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夏阳是小说《都重生了，还不好好搞钱？》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都重生了，还不好好搞钱？》的章节内容
“肖瑶，昨天下午给你的方案做好了吗，客户急着要。”
部门经理板着脸，踩着小高跟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肖瑶在关电脑，出声。
肖瑶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又四顾扫了下到了下班时间，还依然坚持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的社畜们。
肖瑶打着哈哈，扬起笑，“没呢，昨天下午才给我的，没这么快。明天吧，明天我。。”
“No。”不待肖瑶说完，经理敲了敲隔板，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客户刚刚给我信息了，他急着要。你今天辛苦一下，晚上加班做出来。”
肖瑶起身，笑着商量，“晚上有事，和人约好了。正常做这种方案，加班的话至少也要三天的。这样，晚上回去我再思考思考。”
经理瞥了肖瑶一眼，“晚上加班，留在公司思考。”
经理这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让肖瑶有点来脾气了。
这一天天的加班，没完没了，她还不如生产队的骡子。
更可气的是累死累活，还没有加班工资，每次都只给调休。
调休的时候更烦。电话邮件不断，还得处理，不如不调休。
肖瑶想到晚上真的有事，压了压脾气，语气恳切，“真的约了人，经理。明天上午吧，我争取明天上午做出来。”
肖瑶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给足了经理面子了。平时加那么多班，这偶尔一次不加班，不至于非不同意吧。
经理脸上一点笑意没有，说话也呛，“约了人怎么了？发个消息说你去不了不会？工作重要是约会重要，没轻没重！”
办公室其他人的眼珠子偷偷往这里瞄了两眼，然后又偷偷转回去继续死磕手里的工作。
肖瑶觉得自己很失败，一个四十岁的人，还被小她好几岁的人当孙子训。
肖瑶不想忍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就不加班怎么了！这破班谁爱加谁加，反正我不加！”
旁边的人被吓得双肩一抖，随即小眼珠子转来转去，一边搬砖一边吃瓜。
“不加班是吧？”经理看着肖瑶皮笑肉不笑，口气里有威胁。
既然开了头，肖瑶才不怕她的威胁，爱咋咋地。
肖瑶扬起下巴，宁死不屈，“对！今天就不加班怎么的！”
经理没说话，转过身面对大家。
肖瑶最近看了不少爽文，忽然也想霸气一把，“谁敢逼我加班，我特么毁灭地。。”
经理冲着大家说，“大环境不好，公司决定裁员。公司需要服从安排的员工，这是底线，所以。。”
裁员？
肖瑶脸上发癫的表情僵住。
她之所以不怕经理，是因为在这里上这么多年班，她知道公司没有开除过员工。
可是一旦要裁员，动真格的，她就要掂量掂量了。
地球先别毁灭了，毕竟火星还没开发好不是。
“所以那什么，”肖瑶赶紧接话，立刻伸手打开电脑，施施然坐下，仿佛刚刚发癫的人不是她。
光滑细腻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倒腾，把键盘按的都快冒烟了，“客户急有急的道理，谁还没有个急的时候。今天必须加班把它做出来！”
经理穿着肉丝的腿消失在肖瑶的余光中。
肖瑶从屏幕前抬头，怒气中带着点无奈。
40岁的女人，五官依旧漂亮，但蹉跎的岁月给了她太多的狼狈。
肖瑶隔壁工位的赵姐探过头来，劝道，“哎呀，算了，小瑶。现在工作不好找，咱们又都这个年纪了，想跳槽能去哪。忍忍吧。”
赵姐比她大两岁，儿子都上初中了。
肖瑶咬着唇，眼睛盯着屏幕有些发呆。
“喂？你到楼下了呀。好的，我马上来。”
身后传来声音。
肖瑶靠着椅背转了个角度，看见新来的小姑娘背着包高高兴兴的下班了。
肖瑶蹙眉，“她不加班怎么没人说，我记得今天早上开会还说了她手里的项目很急的。”
赵姐手里赶着活，只说话没转脸，忙完了晚上她还要去接儿子下晚自习，“人家小姑娘孑然一身，又不拖家带口的，谁也奈她不何。”
肖瑶不干了，“那我也是孑然一身，不拖家带口，为什么我就会被拿捏住。”
赵姐呵呵一笑，一张37度的嘴，硬是说出了冷冰冰的话，“因为你穷。人家小姑娘本地人，家里四套房子，还有两套是学区房。我们上班是为了吃饭，她上班就图一乐呵，还比吗？”
肖瑶气呼呼的敲着键盘，“杀人诛心！”
肖瑶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上九点抵达聚会地点。
一堆开包间门，肖瑶就笑着抱拳，“各位，抱歉抱歉，公司临时有事来晚了。”
包间里的人酒足饭饱，正聚在一起聊天，看见肖瑶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哟，班长可算来了，大忙人啊，快来坐。”一个身材中等，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招呼肖瑶过去坐。
