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常皓月最新章节内容_季博常皓月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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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博常皓月是小说《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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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博常,这是一条狗 。”

“我家小姐命我给你送来的。”

说话的,叫周世,大雍户部员外郎的管家。

言罢,周世对身后跟来的家丁一挥手。

“杖杀。”

就在周世音落的那一刻,那条被牵来的狗一声悲鸣倒地气绝。

周世嘴角升起一丝轻蔑笑意的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季博常。

“所谓打狗看主人,但没了主人的狗就是丧家犬,死,也就死了。”

“你那位户部侍郎的爹正在天牢等待问斩,你,就是一条丧家犬 。”

说着,眼神一冷的再度开口。

“我家小姐要我告诉你,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没资格成为她的夫君,交出婚书,从此再无瓜葛 。”

说到这,周世陡然提高嗓音大声说道。

“从今以后不得出现在我家小姐面前,更不得提起我家小姐半个字。”

“若是让我林家知道,你在外打着林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话刚说到一半,周世陡然发现一个大巴掌在他的眼里极速放大。

啪!

一巴掌将周世打倒在地,还未等周世惨叫出口,季博常一脚踩在了他的嘴巴上。

“若我季家是狗,那我季家的主人就是当今圣上,满朝文武,也尽为陛下忠犬 。”

言罢,脚下用力一碾,鲜血顺着周世的嘴角狂涌而出。

“我季家刚刚失势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看似明哲保身,实际就是想蹭我季家热度,顺便再给自己打打名头卖个好价钱罢了。”

季博常这话一出,围在季府门前看热闹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话,太重了,也太阴损了些。

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死一条狗,然后当众宣布退婚,还只是派了个管家过来耀武扬威,林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同时也是在向某些人示好。

能让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季零尘下大狱,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办到的,而季零尘被斩,户部侍郎的位子就出现了空缺。

但凡心思活泛之辈都会在这一刻动起来。

可这季博常非但没有家破人亡的恐惧绝望,反手一巴掌将周世打倒。

他没去回骂周世,而是张口就把文武百官全骂成了狗 。

因为和一个管家下人对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上品的事情。

但这话还没有人敢出来反驳,说你是皇帝的狗那都是你家门的无上荣耀 。

更重要的是,这是跪舔皇帝陛下的绝佳时机。

季零尘昨夜才被下旨捉拿入狱,能得到消息早间前来季府门外看热闹的,就没有普通百姓。

我季家的主子是当今圣上,满朝文武尽皆陛下忠犬这句话,一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尤其现在的大雍皇帝雍盛帝,最喜的,就是民间百姓对他由衷的歌颂敬仰,最讨厌的就是谄媚颂圣 。

季博常的话,完美的嵌在了雍圣帝的心坎上 。

而最先跳出来,本以为能吃到第一波红利的林家,也在这一刻成为了赤裸裸的笑话。

看到大门外人群里有人转头快速离去,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微微一勾。

初步效果达到了 ,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脚下再度一碾后,将脚从周世的嘴巴上拿开,而周世的嘴唇已经碎成了烂肉。

“宝盖,拿笔来 。”

从小跟着季博常一起长大的季宝盖连忙拿过笔墨纸张,随后非常识相的弯腰 ,以背为案。

季博常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纸张铺在季宝盖的后背上提笔写下两个大字。

休书。

内容更简单,只有一句话。

今休破烂林婉清,谁爱破鞋谁拿去。

收笔,将纸张抓过随意的丢在哀嚎的周世身上。

“让她拿去养汉吧。”

言罢,带着季宝盖出了季府大步而去 ,留下大门口众人面面相觑。

“这...休书还可以这么写?”

“有辱斯文...但好像...挺过瘾的。”

“这件事传出去,那林家的林婉清名声便是毁了。”

“切,那林家是依靠季家,才从无名小吏成为现在的户部员外郎,以季家马首是瞻,那林婉清更曾说过今生非季家公子不嫁,如今季家刚刚失势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便是林家,这样养不熟的狗,就算没有这件事,林家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尽然,听闻昨日揭发季零尘的就是林向东,而我听闻林向东最近和五皇子走得极近 。”

“那便是了。”

听闻身边众人的议论纷纷 ,一名身穿普通长衫的书生意味深长的一笑。

“有趣。”

说完转身,对着一旁招了招手。

“你们的情报出了纰漏,季家独子并非胸无点墨的懦弱之辈。”

说完 ,想起季博常刚刚说过的话和所作为后,脸上的笑意再浓一分。

“看似无脑嚣张,实则每一步都有着极深的算计在内,每一句话都是恰到好处 。”

“本应是被退婚羞辱,但却短短几句话便将局面扭转,没有大放厥词,却把似是而非做到了极致。”

“上龙鳞册吧。”

身边之人闻言一愣,能上黑龙甲龙鳞册的最差都是二品大员。

而黑龙甲,则是当今圣上亲自组建监察天下的暗卫。

看着摇着折扇缓步而去的青年,身边人微微躬身。

“遵殿下令。”

季博常知道自己今天的作为一定会被人知晓,但却不知道会因此登上龙鳞册 。

登上龙鳞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送到神秘的黑龙甲统领,六皇子希行伯的手上。

在半月前穿越而来的那一刻,他决定了。

争个鸡儿的霸,出个嘚儿的名,做个玩胯子弟苟下去不香吗?

穿越这事他门清,无非是睁眼爹挂娘改嫁,退婚重病遇恶霸的老套路。

所以在得知现在的便宜爹是户部侍郎的那一刻 ,他直接选择开摆。

完美开局 。

可这他妈刚摆上,便宜爹就下了大狱要掉脑袋了。

好日子到头了。

这不行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又没有金手指便宜爹挂了他也活不长。

穿越而来的大雍和前世记忆里的古代王朝都对不上,但很多地方却是极为相似。

没有手机WIFI,没有B站和某音打PK 跳擦边舞的小姐姐 。

所以漫漫长夜除了造人,就是琢磨着怎么害人。

而官员失势,其后人的下场就已经被注定了。

为了活下去,他要自救。

“少爷,右相府到了。”

大雍,立朝三百二十六年,分为六道三十三州,历二十三帝 。

有六部尚书,但在六部尚书之上,再立左/右相位。

季博常现在来的,就是右相张白衣的府邸。

张白衣除了身为辅政右相外,还身兼户部尚书之职,妥妥的当朝大佬。

更是自己老爹的顶头上司。

“晚辈常博常拜访右相大人,烦请前辈通传。”

宰相门房七品官,尽管眼前的老者一身粗布衣衫双眼浑浊,但能成为右相的门房,季博常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揖到底。

“哦,季家公子啊,老爷不在,请回吧。”

老者眯着双眼,双手抄袖,语气既不冷淡也听不出其他情绪。

季博常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对着老者再施一礼 。

“既然右相大人不在,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季博常的表现让老者的眼内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他当然知道季博长是干嘛来的。

本以为他会苦苦哀求一番,结果却是如此痛快的转身就走。

可就在季博长转身的那一刻,吧嗒一声轻响在老者脚边响起 。

“前辈,您的银袋子掉了。”

“嗯?”

老者看着季博常捡起递到自己面前的银袋子,嘴角也是微微一勾。

单看那鼓鼓囊囊的银袋子,少说也有一百两之多。

这银袋子当然不是老者掉的,而是季博常故意扔过来的,看着眼前笑的极为阳光的少年人,老者依旧双手抄袖。

没有去接的意思。

他不喜欢耍小聪明的年轻人,所以在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下逐客令了。

可就在他要开口之际,微眯的双眼陡然一凝。

“您这银袋子破了,正好晚辈这里有一个空闲的,就给您换上吧。”

随着话音落下,季博常打开了鼓鼓囊囊的银袋子 ,里面根本不是银子,而是一个个雕工精致只有半个手掌大的佛像。

有纯金打造的,有玉石打磨的,甚至还有一尊木制年代久远的佛像。

看着眼前为他更换银袋子的季博常,老者浑浊的双眼之内闪过一道精芒。

因为夫人,最喜礼佛,也最喜收集各种佛像。

那双干枯的手最后还是从袖子里伸出,接过季博常的银袋子后淡淡说了一句。

“老爷不在,若有转交之物,老朽可以代劳。”

闻言,季博常从季宝盖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

“多谢前辈,晚辈告退。”

说完,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少爷,那老登明显是刁难咱们,东西收了还不让进去,那咱们不是白来了吗?”

季博常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东西收了就够了,接下来不是咱们去见他,而是他来主动找我们。”

随后这一幕,在左相申逐鹿的府门前再次上演。

只不过这次左相门房“丢”的不是佛像,而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左相夫人患有眼疾,最喜明亮发光之物。

而左相的门房也接过了季博常要转交的东西。

同样的一个小包袱。

就在离开左相府一个时辰之后,外出选购胭脂水粉的工部尚书之女,十分巧合的和大步而来的季博常撞了个满怀。

选购的胭脂水粉掉落一地,但这位样貌极为美艳的大家闺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惊喜的对季博常追问。

“你说这叫香水?是如何配置的,可能配制出桂花香的香水?”

在得知可以配制,但现在家中有事需要等一等之后,工部尚书家的小姐满脸笑意的离去。

就连被季博常撞的生疼的胸脯,都是忘的一干二净 。

酒楼的靠窗位置,一身普通书生装束的六皇子看着季博常的背影微微一笑。

“有趣,当真有趣。”

“右相执掌的户部银钱亏空焦头烂额,而季零尘身为户部侍郎被下狱,对右相的影响也是极大的,按理说,右相这个时候一定会和季家划清界限才对 ,可却接了季家子递过去的东西。”

“左相乃是弹劾季零尘和户部的主事人,却也是接了这季家子的东西。”

“最有希望封后的灵妃便是工部尚书的胞妹,对这工部尚书的女儿最是喜爱 。”

说着放下酒杯看向身边黑龙甲之人。

“半日内接连拜访左右相府邸,又和灵妃最为宠爱的侄女结下善缘,你说,这是巧合吗?”

六皇子的语气很淡,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闻言的黑龙甲之人连忙双膝跪倒以头触地。

“殿下恕罪,属下一定用最快速度查明季博常递上去的包袱里究竟是什么。”

能掌杀伐最利的黑龙甲,六皇子又怎会似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尔雅?

看着身影消失在街头的季博常,六皇子再次微微一笑。

“有趣。”

右相张白衣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容硬朗,和儒雅的名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此刻张白衣正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户部执掌大雍税收钱财看似威风。

实则苦不堪言,外有敌国扰边 ,内有灾情贪官。

而大雍存在三百余年,其内部官员早已阶级固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知贪腐却不可查,明知顽疾而不可医,尽管当今陛下有着太祖之风 ,但大雍腐朽太久,党派林立,根本不得其法。

张白衣和他执掌的户部每日都被弹劾,因为他拿不出钱。

若非雍盛帝知他为难且不贪,估计他这官早就做到头了。

“老爷,季家的公子刚才来了。”

门房老者走进书房之后,对着低头看着桌案折子皱眉的张白衣轻声说道。

“来为他爹说情的?”

张白衣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季零尘虽无能又贪财,但念在跟随我这般多年的份上,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去了。”

“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拿出了大齐所谓的宫廷延寿灵药当做太后的生辰贺礼。”

说着,冷冷一哼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那大齐亡国已有八百余年 ,立朝不过一百八十年却有十四帝,在位最长的不过二十三年 ,最短的只有一年三个月,平均下来每位皇帝的寿命不过三十岁。”

“太后已是古稀之年,他竟然把这个亡国短命王朝的东西,当成延寿灵丹递上去,没定他个欺君诅咒太后满门抄斩都是便宜他了。”

“还敢求情,打发走吧。”

张白衣说着,接过老者递来的小包袱随意打开。

老者没说这是季博常送来的,而他也习惯性的没问。

可在打开的瞬间,张白衣愣住了。

盐!

白花花的,大雍根本不存在的细盐 。

左相申逐鹿,年纪比张白衣还要大上一些。

身为大雍一人之下的左相,气质却很是儒雅,若是不知道其身份的,定会将他当成一代学究大儒。

左相执掌吏部,官员晋升考核升迁全凭左相之意。

有时就连皇帝想要提拔之人,也要经过左相的点头才行。

更重要的是,左相出身世家。

这样的出身和手中的权力,其门生可谓遍天下 。

就算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芝麻官,也自称左相门生,无他,搭上左相就相当于有了护身符。

此刻左相申逐鹿正坐在大堂首位,眉头微微皱起的听着属下之人禀报 。

“左相大人 ,京城之外的赤瘟已经致死千余人,最早发病的泸水镇已是再无活口,派出拦阻得瘟百姓的军伍,在今晨已有百人发病。”

一人说完,另一人立马接口 。

“太医院前去百人,如今已是十不存一,就连刘老太医也是病入膏肓。”

“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控制,赤瘟流入京城已是必然,届时陛下追究下来的话....”

申逐鹿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赤瘟,也叫天花,传染性极强。

一月前,京城外的泸水镇出现赤瘟死去之人 ,上报雍盛帝之后,当即下旨派太医院百人,由资格最老的刘太医带队前去灭瘟。

可一月过去 ,赤瘟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已经快要扩散到京城来了。

就连刘太医都是身染赤瘟命不久矣。

申逐鹿很清楚,赤瘟一旦流入人口密集的京城,一定会出现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更重要的是,一旦出现那样的情景,早就将世家视为眼中钉的雍盛帝,一定会暴起发难 。

太医没办法,民间悬赏的告示都不知道贴出去多少,可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在下达命令紧闭帝都大门后,申逐鹿背负双手站在院子里沉思。

如果事情走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那....只能铤而走险以做自保了。

“老爷,季家子过来送了份东西。”

听到门房老者的话,申逐鹿从沉思中转过心神,微微摆了摆手略带不耐的开口。

“扔了吧,为季零尘求情他还不够资格。”

“老爷,您还是看看吧,因为季家子送来的东西据说...能根除赤瘟。”

“什么?!”

.....

