怎么可能发现,这不可能!

“十三……没有。”

酥绵拎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以后,轻吹着茶碗上的浮沫。

而手上却将茶壶拎到十三身侧,然后倾斜,滚烫的水缓缓从壶嘴流出,落到十三的肩膀上。

“啊!”十三短促地轻叹一声,就没有再发出声音。

他没有闪躲,热水缓慢却源源不断地从肩膀流满后背,打湿整件衣衫,贴在他的伤口。

血迹很快显现在蓝色衣袍上,混合着热水浸透整个后背。

十三用力攥着拳头直到发抖,可那一满壶的热水以酥绵这样的速度倒下去,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酥绵还是那样轻蔑地盯着他,盯着他强忍愤怒随时都可能爆发。

十三不怕这些疼,可现在酥绵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疼,是屈辱、是折磨、是玩弄!

杀了她……杀了她!

十三大脑里都充斥着这个想法。

他想拿过茶壶用开水浇在她脸上,用茶壶碎片划开她的喉咙。

这些场景在十三的脑海中闪过,又被他狠狠压下。

如果那样,他自己便要为这个恶毒的女人赔上一条命。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决不能就这样死。

紧攥的拳头终于松了力气,随后他浑身的力都泄尽了。

十三屈辱的闭上眼睛,一头磕在地上。

“求主子饶恕。”

酥绵停止倒水,晃了晃察觉还有半壶。

“我以为你会忍的时间长些。”

十三认命地说:“十三知错。”

“那你还认为今天的鞭子是替我挨的吗?”

“不是,是十三做错了事,是十三活该。”

酥绵放下茶壶,整个后背靠在椅子上,她总能感觉到十三对自己的杀心,却不知他何时会出手。

十三的接近一定另有目的,他不是心甘情愿做奴仆。

可今天自己如此折辱他,十三不但没有出手,竟然还真放下所有尊严向她低头,酥绵更头疼了。

“跪到院子正中间去。”酥绵平静地说。

十三把眸子里所有锐利凶狠的光芒压下,头也没抬地快步走出房间。

酥绵过一会儿才到门前看他。

十三果然听话,在最显眼的位置跪的笔直。

他脸色惨白,低垂着眉眼,被打湿的碎发零星地垂在鬓边,衣袍湿了大半,血渍在他身上晕染成花,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谁见了不心疼啊。

可在酥绵眼里,这可不是什么病弱可怜的美公子。

而是那晚翠绿的毒蛇,好看却要命。

明明受人驱使都满怀愤慨,今天酥绵算是把他脸面都撕了,他还能忍耐。

就说明十三隐藏的事情更重要,对她来说就更危险。

这不是什么好事。

院子中的人全都明着暗着看向十三,地影们投来的是怜悯,而蓝衣们都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只不过这戏不是正在受罚的十三,而是未来的酥绵。

他们都已经能想象到,未来十三要如何折磨酥绵了。

一位蓝衣女仆站在不远处,看着十三非常心疼。

她转头盯着酥绵,双手用力握紧,忍着极强的愤怒。

半个时辰后,酥绵在睡午觉。

太阳越来越毒,没人愿意在院子中停留,十三摇摇欲坠,额头上汗珠密布,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我去杀了她。”蓝衣女仆在没人注意时走到十三身后。

“从前谁敢这样对你?”

十三勉强睁开双眼看着酥绵房间的方向小声说:“不要节外生枝,她还有用。”

“可是她……”

“好了。”

蓝衣女子的话没说完,十三打断她:“你也注意安全,别惹人怀疑。”

“是。”

酥绵醒来以后就觉得院子中气氛有些怪异,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她隐约听见有人说什么一队的事情。

她走到房间门口,议论声又忽然停了,众人都转头用并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她。

十三还跪在院子里,他身子已经难以支撑,感觉下一刻他就会倒下去。

此时十三也在抬眼看着酥绵,惨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隐藏了千万情绪。

乐桃带着小八回来了,她的确没有内伤单纯咬了舌头。

听她所说,赫连图肺部受伤,恐怕以后身体状况会大不如前。

慕幻云与人打架断了一只胳膊,现在还叫嚣要继续打呢。

不过和她打的那两名地影也没落得啥好处,一个耳朵没了,一个……命根子没了。

小二也替慕幻云受了鞭刑,慕幻云知道后气的还要再打他们一顿。

酥绵站在门口,转头观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有的是恨,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死。

有的是怨,怨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酥绵想既然提到了一队,可能就是一队让他们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在新人地影中,一队向来嚣张跋扈,想来也没有碰过钉子,可今天上午在她和慕幻云身上吃了大亏。

这面子是要找回来的。

六队的人怕一队报复,他们不敢恨强者,就只敢恨她了。

所以他们不仅是弱者,还很愚蠢。

公主说过,这种人的恨不足为惧,容易被蛊惑的人,更可以为自己所用。

酥绵的眼睛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一人不太一样,那是……质疑?还是困惑?

她的眼神,直直的与方子琪对视上。

就是那个带头把自己脱光的男人。

算是聪明的。

酥绵的眼睛明亮单纯,探究与疑惑一点儿也不隐藏。

方子琪察觉到酥绵在看他,而其他人都没有,酥绵单单对他起了兴趣。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探究的眼神,他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好一些,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僵直地站着,迎接那眼神。

而酥绵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他身后的蓝衣女仆。

酥绵心中一顿,那人想杀她?

可自己与那名蓝衣女仆没有任何交集啊。

下午上课的时候是和二队五队,气氛虽然压抑些,却也比上午和谐不少。

毕竟大家都是凭本事抢前面的位置,没有像一队一样故意把其他人挡在外面。

酥绵还是随便找一个阴凉地坐着闭目养神,她对那些暗器机关没什么兴趣。

上课的黄衣是个生面孔,桑炉受过鞭刑,恐怕要休养一阵。

乐桃知道自己去看也没用,也和酥绵一起偷懒。

“姐姐,你为什么要罚十三?”

“十三?”酥绵茫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不远处蓝衣队伍,十三不在那里。

“我把他给忘了。”酥绵喃喃说。

“啊?”乐桃睁大眼睛,她回去的时候看见十三整个后背都是血,院子里气氛也怪怪的,她都没敢说话。

还以为是酥绵故意不让十三起来,结果酥绵说,她忘了!

“十三惹姐姐生气了吗?可他今天还替你挨鞭子了。”

酥绵挣扎想要不要去把十三叫起来,然后她又闭上眼睛。

“他还真能忍耐。”

“什么?”乐桃问。

酥绵又说:“你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也有可能是迷惑你的陷阱。”

乐桃听明白了,但没完全听明白,不过她知道酥绵姐姐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这会儿又有人向着她们这边走,有了上午的经历,乐桃直接挡在了酥绵身前,露出凶狠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我姐姐很厉害的!”

乐桃人和胆子一样小,但和酥绵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格外有底气。

“我……我就是来看看,我没有恶意。”方子琪立刻解释。

他又看酥绵几眼,视线很快被乐桃挡住。

“你看什么?我姐姐再好看,也轮不到你看!”

这个时候酥绵也睁开眼睛,没出声打量方子琪。

方子琪看见乐桃的眼神,又看见酥绵,才觉得同样稚嫩的面孔上,为什么酥绵的眼睛看着那么不一样。

好像多了什么,也少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恶意。”他看向不远处六队人。

“庞顺他们恐怕会对你们不利,我只是来提醒一下。”

酥绵顺着他眼神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说什么,还时不时看向他们。

就是今天在院子中恨不得酥绵死的那几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酥绵出声问。

“因为……呃……”

方子琪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说想抱大腿,可酥绵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现在还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就当我卖你个人情吧,说不定对我以后有好处,总之没坏处。”

倒是实在。

酥绵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交易。

“我知道了。”她回答。

*

无影阁中,桑炉跪在地上,耷拉着眉眼。

曹元洲刚处理完谷中的事务,就听见桑炉受罚的消息,立刻赶回来。

“桑炉。”

曹元洲紧张地抱起桑炉,放到床上,查看他后背的伤势。

“就十鞭,不重。”桑炉小声说。

看见桑炉后背上排列的十道血痕,曹元洲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掌刑?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曹元洲气愤的吼道:“我要去杀了他!”

“主人!”桑炉拉住曹元洲。

“幽谷的规矩不能破,他们也是按谷规行事,其实已经放水了。”

“放水还这样!”