高中同学聚会，这几年倒是不常办了。
昔日的少男少女们都变成了略带油腻的中年人。
“瑶瑶，你怎么才来啊。”肖瑶旁边贵妇打扮的张菲菲和她说话，一身香奈儿闪瞎她的狗眼。
“公司临时有事，加了会儿班。”肖瑶解释。
张菲菲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工作的，你这么忙，挣得不少吧，一年有没有这个数。”
张菲菲伸出一个指头，那个指头上套着一个闪亮亮的鸽子蛋。
虽然平时见不着，但是都有联系方式，各自的情况大家多少都了解些。
张菲菲家以前是做面条的，一个老旧的面条机子，一家子人每天被白面粉弄得灰头土脸的。可张家就靠着那么个面条店，积累了原始资金，买了很多房子以后财务自由了。
上学的时候谁能看得起做生意的。那时候国营大厂才是人人羡慕的地方，而肖瑶的父母都是国营大厂的员工，让她那时候走路都是昂着头的。
肖瑶带着优越感过了那许多年快乐的日子，时至今日，肖瑶才觉得自己可笑的很。
肖瑶呵呵两声，恭维道，“我一个打工的有什么好羡慕的，哪有你潇洒。你朋友圈天天带我全世界旅游，还没谢谢你。”
张菲菲笑着摆手，“说笑呢。瑶瑶，在学校的时候我可羡慕你了。”
“你家条件好，那时候就你家有彩电，还有电话。”
“你呀，学习好人又漂亮，组织能力强，能歌善舞的，学校什么活动也少不了你，老师们都喜欢你。”
肖瑶知道张菲菲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张菲菲的实话在此刻更像一根刺，扎的肖瑶很疼。曾经她有多风光，此刻她就有多落寞。
肖瑶尬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你还记得。”
“是啊，”微秃的王强插了一嘴，脸上带着笑，调侃道，“班长，不怕你笑，我那时候就很喜欢你。”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的确，这句话就像个笑话。
当年，她怎么可能看得上又黑又瘦，成绩倒数的王强。
现在，大老板王强，身边的女秘书一个比一个年纪小，又怎么能看得上她。
肖瑶笑着转移话题，“大伟怎么没来，他不是聚会的组织者吗？”
“他啊，今天来不了了。”饭桌上的小胡开口。
小胡今天晚上应该没少喝，两颊通红，絮絮叨叨，“听说夏阳在母校有个剪彩活动，大伟就想去见一面。我跟他说，夏阳人家现在这个身份，是你能见的吗？果不其然，人没见着。这还不死心呢，又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夏阳晚上有饭局，颠颠的又过去守着了。”
“夏阳？”张菲菲和肖瑶同时说话。
肖瑶只是觉得夏阳的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张菲菲显然非常激动。
张菲菲紧紧抓着桌角问道，“小胡，你说的夏阳是最近网上特别出圈的那个上市公司的CEO吗？”
小胡点头，“是啊。他的科技公司嘛，这家伙在学校就。。”
“啊！”张菲菲一声兴奋的尖叫，吓了肖瑶一激灵。
张菲菲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指给肖瑶看。
她激动的连声调都变了，“夏阳！啊！夏阳！！瑶瑶，你看！！他帅不帅！！啊啊啊，他帅不帅！！！他在新品发布会上的这段视频在网上都传疯了，帅的浑然天成！成熟有风度，犀利又幽默，斯文又禁欲。听说他的身价可是万亿啊！！！我要疯了！！”
肖瑶也要疯了，因为耳朵受不了。没想到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也会悸动的像个少女，可怕。
肖瑶伸头看了眼张菲菲的手机屏幕，屏幕里的男人眉峰凌厉，目光微冷。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台上，举手投足之间从容不迫。确实是一个成熟睿智，风度翩翩的男人。
“小胡，你说大伟认识他？？？”张菲菲尖叫。
小胡懵懵的抬头，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肖瑶说，“班长，你不也认识他嘛。”
“夏阳是我们初中同学啊。”小胡见肖瑶没说话，提醒道，“他初三转学来的，你忘了？”
肖瑶的嘴巴张成O字。
她还和这么厉害的人做过同学？？离了大谱了嘿！
对哦，她和大伟，小胡除了是高中同学之外，他们还是初中同班同学。
可是对于夏阳的印象，肖瑶真的好模糊。
肖瑶脑袋里实在拼凑不出夏阳学生时代的脸，那点残存的记忆里，夏阳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张菲菲见肖瑶一脸呆滞的样子，也知道曾经她和夏阳八竿子打不着，今后更是和夏阳八竿子打不着。
张菲菲盯着小胡问东问西，企图了解一些私下里的夏阳。
小胡也不知道多少，毕竟夏阳和他们只做了一年的同学。
但是小胡记得初中时候的一件事。
他说有一次他们几个男生在聊结婚的话题时，夏阳说，他这辈子不会结婚。
“对对，”张菲菲激动地拍桌子，“夏阳有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调侃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太多了，一人应付一句，一天就过去了。他说他是不婚主义者，让大家不要为他费心了。”