灵妃娘娘最爱桂花香,每逢桂花盛开的季节,灵妃宫内到处都是开放的桂花。

但花虽美,花期却是有限。

灵妃娘娘曾说过,若是有人能让她每日闻到桂花香,那她就亲自到陛下面前为其请功。

但很可惜,没这样的人。

当工部尚书之女临覃覃仿若花蝴蝶一样到来,将只剩半瓶的香水拿给她,并告诉她那人还能配置桂花香时,灵妃绝美的脸庞上顿时满是惊喜之色。

但得知配制桂花香的是季博常时,脸上出现了思索之色。

随后对贴身太监吩咐道。

“季零尘乃是陛下要处死之人,但其子不在此列,你明日去一趟季府保下季博常,以免枉死在其他人之手。”

....

季零尘是贪官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但是,贪的还尼玛不少。

在季博常接收前身的记忆里,便宜爹收受钱财的画面不计其数。

下大狱问斩,绝逼不冤。

如果他被干掉而不影响自己的话,季博常是绝对不会为此东奔西走的捞他。

但问题是,自己才穿来半个月,万恶封建社会的美妙滋味他才刚刚品尝到,若是便宜老爹就此挂掉。

自己的未来将可预见的极为悲惨。

“爹啊,我看了,明天砍你脑袋的刀磨的锃亮锃亮的,一刀下去脑袋就没了,应该遭不了什么罪。”

季博常坐在监牢之外,拿起一只烧鸡递给监牢内和自己对坐的老爹。

“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捞点干的说,明天你掉脑袋的时候我就不去了。”

“我晕血。”

刚喜笑颜开把烧鸡送到嘴边的季零尘愣住,随后伸手摘掉头上的一根稻草咧嘴一笑。

“儿啊,怪不得都说遭逢大变会让人成熟啊,你看你,现在说话都比以前利索了。”

看着和 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哪怕穿着官袍依旧掩盖不住猥琐之气的季零尘,季博常心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或者说前身,真是他亲生的吗?

听着吧唧吧唧啃烧鸡的声音,季博常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赶紧整两句遗言呢,哪还藏了钱或者哪能让我投奔啥地赶紧说啊,我给了一百两银子,那狗日的牢头就给了一刻钟时间的。”

季博常的话让季零尘再次咧嘴嘿嘿一笑,随后油乎乎的手在官袍上抹了两把。

把头凑到季博长的耳边小声说道。

“儿啊,这是天牢,若是上边不想让你进来,你就算使上一万两银子也是进不来的,让你进来,无非就是想通过咱父子的谈话,知道我贪来的钱都在哪。”

“但是儿啊,爹对不起你,爹一生为官清廉,明日便要斩首却没能给你留下些许钱财傍身 ,儿啊,爹对不起你啊。”

夸张哭嚎的同时,他在季博长的掌心悄悄写下四个字 。

无季车马。

从天牢里走出来的季博长有些懵,他发现了一件事。

不,准确的说是两件。

一,季零尘对他这个儿子宠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哪怕身在天牢明日便要斩首,眼内的宠溺也是浓到化不开的地步。

这一点 ,前身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点,季零尘好像在故意寻死。

为什么,季博常不知道。

但那无季车马四个字,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无季车马说的是无季车马行 ,在帝都东门附近。

无季,是不分季节皆可运送货物的意思,但从便宜老爹留下这四个字来看。

这个无季的季,就是季博常的季。

尼玛,大道至简,大隐隐于市啊?

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但直觉告诉他,身后一定有人跟着,兴许还不止一伙人 。

无季车马行他不想去,就算去也不是现在。

自己的网已经撒出去了,最迟明天就会见效 。

能不跑路还能继续苟着做玩胯子弟 ,他当然更愿意留下来。

最起码帝都的治安要好很多,而且帝都之外正尼玛闹瘟疫呢 。

他可不想开创记录,刚穿过来就嘎巴一下瘟死。

可刚回到季府坐下,车夫老吴突然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道。

“少主 ,一切安排妥当,今夜老奴便带您出帝都 !”

“无季车马?”

老吴闻言点头。

“少爷,无季车马正是老奴受老爷吩咐暗中组建的。”

好家伙,还真是尼玛的大道至简。

他姓吴,老爹姓季,所以叫无季车马行 。

这简直就跟明挑一样的名字,却成了最好的掩饰,谁能往这方面去想呢。

所以有时候啊,似是而非的东西最是唬人。

而老吴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季博常当场亚麻呆住了。

这狗日的季零尘...被斩的不冤。

不但够贪,所做之事更是尼玛叛国谋逆的勾当。

季家祖籍在大雍东海道无忧州,老爹就是从无忧州一步步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的。

季博常的外公,官居无忧州太守,大舅是督军,二舅是东海道水军提督。

军政一把抓,妥妥的东海道土著王。

而季零尘这些年贪来的钱,全部通过无季车马行运去了无忧州。

而运去的东西里,远不止钱财一项,还有军械和粮食。

他要干啥呀?

造反?

纵观古今,造反能成功的例子少之又少。

老子穿越是为了享受生活做玩胯的,鬼才跟你玩九族消消乐这一套。

“少爷,老爷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谋反 ,而是自保。”

老吴在季博常的身边坐下之后,接着开口说道。

“大雍立朝三百余年早已腐朽不堪,党派林立世家当道,皇权早已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党派世家的触角早已遍布大雍各地,就连上奏朝廷的折子,都要经过世家之人的审核才能送往帝都 ,最后能放在陛下面前的,只不过是世家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当今圣上军伍出身,和之前昏庸的皇帝截然不同,但这也是老爷做此准备的原因所在。”

季博常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之前的皇帝只图享乐昏庸无道,可现今的圣上却是硬生生杀到皇位上来的,他明白欲要重振大雍,必要铲除世家党羽,但就是这样才最危险。”

“世家早已做大,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得过且过,大雍会一直存在,可一旦圣上动手只会出现两个结果。”

“一,世家党羽被铲除,大雍重兴。”

“二,世家联合宫变,当今圣上被斩立傀儡为帝。”

雍盛帝绝不昏庸,而且杀伐极为果断。

他并非继位人选,甚至连提名都没有他,可就在老皇帝半死不活开始商讨接掌大位人选的时候。

在北境掌军的他突然回返,谁也没想到身在北境不受待见的皇子,竟然得到了驻扎帝都之外禁军大营的效忠。

过程很简单。

铁骑是早上进城的,老皇帝是上午驾崩的,登基仪式是中午办的。

原本最有希望继位的皇子 ,是在下午庆祝弟弟登基太过高兴,而一命归西的。

动作太快,等到世家和朝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但也仅此而已,他做不到屠刀在手斩尽所有奸佞。

如果斩杀所有朝臣 ,大雍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世家的力量可不是斩掉几个领头人就能拔除的。

随后朝堂便开始了脆弱的平衡,雍盛帝绝不会做被世家党派豢养的金丝雀,黑龙甲出现了。

兵部,也在雍盛帝铁腕之下重归皇权。

“用老爷的话说 ,现在的大雍就是一群狼以一头猛虎为尊,一旦本就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将演变成一场滔天浩劫,早做打算自保才是王道 。”

看着之前沉默寡言,如今滔滔不绝分析当今局势的老吴,季博常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丢。

“那季零尘那老帮菜....呃...既然如此,我爹这个时候进大狱求死为的是什么?”

“保您啊。”

“保我?”

“是啊,老爷不死,您是出不了帝都的,老爷死了您就是丧家之犬,丧家之犬是没人会在意的,我们就能偷偷把您送去无忧州了。”

尼玛,老吴 ,你可真会唠嗑。

“不对啊。”

季博常听到这感觉到了不对,按照老吴所说,自己外公既不属于世家也不属于皇家。

怎么可能被人眼睁睁看着做大呢?

还有,这样的背景应该早有人来拉拢才对,怎么可能如现在这样,下了大狱连个求情都没有。

“老爷是倒插门,没人知道老爷和无忧州之间的关系。”

“还有啊,吴家这一代无有男丁,所以您是唯一继承人。”

“吴家?”

“哦,您外公姓吴。”

“那你呢?”

“我是您三舅啊。”

“是我三舅,你管我爹叫鸡毛老爷?”

“习惯了。”

聊天结束,季博常没有选择和吴老三趁着夜色逃离帝都。

因为走不掉。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出手炫技的话,那他真的会被吴老三悄咪咪的带离帝都。

然后去往姥姥家当个二世祖,而且还是唯一男丁没有竞争对手的二世祖。

但现在不行了。

现在季府之外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自己,明早天一亮就会有人上门。

想到这,季博常有些懊恼的一脚将季宝盖踹飞。

妈的,整岔劈了呀。

但事已至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便宜老爹救出来再研究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季博常看着院子里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微微一叹。

他娘的,幸亏自己刚来觉得这的盐又苦又涩,然后动手制作了点细盐出来。

前世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闻洗衣粉淡淡的清香味,为了接着闻自己的体香。

他弄出了一点香水,为了弄香水,他还提炼了高度酒。

有了高度酒,他还提炼了一点消毒用的酒精。

为了让玩胯的日子更加的完美,他用各种调料药草配制出了异世版的13香。

守不守义的无所谓 ,13香就可以了 。

正是无聊的时候弄了这些东西出来,他才有信心能把便宜老爹捞出来。

细盐在这个时代能创造出来的价值,那是十分恐怖的。

而赤瘟的方子,对他这个图书馆的管理员来说 ,抄就完了。

别说一张治天花的方子,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用医术碾压大雍的土郎中们。

而这两样东西,却是张白衣和申逐鹿的最需要的东西。

香水,也绝对会让大雍的莺莺燕燕们更加的香甜可口。

13香了嘛。

翌日清晨。

季博常还没睡醒,便被季宝盖的敲门声叫醒了。

“少爷,有人来府里闹事。”

“谁来闹事?”

“林婉清。”

一听这个名字,季博常翻身而起。

他妈的,自己忙着捞便宜老爹没空搭理她,可这个小绿茶还主动打上门来了。

既然如此,老子今天就先干你个半死再说。

前身不算舔狗,因为前身是个憨批。

和本就是主动倒贴的林婉清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被小绿茶忽悠破财的日子。

“博常哥哥,婉儿身份低微,所穿衣衫和首饰都是低廉之物,和博常哥哥走在一起会丢你的脸的。”

如此言语加楚楚可怜的搓着衣角 ,一见钟情的前身自然心疼不已,随后开始购买大批绫罗绸缎昂贵首饰。

“博常哥哥,婉儿最近不能来陪你读书了,家中宅院破旧不堪,婉儿要在家中帮忙修缮...”

一见钟情的傻狗 ,又心疼了。

大把银钱开始翻修林家根本就不算破旧的府邸 。

随后是她爹的官位,她哥哥入仕,她娘亲体弱进补....

有求必应,正是依靠林婉清对前身拿捏的死死的,林向东一个户部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了户部员外郎。

但林家刚刚失势,第一个跳出来羞辱的正是这个小绿茶 。

而小绿茶的爹,则是在季零尘被捕后拿出大量所谓的证据。

前身挂掉也和这林婉清有关,半月前两人相约去游湖 ,小绿茶说荷花好美啊 。

傻狗就跳进湖里采荷花,刚下去就陷进淤泥里溺水了。

傻狗溺水,小绿茶却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喊人来救,这才有了现在的季博常。

“傻狗放心,这小绿茶我帮你干了,安息吧。”

前世的图书馆里有着太多的白月光,也有看书也要腻歪在一起的狗男女。

但安静的图书馆外,他只是蹭蹭,戴了,我也不想这样的烂戏码不要太多。

绿茶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委屈,和傻狗们悲愤怒吼之后的原谅,季博常看的太多了。

但来到前院时看到站在那里的林婉清,季博常也是不禁挑了挑眉。

如此盛气凌人的绿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身材不错,前凸后翘清纯脸,一身浅绿色衣裙显得她的气质也有那么几分清新脱俗。

怪不得前身傻狗一见钟情了呢。

一见季博常,林婉清俏脸上寒霜瞬间密布。

“季家公子当真好口才,昨日竟颠倒是非辱我清白,今日我倒要问上一问,你这不学无术的丧家之犬何来底气写下休书?”

看着眼带凌厉质问自己的小绿茶,季博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退婚你提的,我休你有问题吗?”

这话瞬间便是惹恼了林婉清。

“你听清楚,是我退婚,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写下悔过书,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配不上我,跪足三个时辰方可离开!”

嚯!

好大的口气啊。

依靠我季家发迹,多年以我季博常的未婚妻自居,现在季家落难瞬间翻脸,同意退婚都不行。

还得写下悔过书当众跪足三个时辰,你哪来的底气?

你脸呢?

“别在我面前玩那套屈辱的把戏,你爹不再是户部侍郎,你也不再是季家公子。”

说着,林婉清缓步来到季博常的身前 。

“你什么都不是,跪了,我看在之前的份上饶你一命,不跪,我会让你知道官家和丧家之犬的区别。”

看着高高在上眼带轻蔑的林婉清,季博常的脸上出现一抹玩味,随后看了一眼匆匆跑进前院,对自己微微点头的侍女织夏后,缓缓开口问道。

“我很纳闷,一个区区户部员外郎之女如此大的口气,你哪来的底气?”

“她的底气,来自我。”

音落,跟随林婉清一起进来的华服公子上前开口。

“季博常,我乃刑部侍郎之子石跃径,现在的底气够了吗?”

石跃径开口的那一刻,林婉清眼内的神色瞬间变换,柔情似水的看向来到身前的石跃径。

而她之前,正是用这般眼神把前身傻狗迷的神魂颠倒的。

林婉清的柔情让石跃径享受异常,尤其是在季博常这个原配面前,这种变态的刺激被直接拉满。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按照婉儿的话去做饶你一命,二,现在就将你下狱,陪你那罪臣的爹一起见阎王。”

听闻石跃径的霸道语句,季博常的脸上出现了悲愤交加之色。

“我一未触犯大雍律例,二未作奸犯科,你凭什么将我下狱?”

季博常的语气和悲愤的表情 ,让石跃径的成就感再次被拉高。

“凭什么?”

“就凭我是刑部侍郎之子,莫说是你,在这帝都之内我说谁有罪,谁便要下大狱问斩。”

说着对身后跟随而来的刑部官差一挥手。

“拿下。”

看着腰悬佩刀凶神恶煞直扑季博常而去的官差 ,林婉清的眼内闪过一抹恶毒。

这才是她想要的,这才是她带着石跃径前来的目的。

“谁敢动我家少爷,我就和他拼命!”