曹元洲阴沉的脸,轻轻给桑炉上药。

桑炉眸子晃了晃,小声告罪:“赫连图……伤得有些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考核。”

“嗯。”曹元洲一心只想着桑炉的伤,哪里管的了别的。

“对不起,主人看上的弟子,我没护好。”

曹元洲手上的动作一顿:“那蠢货死就死了,哪用的着你出手,害你挨鞭子。”

“主人今年必须收一名弟子,好不容易看上的赫连图。”

曹元洲冷哼一声:“东凌将军送他过来,面子还是要给的,但这人也太不中用了,说不定就算考核也当不了魁首。”

曹元洲给桑炉上好药,阴恻恻的说:“听说打伤赫连图的人是那个酥绵?”

桑炉点点头。

“她胆子真不小,明知道是我要收的弟子,她也敢动。”

桑炉转头看曹元洲的神色:“她也是自保。”

曹元洲有些意外:“她害你挨鞭子,你还为她说话。”

桑炉笑说:“她很有趣,十三都吃亏了。”

曹元洲一愣,颇有兴致地问:“十三吃亏了?”他甚至还有些兴奋。

酥绵回到六号院的时候,正看见十三一只手撑着青砖地面,艰难地支撑着自己要倒下的身子。

看见酥绵回来了,他又立刻跪直,哪怕他浑身都在发抖。

乐桃看见都有点儿不忍心,想替十三说说情,她又想起最开始在蛇阵院那晚的三个女生,她还是决定收回自己的善心。

方子琪走进院子回头看眼身后的蓝衣女仆,又瞥一眼十三说:“不管他做错了什么,跪一下午也差不多了。”

酥绵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要管我的事?”

“不是,就说一下……”

方子琪尴尬笑笑,赶紧溜走了,倒是那位蓝衣女仆又心疼地看几眼十三。

酥绵突然明白为什么方子琪的仆人会想杀她了,原因在十三身上啊。

她走到十三面前,乐桃非常懂事地说:“姐姐不是说要搬到隔壁自己住吗,我和小八先帮你收拾。”

然后她扯着小八走了。

院子里其他人都会偷偷看酥绵他们,但也没有真的凑上前来看热闹的。

十三浑身颤抖着,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酥绵。

“主子……”

他声音虚弱,沙哑的气音中还夹杂着哽咽,要是蓝衣女仆听见估计心都要碎了。

酥绵却平静地看向十三身侧的地面,还有他的衣袍。

她指着地面说:“你下午都是坐着的吧?”

十三眼底翻涌的泪花突然停住,嘴角扯了扯,又拿出即将碎掉的神情:“主子说什么?”

酥绵没说话,而是双手端着十三的肩膀挪到一旁,又放下。

十三衣袍上的灰正好和地面上的印记重合。

“就是这样。”

十三重新坐在这里的时候,表情就麻了。

他也很想保持自己委屈的神情,可现在他只有被揭穿谎言的窘迫和无能的愤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十三垂着头低吼。

酥绵蹲下身,抱着胳膊看他:“是你想怎么样?”

酥绵清澈的眼眸落入十三的眼睛,白皙的脸蛋在夕阳下发着光。

是啊,酥绵从来没有隐藏过……隐藏的是自己。

十三低下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酥绵猜到了?

不,不可能。

如果那样,所有地影的蓝衣恐怕都不能活。

看来酥绵只是猜测。

酥绵托着自己下巴说:“鞭子挨了,跪也跪了,你今天面子里子都让我扯干净了,可你还在和我演戏。”

她起身叹口气:“我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坦诚些,你赢了,起来吧。”

酥绵要走,迈出的脚步一顿,又转头说:“哦对了,方子琪的那名女仆好像对我有些意见,你去帮我说说,可别让她伤了我,怪吓人的。”

酥绵对着十三扯扯嘴角,露出没什么情绪的笑,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十三却觉得后背发凉,酥绵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样,可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威胁。

这么快,酥绵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出他和阿瑶的关系。

是怪物,酥绵就像怪物一样!

而这一幕也正好让院门后的曹元洲看见。

原本曹元洲还不知道桑炉所说的有趣是什么,但现在他能理解了。

曹元洲看着十三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酥绵房间走,那样狼狈的样子,他都不曾见过。

十三脚步一滞,狭长的眸子敏锐地看向院门。

“是谁?”

曹元洲一愣,他这么大的谷主亲自到地影院子已经很掉价了,现在竟然还被发现了。

他咳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院子中,其他在院子中的蓝衣看一眼,然后停在原地。

“谷主?”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刻单膝跪地:“拜见谷主。”

院子里声音响起,在房间中的人也都跑出来,跟着一起行礼。

酥绵走出来看几眼,被乐桃拉扯下去。

“你们谁是酥绵?”他明知故问。

酥绵站起身:“我。”

酥绵镇定自若的样子让曹元洲心里吃惊:“你跟我来。”

曹元洲阴沉着脸,没再看十三一眼,带酥绵走了。

仅仅这两句话,就已经让院子里气压低到极点。

大家都认为,谷主已经被酥绵气得要亲自来找她兴师问罪。

但实际上,曹元洲是听说十三被酥绵折磨得很惨,他必须亲眼看看才能睡得着觉。

他们走到一处亭子中,曹元洲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杯热茶。

他看向酥绵:“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是因为赫连图?还是桑炉?”

曹元洲笑了:“你真不怕我迁怒你?”

“怕。”酥绵说得特别真诚,让曹元洲都愣住了。

“那你……先别怕。”

“嗯。”酥绵点头。

“你知道赫连图是我预选的徒弟吗?”

“知道。”酥绵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还敢伤他?岂不是故意打我的脸?”曹元洲把声音沉下来吓唬酥绵。

不过面前的姑娘并没有露出曹元洲预料中恐惧的神色,而是一脸不解的说:“他是我面前的威胁,而你的愤怒只是未知的威胁,我当然要先解决他。”

曹元洲喝茶的手一滞,看向酥绵的眼睛充满的兴奋。

“而且。”酥绵继续说:“打您脸面的可不只我。”

“还有谁?”曹元洲笑着问。

“当然是赫连图,还有您自己。”

“这话怎么讲?”曹元洲放下茶杯,对酥绵越来越有兴趣。

酥绵平静地说:“他是您预选的徒弟,结果让我一箭就射倒了,难道不是打您的脸?您是幽谷的主人,看上这样一个蠢货,难道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到底,您的脸面大家都打了,您不能只怪我一个人。”

“你好大的胆!”

曹元洲拍着桌子怒喝,可酥绵愣是抖都没有抖一下。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酥绵还是那样的表情:“怕啊,但那很可惜。赫连图废了,您需要一个新徒弟。”

曹元洲看着酥绵,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瞬,然后他笑了。

“你什么意思?”

酥绵严肃起来,郑重地说:“我,比赫连图更厉害。”

“你要我收你当徒弟?”

“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曹元洲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直白地毛遂自荐。

“只有地影魁首才能做谷主弟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酥绵想想说:“如果我没有,赫连图更没有。”

曹元洲大笑起来:“他自幼习武,跟随东凌将打过无数战役,对了,南燕覆灭也有他一份功劳。你若不是偷袭他,他一定会是地影中最厉害的。”

酥绵不以为然:“那已经是他的过去了。”

曹元洲有些意外,酥绵一直没什么情绪地与他对话。

他故意提起南燕覆灭就是想刺激酥绵,打乱她的章法,可酥绵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酥绵到底是多么薄情的人,竟然对母国毫不在意。

曹元洲神色阴沉,然后说:“赫连图只是受伤,百药堂的医术四国都御医院都难以相比,他会恢复的。”

“他不会。”酥绵淡淡道。

“为什么?”

酥绵抬眼,看着曹元洲的眼睛说:“因为我不会让他痊愈。”

曹元洲迟愣片刻,笑了一声:“你……真嚣张……”

酥绵思索片刻:“我只是在说实话。”

酥绵所有的反应,都超出曹元洲的预料,他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极为惊叹。

无情、聪明、冷静,这可比赫连图优秀太多,而且她还是天生如此,或许酥绵真的是为幽谷而生。

但想在幽谷生存,还需要够强。

曹元洲有一些期待,他很想知道小姑娘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那我就等着,如果你真成为魁首,我就收你为徒。但前提是你不能像赫连图一样,借我的威名造势。”

“好。”酥绵同意。

曹元洲离开后,酥绵在地上看见一柄匕首。

“应该是给我的。”然后她拿起来,揣进怀里。

回到无影阁的曹元洲。

“诶?我刀呢?”