“没想到夏阳初中的时候就决定不结婚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婚姻这么畏惧呢。”张菲菲母爱突然泛滥，叹息道，“好可怜，好想抱抱他。”
肖瑶被逗笑了，她真想说一句，身家万亿的大老板还需要你可怜？真是笑死人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叹息，“可惜了，挣这么多钱，一个人怎么花得完，谁能帮帮他？”
肖瑶也叹了口气，老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接近亿万富翁的机会，她却没有珍惜。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一定要和夏阳做好朋友，最好是生死之交那种，拼了命也要帮他把钱花了！
“来来来，不说了，现在大家都忙，聚在一起不容易。”王强举杯，对着饭桌上的所有人说道，“干了这一杯，让我们友谊长存！”
一杯烈酒下肚，肖瑶眼眶有些湿润。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肖瑶难得感伤起来。
四十岁的她，好像什么也没干成。
学历不高，工作挑她。到了四十岁还得看人脸色，为了生存只能忍着。
她喜欢孩子，想要有个家庭。可是因为被渣男耽误了最好的年华，她又不愿将就，只能单着。
父母是国营大厂的职工，曾经人人羡慕的收入，现在已经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了。
别人做生意的时候他们没做，别人买房子的时候他们没买，他们经历过遍地黄金的年代，但是他们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的父母一直都是保守的人。
他们一家守着唯一的一套老破小，把自己守的举步维艰。
其实说艰难，也到是没有那种程度，起码吃喝是不愁的，但也仅仅是吃喝不愁。
父母过得很节俭，他们这个年纪的很多人经常出去游山玩水，享受老年生活。但是她的父母却不是这样。
父母想着存钱，越多越好。为了他们自己养老，更多的是为了肖瑶。
他们知道肖瑶到了这个年纪不结婚，这辈子结婚的可能性很小了。他们不放心女儿，他们想多存一些钱给女儿养老。
奶奶九十多岁了，耳聋了，背弯了，眼也花了。奶奶时常笑着说，她年轻的时候就想坐一次飞机，她想，一辈子这么长，总会有机会坐飞机的。
可是她没想到，一辈子不长，她真的没坐到飞机。
肖瑶以前从没听过奶奶说想坐飞机，肖瑶说，奶奶，你现在也可以坐飞机，我带你出去玩。
奶奶摇头，像雪一样的白头发晃得她眼花，“不去啰，奶奶跑不动了，哪也不想去了。奶奶就想看着你呀，好好的。”
刚刚在聚会上没有落下的泪，此刻终究是落了下来。
肖瑶抽出一张床头的纸巾，按了按眼眶。
肖瑶不禁在想：
如果当初她在高中不谈恋爱，考上一个好的大学，那她的生活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当初她早一点和渣男划清界限，不在那段感情里纠缠，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如果当初她妈妈下岗的时候就下海经商，而不是重新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那他们家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拮据？
如果当初家里的钱去买了房子，而不是存在银行，那么大家是不是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惜的事，就是没有如果。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肖瑶一定要在那个遍地黄金的时代，狠狠挖它一桶。
“肖瑶，肖瑶，肖瑶。”
轻悄悄的呼唤在肖瑶耳边响起。
随即肖瑶感觉旁边有人在晃她的胳膊，可是她好困，就是睁不开眼。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又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铃声。
对，确实是铃声，不是手机铃声，是学校下课的铃声。
耳边的哄闹声骤起，像极了她上学时候课间的那种嘈杂声。
又有人来怕她，比刚刚用力，伴随着呼唤，“班长，班长，醒醒！”
班长？
肖瑶一下睁开眼睛。
她坐在教室里，周围全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走来走去，跑来跑去。
这不就是课间嘛，她在哪？
肖瑶从前到后把教室扫了一圈，睡眼惺忪的抓抓头。
嗯？
她头发呢？
肖瑶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短发？她多少年不留短发了？
“班长，你怎么这么困啊，上课都睡着了。昨天复习晚了吧。”坐在肖瑶旁边的女同学，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