季宝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挡在季博常身前,脸带凶狠之色的对着官差大声怒吼。

可刚挡在身前,便是被官差一脚踢倒。

季宝盖也是发了狠,在地上一滚再次起身挡在季博常身前。

这样的一幕也是激怒了石跃径,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在林婉清面前展露自己实力的 。

绝不会让一个小小下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胆敢阻碍官差,直接斩杀!”

这句话说的威武霸气,让得林婉清眼中的柔情更浓一分。

可就在长刀出鞘之际,一道淡淡的 ,却饱含威严之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原来这帝都是刑部说了算的,今日老夫真是开了眼界。”

这话一出,石跃径当即暴怒转头。

“谁,给本公子一并拿下,我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忤逆.....”

“右...右相!”

来人,正是大雍右相张白衣,而在张白衣身旁,还站着另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 。

大雍左相,申逐鹿。

“哎呀,原来两位相爷也在,咱家给二位相爷请安了。”

灵妃宫太监总管,也在这一刻到了。

石跃径懵了 。

林婉清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

一个即将被斩首的落魄户部侍郎府,为何会有三位大人物同时来到。

石跃径慌不迭的跪下行礼。

左相右相身着便服同来,这样的场景莫说是他,就算是他那个刑部侍郎的爹,都没有机会见到。

“回...回二位相爷的话,小人正在捉拿犯官之子...”

听着石跃径的话,张白衣冷冷一哼。

“看来明日老夫要在朝堂上参刑部一本了,偌大刑部已无能用之人,居然需要一个既无官身又无职权的侍郎之子捉拿犯人。”

这话让跪在地上的石跃径猛地一哆嗦。

官员之子借助父辈势力欺人那是常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

就算被捅出去也不怕,但要分谁来捅。

若是由右相来捅,就算你在街上放屁崩歪了一个孩童的刘海,都能给你来个罢官抄斩。

这是绝对地位的碾压。

石跃径慌不迭的对着左相叩头,自己爹能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最大的原因便是脑袋上顶了一个左相门生的名头。

“左相大人....小人也是为了防止季博常逃走..所以才...”

申逐鹿没有张白衣那样的杀气 ,但说出的话却是让石跃径险些晕过去。

“你不小,说谁有罪便能将谁下狱斩首之人,又怎么可能是小人呢。”

“还请石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将老夫拿了下狱。”

这话,直接让石跃径瘫倒在地。

就在石跃径瘫在地上的时候,林婉清的脸色再度一变。

因为她看到灵妃宫的总管太监,满面笑意的走到季博常身前。

“季公子,娘娘很喜欢您的香水,让咱家给您带句话,今年的贡茶已是送去工部尚书府,季公子若得空闲可前去品茗一番。”

说完,对着张白衣和申逐鹿微微一礼。

“二位相爷定有要事 ,咱家就先回去向娘娘复命了。”

老太监说完走了。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把什么都说了。

他的弦外之音连林婉清这个小绿茶都听懂了,更何况身为左右相的张白衣和申逐鹿呢。

大雍皇后在雍盛帝还未登基时便病故了,而后位一直空缺。

最得雍盛帝宠爱,最有机会封后的只有灵妃。

最得宠的灵妃,派遣太监总管来告诉季博常,我已将贡茶送去工部尚书府,有空就去喝。

这是喝茶吗?

这是简简单单的喝茶吗?

这话是对季博常说的吗?

不是,都不是。

而是借机告诉所有人,季博常,我保了 。

林婉清的脸色不停变换,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是不甘和怨恨。

明明季家已经倒了 ,季零尘今日就要被斩首示众,拉来刑部侍郎之子对付这个丧家之犬绰绰有余。

可却突然来了这么多她只是听闻过的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都是来保季博常的。

哪里出了问题?

有这样的后台,季零尘又为何会被下狱处斩?

他有这样的后台,为何这么久一直没告诉自己?

如果他能够借此更上一步,会怎样对待自己和自己的林家?

就在林婉清不停思量的时候,张白衣也是来到季博常的面前。

“季小子放心,大雍还没到礼崩乐坏的时候 。”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申逐鹿。

“左相,我说的没错吧?”

申逐鹿鼻中轻轻一哼不予理会,看向季博常的时候微微一笑。

“季小友,可否单独和老夫谈谈?”

季博常长施一礼。

“二位相爷稍等,晚辈先处理点私事,马上就好。”

说着 ,绕过两位大雍巨头来到瘫在地上的石跃径身前。

“他妈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假扮官差私闯民宅还要杀人越货。”

“宝盖,拿刀来。”

伸手接过季宝盖递过来的长刀,手起刀落直接斩了下去。

噗!

一名官差的头颅瞬间落地,迸射而出的鲜血足有三尺之高。

“大雍律,私闯犯恶者可斩!”

噗!

又一官差人头落地。

“大雍律 ,知法犯法者,当斩!”

噗!

再斩一人。

“大雍律,栽赃陷害者,斩立决!”

噗噗噗!

每高喊一声,便有一人被砍下脑袋。

而他喊出的内容,皆为大雍律例内明确记载之律法。

再斩一人后,欲要拿下自己的官差全部死绝,而浑身是血杀气腾腾的季博常,站在了瘫倒在地的石跃径身前。

“别...别杀我...我是刑部侍郎的儿子...你若敢杀我...”

噗!

瞪大双眼的头颅,被季博常一刀砍下。

“欲置我于死地者,我必斩之!”

这一次,他说的不是大雍律,而是他的行事准则。

张白衣和申逐鹿看着手提长刀,连杀十余人的季博常同时皱了皱眉。

因为最后这句话,是季博常说给他们听的。

看着停在自己身前,手中长刀还在滴血的季博常,林婉清如坠冰窟颤不住颤抖着。

这样的季博常,她没见过。

这样的季博常,让她怕了。

“季郎...我是被逼的...都是石跃径逼我的...”

“你知道的...季伯父入狱林家便没有了靠山...为了爹娘和林家...我只能照做..季郎...”

季博常闻言咧嘴一笑,慢慢的蹲在林婉清的身前,手中长刀抬起她的下巴。

“哦,被逼的啊。”

“但,我也是被逼的啊。”

音落的那一刻 ,林婉清的尖叫惨嚎响彻在季府大院之中。

“我的手..我的手..啊....”

在季博常起身之后众人才看到,林婉清的右手齐腕而断。

“按大雍律,从犯断掌,滚吧。”

季博常将长刀扔回给季宝盖,转身对张白衣和申逐鹿恭敬施了一礼。

“两位前辈 ,我现在要去给我爹收尸,若有吩咐还请稍待片刻。”

张白衣闻言转头就走,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适可而止。”

申逐鹿也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对着季博常缓缓开口。

“处理好之后,来府上找我。”

说完,也是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两位巨头,季博常也是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宝盖,让厨房做一顿好吃的,我要跟我爹喝两盅。”

这,叫借势。

两位朝堂巨头同来,是为季博常站台的吗?

绝对不是。

只不过季博常抛出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过重要了。

重要到他们必须要亲来查验真伪的地步 。

季博常算准了他们一定会来,因为无论是细盐能带来的巨大利润,还是医治赤瘟的药方,都是两位当朝巨头最关心也最头疼的事情。

同时,他也算准了林婉清这个小绿茶一定会来。

昨日她派管家前来羞辱,结果弄得她和林家声名狼藉,这个小绿茶一定会来找回场子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借势打回去。

借两位巨头的势,更借灵妃的势。

所以无论今天来帮小绿茶站台的是谁,他都不会让对方活着离开。

有灵妃力保,当着两位相爷的面杀人,这会造成一个十分真实的假象 。

力保他的不单有灵妃,还有左相和右相 。

还是那句话 ,似是而非的东西才最唬人 ,哪怕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接下来不能让两位满意。

被斩首的就不是季零尘一人,而是季家被灭门。

但经此以一来,那些想要踩季家一脚的阿猫阿狗绝对不敢再出来蹦跶。

这才是季博常真正的目的。

现在的季博常不是以前的窝囊废,对林婉清那个小绿茶更是厌恶无比,但今天却不能杀。

她爹是户部员外郎,杀了她,会让户部大佬右相下不来台。

那就先断其一掌,等抽出空来再连她那狗日的爹一起灭了。

石跃径注定白死,刑部既不属于左相直隶的吏部,也不是右相执掌的户部。

两位相爷在场被砍了脑袋,这就是默认了他的该死。

刑部尚书非但不会记恨,反而会感激两位相爷夸赞季博常。

毫无官身的官员之子,竟调动官差为非作歹口出狂言,这样的事若是被两位相爷一起参一本。

刑部尚书的处境一定会很惨很惨,默认石跃径被季博常砍了脑袋,也代表了两位巨头的态度 。

到此为止。

死一个刑部侍郎的纨绔儿子,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再追究其他人。

这是人情,刑部尚书要还的。

这就是官场,处处透着算计,每个决定都和利益挂钩。

至于那位刑部侍郎,左相的态度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组织部大佬说你不行,那你就一定不行,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对于两位相爷的人情,刑部尚书拿什么来还?

当然是把刑部侍郎的位置交给左相的人去坐,而接下来,刑部也会退出弹劾户部的队列之中。

甚至,还会站出来替户部说上两句好话。

官场,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

这一点,被季博常完美利用 。

所以今日季府大院之中,除了石跃径之外全是赢家 。

季博常深吸一口气之后微微一笑。

感谢曾国藩大老爷啊,真没想到前世为了打发时间翻看您的著作,却在这个异世朝代被用上了。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呦。

中午时分,两道极为震惊的消息在帝都之内传开了。

季家子季博常,竟然被左右相同时赏识,而灵妃娘娘更是派出主管太监对其进行招揽。

更是默认季博常砍下刑部侍郎儿子的脑袋,这是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站台力保啊。

同时被灵妃和左右相力保站台,这样的待遇就算大雍皇子都不曾拥有过。

这季家,怎会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

可有这样的背景,季零尘又怎么会被下狱处斩?

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多久便得到了答案,午时三刻被处斩的季零尘没死。

吏部除左相外所有官员联名上奏,户部侍郎季零尘兢兢业业为官清廉,望陛下开恩。

户部除右相和林向东外,所有官员联名上奏,理由和吏部如出一辙。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工部,刑部,兵部,礼部亦是同时上奏皇帝开恩。

六部同时上奏皇帝陛下力保一人的情景,纵观大雍立朝三百年都是从未出现过。

这让所有人同时惊呼,这季家是要翻天呢。

也不是没人出言反对,五皇子满面怒气的站出来反对。

林向东之所以会反水季零尘,正是因为抱上了五皇子的大腿,而五皇子,更是将林婉清视作自己的禁脔。

他要的就是干掉季零尘,将林向东扶上户部侍郎的位子,那他手里就有了足够的筹码。

因为刑部侍郎,也在暗中投靠了他。

可那原本可随意碾死的季家子不但没死,竟然斩了石跃径更是连带将刑部侍郎拉下马 ,又斩了林婉清的右掌。

现在六部之人同时替季零尘求情,如此一来自己所有筹谋都会化作泡影。

他又岂能坐视这样的场景出现?

但人生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你暴怒而起大声呼喝却没人理你,莫说反驳,就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五皇子现在就是如此,他暴怒 ,他反对,他列举季零尘种种罪行。

但六部的态度很明确,我看不见你。

看不见你代表的是什么?

你连和我们辩论的资格都没有。

堂堂皇子被无视,这就是大雍朝堂现在最真实的一面。

六部同奏,季零尘在晚饭前便是溜溜达达的自己回到季府了。

刚进季府,迎接他的便是一顿丰盛的晚宴。

“爹啊,大难不死必有下回,来,儿子敬你一杯 。”

经过小半天的心理按摩,一连斩杀十几人的副作用已经很淡很淡了。

能这么快便缓过神来,这和前世他去殡仪馆兼职的经历有关。

谁说图书馆的管理员就一定会文质彬彬的只会看书?

给死人整形他也是一把好手。

季零尘很是高兴,连忙坐下和季博常碰了一杯。

“儿啊,你不该留下啊,就算你不救爹也死不了的。”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

季零尘放下酒杯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看似我是因太后贺礼获罪,实则这无非是那位想找个突破口而已。”

说着,他朝皇宫的位置指了指。

“户部亏空国库无钱,但世家官员却是富可敌国,我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想通过我杀上一批充盈国库。”

说到这,季零尘嘿嘿一笑。

“但贪污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吗,这满朝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份。”

“他们要是看着我死,那我就把他们全都咬出来。”

“他妈的,要死一起死,谁也别落下。”

“不是...你嘎嘣不了整那出干什么玩意,就是为了让我去无忧州?”

季博常闻言,直接把手里的猪蹄子丢在了桌子上。

好家伙,我在吭吭哧哧的连曾国藩大老爷都搬出来了,结果你来个根本死不了。

怎滴捏?

我整这一大套都是多余的呗。

见季博常发火,季零尘一脚将季宝盖踹了大马趴。

“他妈的你个宝盖,我早就交代过你,这猪蹄子一定要文火慢炖才能又软又糯,这玩意整的登鸡子硬,我儿怎么啃得动?”

“拿去再炖 。”

看着季宝盖捂着屁股走出房间之后,季零尘对着季博常嘿嘿一笑。

“儿啊,你这变化有点大啊。”

“那要拜你弄出的这个家门巨变所赐。”

季博常想明白了,与其模仿以前的季博常四不像的德行,干脆直接做自己。

这人最会脑补,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对方一定能帮你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就比如眼前的便宜爹,他就觉得家门巨变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哎呀,看来这次的事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最起码我儿就是脱胎换骨了嘛。”

“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之后 ,季零尘满脸欣慰之色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儿啊,爹之前没跟你说,是觉得你太过....单纯,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和帝都的氛围。”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

老帮菜你客气了啊,前身那哪是单纯呢,那是纯粹的二百五。

“食禄者不与下民争利 ,这都是不谙世事的夫子们想象中的完美。”

“伐兵之家不蓄牛羊才是真实的世道。 ”

季零尘说着为季博常倒了一杯酒。

“儿啊,你以前从不与为父对饮,今日咱父子俩一醉方休。”

看得出来,季零尘是真的很高兴,尤其眼中的宠溺让其前世孤儿出身的季博常很是享受。

有这么个爹,也不错。

“所有人都在贪你却想做清官,不出三日,你就会被安上贪污的罪名罢官入狱。”

“所以这官场啊,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

随着季零尘的诉说 ,季博常也是明白了便宜老爹的玩法。

不拜码头不认主,不主动更不拒绝。

给钱就要,但事情照做。

他贪,却是懂分享的。

绝不一个人贪,而是拉着所有人一起贪。

用他的话说,整个六部之内的官员全是他的“合作伙伴” 。

一个没有加入任何派系的人,生生被他玩成了所有人的朋友。

随后把贪来的钱拿出一部分送给右相,并且对顶头上司直接言明。

这钱我贪来的。

右相不贪但缺钱,国库和户部账面上年年赤字,所以对老爹送来的钱无法拒绝。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换了其他人坐上户部侍郎的位子一样贪,但却不一定会把贪来的钱拿出来上交。

这就是老爹能稳坐户部侍郎的原因所在。

用季零尘的话说,只要他开口,这满朝文武没一个能够跑得掉的。

所以为了他不瞎咬,那些人就一定会救他。

暗杀灭口?