*

再次踏入六号院,所有人能离酥绵有多远,就离酥绵有多远,生怕和她牵扯到一起被连累。

酥绵根本没什么东西,乐桃他们已经帮她都收拾好了。

房间就在隔壁,并不麻烦,十三也带着伤,一瘸一拐地给酥绵铺床。

桌子上已经摆好晚餐。

“姐姐,谷主没为难你吧。”乐桃担心地问。

小八和十三也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没有。”

酥绵没看房间中三人的表情,顾自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你吃了吗?”酥绵问乐桃。

乐桃点头:“我吃过了,刚刚幻云姐姐被送回来了,但她还不能起身,你要去看看她吗?”

酥绵摇了摇头,专心吃饭。

“那我去照顾她,姐姐也早点儿休息吧。”

酥绵姐姐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乐桃没有多留,懂事地带着小八走了。

十三站在酥绵身后,时刻留意着酥绵要吃什么,为她夹菜和倒水。

“谷主弟子就那么矜贵吗?”酥绵吃着饭突然问。

十三点头:“每任谷主一生只能收一个弟子,必须在上任五年内,从历届地影魁首中挑选。”

“若五年之后谷主没有弟子,任何银月等级长老都可以挑战谷主之位。”

“若谷主有弟子在,五年内任何人都不可挑战谷主之位。五年后也只有辉日一人可以挑战,而且还要先过亲传弟子这关。”

“曹谷主上任今年正好是第五年,只看好赫连图,如今被您所伤,谷主只能退而求其次,怪罪也是必然。”

酥绵听出这话是讥讽她要大祸临头,可她问这事儿只是想知道当曹元洲的弟子有什么好处。

听上去倒像是谷主的一枚挡箭牌。

她喝了口水,咽下食物后说:“坐下吃些东西吧。”

“什么?”

经过这一天折磨,十三有一些麻木,以至于酥绵说的话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坐下,吃点儿东西。”酥绵重复。

十三看看凳子,又看看酥绵,摇摇头。

“仆人不能……”

“坐下。”酥绵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十三垂下头:“是。”

酥绵给他盛了一碗饭,又夹了些自己不爱吃的菜到他碗里。

“吃吧。”

“谢……谢主子。”

十三颤抖着手拿起筷子,扒拉饭往自己嘴里送。

酥绵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热茶水。

十三看着茶杯中飘出的热气,后背有些疼。

“主……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酥绵撑着下巴说:“甜枣。”

公主说过想要更好地驾驭下人不能一味地苛待,打人一巴掌后最好再给个甜枣。

求人办事也不能太直接,更要先给些好处。

十三对于酥绵的直白没有太多意外,他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他拿起茶水喝一点儿,身上终于泛起一丝暖意。

酥绵又扔给他一个白色瓷瓶:“刚刚在百药堂拿的伤药,你回去让小八帮你擦一下吧。”

“您特意去百药堂拿的?”十三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

“嗯,顺便看了眼赫连图,他住在东阁第三个房间,还没醒。”

酥绵盯着十三说:“杀了他。”

十三拿着药瓶的手一抖,感动早了。

“主子……我只是一个仆人。”

酥绵没接他的话继续说:“你只有一天时间。”

“仆人不可以插手地影间的争斗。”

“我相信你可以不留任何痕迹。”酥绵说完,还在十三碗里加了一块肉。

“主子……我身上还有伤。”

酥绵顿住,认同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那个叫阿瑶的。”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又被十三一把拉住。

“你不能驱使其他人的仆人。”

“那如果她要杀我,我可以杀她吗?”

虽然十三知道阿瑶身手也很好,但在酥绵的面前,他越来越没有底。

“请主子宽心,赫连图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嗯。”酥绵满意了,又给十三夹块大一些的肉。

十三就在酥绵的注视下,吃完一餐饭,这是他活了二十一年,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顿。

*

第二天还没亮,酥绵就隐约听见院子中的动静,她刚出门就眼前一黑,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

很好,被绑架了。

没过多久,酥绵就被扔到地上,套在她头上的麻袋被人拿下来。

与她一同被绑来的,还有乐桃和慕幻云。

“姐姐!”

乐桃看见酥绵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赶紧爬到酥绵身后。

慕幻云一只胳膊被木板固定着,还顽强地挡在酥绵和乐桃面前。

“你们有本事和姑奶奶单挑!”

酥绵看向周围,这不知道是哪个林子的边缘,身后是一条小溪。月光下,圆润的鹅卵石在被溪水打磨得发亮。

一共五个人,都是六队的,领头人就是昨日方子琪提醒酥绵小心的庞顺,他横眉竖目对慕幻云吼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

这时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酥绵认出他昨天跟在赫连图身边,叫什么不知道。

庞顺看见那人过来以后,立刻讨好地低下头。

“吴哥,打伤一队兄弟的就是她们三个,我给您带来了,还请一队的兄弟们不要迁怒我们。”

庞顺身后的人也都连连点头:“对,她们在院子里也非常霸道,我们早就看不顺眼了。”

吴立盯着酥绵问:“昨晚谷主找过你?”

酥绵没搭理他,庞顺接得快:“对!谷主把她叫走了,脸色很不好,就是要为赫连大哥出气呢!”

“谷主对你说什么了?”吴立还是问酥绵。

酥绵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你猜。”

吴立威胁说:“你现在手里可没有弩箭了,我劝你最好老实些。”

酥绵摸了摸胸口,是没有弩箭了,但她有把刀。

吴立看见她的动作以后冷笑一声:“你在勾引我吗?”

吴立:“你在勾引我吗?”

这话的就像是沾了屎的苍蝇在酥绵她们耳边飞,又能听见响,还能闻见味。

“我要吐了。”慕幻云由衷地说。

吴立却不以为然:“看你们两个长得颇有姿色,不如都跟我。戒律堂的长老已经说了要收我为徒,我能护住你们,还有这个小妹妹。”

一侧的庞顺都懵了,一队的人要绑酥绵她们几个难道不是为了报仇解气吗?

庞顺还以为,自己能先尝尝咸淡呢。

吴立看了看慕幻云和最小的乐桃。

“酥绵得罪谷主,好日子到头了,你们还这样护着她,是想跟她一起死吗?”

乐桃紧紧地拉着酥绵,她才不管得不得罪谁。

吴立又说:“只要你们都跟随我,我可以护着你们。”

慕幻云翻个白眼,要是没有酥绵,她早就死了,还用得着吴立在这里挑拨。

厌恶地白他们一眼,慕幻云转头对酥绵和乐桃说悄悄话:“这人看着人模狗样,怎么说起话来一股恶臭啊,他们东凌人都这德行吗?”

酥绵说:“也不都是,十三就还好。”

慕幻云想到十三也是棕色眼睛,但就是比这些人好看些。

“对,不能地域歧视。”

见她们还唠上了,吴立才真的生气:“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能被我看上是你们的福气!”

“这福气……呵……”慕幻云轻蔑得毫不遮掩。

吴立恼羞成怒,一把拉过最前面的慕幻云就扯她的衣服:“在幽谷的弱者,就只能靠这样的方式存活,还是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伺候人吧。”

“混蛋,放开!”慕幻云怒吼着,可她手臂受伤早不像昨日那般敏捷。

其他人见了,眼神贪婪地落在酥绵身上。

酥绵直接将乐桃挡住,阻断那些恶心的视线:“公主说过只有牲口才会控制不住四处发情。”

“你说谁是牲口!”

庞顺对着酥绵一脚就踹过来。

酥绵快速侧身闪躲,庞顺踹个空差点儿摔倒。

“你还敢躲?”

“牲口要尥蹶子,我当然要躲。”

“小婊子!”

庞顺和吴立对视一眼,全都齐齐向酥绵出手。

酥绵转身就跑到小溪中,捡起一块鹅卵石直接打中庞顺的腿。

“啊!”庞顺惨叫一声,捂着腿跪在溪水中。

吴立一愣,对着还看热闹的人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今天不弄死这三个小婊子,我就弄死你们!”