她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颗糖果，递给肖瑶，“来，吃颗清凉糖。”
这个女孩看着似曾相识，肖瑶看到她眼角的那块青色胎记，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蒋露？”
蒋露眼睛睁大，眨了两下，不解地看着肖瑶，怎么肖瑶忽然不知道她是谁了。
但是蒋露还是点点头，说道，“是我，我是蒋露。肖瑶你怎么了？”
肖瑶懵了，这是梦吗？她梦到了二十几年前的蒋露？
怎么回事，不会是蒋露走了吧，托梦给她吧，呜呜。。
肖瑶一把搂住蒋露，呜咽起来，“蒋露，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呢？呜呜呜。。。”
蒋露比肖瑶还要懵，脖子被卡的有点不舒服，她挣扎了一下问道，“我去哪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班长，出来一下，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门口有个大嗓门往里吼了一嗓子。
肖瑶抬头，透过泪光，她看见门口那个膀大腰圆，他们班最高的男生，不就是大伟嘛！
这怎么一下还走两个？
肖瑶神情一滞，再转头，教室里的一张张面孔在她的记忆里渐渐鲜活起来。
体育委王晓刚，生活委陈婷，副班长李杰，最喜欢打小报告的宋文，小胡，高伟，赵雅，这不是全都在嘛！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然出现在肖瑶的脑子里。
她伸手打开铅笔盒，拿出里面的小镜子。
她犹豫了一瞬，然后把小镜子放在面前。
镜子里，是一个鲜活的少女。
皮肤白皙，清淩的眼眸，五官还未长开，带着稚嫩。不施粉黛的脸颊精致秀气。
这张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没有生活的磋磨，没有失望，没有懊悔，只有阳光和一往无前的朝气。
肖瑶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按住心脏，转头问蒋露，“今年是哪一年？”
蒋露觉得肖瑶今天很奇怪，但还是不假思索的告诉她，“今年？今年是1996年啊。”
1996年！
肖瑶瞬间泪崩。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1996年，她真的回来了。
肖瑶快乐的狂奔出去，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从梦中苏醒过来。
长长的走廊上到处都是穿着校服学生，笑着闹着。
“你是哪个班的，头发这么长，扣分！今天放学就去剪，明天我再来查！”
“你校服呢？啊？忘穿了？哪个班的，你们班扣一分。”
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教导处主任面色严肃，手里拿个小本子认真的记录。
同学们都怕他，因为他很凶，而且总喜欢神出鬼没的在课间巡查。
肖瑶一溜烟的从他身边跑过去。
“站住！”教导主任狂吼一声，把周围的学生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的看向肖瑶。
教导主任对着肖瑶的背影疯狂输出，“哪个班的？不知道在学校不能奔跑吗！你跑这么快撞着其他人怎么办？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受了伤是不是会影响。。”
“。。啊，肖瑶啊，呵呵。”
肖瑶停下来转过身，教导主任的脸立刻由黑转白，猛然换上了一副亲切的模样。
肖瑶露出笑脸，乖巧的解释，“对不起，周主任。刚刚班主任叫我过去，我有点着急，所以就跑了起来，我以后一定注意！”
“哈哈哈哈，”周主任笑声爽朗，满脸慈爱，“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快去吧，跑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着碰着自己。”
咦～
周围的同学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主任，真是双标。
周主任就是喜欢好学生，成绩好的，体育好的，有才艺的，只要能为学校争光的他都喜欢。
周主任对自己的双标毫不在意，肖瑶成绩好，会唱歌会跳舞会画画，为学校争得过不少荣誉，他当然喜欢。
肖瑶终于跑到了他们班主任办公室门口。
“报告！”肖瑶身体站的笔直，声音洪亮。
记忆里，从他们班到办公室没有那么远，可是今天，她似乎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办公室里有五张桌子，五个班的班主任都在这个办公室里。
每个桌上都是一摞一摞的作业本，老班从书堆里抬起头。
她们小时候，管班主任都叫老班。
“肖瑶来啦，快进来。”班主任曹老师是个毕业没多久的男老师，面容亲切的叫她进去。
“诶，来了。”肖瑶走到曹老师办公桌旁边，只见曹老师从两摞作业本里抽出两本放在桌上。
肖瑶低头看了一眼作业本上的名字，霎时僵硬。
夏阳！