那天牢可是皇帝把持的地方 ,想要通过他撬出一批人来砍了,那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死在天牢里呢?

他是故意触怒太后进天牢的。

为啥?

一个不加入任何派系却知道所有秘密的人 ,想不被干掉的最佳办法,就是把自己摆在明面上。

只要引起皇帝的注意,那他就是最安全的。

皇帝不会让他被满朝文武干掉,满朝文武也不会让皇帝把他干掉。

牛逼不?

只要他不瞎几把说话,安稳贪到寿终正寝都是没问题的。

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尼玛一贪官,你能把我怎么地吧。

而他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把季博常送去东海道无忧州。

我不乱咬,但你们要让我儿子安全离开。

想要我开口帮你砍人 ,你就得动用皇权让我儿子安全离开。

双重保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双重保险被他脱胎换骨的儿子破的嘎巴溜溜脆 。

“儿啊,你去了无忧州那就是太子爷啊,而且你舅舅家的女儿长得可漂亮了,去了都是你的。”

季博常把酒杯扔到桌子上。

“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现在不光你被盯上了,我也被所有人盯上了,再想偷偷离开门都没有。”

季零尘闻言也是重重一叹。

“唉,早知我儿有如此雄才大略,应该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儿的。”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送你去无忧州了。”

一顿酒喝完,季零尘满脸通红的满意离去,季博常的表现让他欣慰到了极致。

走之前告诉季博常。

“儿啊别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动我儿,我他妈张嘴就把他们都咬出来,谁也别想好。”

看着晃晃荡荡离去的季零尘,季博常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骂啦隔壁的,又整岔劈了。

早知道便宜爹有这层金钟罩,自己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现在倒好,成功的把自己当盘菜摆在所有人面前了。

操蛋的玩意。

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古代人最看重的便是忠君爱国,尤其对皇权的敬畏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自己便宜爹张口就是到了无忧州我儿就是太子爷,一点心理负担和偷偷摸摸的意思都没有。

从这点上看,这老帮菜这些年忙活的事可不止自保那么简单。

而季博常也是明显的感觉到,便宜爹肯定隐瞒了点什么玩意没跟自己说。

但他一直觉得造反这事不靠谱,而且现在局势如此诡谲,第一个跳出来扯反旗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相比去不去无忧州当太子爷这事,更要紧的是明天和两位巨头的碰面。

如果自己的表现不能让他们满意,那很有可能季零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位巨头合力,就算季零尘乱咬也没屌用。

那位皇帝陛下要季零尘咬的是边角料,而不是两位巨头这样的大佬。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别嘎苟下来。

直到他起身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季宝盖还没把炖好的猪蹄子端回来。

这让季博常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狗日的不是把猪蹄子自己吃了吧。

季府有四个照顾季博常起居的侍女。

春草,织夏,染秋,冬韵 。

但季博常见过的只有春草和织夏,据说染秋和冬韵在外游学。

这就离了尼玛的大谱,侍女游学古今中外都是第一次听说 。

留在季府的只有春草和织夏。

春草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就像早春刚冒头的小草。

青涩的小脸却带着让人迷恋的温柔。

织夏的身高要高一些,发育的也要比春草更有规模,比起春草的温柔,织夏的性子要活泼得多。

等季博常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春草和织夏早就等在那了。

两个小美女一起为他洗脚,这再一次让季博常感叹万恶封建社会的美好。

但唯一让他很不爽的是,贴身侍女不让贴身你说这是不是大逆不道。

被小脸红扑扑的春草和织夏剥了个半裸,季博常一头栽到床上就睡。

今天有点累了,晚上又和便宜爹整了不少低度酒 ,这脑子实在是昏的很。

这让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找点武功秘籍啥的练练。

不用太高,有鸠摩智一半的功力就能到处去飘一飘了,也好看看这古代世界到底如何瑰丽。

御书房。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雍盛帝放下手中御笔,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

“那季零尘如何说?”

老太监闻言躬身回道。

“回陛下,那季零尘得到陛下口谕感激涕零 ,并言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听闻这话,雍盛帝的眼内闪过一抹嘲讽之意。

“狡猾如狐的东西,恐怕他这死而后已对很多人都说过吧,不过无妨,朕要的本就不是他的誓死效忠 ,只要能让所有人对他心生防备就够了。”

“拟旨,成立赈灾司,季零尘为赈灾司司首,限时一月筹集白银三百万两以赈西南灾荒,若违,诛九族。”

就在雍盛帝话音刚落之际,一道密信送进了御书房。

而在看完密信内容中之后,雍盛帝的双眼微微一眯:“细盐,药方,季家子?”

随后将密信烧掉后再度开口。

“拟旨,季家子季博常深明大义尊崇雍律,赐封雍律使,限期一月肃清官场风纪,另辅季零尘筹集赈灾银,若违,诛九族。”

待老太监走出御书房后,雍盛帝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老六从不妄语,能得他推荐,但愿这季家子真的能为朕搅动这死水般的帝都。”

“若不成,一月后便让其父子死得其所吧。”

第二日天刚亮 ,季博常便被季宝盖摇醒。

“少爷,少爷,快去接圣旨。”

等到季博常来到正堂的时候 ,季府的人已经全都在了,一个干干巴巴的老太监正和便宜爹在说着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责 ,户部侍郎季零尘即日起为赈灾司首,一月内筹集白银三百万两以做西南赈灾之银,若违,诛九族。”

“赐封季家子季博常为雍律使,限期一月肃清官场风纪,辅季零尘筹集赈灾银,若违,诛九族。”

卧槽,诛两次!

季博常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圣旨里居然会提到自己,还给封了个什么雍律使。

知道自己会被盯上,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被皇帝给盯上 。

而且自己和老爹全部都是限期一个月,这踏马绝不是巧合。

等到季零尘把老太监送走之后,便是急匆匆的回来找季博常。

“儿啊,麻烦了 ,陛下对我动杀心了。”

“看见刚才那老阉人没,那是皇宫大内总管皇帝身边的执笔太监刘崇禄 ,这老东西在我刚进天牢的时候带来了陛下口谕 ,命我收集朝臣罪证配合黑龙甲肃清朝堂。”

说着吧唧了一下嘴。

“唉,当时爹根本没当回事,随口就答应了下来,定是这老阉人察觉爹的态度太过敷衍,在陛下那嚼了舌头。”

“这圣旨居然连你都牵扯进来了,麻烦了。”

季博常无奈到了极点,这狗日的便宜爹说话就像挤牙膏,这样的事他之前愣是一字未提。

“一月之内筹集三百万两这简直难如登天呢,不行 ,爹得想办法把你送离帝都。”

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至于自己接下来要干嘛,这狗日的雍律使是个什么官职,以及自己是否还要前去相府一字未提。

我尼玛....真是好爹。

季府一连收到两份圣旨,整个帝都再次炸锅 。

无上荣耀啊,一门双喜啊这是。

有双相站台,又得灵妃赏识,如今更是一连得到两份圣旨 。

这季家,怕是要成为大雍新贵了。

那季家子只是白身,一转眼便是成为了雍律使,虽然雍律使无品无级,但地位却是极为超然的。

雍律使 ,上监皇族下督百官,手中一本雍律可无视任何高官品级直接弹劾定罪。

“我这官这么牛逼吗?”

去往右相府的马车上,季博常对身边的季宝盖问道。

季宝盖闻言停顿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古怪的回道 。

“说起来是很拉风,但在百余年前雍律使这一职位便一直空缺。”

“为何,是因为没人能配得上这个职位吗?”

“不是 ,而是成为雍律使的人,没人能活过三个月。”

蛤?

季宝盖点头:“要么是一身正气得罪权贵被陷害致死,要么是碌碌无为被陛下降旨处死。”

听到这话的季博常,将手里的雍律使令牌丢在脚边。

“也就是说,这个无品无级俸禄寥寥的官职,想摸鱼混日子都不行?”

季宝盖认真点头。

在这一刻季博常算是明白了那皇帝的真正用意。

你季零尘不是最喜骑在墙头看风向吗,那好,我不逼你。

也逼不死你,你有六部官员同时上奏保你啊。

既然你是块滚刀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那我就把你那细皮嫩肉的儿子放在砧板上。

有本事你就在一个月内把事办了,但办完之后,圣旨就会像突然的自我一样。

喝完一杯还有一杯。

若办不成,留你一个鼠首两端的东西也没任何用处了。

灭你九族震慑一下其他宵小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抄季府一家伙也能充盈一下国库不是。

马车停下,季博常快步走下马车,对着右相门口的老者行了一礼。

“晚辈博常,见过前辈。”

老者依旧半眯双眼双手抄袖,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季公子不必多礼,老爷在书房,老朽带您过去。”

说着,在前带路走进了右相府。

现实不是影视剧,门房并不是迎来送往任人呼喝的下人。

如果套用前世的词汇,可以理解为大佬的秘书。

能成为门房的,一定是极为了解大佬之人,也一定是大佬们最信任之人。

大佬见谁不见谁,门房说了算。

是来求官的,还是来商谈公务的都是由门房来分流。

门房不是管家,地位却在管家之上,因为门房是能直接和大佬对话的,甚至大佬们会在某些时候询问门房的意见。

这个道理太简单了,不管什么人面见大佬的时候一定会伪装自己。

但来时坐的什么马车,什么排场,下车时的神态举止是否倨傲,面见大佬离去后是兴奋还是瞬间收起假笑这些 。

都会决定大佬们如何在心底判定一个人的价值 。

所以季博常对待这位老者的态度很是谦恭,事实也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

不是每个人递上来的东西,最后都能放在大佬的桌案上。

再次赞美曾国潘大老爷啊。

在这漫漫长夜除了造人就是琢磨怎么害人的古代,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

得罪任何一个小人物,都有让你阴沟翻船的可能。

右相的府邸并不大,更谈不上奢华,就连下人侍女都不是很多。

“季公子 ,老爷在书房等您,您直接过去便是。”

说完,老者转身离去。

“晚辈季博常,拜见右相大人。”

“进来。”

季博常闻言小心翼翼的走进右相的书房,而右相此刻正在看着手上的公文。

抬头瞟了季博常一眼,张白衣微微一哼。

“装腔作势干什么,敢在我和左相面前连斩十余人 ,你又何必装作谨小慎微的模样?”

季博常闻言讪讪一笑。

“有相爷撑腰,面对再多恶人也不怕,但在相爷面前...怕...”

张白衣放下手中公文又是哼了一声。

“怕,是因为心中有鬼,若心中无鬼面对任何人都可怡然不惧。”

说着将装着细盐的小包袱放在季博常面前。

“借的东西是要还的,现在开始还吧。”

这张白衣的行事风格极为直接了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直奔主题。

直接点明你昨天借我的势,今天你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还不清楚 ,那交谈的地方就绝不是在我的书房之内。

而是大牢 。

“这个,叫盐。”

就在季博常摸着下巴打算胡诌的时候,张白衣将手里的茶盏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老夫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季公子告诉我这个叫盐呢?”

季博常赶紧摆手。

“不不不...我是说,这个东西制作并不难,正因为不难,所以想要将其变成国库之内的银钱,保密很重要。”

“这样右相大人,正好呢,我季家在帝都之外三十里有一处庄园,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当做制盐的...”

季博常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张白衣挥手打断。

“盐铁不可私造这是雍律上明确记载的,想要插上一手的心思就不要有了,提点其他的吧。”

张白衣的话并没有出乎季博常的意料,想要联合朝廷制盐是不可能的。

就算技术入股也不行。

这一点,和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完全不同。

穿越而来三天季博常就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复制前世穿越小说里的内容,靠盐和酒水赚的酷嚓酷嚓的最后富可敌国是不可能的。

首先,没有足够的背景还没等酷嚓呢,人先被咔嚓了。

而傍上一条大腿合作这事更不现实,可能你刚抖落完自己的那点东西,下一刻就会被削成人彘逼问制作之法。

合作?

这是建立在相互彼此分量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若不是为了捞便宜爹,他都不会把这玩意抛出来。而他今天来真正想要的,就是张白衣最后那句话。

提点其他要求。

“晚辈也是在闲暇之余看了一部孤本杂记,随后按照杂记里的内容胡乱弄出来的,而那本杂记被家里的倒霉下人拿去引火了,所以这....”

张白衣伸手拿起茶盏,淡淡的说了一句。

“户部外事郎,从五品。”

季博常是真的喜欢张白衣的行事风格,够直接 ,但他没有回应。

伟人说过,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他就得加码 。

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季博常,张白衣连喝几口茶之后再度开口 。

“最多再给你加一个户部观政郎的头衔,另外我会和张庆打声招呼,以后你可自由出入右相府邸。”

赞美伟人!

季博常知道自己该表态了,若是再拿捏下去,定会给这位大佬留下贪得无厌的坏印象。

从五品的外事郎不重要,重要的是观政郎和自由出入右相府这一条 。

观政郎只是个虚衔,这是给科举上榜暂未赋权之人学习理政设立的 ,但却可以跟在右相之侧。

上班跟在部门老大身边,下班可以随意去老大家里串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唬人的吗?