其他几人一听,瞬间冲向小溪要抓酥绵。

酥绵就一块一块地从小溪里捡鹅卵石,对着他们的腿打。

庞顺刚站起身,就又被打中另一条腿,跪在溪水中起不来。

慕幻云就趁这个机会,走到庞顺身后一脚把他踹入水里,死死地踩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起身。

乐桃快速跑到酥绵身边,酥绵扔一块,她递一块,两个人达成完美的配合。

他们靠蛮力或许可以压制住酥绵三人,可现在他们就算再有力气,也架不住酥绵那像飞刀一样的石子不停地打在他们身上。

没一会儿,溪水里就躺了一片嗷嗷叫地。

只有吴立还勉强站在水中,不愧是一队,身法已经和六队的人形成很大的差距。

此时他已经靠得很近,眼瞅着就能抓住酥绵,扔石子已经不顶用了。

“酥绵小心!”慕幻云看见吴立冲向酥绵,立刻大喊一声。

酥绵一把将乐桃提溜到身后,转身掏出匕首来抵着吴立的胳膊向前倾身,刀刃从吴立的手腕快速划到另一侧肩膀。

酥绵甩手,匕首飞出去,又穿过庞顺的肩膀直直地插在溪中。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吴立身上的衣服整片掉了下来,只有脖子那里还带着一点儿布料。

庞顺刚从水中爬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凉凉地从他脖颈边划过去,然后他衣袍扣子就掉了,整个衣袍都大敞着。

酥绵盯着他们看了两眼,露出嫌弃的表情。

慕幻云捂着乐桃的眼睛,也冷笑一声。“要不然就去看看吧,早发现早治疗,不能讳疾忌医呀。”

乐桃扒着慕幻云的手:“啥啊?咋了?治疗什么?我是大夫,我会治!”

面对她们的嘲讽,吴立和庞顺已经生不起任何气来,刚刚那刀太快了。

吴立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身上,竟然一点儿伤痕都没有,他可不认为是酥绵功夫不到家。

匕首落在庞顺身后,酥绵慢悠悠地走过去。

庞顺吓得往后挪了挪屁股,和水中的匕首拉开些距离。

酥绵捡起匕首,转眼看见吴立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立磕磕巴巴地问。

酥绵用衣服擦干匕首上的水:“宫女啊。”

“宫女?”吴立到现在都在后怕那把匕首划过身体的感觉,谁家宫女会耍飞刀。

酥绵耸耸肩膀:“只不过我从三岁开始就陪公主练武。”

而且当初得知自己不能蓄积内力时,她和自己赌气没日没夜练习身法敏捷度,还扔了两年扔飞刀,想感受用丹田气力包裹飞刀的感觉。

可最后感觉没找到,准度倒是炉火纯青,扔东西越来越有手感。

就算有几年内力的人,也不一定能躲过她扔出的暗器。

吴立这会儿才明白,自己那点儿功夫在酥绵这里到底算什么。

三岁习武。

酥绵现在十三岁……习武十年,说不定已然内力深厚。

吴立懊悔地闭上眼睛。

“今天……是误会,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吴立说完就要走。

“对,误会,误会。”庞顺接着说,腿一直打哆嗦也要走。

要不是他坐在水里,其他人就能发现,在那把刀飞过他脖子的时候,他就被吓尿了。

酥绵看着匕首,扬声说:“还不能走哦。”

他们停住脚步,愣愣转过身看酥绵。

“那你还想做什么?”吴立问。

酥绵用刀指着他:“你们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那是因为我的仆人昨天刚挨了鞭子,不能再挨了。”

“但让你们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酥绵小脸皱了起来:“我会很难过。”

“那……那你想怎么样?”吴立有很不好的预感。

酥绵抱着肩膀思考片刻:“要不……你们自己留点儿什么在这儿吧。”

留点儿什么……

有人一听就瘫坐在溪水中,双腿不停发抖。

还有人跪在酥绵面前不停求饶:“酥绵,酥绵,你看在我们都是六队的份上,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好不好!”

庞顺也爬到酥绵脚边:“我就是太害怕了,我就是想活着,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不久前还叫嚣的人现在都跪在酥绵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们想活命就要拿我们的命铺路,那我们想活命,是不是就可以用你们的命了?”慕幻云说。

酥绵拿着刀在庞顺身上比量:“如果你们不自己选留下什么,那我就替你们选喽?”

庞顺吓得浑身发抖:“酥绵!酥绵你不能这样!”

庞顺爬到吴立脚边:“吴立,是你让我把酥绵绑来的,是你说拿她们三个当投名状,就让我们进一队的!”

剩下几个人看酥绵这边说不通,也去求吴立:“是啊,你不能不管我们,你是长老看上的徒弟,酥绵不敢动你,你帮帮我们!”

吴立想到长老才磕磕巴巴地说:“对!酥绵,我汤遂长老说要收我为徒,你不能动我,你已经得罪谷主,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求汤遂长老庇护你。”

“长老……”酥绵动摇了:“是什么等级?”

“银月!”吴立立刻说:“只有银月才能当长老,汤遂长老很厉害的,我可以为你引荐!”

在这种地方靠山自然越多越好,但……

“我怎么确定你是引荐,不是告状?”

“我……”吴立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而且他也真的没打算把酥绵引荐给汤遂长老。

酥绵太强了,会把所有人比下去。

察觉吴立眼底蕴藏的杀气,酥绵就明白了。

这些人不允许她的存在。

公主告诉过她,越是身处险境,就越要藏好自己的底牌,哪怕是没有敌意的人也不行。

酥绵有些懊悔,转头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慕幻云和乐桃,深深地皱起眉头。

乐桃被那眼神吓得心头一颤,抓着慕幻云的手都握紧了。

这一瞬间的酥绵姐姐,有点儿不一样。

慕幻云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同,但她想不明白,就觉得是吴立气的。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们酥绵这么厉害,用得着你引荐!”她依旧很嚣张。

慕幻云一手掐着腰,对酥绵说:“你别生气,既然要他们留下点儿东西……”

慕幻云坏笑着,从酥绵手里拿过匕首。

酥绵:嗯???

慕幻云走向吴立带着媚笑说:“那就把命根子留下吧,这个我很顺手的。”

慕幻云抬起还完好的左手,吴立刚要反抗,慕幻云就被酥绵拉住。

慕幻云疑惑转头:“你不会真想认识什么汤长老吧。”

酥绵摇头:“你的小二再挨鞭子就活不成了。”

慕幻云思索片刻:“不用小二替我挨,我今天非阉了他不可!”

酥绵还是没松手,转眼看着庞顺。

“你们都是六队的,我给你们个机会。”

酥绵指着吴立:“幻云姐姐要他的命根子,谁拿来,就放过谁。”

慕幻云裂着嘴看向酥绵:“你叫我啥?你再叫一遍!”

酥绵没搭理她,而是冷冰冰地看向吴立。

她是来真的,吴立浑身猛颤,僵直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他就察觉自己的腿被人牢牢拉住。

“庞顺你疯了吗!你敢动我,汤遂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庞顺是疯了,他猩红着双眼直接把吴立扑倒在水中。

“若不动你,酥绵现在就不会放过我们!”

其他四人也下定决心,几人直接把吴立固定住。

庞顺捡起一个大石头,对着吴立的裆下就砸了过去。

随着一声惊天惨叫,天边忽然跳出一抹光晕,太阳一点点从山谷边升起,直到照亮了整个小溪。

慕幻云皱眉看向吴立身下的血,扬声说:“拖到一边去,别脏了这么清澈的溪水。”

吴立的命根子生生被扯下来,酥绵没看,慕幻云看一眼就呕个不停。

吴立瘫在岸边,低声痛苦地吼叫,剩下五人满手是血,呆呆的坐在一侧。

太阳升起,慕幻云还在吐,乐桃一直拍着她的背:“要不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酥绵应了一声。

慕幻云离开时突然自嘲冷笑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我们怎么这样儿了。”

她的这话,更是呆坐在岸边那五人所想。

酥绵倒是没什么感觉,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吧。

“既然做了,就别事后良心发现。”酥绵微仰着下巴盯着天边冷白色的光淡淡说道,然后三人穿着湿透的衣袍走进树林。

*

今天大家起得格外早,全都聚在一起议论。

“酥绵回不来了吧。”有人说。

“肯定回不来了,庞顺他们今早就动手了,听说是和一队的人一起。”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叫我们一起去。”

“就是,好处全让他们东凌人捞了。”

方子琪出来听见这些就懵了,他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一天都等不及。

他拉过一个人来问:“你说什么?酥绵他们怎么了?”