“肖瑶，是这样。夏阳同学的腿不是打球摔伤了吗，他暂时来不了学校了。”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哪个同学家和他家靠得比较近，可以每天帮他把作业带回去。”
在肖瑶的印象里，已经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了。她不记得曾经夏阳腿受过伤，更不记得当时老师问她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难怪她对夏阳没有太多印象，夏阳本来就是初三转学来的，中途还受了伤，在家待了很久。
“老师，我去吧。”肖瑶立刻毛遂自荐。
“你去？”曹老师抬头看了看肖瑶，眼里有些迷惑，“我记得你家和夏阳家离得挺远的，你方便吗？”
“不太方便。”肖瑶实话实说。
“但是，”肖瑶又接着说，“现在是初三的关键时刻，时间对于每个同学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
“我是班长，应该为班级和同学付出更多。”
“而且我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我去的话，如果夏阳同学有什么问题，我也好帮着解答。”
肖瑶一脸义正严辞，正直无私的让人感动。
肖瑶倒不是作秀，只是她怕，这突然上赶着要帮一个男同学送作业，会引起老师的误会。
毕竟她们这个年纪，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肖瑶的这番话打动了曹老师，刚毕业的老师就是好骗。
曹老师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好样的，肖瑶！老师为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
出了办公室，肖瑶乐的一蹦三尺高。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重生了，那是在给她机会接近未来的亿万富翁啊！
感谢老天爷爸爸！！！
放学的时候肖瑶拒绝了要和她一起回家的几个好友，独自踏上了去夏阳家的征程。
重回90年代，一路上肖瑶看什么都新鲜。
不是很宽阔的马路上，汽车很少。一条马路不分自行车道和汽车道，没有各种左转右转道，也没有复杂的红绿灯。
那时候还没有电动车，走路的人，骑自行车的人都不用担心会从你身后忽然蹿出来什么车辆。
街边都是平房，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大型商场，没有各种饭店服装店饮品店。
路边的店铺很少，而且都显得很老旧。店里光线很暗，沉闷得很，店里卖些小玩意，没有什么新意。
肖瑶扫了两眼，里面有几分钱的洋画，弹子，皮筋，火柴，肥皂等等，几角钱的毽子，跳绳，纸笔，各种小零食等等，还有每家都要用的油盐酱醋。
看到这些，从现代过来的肖瑶肯定是提不起购买欲望的。
路边还有一个包子铺，肖瑶从店门口路过，霎时就被香味吸引了。
肖瑶停下来。
包子铺里架着个大蒸笼，上面热气直冒。
肖瑶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招牌，肉包0.5元，菜包0.35元。
“小姑娘吃包子吗？”店主见肖瑶停在店门口张望，笑着迎上来问了一句。
肖瑶点点头，这么便宜，感觉不吃都亏了。
肖瑶认真的把口袋摸了个遍。
很遗憾，没有钱。穷学生啊，救命。
肖瑶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呵呵笑了笑，坦诚的说，“忘了带钱了，下次来买。”
店主见面前的小姑娘长得清爽漂亮，让人看着就很喜欢，于是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来再给吧，想吃哪种，先拿去吃。”
肖瑶没想到店主人这么好。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毕竟也就5毛钱的事，她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
她后面每天都会来给夏阳送作业，会经常路过这里，到时候把钱给上就好了。
“那我要一个肉的，谢谢叔叔。”肖瑶乐呵呵的感谢。
店主拿了一个肉包递给肖瑶，笑道，“谢什么，一个包子。小姑娘在学校是班干部吧，说话做事大大方方的，看着就是好学生。”
肖瑶咬着包子，眉开眼笑的告别。
这个年代的包子，皮和馅都好吃。皮没有膨松剂漂白剂，馅没有任何科技与狠活，入口只有麦香和肉香。
很快就要到夏阳家了，肖瑶在想，到夏阳家和他聊点啥呢？
她印象里，几乎没和夏阳说过什么话。可见夏阳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她占据主导地位。
可是她对夏阳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他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想和夏阳做朋友，肯定得先从聊天开始。两个人如果都不说话，那还做个什么朋友。
按照老师给的门牌号码，肖瑶终于找到了夏阳的家。