就算到时自己说和右相不熟都没有人信。

随即季博常从怀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制盐之法,这玩意本就不难,稍稍一说张白衣便是明白了其中原理。

而季博常着重的说了一下保密的问题 。

大雍盐铁严禁私制,但市面上流通和百姓能买到的 ,就根本没有官盐 。

私盐早就成了各大世家敛财的重要来源,若是制作细盐的法子流出去,大雍的官盐依旧只能放在那里吃土。

张白衣听的很仔细,而在季博常起身告辞的时候,张白衣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细盐若成,大雍之内定起腥风血雨,从现在起不得再提及此事,如此才可确保置身事外。”

张白衣的话季博常明白。

细盐一出,世家粗盐再无市场,如此大的蛋糕被抢世家们又怎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他甘心情愿把细盐之法交出去的原因。

自己这小身板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有了右相的承诺,自己也算有了护身符。

但这还不够。

自己要的是真正的金钟罩,不是季零尘那种四处漏风的烂玩意。

左相府邸。

申逐鹿见到季博常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因为季博常给的药方真的管用。

派出去的人传回话来,按照药方用药之后 ,得了赤瘟之人的病情已是出现好转。

太医院的人更是言明,只要持续用药,赤瘟便可彻底消除。

困扰他数月的心病一朝祛除,申逐鹿的心情很是不错。

“嗯,果真英雄 出少年,此次治理赤瘟你大功一件,本相定会为你向陛下请功。”

自古赤瘟的可怕均有记载,而在大雍的历史上,赤瘟夺去的百姓生命数量,甚至高出立国之初战死人口总数。

雍典记录赤瘟有这样一句话。

赤瘟生处,凋敝千里,人畜不存,人间地狱。

由此可知这赤瘟的可怕,也足以见得这次治理赤瘟的功劳之巨。

名留青史都是必然。

但季博常听闻申逐鹿的话之后,竟是一脸不解之色的起身施礼。

“治理赤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此青史留名之事乃是左相大人日夜操操劳翻阅古籍之果,和晚辈没有任何关系 。”

“今日来此一为拜谢左相为晚辈伸张正义,二则是为医治夫人眼疾而来。”

季博常的话让申逐鹿抚须大笑。

“孺子可教也,若你能医好夫人眼疾,老夫定有重谢。”

孺子可教说的是季博常不贪功 ,将治理赤瘟的功劳全给自己吗?

不,是识相。

就算季博常不主动提起,申逐鹿就一定会把他的名字写进奏折里递给雍盛帝吗?

肯定不会。

这是利益交织的官场,不是百姓家的人情往来。

但这样识相的小家伙,却是让申逐鹿对他的观感大为好转。

影视剧里献上一策便能得到重用的戏码,终究只是戏文里的戏码罢了。

就如德云社的郭师傅所言,不是药吃多了就能当医生。

能被重用的,一定是他喜欢和信任的人。

这一点,季博常拎得清也看得透。

这是季博常第一次见到如此贵气的古代老太太,不是珠光宝气的那种外在贵气。

而是气质中自带的天生贵气。

申逐鹿之妻,本就是大雍先帝之女,碧云公主。

“晚辈季博常,见过夫人。

坐在那里的左相夫人闻言微微一笑。

“若不是听老爷说你弄出了能治赤瘟的方子,我还真不敢让你这年轻的郎中为我瞧病。”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

“人老了就怕死,虽然现在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但却整日担心彻底瞎了。”

左相夫人的语气很柔和,丝毫没有皇家公主的跋扈和宰相夫人的架子。

“来吧,看看你这小神医能否治好我的眼疾。”

说着,左相夫人将右手放到了桌子上。

季博常也是装模作样的开始闭目把脉,他会把脉吗?

不,他只会压脉带。

其实左相夫人的眼疾根本就不是病,这是前世最常见的老花眼而已。

能得知右相夫人喜欢佛像,还知道左相夫人有眼疾这些要感谢季零尘的溜须要典。

季零尘有本很厚的册子,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朝堂官员的喜好和其家眷的详细记载。

用他的话说,只有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一起合作贪污起来才能更加的得心应手。

按照他现在手上的工具,想要打造出精美的琉璃器皿不现实,但提纯天然琉璃的纯净度,做成两个凸透镜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装模作样十几息之后,季博常收回手指缓缓睁眼,但却没有开口。

脸上更是带着讳莫如深,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季公子,可有医治之法?”

左相夫人的贴身老侍女略带焦急的开口问道。

这话刚一出口,季博常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让老侍女眼里的希冀神色也是快速暗淡。

“无妨,太医院的人来过无数次也是束手无策,就别难为小神医了。”

左相夫人呵呵一笑,说完便要从椅子上起身,可刚要起身便听见季博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治倒是能治,就是.....”

“就是什么,季公子您倒是说啊。”

老侍女的话让季博长的嘴角微微一勾,你这个工具人就很称职嘛。

这话接的和谦儿都有一比。

“就是时间匆忙,所用之物怕辱了夫人的身份。”

说着,伸手入怀拿出一个两个圆圈一样的东西,在老侍女警惕的眼神下,慢慢的戴在了左相夫人的眼睛上。

“这....我看见了..不模糊了...春桃,我看见了。”

时间太紧,季博常用一整条金丝做出来的眼镜框很难看,但却让左相夫人如获至宝。

大呼神医 。

不但拉着季博常的手开心的聊天,更是将他留在相府用了午饭,若非季博常说还有公务在身。

左相夫人还不会撒开他的手。

收获了左相夫人的友谊,他今后进出左相府那也是如进自家那般简单。

揉了揉笑的有些发僵的脸 ,季博常登上马车后便开始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

现在成功的扯上了左右相的名头傍身,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好上了很多。

最起码那些不长眼的二五仔,不会再蹦出来恶心人。

他前世虽然最爱看的就是装逼打脸的爽文,但他可不想成为走到哪,都有无脑卡啦眯出来挑衅,然后无休无止的在那打傻逼 。

狗日的皇帝要害人,不靠谱的便宜爹又在作妖,习惯性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季博常,绝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傻呵呵的等着老爹送自己出城。

既然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那就只能继续往前走这一条路了。

现在双相红蓝buff在身,完全可以去敌方野区走上一遭,看能不能反个小野怪啥滴。

皇帝两份圣旨下达季家,作为大雍两大巨头的左右相会不知道吗?

在这帝都之内,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们耳目的。

但得知了那两份圣旨却依然让季博常进了门,非但进了门,还让他停留了那般长的时间。

这就是信号,对外部的,也是对皇帝的发出的信号。

右相给了户部官职,左相留他在家用了饭 。

这是季博常为自己打造的金钟罩。

而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再让他成为帝都之内被谈论最多的人。

这大雍很神奇,国库空的连小偷转一圈都得留下一两银的地步,但这些官员却能贪出钱来。

皇宫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官员们却是个个肥的流油。

你没听季零尘说的多霸气嘛。

一月筹集三百万两赈灾银虽难 ,我去联合六部官员贪一圈也差不上太多,主要是我儿的安全要紧。

这就让季博常非常好奇,所有官员沆瀣一气联合报团孤立皇帝,而皇帝又整天憋着逮住机会大杀特杀,那这样的皇朝到底能撑多久?

作为图书馆的管理员,他熟读了前世所有历史书籍,也看过很多后世学者对那些朝代的批判。

所以他深知一件事,无论什么朝代世家门阀一定都会存在的,单纯的杀光世家门阀并不能让一积弊已久的国家重兴。

一国之弊,原因太多太多,想要清除理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所以不知不觉的就在想,如果自己是皇帝,又该如何处理这棘手无比的烂摊子呢 。

就在季博常琢磨这些事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少爷 ,前边路堵了,我下去看看。”

季博常闻言也是下了马车朝前看去,等走到近前才发现,堵路是因为两个年轻人正在争论。

一人坐在街边,身前矮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观其风尘仆仆的模样和身边的书篓便知,这是前来赶考的举子 。

一身发白书生袍上满是补丁,面容清秀,双眼极为明亮。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身穿普通书生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

嘴角带着笑意轻挥折扇,颇有几分放荡书生之意。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那面容清秀的举子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对面的放荡书生打断。

“哦?以你之意 ,大雍要被推翻才可?”

“休要曲解我意,国为民而立,民以国而活,此乃文圣原文,我大雍乃天朝上国却国力日渐衰退,欲要重兴必要以民为本,利民为上,如此才能稳邦固本,万世不衰....”

“如何以民为本?”

“开民智,立学堂,重查科举舞弊,取消世袭举荐制,取缔世家特权,还田于民....”

看着慷慨激昂说着大雍弊端的落魄举子,季博常的心里直接蹦出一句赞美之词。

卧槽,真敢搂啊。

大雍的弊端谁都知道 ,世家圈地豢养民众苦劳而不得果腹,科举名为纳大雍之才为国所用。

但这天生的起跑线就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都言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你膝下连连裤子都没有还谈个屌的黄金。

果腹都难,用何读书 ?

寒窗十年,那玩意是普通百姓家能供养得起的吗?

但世家子却不同,对普通人家来说视若珍宝的典籍张手便有,夫子大儒为师,家中长辈亦是饱读诗书之辈。

就这些,寒苦人家出来的举子拿什么比。

就这还不算科举舞弊和世袭举荐之事。

这落魄书生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对这个世道来说,是错的。

而和他辩论的放荡书生,看似辩论交谈,但实则更像是在引导落魄书生接着说他那惊世骇俗之言。

“但愿明日见到的不是你的尸体。”

看了一眼落魄书生放在地上的书篓 ,季博常转身回了马车。

而他,也看清了书篓上落魄书生的名字。

林独行。

林独行的那些话,季博常的理解比他更加深刻,前世的数千年历史变更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问题是,知道和能否改变是两回事。

有能力而不为,没能力而强行为之也是两回事。

改变一个世道 ,哪有那么容易啊。

回到季府之后,季博常发现老爹居然在大堂里爱的魔力转圈圈。

脸上的担忧和不安之色更浓。

“儿啊,你还是想办法去无忧州吧,那帮狗日的六部官员知道了陛下给我口谕的事,现在对我避之不及,没人再敢和我做生意了。”

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爹的口谕是在天牢之内得到的,而传口谕的是大内总管执笔太监刘崇禄。

这样机密的事情现在却人尽皆知,这消息从那传出去的已经很明显了。

皇宫。

是那位皇帝陛下故意这样做的,他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季零尘倒向他的阵营。

釜底抽薪。

他不需要季零尘和六部官员翻脸厮杀,只要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互不信任的种子就够了。

不信任,就不会再合作,而有那道限期的圣旨悬在头顶,他们不合作就是见死不救。

因为一月期限到,他真的会屠了季家。

不能为己所用之人,杀了也就杀了,还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

季零尘想要破局就只能倒向皇帝阵营,如此,季零尘的金钟罩破了,皇帝也能随时随地的杀上一批充盈国库。

此消彼长,在乱局中取胜。

想到这季博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皇帝,真是个老阴比啊。

“为今之计只能先咬几个出来表表态了,然后想办法送你走。”

“儿啊,只要你离开帝都爹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着在那拍大腿的季零尘,季博常伸手搓了搓下巴。

自己若走 ,便宜爹必死无疑,而且自己也未必走得掉。

能用一个简单计谋便让六部官员孤立季零尘,这是典型的六部帝王玩 。

能随手布下这个局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让季零尘最宠溺的儿子走掉呢 。

“爹啊,要不咱就...听皇帝的吧。”

季博常这话让季零尘的脸上出现了极为不甘之色。

他当然明白季博常所说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自己掌握着六部所有官员贪污的证据 ,而自己的儿子,被赐封了雍律使。

那皇帝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杀人,但这人却是要借季家父子的手去杀。

他要银子。

但要的不是贪污来的银子,而是....朝臣世家们的银子 。

因为口谕 ,朝臣们对你排斥警惕,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暗杀甚至是绑架。

绑架季博常逼迫季零尘交出证据甚至自裁,这都是惯用手法。

而你唯一的活路,就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否则不用一月之期 ,你季家父子便会死于朝臣之手。

好毒的计谋,好深的算计。

御书房。

“陛下,季零尘今日碰壁了,在六部官员那全都吃了闭门羹。”

老太监刘崇禄躬身对雍盛帝说道 。

“朕一直觉得阉人凄苦,哪怕一再削减宫内开支也未曾短了宫人的银钱。”

说着,雍盛帝合上奏折放到一旁。

“但文圣有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这话一出 ,刘崇禄连忙浑身颤抖的双膝跪地。

“是老奴无能,请陛下惩处。”

雍盛帝有些无奈的敲了敲桌案。

“你知朕说的不是你,又何必如此惶恐。”

“朕早就跟你说过,无人之时不必行跪拜之礼,这跪来跪去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如何承受得住?”

刘崇禄闻言慢慢起身。

“得陛下挂念老奴惶恐,您是九五之尊,能跪拜陛下是老奴祖上修来的福分。”

说着,再次低声询问 。

“陛下,那些安插进宫内之人是否要.....”

雍盛帝闻言摆了摆手。

“留着吧,清理掉他们还会再安插一批进来,到时候你又要忙着清查身份了。”

随后拿起手里的奏折再次看了一遍。

“张白衣送来的细盐可曾查验过?”

“回陛下,确认无误,没有任何苦涩之味,不但菜肴的味道没有了苦涩之味,就是用量都是比之前的粗盐要少上些许。”

雍盛帝点头。

“若是细盐能够按照张白衣所言推行全国 ,那大雍国库将会从未有过的充盈,那朕也就不必再这般束手束脚。”

说着双眼微微一眯。

“但想推行,太难。”

推行细盐势必激怒世家,很有可能最终波及大雍本就脆弱的朝堂。

“张白衣三朝老臣了吧。”

刘崇禄闻言赶紧回道:“对,右相乃是天启年间榜眼郎,也是咱大雍第一个并非世家出身做到相位之人。”

雍盛帝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旁。

“嗯,这是皇曾祖设立的平民典范,意在告诉天下人,科举乃是为取天下之才而立的。”

“但到了朕这里,这平民典范依旧只有一个张白衣 ,科举上榜为官者,四成来自世家子弟,四成乃是世家豢养之人,剩下的两成,也会在为官之后加入朝堂党派 。”

“真正能为朕所用者,寥寥无几。”

这话,刘崇禄根本不敢接,只得将头低下默不作声。

“如今科举在即,细盐推广又迫在眉睫,你说 ,这个时候朕该用谁?”