那人说:“庞顺他们把人绑给一队了啊,她们让一队的人吃那么大的亏,人家怎么能不报复,希望以后不要迁怒我们就行。”

“遇到事用三个女孩子当挡箭牌,你们可真行!”方子琪看不上这样的行为。

“事是她们惹的,当然是她们来解决!”那人质疑地看着方子琪:“你在装什么?他们商议的时候,阿瑶也听见了,你别和我说她没告诉你!”

方子琪愕然,转头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身后的阿瑶。

阿瑶眼神回避,方子琪便能明白了。

他要去找找酥绵她们,这一脚还没踏出院子,就看见庞顺几人满手鲜血地回来了。

方子琪脸色瞬间煞白。

其他人也立刻围过来急迫地问:“怎么样?酥绵她们死了吗?一队以后还会找我们麻烦吗?”

庞顺几人听见酥绵的名字就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发抖。

“说话啊!她们死了吗?还是被一队的带走了?”方子琪气急地大喊。

“没死,也没被带走。”一侧传来女孩儿娇软的声音。

“那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方子琪继续问,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声音。

“嘿!”乐桃跳着脚,向方子琪挥手。

“往这儿看看嘿!”

方子琪转头看见酥绵三个人以后愣住了。

其他人更是吓一跳。

有人拉扯着庞顺小声说:“你们不是说把她们交出去吗,怎么还给带回来了。”

“你们不会是和方子琪一样,心软了吧。”

而庞顺他们听见酥绵几人的声音,连头都不敢抬,全都缩着脖子给酥绵三人让路。

林子太大,她们三个找不到路,就把庞顺几人叫上带路,一路上这几个人就是这个样子。

酥绵觉得自己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啊?

“很困,和十三说吃饭叫我,上课别叫我。”酥绵说完就回自己房间,留下满院子的茫然。

乐桃向来最能附和酥绵,可现在她却没吱声,这一路都躲在慕幻云另一边,和酥绵拉开距离。

慕幻云扶着自己绑着木板的胳膊,抱怨道:“下次绑架提前说一声,脸都没洗。”

然后她带着乐桃走入房门。

酥绵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桌子上已经摆好热腾腾的饭菜。

“十三。”酥绵喊了一声。

十三从门外走进:“主子有什么吩咐。”

“吃饭了吗?一起。”酥绵说。

十三脸上的笑容快速凝固,上次吃饭就没啥好事。

“赫连图昨晚自尽了。”

“哦。”酥绵点点头,知道是十三做的,果然不留一点儿痕迹。

“坐下一起吃饭吧。”她又说。

“吴立不能杀。”十三继续说。

被戳破心事,酥绵还是会有一点儿不自然。

“为什么。”

“他被汤遂接走了。”

仅仅一个早上,酥绵又惹这么大的麻烦,十三真的是很头疼。

“那个长老还真挺看重他。”酥绵有些烦躁。

十三更急了:“一队每个人都是被看重的,主子要想活得长久一些,就不要再招惹他们。”

十三说完就后悔了,昨天他就是说这些以后被酥绵好一通责罚。

“主子我……”十三试探地看一眼酥绵的脸色,可惜自己从不能在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他一垂头,还是跪在地上。

“十三僭越了。”

酥绵是有点儿不开心:“今天是他们绑我的,你说不招惹,那我该怎么办?”

“这……”十三语塞,他没想到这些,只想到酥绵给他添的麻烦。

“我今天又没有动手,是庞顺做的,没给你惹麻烦,你不用挨鞭子。”

十三心中有些发酸,缓缓抬头竟看见酥绵眼中带着的那丝委屈。

她她她……她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话,真的伤到酥绵了?

“您是……为我不挨鞭子,所以才……”

十三自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他本来就不用挨鞭子啊。

他本来就是替酥绵挨的啊!

“主子我谢谢您还替我着想。”

见十三态度又冷回去,酥绵皱起眉头。

公主之前说最看不得她撒娇受委屈,只要这张脸上露出点儿泪花,公主就会心疼得不行。

以前她常用这一套,可现在对着十三怎么不太好使呢?

难道要真的掉眼泪才行?

“算了,出去吧。”酥绵沉声说。

十三起身后问:“那还用我陪您吃饭吗?”

“出去!”酥绵轻呵一声,还瞪了十三一眼。

“行。”十三快速离开。

吃完午饭酥绵又睡了,下午的课也没有去。

慕幻云和乐桃不敢像她这样偷懒,下午是基本功法的课,她们得学学。

慕幻云家里是开镖局的,所以会一点儿拳脚,绑着一个手臂也能勉强跟上。

乐桃就不一样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滑稽和可爱。

但今天下午的课与昨日不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们,也没有人敢挡在她们面前。

上午赫连图自尽的消息就已经传开,是撞墙而死,头骨都碎了。

赫连图平时那嚣张的样子,怎么可能自尽,只要能站起来,第一时间找酥绵报仇才是对的。

其中有没有隐情不得而知,可谷中给出的结论就是自杀。

吴立废了,被汤遂长老亲自接走,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六队那几个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问吴立是怎么回事,庞顺就说是他们做的。

问酥绵为什么一点儿事都没有,他们就闭口不言。

酥绵会武功这件事,她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自己不说,谁还敢说?

但其他人不知道,就只能往慕幻云身上想,慕幻云会点儿功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可是接连得罪谷主和汤遂长老,现在整个一队都记恨上六队,这以后还能走多远?

所以其他队伍不招惹,也不攀附,全都躲得远远的等着看戏。

慕幻云跟着学功法的时候,其他人就一个劲地看她身手,感觉也没有多厉害。

难道是吴立轻敌才被重伤?

这一个下午看着平静,实则暗涛汹涌。

这些课黄衣只负责教,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学,或者上课的人齐不齐。

等慕幻云和乐桃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六队少很多人。

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又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绑架她们送给谁吧。

慕幻云找一圈,也没看见方子琪。

她们快步回到六号院,才察觉回来的人竟然不足十人。

酥绵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十三就站在她一侧。

慕幻云走上去和酥绵说情况,她担心还有人要害她们。

乐桃躲在慕幻云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酥绵,今天一天她也没和酥绵说一句话。

酥绵听完慕幻云所说点了点头:“再等等吧,幽谷地影间可以打架却不能出人命,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他们?”慕幻云没明白:“他们能有什么事,我担心他们又去密谋害我们。”

酥绵看几眼院子中的人:“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用过晚饭,夕阳大片余晖撒入院子,酥绵吃饱喝足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闭目养神。

睡一天,终于补回些精神,有些没想明白的事情,也逐渐清晰。

这时六号院失踪的人才陆陆续续回来,每一个人都鼻青脸肿,有的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回来,有的则需要仆人背回来。

就连方子琪也受了点儿伤,被阿瑶搀扶着回来。

“这是怎么了?”慕幻云惊诧地上前询问。

“是一队的人,见到咱们六队就打,什么也不问。”方子琪气愤地说。

另一个鼻青脸肿地哭着说:“他们一点儿都不避人,特意做给其他队看,不跪地求饶,就不放我们回来。”

慕幻云微张着嘴,有些难为情地说:“不会是因为我们吧。”

“当然就是因为你们!”有人恶狠狠地说:“他们说让我们……”

啪!

方子琪转身给那人一巴掌。

然后盯着其他人,充满威压地说:“你们谁敢,我就让谁死在梦里。”

酥绵有些好奇:“他们要你们什么?”

大家来回看看,默不作声。

方子琪说:“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人那么做。”

酥绵盯着方子琪思考一会儿,看来一队还是和他们说过条件,是因为方子琪这些人才没有实施行动。

“可那能怎么办?不绑她们过去,一队就永远不会放过我们,你们难道还想跪在他们面前求饶吗!”

“今天一队的辛焱还给其他队伍递了消息,谁敢帮助六队,谁就是在和一队作对,所以以后针对我们的可能是五个队。”

方子琪一个人压不住他们,整个六号院都笼罩在恐慌之下。

“而且我听说汤遂长老和一队的人说要挖酥绵的心给吴立报仇,我们这个时候不表明立场,难道要和酥绵一起陪葬吗?”