那时候的房子排列的很不规整，弯弯绕绕的。
房子和房子之间前后错落，都是小道绕进去，有的是死胡同，有的还得从人家门前穿过，即使有门牌号都费劲。
夏阳家在一个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是长条形的，里面一共住了四户。
这四户是同一个门牌号，肖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夏阳的家。
肖瑶进了院子，看见一个奶奶在院子里忙活，于是肖瑶上去问，“奶奶，请问夏阳的家在哪？”
奶奶指了指院子的尽头，“夏阳啊，最里面那户就是他家。”
肖瑶道了谢，往里走，一直走到院子的尽头。
屋子门关着，窗户开着。
肖瑶轻轻的敲了敲门，“夏阳，我是肖瑶。我给你送作业来了，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动静。
肖瑶想，可能是她的声音不够大吧。
于是肖瑶又加大音量，“夏阳，你在家吗？我是肖。。”
“窗户开着，把作业放进来就行。”
清冷的少年声响起，声音不大，但是肖瑶听的很清楚。
“哦。”
肖瑶走到窗边，往里看。
窗边有一个木桌，肖瑶把手伸进去，把作业本放在木桌上。
外面阳光很好，显得屋子里面黑漆漆的。
昏沉的光线里，肖瑶看见一个少年清瘦的背影。
“嗯，那个，夏阳，今天上课画了些重点，我进来给你画一下吧。”
肖瑶不想就这么走了。
二十几年后，她要是想见夏阳这个大佬一面，简直要比登天还难，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最好接近的时候。
“不用，你走吧。”少年惜字如金。
我不能走啊，大佬！我要和你做朋友啊！
肖瑶心里呐喊。
肖瑶灵机一动，“夏阳，曹老师说你上次语文有一题阅读理解做的有问题，让我给你讲讲，我进来把那个题目跟你讲一讲吧。”
夏阳没有说话。
“嗯？”肖瑶嗯了一声，在询问夏阳。肖瑶想，同不同意夏阳应该会回答一下的。
夏阳还是没有说话。
“嗯？”
肖瑶又嗯了一声，她觉得夏阳或许在考虑。
“嗯？”
。。。
“嗯？”
。。。
“嗯？”
。。。
直到肖瑶嗯了第五声，夏阳还没有答话的时候，肖瑶才明白，不回答就是不要。
肖瑶心里切了一声，不要就说不要，干嘛不说话！让她像个傻子似的在这里嗯了这么多下，好尴尬。
出师不利，让肖瑶有些沮丧。
她感觉如果夏阳是这种性格的话，她怎么才能和他做朋友啊！
晚上回家，奶奶和爸爸在包饺子，妈妈在厨房里烧开水准备煮饺子。
六十多岁的奶奶精神矍铄，头上没有什么白头发。
奶奶见到肖瑶回家了，笑容满面，“瑶瑶回来啦，晚上咱们吃饺子。”
“哇，好哎。”肖瑶背着书包颠颠的跑过去，看着竹匾上胖乎乎的饺子，开心道，“韭菜馅的，我最喜欢了。”
肖瑶印象里，奶奶包的饺子最好吃了。可是奶奶年纪大了之后，就不怎么包饺子了。肖瑶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奶奶包的饺子了。
肖瑶洗了手就过去帮忙，她包的饺子样子还不错，只是速度有点慢。
“正德，老王找你谈了没有，他说下个月就可以凑上钱，把店盘过去。”奶奶对爸爸说。
肖瑶耳朵一下竖起来，盘店？
哦，对对对，她知道小时候奶奶是有一间小卖部的，后来就盘掉了。难道就是现在？
那间小卖部是爷爷生前买下的。
爷爷生前是小学老师，小卖部就在学校门口，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是爷爷想有空的时候给奶奶搭把手。
这个小学没有多少学生，一个年级两个班，一个班三十几个学生，整个学校也不过400多个学生。
小卖部卖些文具，作业本，红领巾，小玩具，汽水，零食这些小东西。那个年代的小学生没有多少零花钱，一年到头小卖部也赚不了多少钱。
当初爷爷之所以花了几乎全部的积蓄盘下这个小店，是为了给奶奶养老。
奶奶年轻的时候没有工作，爷爷怕奶奶老了之后没有收入，生活艰难。
有个小店，不管多少，好歹还是有收入的。
“奶奶，小店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盘掉？”肖瑶问。
奶奶耐心的跟肖瑶说，“奶奶也不想盘，但是店里生意不好，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
“你爷爷盘这个店的时候花了3000多，现在人家愿意多出2000块要这个店，这就不少了。”
爷爷那时候工资每个月只有几十块。
这几十块要养一家子，这样的情况下，爷爷还能存下3000多块，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盘就盘了吧。”爸爸赞同奶奶的想法，对这个价格觉得满意，“现在不盘，过阵子可能就没这个价了。有了这几千块钱放在银行里，也能拿些利息。”
“不行！不能盘！”肖瑶立刻阻止。
开什么玩笑，从来没听说靠银行利息发财的。
虽然奶奶的这个店现在看来周围没有什么购买力，但是多年以后，这里可是黄金地带。
“为什么不能盘？”肖爸爸问。
肖瑶抓抓头，有些为难。
肖瑶肯定不能泄露天机，说她来自未来。她不能告诉他们，奶奶的店所在的地方今后会寸土寸金。如果他们以5000块卖了，会后悔一辈子。
就算她真的说了，也没人会信她。