“老奴...老奴不知。”

雍盛帝有些无奈的看了刘崇禄一眼。

“能让朕说说心里话的人不多,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但说无妨便是。”

刘崇禄的腰弯的更低:“太祖皇帝严禁后宫宦官干政...老奴不敢逾越。”

“但...听闻季零尘大人好像深得商贾之道...”

雍盛帝闻言哈哈大笑,随即伸手一指刘崇禄。

“你若非阉人,可拜相位。”

“这细盐本就是季零尘之子弄出来的,那就让他去和世家碰一碰,他不是最会鼠首两端嘛,那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让朕满意。”

“可现在季大人正为赈灾银发愁,若是现在....”

雍盛帝冷冷一哼。

“你太小看那季零尘了,他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无用,不然你以为,他一个无根无萍之人,是怎么做到户部侍郎,又是怎么联合六部官员一起行贪腐之事的 。”

“这细盐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先等科举和赈灾银之后再说吧,至于其子季博常....”

雍盛帝刚说到这里,一封密信送进了御书房。

“当街怒斥大雍弊症,对世家深恶痛绝?”

将密信放到桌上之后,雍盛帝思忖片刻之后对着刘崇禄吩咐道。

“暗中观察一个叫林独行的举子,若今日和老六当街辩论乃是刻意为之直接除去,若非出身世家又有真才实学,他的卷子拿给朕亲自过目。”

....

翌日,吏部来人送上了雍律使的袍服 。

很难看,屎绿色的。

随着雍律使袍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大雍律典,一柄尺长白玉戒尺。

雍律使无品无级,但手里那本厚厚的雍律就是最强护盾,但凡发现逾越雍律者,手里的戒尺便可敲其头顶。

这个动作有个很文雅的词汇 ,醍醐灌顶。

雍律使其实就是喷子,因为不管什么样的人,你只要翻开厚厚的雍律总能找出毛病来。

而雍律使还有一个最可怕的特权 ,可持律面圣 。

啥意思,就是发现谁有问题并证据确凿的话,就可以拎着戒律尺面圣弹劾。

所以雍律使,还有一面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为彰显皇帝勤政,当年设立雍律使的时候,还特意给了一道特权 。

律使面圣,不分时宜。

只要有了罪证随时可持令入宫面圣,但大雍立国三百二十六年,还从未有雍律使行使过这样的特权。

因为之前的雍律使只是喷子,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单纯的喷子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又敢喷还手握确凿证据的雍律使,很不幸。

季博常就是这样的喷子。

因为他是季零尘那狗日的龟儿子 ,手握朝堂六部所有官员贪污的确凿证据。

除雍律使袍服及出入皇宫的令牌之外,他还收到两套官袍和身份令牌。

户部外事郎的官袍和从五品的官印,另外还有一个户部观政郎的身份令牌。

另外一套官袍则属于惊喜 ,吏部主事郎及从五品官印,在这之外,还有一面吏部观政郎的身份令牌。

这是左相对自己的奖赏,从这一点上看,左相也是个讲究人。

虽然这些和根除赤瘟的巨大功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季博常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这些奖赏不算多高 ,但能得左相赏识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这一堆令牌,季博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天色已黑的时候,季博常身穿雍律使的袍服,怀中抱着厚厚的雍律出门了。

“宝盖 ,去天宝阁。”

天宝阁,大雍帝都之内的销金窟,但这里是不对普通百姓开放的。

能来到这里的,尽皆大雍六部官员。

而这天宝阁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青云楼。

平步青云的青云楼。

因为这里 ,不但是官员出售宝物之地,更是跑官送礼之所。

天宝阁的幕后东主是谁没人知道。

但按照季零尘的推测,这天宝阁的背后有左相的影子。

但这地方,左相从未来过。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季博常看着眼前的天宝阁眼内带着些许震撼之色。

地段不算繁华 ,但占地的面积却是极广。

三层木楼建筑挂满了灯笼 ,一派灯火通明之色。

而在天宝阁之前,已是停满了各种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夫们却没有一人在闲聊,而是在打理着驾车的大马 。

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能成为领导司机的都不是普通人。

相比之下,自己乘坐来的马车太普通了些,季宝盖和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车夫一比,根本就没法要了。

如果把自己的马车比作捷达,还是烧机油的那种,那其他的马车最差都是四个圈,还是退役特种兵保镖兼司机的那种。

没法比,差距太大。

此刻灯火通明的大门口,天宝阁的伙计正在满面笑容的向内迎客。

但和季博常不同的是,他们穿的都是便服。

其实季博常的雍律使袍服和便服也没啥区别,这玩意本身就不是官袍制式。

而且雍律使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估计现在还能认出雍律使袍服的少之又少。

马车停好,季博常抱着厚厚的雍律带着季宝盖朝着天宝阁大步而去 。

“请留步,天宝阁只招待贵人,请出示请柬。”

毫无意外的,季博常被大门口的伙计拦了下来。

能来天宝阁都是官老爷,在帝都之外任职的官爷偶尔也会出现 ,所以门口的伙计说的还算客气。

看着对自己笑着伸手的伙计,季博常拍了拍抱在怀里的雍律开口回道。

“没有 。”

这两字一出,伙计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 。

若不是吃不准季博常的身份 ,光凭他这副打扮就把他哄走了。

屎绿色的袍子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书册,哪个出身贵富之家的公子会是这副打扮。

而且屎绿色的袍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名贵面料,定是某个外地来参加科举的穷书生,想要到天宝阁碰运气来了。

就在门口伙计脸色冷下来的同时,天宝阁三楼一处雅间内,数名气质不凡之人正在饮茶交谈。

来天宝阁不穿官服,但每一个步骤都是严格按照官阶身份划分的,能登上三楼的都是朝堂大人物 。

“诸位,对这季家如何看待啊 ?”

说话的,是吏部左侍郎左奉节 。

这话问出 ,在场无人开口,十几息之后,一人才开口说道 。

“我并不相信季零尘真的投靠了圣上,但不得不防,可这季零尘之子昨日先是在右相府逗留一个时辰之久,随后又在左相府里用了午饭。”

话音落下,另一人接口道。

“而且他还医好了左相夫人的眼疾,如今左相夫人对其称赞有加很是喜爱。”

“莫要忘了还有灵妃对其的善意。”

“这季家子之前默默无闻,怎地突然之间成为了大人物们的座上宾,如今更被封为雍律使,这前后矛盾的身份实在让人看不透。”

待众人说完之后,左奉节放下茶盏缓缓开口。

“其实左相大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交好,但要敬而远之。”

这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看去。

“左大人能否再说的明了些。”

左奉节闻言微微一笑。

“交好 ,季零尘便不会乱咬,敬而远之,是为看清陛下究竟何意。”

众人闻言纷纷恍然,所以在这一刻他们定下对季家的态度。

敬而远之,毕竟现在这父子俩的杀伤力太强了些,若是谁这个时候不长眼跳出来,必会被这父子俩拎出来送给皇帝干掉。

狗屎弄脏了你的鞋 ,你若是和狗屎玩命只会沾你一身臭粑粑。

现在的季家就这德行。

而这话的背后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瓦解 。

“一月期限到,陛下一定会把季零尘捉拿下狱,届时我们所有人一起上奏求情的同时,再各自拿出一笔银子,不必太多,更不必达到三百万两之数。”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同时上奏并拿出家中之银用于赈灾,只要稍加宣传,百姓就会知道赈灾之银并非来自朝廷,而是群臣。”

“救灾民于水火的,也是群臣。”

“而那季零尘经此一事,便会真正的成为我们的一员,户部也再不是张白衣一人的天下,再谋共事便不会被束缚手脚 ,如此,一箭三雕 。”

哈哈哈....

“什么?”

“没有请柬就不能进?”

“那他怎么能进?”

看守大门伙计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

因为季博常手指的,正是天宝阁的熟客礼部员外郎周开作。

“周大人乃是礼部员外郎,正五品官员,无请柬也为天宝阁贵客。”

伙计说完,本是不予理会的周开作闻言,脸带讥诮的转头看向季博常。

“哪来的穷酸书生,乱棍打走免得惊扰了议事的大人们。”

说完,眼带无尽嫌恶的转头欲要迈步走进天宝阁。

而经过季博常的一闹,天宝阁的门口也是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于周开作一般无二。

“书呆子一个,也想来天宝阁寻求机缘,当真可笑。”

“你们看看他身上的袍子,屎绿色的 ,就这等布料低劣的袍子,怕也是他平日舍不得拿出来穿的东西。”

“看到他手里的书册了吗,估计是想用这个标榜自己学富五车,想要博得某位大人的招揽,这异想天开的模样当真滑稽,哈哈哈...”

在他们眼里,季博常这样的人连让他们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

说完之后,便相互笑谈的准备迈步走进天宝阁的大门。

可还未迈进天宝阁的大门,季博常的声音让他们的脚步一滞。

“请柬而已,拿给你就是了。”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物,看了一眼后微微摇头的丢在桌子上。

“嗳?我请柬呢?”

咣当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看清丢在桌子上的东西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

户部外事郎随身官印,从五品。

咣当又是一物被都在桌子上,户部观政郎身份令牌。

“嗳?我请柬呢?”

咣当,又是一物被出现在了桌子上。

吏部主事郎随身官印,从五品。

咣当,吏部观政郎身份令牌。

“嗳?我请柬呢?”

随手在袍袖里再次摸出一物丢在桌子上。

天宝阁的大门口很亮,亮到所有人都能看清那被都丢出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御”字,而御字的四周,还盘绕着皇家独有龙纹。

御赐令牌!

而且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御赐令牌!

懵了,所有人保持着转头的姿势,仿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的盯着那枚御赐令牌一动不动。

而就再他们被这枚令牌震惊到喉咙不自觉滚动的时候 。

季博常的声音再次响起。

“嗳?我请柬呢?”

咣当五连响之后,季博常伸手拔出别在后腰,上可监皇族子嗣,下可督察文武百官的戒律尺拍了拍自己的靴子 。

“唉,原来我没有请柬。”

“宝盖啊,收拾东西回家,咱没请柬资格又不够,进不得这天宝阁的大门。”

说完,转头就走 。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周开作,他不认识季博常,雍律使很久没有出现了,这也让他一时没认出来那屎绿色的袍子

正是雍律使独有的袍服。

但其他东西都认得啊,尤其那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更是看的真切。

这哪是前来碰运气的寒酸学子啊,这是实打实的瘟神呢,敢让他在这卷了面子明天搞不好就会人头滚滚。

几步挡在季博常身前,随后随后双手作揖弯腰施礼。

“下官礼部员外郎周开作,见过季大人。”

其他人也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他们也不认识季博常,也未曾亲眼见过雍律使的袍服。

但季博常这个名字,他们无人不知。

随后哗啦啦一群人来到季博常身前,同时弯腰施礼。

一个无品无级的雍律使不值得他们弯腰,哪怕两个从五品的官职也不值得。

但能随意出入右相府邸,能在左相家里用饭,能得灵妃善意,并被皇帝亲自下旨册封雍律使的季博常,值得。

官场红人的标志,季博常占全了。

最重要的是,这位雍律使还是他妈季零尘那狗日的儿子。

这样的人,就问你怕不怕?

“诸位大人这是干什么,实在是折煞博常了。”

季博常说着,连忙伸手去扶对自己施礼的众人。

见到季博常这副模样,众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暂时落了地。

无他,若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得罪了这位爷,那他爹一定会开咬的。

他爹咬完,他儿子就会去面圣,那皇帝正磨刀霍霍的时候,被咬的一定没有好下场。

要知道他这雍律使,可不是之前那些得不到丝毫证据只能口嗨的货色。

最让众人头疼的是,这狗日的有双相和灵妃娘娘加持,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就在季博常和众人假客套的时候,天宝阁的掌柜小跑而来 。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小人略备薄酒,望季大人赏脸。”

看着这个身材臃肿的天宝阁掌柜,季博常微微一笑。

“不了,没有请柬不能坏了规矩,明日问问我爹能否为我得来一张请柬,到时再与诸位大人畅谈一番。”

说完,转头就走。

这下可让天宝阁的掌柜慌了神,季零尘对天宝阁门清的很 ,因为其内很多东西他都亲自参与过。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儿子被挡天宝阁大门之外 ,那第一个开咬的很有可能就是天宝阁。

这样的风险他赌不起,而且阁内的大佬们已经交代了下来。

这个时候绝不能触怒季家父子。

“大人大人...大人息怒,实在是下人们不识得大人真面目,还望海涵,海涵呢。”

说完,对着一旁一辆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马车一指 。

“大人放心,您的车马财物小人一定帮您照看好 ,大人放心便是。”

看着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看着几个大汉正在往马车抬着两个大大的箱子 ,季博常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坐坐 ,顺便和诸位大人们亲近亲近 。”

“是是是,大人快请,快请。”

看着在前面为自己引路的胖子掌柜,季博常的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胖子不简单。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里子面子都有,这种人的城府深得吓人。

一走进天宝阁,季博常的眼睛也是一亮。

他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封建社会奢靡的一面。

没有电灯却灯火通明,脚下铺着名贵松软的地毯,穿梭侍奉的皆是二八少女。

而且穿着清凉到近乎违禁的地步,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私密,更是让人向往不已。

胖子掌柜也是隐晦的告诉季博常 ,这些侍女就是给大人们准备的。

只要季博常想,就是全部拉去大被同眠也无不可 。

季博常抬手搓了搓下巴,委婉的拒绝了胖子掌柜这个诱人的提议,毕竟他今晚来天宝阁不是为了哼哼哈嘿的。

现在自己和便宜爹的脑袋随时都有搬家的风险,但以后嘛...桀桀桀...