“挖心?”酥绵难得露出一点儿惊恐。

“那不行。”酥绵捂着心口说着,看向十三。

十三立刻说:“我不能杀汤遂。”

酥绵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慕幻云安慰似的拍拍酥绵:“你不用怕,就算是得罪也是我们一起得罪的,挖什么心肝脾肺肾也有我陪着你。”

慕幻云这话说得很轻巧,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酥绵有些不明白:“你没有必要和我扯在一起,和他们一样,与我撇清关系才是对的。”

这回轮到慕幻云惊讶:“你说什么?”

慕幻云搂着酥绵的肩膀认真地说:“你当初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再生父母!”

慕幻云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反正没你我早就死了,再背叛你,我还是个人?”

这话说得乐桃心中一痛,是啊,没有酥绵姐姐她早就死了。

乐桃眸子暗淡,眉尾耷拉下来。

没人注意到乐桃的变化,慕幻云转头对着院中人说:“你们若想绑我们,不如问问还躺在百药堂的那几个,问问他们后不后悔。”

乐桃指着庞顺:“问他们几个不就好了,我们能不能绑?”

众人看向庞顺,只看见几个惊悚的面孔。

“不敢,不敢。”

庞顺他们今天也被带走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应承这件事。

其他人这还看不明白吗?

人家酥绵根本就不怕他们,要是执意想绑她们,就是和一队那几人一个下场。

现在大家怕汤遂长老的报复,却更怕整个一队的报复。

酥绵三人,先伤谷主弟子,又伤长老弟子,这不仅是个人恩怨,更是打了一队和幽谷长老的脸。

可他们能怎么办?

酥绵抓不得。

那边又得罪不起。

所有人都时不时打量着酥绵的方向,左右拿不定主意。

酥绵感受到院子弥漫的恐惧,她柔声说:“你们都说谷主和长老会杀我泄愤,可我今天在这儿睡一天,杀我的人呢?”

“这……”院子中的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谷主昨晚找了酥绵以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

“就算谷主和长老不找你,但一队的人却真的在和六队过不去。”

酥绵淡淡的微笑,身子微微后仰,手撑着身后石阶,夕阳洒在她的脸颊,形成一层淡黄光辉。

她平淡地说:“其实我很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惧怕一队什么。”

她的话将紧张的气氛破开一个口,让人快速凝聚。

有人仗着胆子说:“他们是地影中最优秀的人。”

酥绵转头盯着那个人:“所以呢?他们不也是今年被买来的奴隶吗?”

所有人顿时哑然。

“不过是一个数字给他们带来的优越感而已,以为进一队就能上天了?”

“你们若是不怕他们,他们就也是普通人。再厉害,幻云姐姐不也能一挑二?”

慕幻云乐了,立刻附和:“那是他们趁我不备,其实我一挑三都没问题。”

酥绵点头继续说:“什么长老弟子,谷主弟子,又没行过拜师礼。看看赫连图和吴立,只要死了废了就什么也不是。”

“长老和谷主要的是聪明有能力的弟子,可不是只会仗势欺人的蠢货。你们怕他们,就说明你们更蠢。”

酥绵语气认真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醍醐灌顶。

“可……可我们不像慕幻云,我们的确打不过他们……”有个年纪略小的男孩儿丧气地说。

“那又怎样?”

酥绵抬起手耸耸肩:“我们人多啊。”

“一队现在能站着的就剩十二人,我们有十九人,我都不明白他们在嚣张什么。”

酥绵不解地摇摇头,思索着说:“二队现在有十三人,三队十五人,四队八人,五队十人,这么看……嚣张的该是我们才是。”

“这……”方子琪问:“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团。”酥绵回答。

“和谁抱团?”

“就是这院子里的,所有地影。”

她说完,空气沉静了片刻。

酥绵站起身对六队众人说:“一队之所以强硬,是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团结,一人受辱整队复仇。而其他队伍都在内斗,以个人为战,我们若也抱起团来,不会有人打得过我们。”

六号院中,所有人都仰头看着站在石阶上沐浴夕阳的姑娘。

自从进入幽谷,他们无时无刻地都在为生存提心吊胆。

此时看着酥绵,却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

他们这才发现,六号院中住了多么美的姑娘,怪不得那么多人明里暗里都想要酥绵。

方子琪站在一旁,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艳到说不出话。

他最初的感觉是对的,酥绵就是一个可靠的大腿。

“我同意酥绵说的,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五个队,不是一队那九个人啊。”方子琪说。

“不。”酥绵不这么认为:“我们面对的就是一队那九个人。”

“其他队伍针对我们也是因为惧怕一队,所以只要我们打压一队的气焰,拆了他们的光环,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怪物。”

“那些曾经惧怕,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将他们生吞活剥。其他四队,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夕阳下的酥绵侃侃而谈,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大家看向酥绵的眼神不再是嫉恨、恐惧,反而满是尊崇。

可仰望着酥绵的十三心头恐慌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他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选错人了,真的选错了。

“我愿意跟随酥绵。”方子琪带头回应。

“我也愿意!”慕幻云说。

“我也愿意!”乐桃坚定的举起小手。

而后院子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包括庞顺等人都一同大声附和。

其他人也许还好,但庞顺几人实在太需要有人庇护了,只是不知道酥绵会不会和说的那样,对他们几人也不计前嫌。

酥绵等声音小一些才继续安排:“那从现在开始,六队所有人不要单独行动,每五个人分为一组,哪怕是上厕所也要一起。而每个组的行动也要相互知晓,就都告知……方子琪。”

酥绵指着方子琪说:“全都告诉他,由方子琪记录大家行踪。”

“可以吗?”酥绵问。

方子琪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被委以重任,当然同意:“可以。”

酥绵继续说:“一旦有人遇到危险,不要硬拼,能跑就跑,尽量回来报信。跑不掉也不要怕,先委曲求全保护自身,我们发现有人长时间未归,所有人就一起相救。”

“好!”有人大喊一声,整个六号院的气势都被振奋起来,各自寻找自己的队友。

方子琪笑嘻嘻的走到酥绵身侧:“你说五个人一队,那肯定有一组少一个人,要不我和你们三个一组?你们三个女生也需要人保护嘛。”

酥绵刚刚说了那么长一大段话,神采奕奕的,可这个时候又恢复淡漠的模样,转头回房间。

其实这些人的死活对她来说不是特别重要,但她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呃……她这是什么意思?”

慕幻云也不太明白:“可能是觉得我们不用你保护吧。”毕竟有酥绵一个人就足够对付那群半吊子。

“那你们保护我呗,我挺弱的,真的……”

方子琪仰头对着酥绵房间里喊。

乐桃皱眉把方子琪拉开:“姐姐要休息,你不许喊。”

“她休息?她睡一天了还能休息呢?”

“用你管!”

等打发了方子琪,乐桃犹豫地敲敲酥绵的房门。

房门打开,十三看见是乐桃,有些疑惑地侧身闪出一条路。

之前乐桃和慕幻云进酥绵的房间也没敲过门,都是喊一声就闯进来。

有故事,得听。

乐桃走到酥绵的床边,嘟囔地说:“姐姐,对不起。”

酥绵睁开双眸,看向她:“怎么了?”

“姐姐我今天……我……”乐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的事。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要和酥绵说一声对不起。

“反正就对不起。”乐桃嘟起小嘴,眼泪汪汪地马上就要哭。

“你不怕我了吗?”

乐桃泪眼看向酥绵,抽泣几声后立刻大哭起来,就像止不住的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原来姐姐察觉出来了,原来姐姐早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怕姐姐,我的命都是姐姐救的,姐姐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

“喂!”酥绵难得有些慌乱地起身,郑重地看着乐桃。

“你哭啥?”

“姐姐对不起,我今天不该不和你说话,不该远离你,呜哇o(╥﹏╥)o!”