“因为，”肖瑶嘴巴张了两下，脑子飞快的运转，“我们买东西的时候说货比三家，卖东西的时候也是一样。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出价就卖给他，就算要卖，也要多问几个人。”
肖瑶知道自己说的很牵强，但是肖瑶什么关键信息都不能说，只能用缓兵之计。
她已经有了几个帮奶奶提升小店生意的方案，只要奶奶不急着盘店，等她的方案实施，奶奶赚到钱了，自然就不会盘店了。
“傻孩子，卖东西和买东西可不一样。”肖爸爸笑道，“买东西的时候大不了就是不买了，你没有损失。但是卖东西的时候，错过了就卖不掉了。”
“我看啊，既然人家要买，价格给的也公道，咱们就卖掉。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不能太贪心。”
肖瑶有些着急，“爸，这和贪心没有关系，店铺不能卖。以后我周末去店里帮忙，让奶奶休息休息。”
肖爸爸挺奇怪肖瑶今天的反应的，以前这些事她都不过问的。
“你这丫头，都初三了，哪有空去帮忙。”肖爸爸念叨起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大人的事大人来操心。”
肖瑶知道，爸爸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让她管，也不会听她的。
肖瑶急的拉奶奶的手，声调拉长，有些告状的味道，“奶奶，你说说我爸爸。我跟他说的都是认真的，但是他不听我的！”
爷爷在世的时候，是这个世上最溺爱她的人。不管她犯了什么错，爷爷总是站在她身前保护她，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爷爷走了之后，奶奶便成了最溺爱她的人。
但是肖瑶没有把握，奶奶在这件事上会不会依旧这么纵容她。
奶奶和蔼的面庞露出笑来，她拍了拍肖瑶的手，对肖爸爸说，“行啦，就听瑶瑶的。店先不盘，且看着再说。”
“妈，”肖爸爸无奈地说，“瑶瑶还小，她一个孩子的话怎么可以当真。”
奶奶挑眼瞪了肖爸爸，“怎么了？我们家就是谁小听谁的。瑶瑶说不盘就不盘。”
奶奶摸了摸额角的肖瑶发丝，把它们整齐的别在肖瑶的耳后，声音温和，“瑶瑶，你爷爷在的时候就说，我们家瑶瑶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这孩子聪明着呢，能成大器。”
“可惜啊，你爷爷没能亲眼看着你成才。但是奶奶还在，奶奶守着你，替你爷爷看着你成器。奶奶听你的，因为奶奶知道，如果你爷爷还在的话，他也一定听你的。”
肖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爷爷一定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女，人到中年会活得那么辛苦和卑微。
妈妈听见他们谈完了，才招呼肖瑶端饺子进去煮。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肖爸爸说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肖瑶大口的咀嚼着鲜美多汁的水饺，满眼期待地看着爸爸。
升职了？加薪了？
“我托人买的彩电已经买到了！过几天咱们就能看上彩电了！”肖爸爸兴奋的像个孩子。
那个年代的人晚上很无聊，商场天黑之前就关了，没有街逛，没有手机，没有酒吧，没有各种饭局，没有任何消遣的东西。
彩电是一个新兴的产物，顿时成了大众的梦中情“人”。
“爸，彩电多少钱钱啊？”肖瑶问。
“3600。”肖爸爸说的有些骄傲。
“3600！”肖瑶手一抖，“爸，你工资多少啊？”
肖爸爸乐呵呵地说，“爸爸工资每个月260，不少吧。”
肖瑶脑壳疼，260的工资买3600的彩电！真的好过瘾！
原始资金多难积累啊，啊喂，她怎么会有这么败家的爸爸！
肖瑶扶额，“爸，你一个月工资260，你一年都挣不到3600啊，我们把钱存起来不好吗？”
为什么要买电视呢？让钱生钱不香吗？
“存钱干嘛？”肖爸爸一脸懵，“我们都是有单位的人，按月有工资，吃喝不愁。孩子上学是义务教育，国家出钱。生病了单位管，老了国家养，存钱干嘛。”
。。。。
肖瑶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告诉她爸爸，她想说以后医疗会改革，教育会改革，经济会改革，再也没有大锅饭，也再也没有保险箱。
现在还没有明显的贫富差距，大家心理上还没有什么落差。但是以后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绝对颠覆你的想象。
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都不能说。
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爸爸，“我听说你们厂福利分房开始登记了。”
听到分房，肖瑶的耳朵又竖立起来了。
她家一直就只有一套房子，就是现在住的这套老房子。
肖瑶就纳了闷了，她爸妈都是经历过福利分房和集资建房的时代，为什么他家连片砖瓦都没看到。
但凡他们家能多一套房子，后来也不会过得那么艰辛。
爸爸正在剥蒜，听见妈妈问，含糊的嗯了一下，然后说，“对，我没登记。家里又不是没房子住，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啊？”肖瑶抢在妈妈前面出声，“爸，房子你还嫌多啊！”