二楼,一间很大的厅堂之内。

季博常和厅堂之内的官员们相互客套见礼,一派其乐融融之相。

二楼这间大厅名为易宝厅,就是相互拿出彼此价值不菲的宝物匿名出售。

说白点就是这些官员们相互销赃洗白的地方。

易物,天宝阁抽佣金一成,售卖,抽佣金三成。

大雍遍地是贪官,收了宝物留在手上那就是物证,卖出去换了银子那就是空口无凭了。

而且这所谓佣金也是变相的保护费,哪天事发定有人保你。

看着眼前大批摆在大厅中间的宝贝,季博常再次搓了搓下巴。

这帮狗日的真把贪污玩出了花,贪来的东西大家相互一转手性质就变了,而且一人犯事所有人同时力保证其清白。

怪不得一路杀上来的皇帝拿这些狗日的没办法。

因为你不能把他们全部杀绝吧。

很明显,今天的主角是突然杀出的季博常。

所有人都想交好,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以免成为第一个被咬的人 。

季博常也是来者不拒 ,非但和上前攀谈之人相谈甚欢,更是打听清楚这些人的官职和姓甚名谁。

随后,易宝厅迎来了最高潮的部分。

估价。

东西不记名的摆在那 ,看好了给出合适的价钱,然后在天宝阁的操持下完成后续交易。

很简单的流程,但交易的数额却能惊掉人的下巴。

“季大人好眼力,这尊山人垂钓玉雕乃是取材西域丰田玉,经由玉雕大师历时三年打造而成,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天宝阁的掌柜对着季博常介绍着眼前的玉雕。

这尊玉雕是用一大块玉石雕琢而成的 ,山峰翠柏,再加湖泊山人垂钓取的都是玉石原色 。

惟妙惟肖,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嗯,果然是好东西啊,但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说着,对身后的季宝盖伸手一指。

“他是此中高手,就让他来看看吧。”

这话让天宝阁的掌柜一愣,其他大厅之内的官员也是看向了走上前来的季宝盖 。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下人,手里还拿着一叠纸张,看墨迹应该是写满了东西,就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季宝盖把那叠纸胡乱往怀里一塞 ,随后认真的上前打量着眼前价值连城的玉雕。

看了足有十几息之后,季宝盖抬头看向季博常。

“少爷,是好东西。”

“能值一百两。”

季宝盖这话一出,整个易宝厅都是瞬间一静 。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这座精美玉雕必然价值连城,可这狗日的下人却说能值一百两。

而且说出一百两的时候,脸上还有着极不情愿之色。

仿佛出价一百两,都是看在天宝阁的面子上给出的。

胖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这位小兄弟,你说...这价值连城的玉雕值多少?”

他刻意带上了价值连城四个字,因为在他的估算下,这尊玉雕最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

季宝盖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随后给出确切的答案。

“一百两。”

一根手指竖起,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圈。

“最多一百两。”

他再次重申。

“不可能,这乃是取材西域上等丰田整玉雕琢,莫提这事出自蓝田大家之手,哪怕出自不知名的工匠之手也最少价值五十万两。”

“你休要信口雌黄。”

一人怒气冲冲站出,对着季宝盖大声怒斥。

这人,季博常知道,刚刚和自己打招呼里的就有他 。

礼部员外郎之一,谭继坤。

礼部左侍郎,是他的姐夫。

谭继坤真的怒了,这尊玉雕乃是镇守蓝田道的一位将军孝敬的,今日拿来的主要目的并非售卖 。

而是要送给吏部侍郎左奉节的。

刑部侍郎被罢官下狱,若是能凭借这尊玉雕博得左奉节的欢心,那他这个礼部员外郎便有成为刑部侍郎的可能。

如今这精挑细选的礼物,被一个下人贬低为只值一百两,他如何能够不怒。

莫说是他,在场之人也皆是心生怒气。

这等场合本就不该有下人存在 ,但他是季博常带进来的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尼玛一个下人,非但口出狂言还竖起一根手指眼带不屑的比比划划,我们所有人都说这尊玉雕价值连城。

可你说就值一百两,合着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傻逼是吧。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狗日的下人非但没有被谭继坤的暴怒吓到,反而他也瞬间暴怒而起 。

“我信口雌黄?”

季宝盖一声怒喝随即迈步来到谭继坤面前,唰的一声掏出慌乱塞进怀里的那叠纸张。

翻出一张来哗的一声在谭继坤的面前展开。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这玩意根本不是玉,而是一块很像玉的石头。”

“一块石头给你一百两,你还在这狗叫什么?”

一个下人拿着一张纸近乎贴在了礼部员外郎的脸上,并嚣张的问五品官员你狗叫什么?

这事很惊世骇俗,但更惊世骇俗的是,谭继坤在季宝盖展开那张纸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无血。

因为季宝盖手里那张纸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雍盛六年九月初七,蓝田道天水州守将刘震恶送上山人垂钓玉雕一尊,为求当时身在蓝田道视察的礼部侍郎 ,为其掩盖杀良冒功一事 。

于玉雕同时送上的,还有西域珍珠金器十车,异域女子二十名,骆驼百峰,名贵地毯三百张....

官员功绩审核经由吏部和礼部,最后由左相上呈皇帝御批 。

但赏赐的钱,得经由户部。

作为雁过拔毛的户部右侍郎,季零尘对这件事知之甚清。

因为这赏赐蓝田道天水州守将刘震恶的钱根本没出帝都,直接被季零尘联合六部的人原地就给分了。

那刘震恶收到的只有一道褒奖圣旨,但他敢龇牙吗?

他不敢。

那现在的谭继坤敢龇牙吗?

他也不敢,这件事只要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就是直接的抄家灭族。

“你...说的对!”

谭继坤一把抢过面前的那张纸,咬着后槽牙对着季宝盖说了一句话退向人群之后。

“既然这玉雕...这石头是谭大人带来的,宝盖啊,一百两可不行,我与谭大人一见如故,加二十两吧。”

“好嘞,少爷。”

季博常脸上的笑意很阳光,说完之后直奔下一个宝贝而去。

“宝盖啊,你帮少爷掌掌眼,看看这件东西是个什么价。”

季宝盖闻言,把手里的那叠纸张随意往桌子上一丢,然后还是像模像样的开始查看宝物的价值。

而在场的众人,也是看清了那叠纸张上所写的内容。

全是在场之人贪污受贿的详细经过。

“少爷,这幅画可是好东西啊 ,如果小的没看错,这应该是前朝大家前道子的真迹,应值五十两。”

“那再看看这个。”

“这对镯子可是好东西少爷,如果小的没看错,这应是前朝公主下嫁时的嫁妆,而这对镯子取的是海底墨玉雕琢而成,传说冬暖夏凉有延年益寿之效 。”

“嗯,也能值个五十两。”

主仆在估价 ,众官员在忙着翻找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

估价完成,纸张也被全部瓜分。

在胖掌柜看来价值百万两的宝物,最终被季宝盖以一千两不到的价格估算完毕。

所有人也在这一刻知道,季博常今日根本不是来交好的。

他是来明抢的。

穿着雍律使的袍服,后腰上别着上监皇族,下督群臣的戒律尺,怀抱雍律,随身带着一堆官印,其中还有一枚可随意出入皇宫的御赐令牌来明抢。

你可以不让我抢,你甚至可以报官。

但如果是那样 ,那些纸张就不是被丢在天宝阁的桌子上。

而是皇帝的桌子上。

我很民主,你自己选?

能在官场上混的没有傻子,所有人都明白了季博常想要干什么。

但他们能做的,只有忍。

忍着眼泪,忍着愤怒,忍着心头滴血的剧痛接过季宝盖递过来的银票。

胖掌柜也得到了三百两的银票,因为季博常笑着告诉他 。

“规矩我懂,天宝阁也不容易,这三成的佣金我一分都不会少。”

易宝厅的气氛,再无刚开始的其乐融融,每个人看向季博常的眼神也是各不相同。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受害者。

一名伙计快步走到胖掌柜身后附耳说道。

“楼上大人有令,不得激怒季家子,任其将东西带走便是。”

胖掌柜闻言点头,既然大人物吩咐了 ,自己照做就是了。

可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季博常淡淡的话语却宛如闷雷般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唉,这些东西我是真的喜欢,但如今的季家已被陛下盯上,若是拿回去定会遭到陛下彻查。”

“既然拿不回去,那就在这里卖了吧。”

所有在场官员的脸色顿时一变。

你这是明抢之后,又要高价卖给我们呢 !

明知道季博常就是要明抢之后,再把属于你的东西卖回去。

就问你买不买?

不买?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

你们这些东西都是尼玛见不得光的,准确点说,这就是赃物。

陛下正盯着我季家呢,你们要是不买,那我就只能带回去让陛下彻查了。

要是查出这些赃物从何而来,那到时候陛下提刀杀人的时候你可别怪我。

因为我 ,提醒过了啊。

“宝盖啊,诸位大人和我都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好朋友是要真心对待的,所以咱就不搞那套估价繁琐无比的事了。”

“直接明码标价吧。”

你听,他连装都不装了 。

“好嘞,少爷。”

季宝盖要来纸笔就开始标价,价格很公道。

每样东西只在真正价值的基础上增加了三成而已。

因为少爷说了,诸位大人都是少爷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要真心对待的。

“季...季大人,下官此次出门未带钱财,不如您这些宝物就暂且放在天宝阁 ,待下次您出手的时候,下官定然捧场。”

周开作对着季博常拱手,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这话一出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只要东西不流出天宝阁,那就不怕被皇帝发现 ,他们也能避免被季博常再劫一次。

以后这季博常,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无妨,我说过了,我和诸位大人一见如故 ,今日未带银钱也不怕 ,明日我到诸位府上走上一圈便是。”

说完,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

“我这人无甚优点,但不愿麻烦别人算是一个。”

“这些东西是我的,留在天宝阁只会给掌柜的增加麻烦,我派上几辆马车多走几趟就是了 。”

“听闻黑龙甲之人杀伐最利,但也最是热心肠 ,能帮瞎眼老人打水,那想来也能来帮我连夜搬东西回季府。”

这话一出,满屋皆静。

黑龙甲,皇帝豢养的杀才,行踪诡秘飘忽不定,而且专盯文武百官。

如果这些东西被黑龙甲得了,还不如找根绳子自己了结的好。

最起码能死的痛快些。

要是落在黑龙甲那帮变态的手里,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季博常认识黑龙甲的人吗?

不认识 ,但他吃准了这些人不敢赌。

不敢赌自己是否能搭上黑龙甲,更不敢赌黑龙甲的人是否真的会热心肠,大半夜的帮季博长搬运东西。

所以这劫中劫,他今晚是劫腚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季大人了。”

周开作是会做人的,既然躲不过被劫第二次,那就做个被劫里的积极分子。

最起码这样,能给季博常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

明码标价卖的就是快 ,不出一刻钟,季宝盖怀里的欠条总额就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四十万两之巨!

这种来钱的方法可比贪污来的快多了。

“掌柜啊,天宝阁的规矩咱懂,三成佣金对吧,但现在我还没拿到现银,要不,欠条分你一张?”

看着眼前依旧笑的十分阳光的季博常,胖掌柜连忙摇头。

“季大人这是哪里话,您今日能来已是我天宝阁幸事,哪里还能收您的佣金.....”

他话还未说完 ,季博常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好,以后咱们多多亲近亲近便是。”

这话让胖掌柜猛然一愣。

多亲近?

你还要来?

“诸位大人,夜已深,博常家教甚严就不再逗留了。”

“明日....”

“季大人放心,明日我等定然将银钱奉上,哪敢劳烦季大人亲自跑上一趟呢。”

“是啊是啊,明日我等便差人将银钱奉上。”

众人的态度让季博常笑的更加灿烂。

“既如此,博常便先告辞了。”

说完,带着季宝盖便是转身出了天宝阁。

坐在胖掌柜给的马车里,季博常打开那两个放在马车里的箱子看了一眼。

白花花整锭的银子整齐排列,两大箱子,足有万两之数。

御书房。

雍盛帝放下手里的密信之后,脸上也是出现了复杂之色 。

天宝阁的存在,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知道却动不了,也不能动。

动了,最后也只会杀掉一批替死鬼的小人物,紧接着还会出现第二个天宝阁。

而且朝臣对他将会更加的警惕,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布局。

但这个自己都是束手无策的天宝阁,竟是被一个少年人折腾的乌烟瘴气,空手套白狼的讹诈走了百万两之巨的白银。

这太离谱了,也让他很是满意。

封赏季博常就是为了让季零尘投鼠忌器,但这个本是附带品的季博常却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好一个狐假虎威仗势压人,从这点上看 ,这季博常比其父更懂审时度势。”

老太监刘崇禄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

“估计帝都以后再有人说出那句,嗳?我请柬呢,守门迎客之人定会转头就跑,前去寻自己的主家前来。”

“哈哈哈....”

看着哈哈大笑的陛下,刘崇禄也是微微一叹。

自登基后陛下基本没有这样笑过了,而最近两次大笑皆因那叫季博常的少年而起。

而能让陛下如此大笑 ,那位少年注定未来的路不会平淡。

“但这还不够。”

雍盛帝说完,伸手对着一旁高高摞起的奏折一指。

“西南大旱,朕早朝问计百官无人应答,可在朕要处死季零尘后,文武百官皆是上奏求情。”

“如此攻守同盟 ,一个天宝阁讹诈远远不够。”

“而这季博常所行看似嚣张无脑,实则这应该是他精心准备过的,他那下人怀里所揣纸张,和易宝厅里的官员数量正好对应,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说着,雍盛帝鼻中轻轻一哼。

“而且他所讹诈的官员皆是五品以下,这也是他精心策划过得,只得罪五品以下官员,既能在一月之期前筹集到赈灾之银,又能不触及朝臣集团真正的利益。”

“当真好算计。”

随即对着刘崇禄一挥手。

“拟旨,运河溃堤,工程贪腐,户部右侍郎季零尘难辞其咎,捉拿下狱等待彻查。”

“另,责雍律使季博常接任赈灾司司首之职,负责筹集西南赈灾之银,并彻查运河贪腐一事,限期一月。”

“若违,诛九族!”

“少爷,我表现的怎么样 ?”