酥绵不会了,把乐桃抱到床上,自己在地上掐腰看着乐桃。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抬了抬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件事情很棘手,比其他的事情都麻烦。

“十三……十三!!”酥绵喊了几声,后面看热闹的十三才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主子。”

“快快快,让她闭嘴。”

酥绵指着乐桃说,然后把十三推上前去。

十三比画半天,还尝试把乐桃的嘴捂住,却依旧挡不住乐桃呜呜的哭声,他转头对酥绵说:“我去找小八。”

最后小八快步跑过来,在怀里掏出了一些糖果和一堆木头雕的小人,才哄好乐桃。

看上去非常有经验。

乐桃看见那些木雕小人以后就不哭了,还很开心的拿给酥绵看。

“姐姐你看,小八可厉害了,我让他雕的我们,你看多像。”

酥绵看着那些木雕小人略皱起眉头。

“这个是幻云姐姐,这个是我!”乐桃没有察觉酥绵的神色,又拿出来一个:“这个是酥绵姐姐,你看雕的多像啊。”

酥绵突然抢过木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用力踩一脚,直接将木人的脑袋踩断了。

“以后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酥绵冷声说。

她生气了。

酥绵真生气的时候,乐桃哭都不敢哭出声,就红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小八看见地上断成两半的木人有些不爽,瞥了酥绵一眼,要拉着乐桃离开。

“主子我们走。”

乐桃甩开他的手,轻轻扯着酥绵的衣袖:“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弄木人了,你不要生气了。”

“十三,带他们出去,我要休息。”

“是。”

然后十三对着乐桃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乐桃委屈巴巴地将地上断掉的木人捡起来抱在怀中,抽噎着离开。

十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酥绵坐在床上发呆。

根据以往的经验,十三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去招惹她,还是避一避的好。

收拾好酥绵的床铺,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深深呼出一口气。

真好,今天没挨揍。

又平安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是如往常一样洗漱吃饭。

吃完饭乐桃和慕幻云来找她,今天房门外还多了一个方子琪。

乐桃给酥绵一颗糖果,是小八给她的,她特意把最好吃的味道留给酥绵。

“姐姐?”乐桃试探地喊一声,不知道酥绵还是不是在生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酥绵那么不喜欢木人。

慕幻云昨晚也听说酥绵生气的事情,她一把搂过酥绵的脖子。

“咱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啊是吧。你要是真生乐桃的气,你就打她两下屁股就得了,小孩子嘛。”

乐桃听着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酥绵没说话,只是接过了乐桃手里的糖,放进嘴里以后才说:“我不爱吃糖,下次你可以把自己的鸡腿留给我。”

乐桃:啊这……不合适。

酥绵走进院子,发现大家都没有离开。

方子琪站在她门口,其他人就分散站在院子四处,全都看着她。

“走吧。”她说。

然后六队就像是最开始那样,站成一个队伍,走出院子。

今天是和二队五队一起上医药课,幽谷的杀手哪怕不会制毒,但识毒辨药也是必备技能。

这次在室内,房间里有六十多张桌子,位置是充裕的。

可其他两队因为一队的威逼,已经提前把前排全占了,等六队到的时候,已经只剩最后几排。

酥绵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走在最前面,她身侧是乐桃、慕幻云和方子琪。

在地影中,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酥绵射伤赫连图谁都知道,昨晚方子琪更是一个人从一队手里救了几个人出来。

这会儿看见他们来了,还气势汹汹的,那些原本已经坐下的屁股有如针扎。

可他们不敢让位置,若是让了,那被一队针对的就是他们。

是和六队作对,还是和一队作对,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但也有毫不顾忌的人,就像是坐在前排的几位东凌人,他们对待南燕人,就是会有一种天然的蔑视。

方子琪在酥绵身后小声询问,需不需要我们抢几个位置来?

慕幻云也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打这些人,他们还是有点儿小自信的。

酥绵转头,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二十多双眼睛都跃跃欲试,准备打响反抗的第一战。

酥绵思考片刻后问:“咱们当中,懂医术或者……会用毒的都有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六队众人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二队和五队全都盯着六队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站在最后在商量什么,是不是要打架?

商量战术呢?

今天负责授课的不是黄衣,而是百药堂的木冉长老,他眉眼如画,温润如玉,脾气最好,也好奇六队的人会怎么应对,耐心地等着他们开小会。

酥绵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转头,乐桃正举着小手,还用另一只手垫在胳膊下,大眼睛真诚地看着酥绵。

酥绵好像是听乐桃说过自己会医术,但在什么时候她忘了。

“就……乐桃一个人?”

酥绵视线看过去,全都闪躲。

方子琪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说:“我去给乐桃抢个前排的位置。”

“不用。”

酥绵说指着最后的座位,对乐桃说:“抱着椅子。”

“嗯?”乐桃没懂。

然后就见酥绵拖起一张桌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五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直拖到了授课长老的桌子旁。

酥绵抬头,与还在震惊当中的木冉对视,她说:“我们队的独苗苗,请多关照。”

木冉一脸疑问:“哈?啊……好,我照看这个独苗苗。”

酥绵转头招呼乐桃,乐桃立刻用小胳膊抱起椅子,呼哧呼哧地跑到最前面。

外面站着的蓝衣们都惊了,二队和五队的蓝衣全都看向六队的。

他们队可是人才辈出啊,都成众矢之的了,还这么嚣张呢。

安置好乐桃,酥绵就和六队的人一起坐在后面,不会坐在哪里也是不会。

原本其他队伍都时刻绷紧神经准备打架的人们,经过酥绵这样一通操作,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啥。

就挺震惊的。

原本上木冉长老的课,往前坐坐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被收为徒弟。

这下可好,全让那小孩儿抢风头了。

木冉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授课,他看着小孩儿真挚求学的大眼睛,还出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桌子上有草药,木冉让他们拿来试尝,记住草药的气味和味道,酥绵吃着都是一个苦味,分辨不太出来。

桌子上还有医书,上面记录着草药形状和药效,酥绵翻阅着将能记的都记住。

等一整本看完,酥绵抬头见乐桃已经在木冉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制作解药了。

看来乐桃的确有些本事,酥绵眼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其他队伍的人也在积极参与,整个课堂看上去非常和谐。

酥绵转头看见六队的人也都想认真学,就是面露难色,和她一样只能明白个大概。

大致扫一眼,酥绵发现少了五个人。

看见酥绵皱眉,方子琪凑过来低声说:“他们五个去上厕所,和我说过。”

酥绵点头:“嗯。”

然后她又问:“走多久了?”

方子琪一愣:“有一会儿了。”

方子琪和酥绵对视一眼,又看向门外:“不能出什么事吧。”

酥绵这才发现离开的人是庞顺五人,不知道是出事,还是又贼心不死。

正想着,门外急慌慌闯入一人,直奔酥绵而来。

“酥绵一队特意在外面堵我们,就我一人跑回来了。”

来人看上去非常狼狈,衣服都被撕扯坏了一块。

“酥绵你不是说可以救我们吗?”

其实他们早就料到一队最先找他们报仇,毕竟吴立是被他们叫出去才受伤的。

只是不知道酥绵会不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真的会庇护他们。

他说话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二队五队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还在想被抓了找酥绵做什么,还不快把酥绵推出去挡祸。

“酥绵,求求你,救救我们吧。”那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们昨天都是逼不得已,求你……”

酥绵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无论是哪一个队伍。

她平静地问:“一队十二个人都在吗?”

“一队只有三个,但四队人和他们一起。”

酥绵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她用手敲敲桌面,冷声说:“六队所有人出去活动活动。”

然后在二队五队诧异目光下,六队的人走了个干净。

最前面那小丫头,都抱着堆瓶瓶罐罐气势汹汹地跟上了。

二队五队人面面相觑。

他们干嘛?

不会是要和一队正面刚吧……

他们看看门外远去的人群,又看看也一脸懵逼的木冉长老,坐在最后面的人低着头,都忍不住偷偷往外走。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等人都走了,木冉也赶紧向六队离开的方向快跑。

在幽谷十几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酥绵走在最中间,旁边是拿着小药瓶的乐桃,方子琪在路上捡了一根棍子扛在肩上,慕幻云则抽出自己胳膊上的木板握在手里。

四周围着六队所有人,仆人们都跟在最后。

他们一路上引来不少注视,这个区域只有地影,都大概知道一些事。

其他队伍看见他们也都不自觉跟着,想看看六队到底有多大胆子。

六队其他人哪怕跟上来的时候还没底气,但现在走在酥绵四人身后,享受着围过来的诧异目光,他们也不自觉仰首挺胸,觉得自己神采奕奕帅气极了。

林子深处,庞顺四人被扒了衣服吊在树上,他们脚底下燃着一个大火堆。

滚烫的热浪烤得庞顺四人连连惨叫,无论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辛哥都说了,只要你们把酥绵她们三个娘们像这样绑起来,我们就不为难你们。”

“可你们倒好,根本没把辛哥的话当真,这不是不给我们一队面子吗。”一队其中一人说。

四队八个人全都在旁边看着,今天抓六队几个人,他们可是争先恐后地在一队面前表现,以后能捞的好处一定更多。

“你放过我们吧,想要酥绵你们自己抓去啊!”庞顺大喊着:“逼我们干什么!”