“嗯,整挺好。”

“那咱们明天再来一回,就能筹集够赈灾银子了。”

听着季宝盖之言,季博常微微摇头。

“不可能了,有些事情只能做一次,下一次再做就起不到效果了。”

季宝盖不明白 ,季博常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

新马车很舒服,速度也比之前的马车快得多。

但比季博常马车更快的,是圣旨。

季博常刚刚回到季府,新的圣旨便到了。

便宜老爹再次被带去了天牢,只不过被带走之前,官差允许父子俩进行短暂交谈 。

“儿啊,你做的任何决定爹都支持 ,但你要记住一点,切不可大意,更不能轻信。”

“如果时机成熟,不要管爹,用最快速度去往无忧州。”

坐在大堂里的季博常眼内闪过一丝精芒,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他和老爹一起商量后制定的。

他们父子俩已经被盯上了,皇帝,群臣全在盯着他们。

这样的局势下再想骑墙头观望已经不可能了,皇帝不允许,朝臣也不允许。

可一旦选边站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父子一起被暗中干掉都是有这很大可能。

而天宝阁内的事情被皇帝知道后,一定会想办法将季零尘关押起来,以此控制季博常。

想要控制季博常,季零尘就是安全的。

而投鼠忌器的则变成了朝臣,杀了季博常就会激怒季零尘,这个结果他们不想看到。

季零尘在皇帝的控制下,那朝臣想要除掉季家就有了顾虑 。

季家父子,也能从这个漩涡里慢慢爬出来,为以后做准备。

这个主意季零尘一开始是反对的,因为这样做季博长将会被卷进朝堂争斗之中。

但现在的季博常根本走不掉,而季博常也不会丢下便宜爹一个人去无忧州。

而自己留在外面的处境,远比便宜爹好得多。

最起码自己的金钟罩就比便宜爹的结实,双相Buff在身,又有老爹的威慑力存在。

只要运筹得当,不是不能绝地翻身。

有的时候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反而会死的更快。

这是季博常从曾国藩大老爷那学到的东西。

但现在有些麻烦的是,老爹再次被带进天牢,今晚讹诈来的钱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到手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皇帝用意的。

看来明天自己不可避免的要上演暴力催收的一幕了,这样也好,把自己时时刻刻放在明面上也是一种护身符 。

“少爷 ,老爷不会有事吧?”

柔柔弱弱的春草一边帮季博常洗脚,一边眼带担忧的问道。

“应该...死不了。”

很明显,季博常的回答让春草眼里的担忧更浓。

织夏则是脸带怒气的不满嘟囔。

“那皇帝也太不公平了,隔几天就把老爷下狱,好似这大雍律典只是针对老爷一个人似的。”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随即伸手在蹲着为自己洗脚的两女脑袋上拍了拍。

“这世间的公平啊,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公平也从来不是弱者能够拥有的东西。”

说到这,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

季府不算小,三进的院子但人口却很少。

季宝盖名义上是自己的小厮兼书童 ,但在季博常接收的记忆里,这狗日的从来就没见过他读过书。

门房是他爹,叫季豕。(shi三声)

豕就是猪的意思,意为自己是季家养的家兽,也是以奴自称之意。

豕加宝盖就是家。

意思也很简单,季家就是他们的家,所以他儿子叫宝盖。

季豕从来都是一副弯腰点头笑呵呵的模样,哪怕季零尘每次添加衣物都会为他准备相同的一套。

可季豕明明衣衫布料极为华贵,却依然一副老农的土鳖模样。

对自己永远是跟在身后弯腰小跑的嘟囔:“少爷啊,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去给您准备饭菜。”

除了这两父子之外,就是眼前为自己洗脚的春草和织夏,后厨掌勺的明哥和明嫂。

最后就是那个自己所谓的三舅,车夫老吴。

除了这七个人之外,剩下的就是自己和便宜爹了,连一个护院都没有。

这很危险啊,要是突然来个刺客那不是被轻易灭门了嘛。

季博常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据说是生前身的时候难产一命呜呼了。

而从小季博常是被明嫂带大的 ,明嫂很漂亮,头上包着头巾,腰间扎着长长的围裙。

就是有点胖。

前身印象最深的就是明嫂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过来将他抱起哄他睡觉。

而明嫂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梨木香 。

明哥很高很瘦,为人憨厚话不多,但烧菜又快又好吃,就连季零尘都说过,明哥的手艺和皇宫御厨都是有的一比。

想到这的季博常突然觉得,自己貌似得找几个护院回来了。

但是又能打还能信得过的护院,去哪找呢?

谭继坤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今晚本是他欲要献宝争夺刑部侍郎的关键时刻。

但这关键时刻却是突然杀出一个季博常 。

一个黄口小儿非但毁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献宝,更是被当众羞辱。

尤其那张写满自己罪状的纸张,更是让他如鲠在喉难以入眠,奈何自己被季博常拿捏的死死的,根本不敢忤逆了那黄口小儿。

可就在他敢怒不敢言之时 ,他得到了季零尘再次被捉拿入狱的消息。

“哈哈哈...天助我也,定是那黄口小儿在天宝阁狐假虎威之举激怒了圣上,既如此,那我就送你这黄口小儿一程。”

随即找来自己重金豢养的护院头领:“杀季博常,找出季家藏匿而起的六部官员罪证。”

季家之所以这般无人敢惹,究根结底就是季零尘手里捏着大量官员贪腐的证据。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那些证据,无论是将这些证据交给其他大人还是捏在手里。

自己的官场之路一定平步青云,区区刑部侍郎已是不在话下。

雍律使?

大雍历史上无声无息死掉的雍律使还少吗?

月黑风高夜,杀人夺宝时。

漆黑的夜色里,数道身穿夜行衣袖藏利刃之人,对着季府快速而去。

俯身在季府后院围墙之下,领头之人对着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 ,随后数人瞬间分开 。

领头之人脚下一动,越过围墙直奔季博常卧室的方向摸了过去。

杀光季府所有人 ,随后翻找藏匿而起的罪证 。

如此,他将不再是护院,而是会得到梦寐以求的官身。

ps:看到最新章节的大老爷们记得点一下那个屎黄色的催更按钮,催更决定网站给量的重要数据,也决定一本书能否写长,现在是在更新另外一本,估计过几天另外一本完结,到时候这本的更新量会提上来。

有想对作者说的打在书评区,段评是读者大大们交流消遣的地方和作者无关的!

想插一下嘴都没地方插 ●▂●

无灯,无守卫。

领头之人不屑一笑,这样的地方杀人简直太过容易。

若是之前知道这季府是这般模样,他都不会选择蒙面前来 。

因为他最喜的,就是在人死之前让对方看清他的脸。

看清了自己的脸却没有任何报仇的能力,他就要对方带着恐惧和绝望死去。

虐杀,从来不止肉体摧残,心理摧残才是最可怕也最有成就感的。

他不再隐匿身形,也不再可刻意放轻脚步。

没必要。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这季府的人能发现自己,那样,也省得他一个一个去找 。

他讨厌麻烦,尤其是季府这等毫无挑战的任务。

季博常的房间很好找,因为大雍官员的宅院都是制式的,尤其季零尘入狱,夫人过世,少爷的房间就更好找了 。

随意迈步上前,随意的就像漫步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样。

来到门前的时候,他甚至还叹了一口气 。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真的很无趣。

或许,待会逼问他那些罪证下落的时候 ,会让这无趣变得生动一点吧。

手腕一翻,尺长匕首插进门缝之中,只要挑开门闩,那这叫季博常的纨绔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他曾经在一个时辰之内屠掉了一个村子的人。

再精密的门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而他现在想的是,要用什么样的逼供之法才能让这枯燥的任务更有趣些。

在那季博常的注视下抽出他的大筋?

不行,那样太血腥了些,不是他害怕血腥,而是这样的死法一定会引起官差的注意。

尤其是黑龙甲的注意,那样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那就捏碎他的骨骼吧,先从掌骨开始,一根一根的捏碎,如季博常这样的纨绔定会受不了这样的酷刑。

一定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秘密,也会在极度恐惧中被吓死 。

就这么定了吧。

唉,这帝都的确繁华无比,但忌讳太多,就连杀个人都要这般束手束脚,远不如自己行走江湖时来的痛快 。

吧嗒,一声轻响在小院中响起。

但,这不是门闩被匕首挑开的声音,而是下巴被瞬间摘掉发出的轻微脆响。

领头之人的眼睛瞪得滚圆,眼内满是不可言状的极度惊恐。

因为就在刚刚,一个人影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侧,瞬间摘掉他的下巴,随后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些年闯入季府的人不计其数,但像你这么弱的还是第一次见。”

领头之人已经恐惧到了极致,那人只是掐着他的脖子,可他却像是被卸了全身关节一样,连动动手指都是做不到。

而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看清了出手之人。

一个身上穿着华丽袍子,却还是一副老农模样的老者。

季府门房,季豕。

“少爷睡觉最忌讳被吵醒 ,从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若非怕吵醒了少爷,在翻墙的那一刻你就死了。”

这是领头之人听到的世间最后一句话,因为在被掐着脖子走出季博常小院的那一刻。

他全身的骨骼被同时碾碎,就如他要虐杀季博常的方法一模一样。

偏房,位于季博常的小院和季零尘的小院中间位置,这是春草和织夏的房间。

三名蒙面之人刚刚靠近偏房,一道残影骤然一闪。

而那三名蒙面人也是同时停在原地不动,脖颈间出现了一道淡淡血线。

三息之后,血线骤然放大,鲜血迸射间倒地气绝。

“知道少爷从小便是晕血,你还偏要用这样的方式出手 。”

春草一边埋怨,一边提着水桶抹布准备收拾地面的血迹。

织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每次都是我出手,还不是因为你杀人的方式比我更血腥,再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就是了 。”

春草打了水之后,对着后厨的方向看了看,织夏一把夺过水桶催促道 。

“快点收拾睡觉吧,莫说只有三个人去了后厨,就是三百个都不会有一个活口 ,你怕是忘了那里住的是谁?”

说到这,织夏猛然转头看向春草。

“不对啊,少爷从小晕血,可前几日却一连斩杀十余人.....这...”

翌日清晨,季博常起床之后揉了揉眼。

他总觉得昨晚房间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刚走出房间,柔柔弱弱的春草和更加开朗些的织夏,便是开始伺候他洗脸刷牙。

脸是春草给洗的,洗的可细致了,牙是两人一起为他刷的,这让季博常想起了前世给宠物狗刷牙的样子。

对于这种伺候的方法他拒绝过,但向来柔柔弱弱的春草却是极为认真的告诉他。

少爷的脸,从小就是由我来洗的,是少爷嫌弃春草了吗?

其实季博常更想说的是,洗澡的时候你陪着少爷就行 了,洗脸真不用。

但那张委屈柔弱的小脸,让季博常直接败下阵来 。

得,那就做个极致享受的保护废物也好。

季府还有个和其他官老爷家不同的地方,早饭都是在一起吃的,据说这是便宜爹定下的规矩 。

“老吴呢?”

坐下吃饭的季博常发现车夫老吴不在,随即对着季豕开口问道。

“哦,昨夜发现府里有几块烂肉,老吴赶车去城外丢了,免得害了少爷的胃口。”

看着一脸憨笑的季豕,季博常无奈的皱了皱眉。

“烂肉而已 ,干嘛要丢到城外去,这一来一回都快中午了 ,按着老吴那抠门的性子,定是早饭都舍不得吃。”

季豕闻言也是咧嘴一笑。

“老吴虽抠门但心善,他说城外乱葬岗的野狗快要饿死了,丢去几块烂肉也好救济一下那些野狗。”

“爹,这个我知道,佛经上说万物皆生灵,救生灵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季豕闻言欣慰的夹了咸菜放进季宝盖的碗里。

“我儿大才,不愧是跟着少爷读过书的人。”

而明嫂则是一脸嫌弃的走过来,在季宝盖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

“跟少爷读书不见你用功,抢少爷的吃食你倒是眼睛瞪得溜圆。”

在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季博常的碗里后,明嫂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老吴办事越来越墨迹了,观天色他回来怕是要中午了,如今天气这么燥热,怕是后厨的那几块烂肉又要熏到人了。”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

府里,什么时候这么多烂肉了?

季府管钱的是春草和织夏。

侍女管账这事在别人家里那是不可能的,但季府向来如此。

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两箱银子,就已经给了春草 。

“豕叔,今早可有人过来送钱?”

“没有 ,昨夜少爷叮嘱后,老奴特意提前半个时辰打开府门,可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有。”

季博常闻言点头。

“看来是得到风声想反悔啊,正好我还想着怎么把事闹大一点,那就从讨债开始吧。”

季博常昨天就想把动静闹大,但奈何昨天那帮狗日的态度太好了些。

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

动静闹大,皇帝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干活,便宜老爹的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伸手拿过那堆欠条,季博常直接选中其中一个倒霉蛋。

谭继坤。

没理由,单纯觉得这逼和自己有缘 。

季博常没有坐马车,也没有直奔谭继坤家去讨债。

而是先奔右相府。

自己是户部员外郎,每日去请个安,顺便汇报一下工作,这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至于自己每日前去相府请安别人怎么想,那关季博常什么事?

我不单每日要去右相府请安,我还要每日前去探望左相夫人呢。

时间允许我还会留下吃顿饭,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红蓝Buff这东西就要经常刷,这样才能保证经济够高,经济够高逮着脆皮直接瞬秒。

主打的就是一个猥琐。

“晚辈博常,见过前辈。”

面对右相府的老门房,季博常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季公子不可如此多礼 ,您现在已是官身,老朽只是个门房而已 ,于礼不合。”

季博常上前扶住欲要回礼的老门房,顺便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忠孝礼仪,这是文圣之言,晚辈给前辈请安合情合理。”

这话让老门房呵呵一笑,对于那塞过来的银票也并未拒绝。

身为右相门房,只要他想,送银票的人能够排出二里地。

收下季博常的银票,单纯是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很讨喜。

这很重要。

“晚辈博常 ,给右相大人请安。”

他说的是晚辈而不是下官,这里面的区别很大,张白衣并没有纠结他的称呼,而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昨夜去天宝阁了?”

“是,卖了点东西凑了点银子,本来想把银子拿来送到户部解右相大人之急,但那群官员出了门就不认账,说好了今早送钱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讲信用的 。”

这话让张白衣的眉头微微一挑。

“你是说,那些银子是要全部送给户部的?”

季博常闻言起身回道:“只能送户部一半,另外一半还有他用。”

张白衣闻言端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作为大雍右相,双巨头之一,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季博常的弦外音呢。

这小子又是来借势的。

借自己的势去讨债,准确的说,是以势压人强行逼债。

这一点,和他那个倒霉爹贪完钱给自己送来一部分一毛一样。

但现在户部穷成这样,他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放下茶盏之后,张白衣给了季博常答案。

“帝都太大,让张栋在天黑之后去寻你,给你做个向导,免得迷了路 。”

张栋,右相府老门房的名字。

这位右相最信任之人跟随在侧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朝堂里的官员哪个不认识这位右相府的老门房呢?

而那句帝都太大,害怕季博常迷路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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