“当然要抓她,但辛哥说了,最痛苦的折磨不是一击毙命,而是对方亲眼看着危险逼近却束手无策,只能引颈就戮。你们今天的下场,就是酥绵的明天。”

他拍拍手,四队的人又往下放了些绳子。

“啊!!你们欺人太甚!”有人哭喊:“你们打错算盘了,酥绵会来救我们的!”

“救你们?”那人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她自身都难保,还救你们?再说,昨天不是你们绑的酥绵,你们还都是东凌人,她说不定还想杀了你们呢。”

这些话,让庞顺几人面色变得铁青。

他们的确不确定,酥绵会不会和昨天说的那样来救他们,他们不仅伤害过她们,还和酥绵有国仇。

“劝你们还是看清现实吧,昨天到底是谁伤得吴立,实话实说还有条活路。”

“是……是酥绵,酥绵她……”庞顺想到酥绵那张从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孔,立刻改口:“是我,是我伤的!”

“还敢嘴硬。”那人拿着一根树枝抽到庞顺身上。

“啊!”庞顺大叫一声:“该看清现实的应该是你们,还敢和酥绵作对,你们的下场和吴立赫连图一样!”

看见远处快速逼近的队伍,其他几人也来了活力。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对,我们绵姐也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我们绵姐还说把你那个什么辛哥脱光了绑起来呢!”

正赶来的酥绵:啊,我说过吗?

“他妈的!”那人被激怒了,扔到树枝拿起火堆中燃了一半的木柴就要打到庞顺身上。

庞顺吓得紧闭双眼,瞬身肌肉都紧绷了。

随后一声惨叫,庞顺浑身颤抖,然后发现自己不疼。

再睁眼,火棍掉在地上,刚刚还嚣张的人攥着手面目狰狞。

一个小石子微不可察地落地。

“谁!谁敢暗算老子!”

他破口大骂,怒火滔天地回头,瞬间被围上来的十几人吓愣在原地。

酥绵抬眼看着庞顺,又看几眼树下的十一个人。

“他们三个就是一队的!”带路的人说。

四队的人听见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自觉的往旁边站了站和一队三人拉开些距离。

“绵姐救我!”

树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然后这声音就一发不可收拾。

酥绵指着和逃回来的那人说:“你去放下他们。”

“啊?我……”他有些害怕。

“去。”

在酥绵催促下,他还是壮着胆子从一队人面前走过去,用木棍扒拉开火堆,将人放下来。

从头至尾,一队几人都只是愣愣看着,嚣张惯的他们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敢从他们眼底下救人。

“臭婊子,我要你命!”

一人恶狠狠的向酥绵冲过来。

“一起上。”酥绵从容的说。

方子琪挥着棍子对着他的头呼过去。

对方在这两个月当中也训练出些身手,惊险中下意识躲过,刚刚站稳再抬眼,就看见十几个人乌压压的向他冲来。

还处于震惊中的人直接被人群扑倒,扯手拉脚,他很快就挣扎不动,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揍,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拳头和脚。

围观的人差点儿惊掉下巴,第一次见十几个人围殴一个人的场面。

一队剩下那两个人看见这场面,吓得连连后退,希望这群疯子没看见他们。

庞顺几人快速穿好衣服,就看见那两个人要逃,他们五个人直接将对方抱住,扔到人堆里,一起下脚踹。

任凭他们身手再好,三个人也经不住十六个人的围攻。

慕幻云拿着夹板跃跃欲试,被乐桃狠狠拦着。

酥绵问乐桃:“你带药瓶是做什么的?”

乐桃奶声奶气地说:“这里面是能让人失去力气的药,但看样子好像用不着。”

“谁说用不着。”

酥绵捡起一颗石子,指着已经和一队拉开距离,却还发愣的四队说:“往他们头顶扔。”

乐桃转头看一眼,“嗯”了一声,随后把瓷瓶扔向四队。

在瓷瓶飞到四队所在位置时,酥绵快速扔出石子。

瓷瓶在四队上空猛然炸开,白色粉末飘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被他们吸入。

酥绵对慕幻云说:“你可以去揍他们。”

慕幻云媚眼微弯回应道:“好的酥绵妹妹。”

因为一队三人被围殴的混乱,很少有人注意到四队怎么样,等四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手脚无力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刚发出疑问,恍惚中就看见一位美艳女子笑着他们走来。

等女子走近了,笑容突然消失,一块厚重的木板猛然呼在他们脸上。

不远处,围观的人们就看见慕幻云拿着木板,一个挨着一个打下去。

四队八人全都躺地上,谁起来谁挨呼。

一队这边十六打三,四队那边一打八。

无论谁看见这场面,都得想半天也想不明白。

更恐怖的是,这个时候酥绵回头了。

刚刚还看热闹的人,对上酥绵审视的眼神都觉得浑身发冷。

不知实情的人都不知道四队是怎么全员瘫倒,但他们知道四队平时最能巴结一队。

一定是因为和一队站得太近了,被六队一起针对上。

吓得围观人连连后退,回避酥绵的视线。

酥绵依旧在看他们,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视线让他们心乱如麻,胡思乱想。

酥绵露出无辜的表情,对身后人说:“是一队要和六队势不两立,我们只是自保。四队助纣为虐,我们不得不防范。”

她说得认真,很不巧和她对视的人全都不自在地点头回应。

酥绵继续说:“其他人如果和四队一样欺负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反击的。”

酥绵也不管这些围观的人脸色变得有多难看,今天这一遭就是要立威的。

公主说要隐藏实力,可酥绵觉得在这里,多的是欺软怕硬之辈,一味隐藏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或许公主的意思是,要别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永远捉摸不透,这样无论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敬畏。

酥绵习武十年,哪怕身手再敏捷也没有在丹田内修出内力,可在幽谷当中,她感受到拥有内力的就有很多人。

不说那群蓝衣,哪怕是在地影中,也有那么一两个。

辛焱、方子琪,甚至慕幻云都有隐隐的掌风的存在,恐怕很快就能初窥内力之道。

要说习武十年,天资再差的人也该能找到些门道,可酥绵却一直感受不到自己的丹田之力。

这里很危险,酥绵的情况很糟糕,她必须给自己创造相对安全的环境,那就不能当弱者,没有内力,她就需要在其他方面成为最强者。

不仅仅是通过地影考核,更要当这一届的魁首,成为谷主弟子。

在幽谷中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后去找萧衍才能更顺利。

“好了!”她扬声说,六队众人纷纷停下来,看向酥绵。

“死了吗?”

方子琪又踹他们一脚:“放心吧,我们脚下有数。”

酥绵走过去,六队众人识趣地闪开一条路。

“庞顺。”

“哎!”突然被点名,庞顺还有些紧张。

酥绵转身看着旁边那棵大树:“他们刚刚怎么对你们的,就怎么对他们。”

庞顺连连点头:“好嘞。”

酥绵就在一旁看着庞顺几人扒了他们的衣服,又将人吊起。

她身为女孩子,眼里没有丝毫避讳。

慕幻云死死捂着乐桃的眼睛,不让她看。

“酥绵你疯了吗?你敢这么对我们,不怕辛哥找你吗!”

也不知道树上是谁在喊,酥绵皱眉问:“辛哥是谁?”

方子琪走过来低声说:“是一个叫辛焱的,也是汤遂长老准备要收为徒弟的人,之前一队以赫连图为首,现在是他。”

方子琪看着酥绵的眼神,迟疑道:“也是他说,要把你们三人这样吊在树下。”

等火堆升起来,酥绵才走过去,仰头说:“他来,他也这样。”

“你一个姑娘,这样看着我们,你不知羞耻嘛!”

“羞耻?”酥绵歪着脑袋问:“现在被吊在这里的人是你们,我有何羞耻?”

“你……不要脸的贱人!”那人愤怒地骂道。

“这难道不是你们要对我做的事情吗?”

酥绵从地上捡起半根烧红的木棍,甩了甩将火焰熄灭:“因为我们是女生,就被你们判定为弱者,必须要依附你们才能生存?”

“一旦你们感受到威胁,就想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们。但现在被挂起来的人是你们,被骂不知羞耻的还得要是我?”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