你是不是傻啊！
当然这句话肖瑶不敢说。
肖妈妈抬手敲了敲肖瑶的头，说道，“别大呼小叫的。”
今天她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
平时这丫头回来就钻进房间瞎捣鼓去了，只有吃饭才出来。她从来也不关心家里大人们的事，今天怎么什么事都要参与。
肖瑶揉了揉头，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神色很认真，“妈，咱们家只有一套房子，又不是有好几套，福利分房当然要了。以后即使不住，可以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人人都有房住，谁会租你的房子啊？”爸爸笑着摇头，“瑶瑶，你以后工作单位也会分房，每家每户都有房子住，房子根本租不出去的。”
唉，肖瑶内心叹息，单位分房的好日子，是根本轮不到她的。
“不会啊，”肖瑶据理力争，“我们老师说了，随着城市的发展，必然会有大量的外来劳动力涌入城市。他们又没有房子，他们会有很大的购房和租房的需求。”
爸爸听着觉得似乎有点道理，问，“哪个老师教的？现在初三了，学校还教这个？”
“政治老师教的，这些都属于时事政治，中考要考的。”肖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爸爸点头，但随即又说，“瑶瑶啊，福利分房是不可以买卖的，这一点你中考的时候要注意，别写错了。”
啊，对。
当时的福利分房是不可以买卖的。
但是，政策是会随着市场的变化而变化的。
其实只需要出一个房改房的政策，自住房就可以变成商品房，就可以自由买卖了。
可是普通老百姓又怎么可能想这么多，毕竟96年的时候还没有商品房这样东西。
“爸，你们这次福利分房位置在哪里啊？”肖瑶问，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势的好坏了。
肖爸爸想了想，“应该是在湖东街上，这次我们厂和邮局拿了同一片地，盖好房子一家一半。”
“邮局？！”肖瑶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起来。
没办法，她实在太激动了。
要不怎么说90年代遍地是黄金呢，湖东街邮局那边的房子，若干年之后会划成一个双学区的学区房，最高的时候，单价在10万块一平方。
也就是60平方的房子，转手就是600万。
600万啊，就她四十岁时候的工资，要干一辈子，还得不吃不喝。
肖瑶两眼冒光，“爸爸！这套房子地势非常好，你一定得去报名啊！”
“闺女，这房子不是白拿的，即使是福利分房也是要交钱的。”肖爸爸说。
“交多钱？”肖瑶问。
“2万左右吧。”
“那我们家有多少钱？”
“买完电视五千不到。”
肖瑶痛苦捂头，小心翼翼的问，“爸，你那个彩电能不能先不买？”
肖爸爸沉吟片刻，“不能。都已经和别人说好了。”
奶奶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肖瑶非常想要这次的福利分房。
于是奶奶发话了，“正德，你就去厂里申请福利分房吧。我这里还存了些钱。到时候批下来，我再问正昌拿点先凑上。”
肖正昌是肖正德的哥哥，肖瑶的大伯。
肖瑶心里呵呵。
他们不知道，但是肖瑶知道。大伯是靠不住的。
大伯这个人嘻嘻哈哈，很好说话。但是在家里不当家。
他们家的钱全是大伯母掌管。大伯母对他们家是一毛不拔，当然这时候肖瑶家里的人还是不知道的，毕竟也没问他们借过钱。
当然肖瑶此刻不会说，毕竟奶奶让爸爸先去申请福利分房。
只要爸爸去申请了，肖瑶觉得基本问题不大。
爸爸在单位年年是劳动模范，区里的，市里的奖状拿了一大堆。而且那时候很多人并不想要房子，竞争力并不强。因为房子不可以交易，他们觉得有这个钱，不如存在银行里拿利息。
只要爸爸去申请，问题就不大。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钱凑齐了。
到了周末，肖瑶一早就去了奶奶的店里帮忙。
奶奶的这店，有十几个平方。店面横向很宽，进深不是很深。
肖瑶觉得这个布局很好，横向宽，店头大，可以展示更多的商品。
只是这个小店实在是看着不起眼。
店门口一排灰蒙蒙的玻璃柜台。
灰蒙蒙并不是因为不干净，而是那时候的玻璃杂质很多，擦得再干净也没那么亮堂。
玻璃柜台很矮，台面也不过到肖瑶腰这个位置。里面的商品是摆放在玻璃柜台中间的玻璃隔板上，那就更低了。
想要看清里面的东西，得弯下腰，透过浑浊的玻璃去挑选。
玻璃柜台后面还有一排简单的木架子，上面放些生活用品。
店内光线昏暗，买东西的人站在门口是看不清货架上的东西的，更别说拿起来看一看，比一比的。
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对于肖瑶来说，这种购物体验实在是糟糕。
其实肖瑶来店里也没什么忙可帮，因为周末学校休息，没有学生光顾，店里冷清的很。
虽然离奶奶店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纺织厂，但是厂里的工人很少到奶奶店里买东西。
因为奶奶店里大多数的商品都是针对学生们的。
倒不是奶奶不想做他们生意，只是奶奶知道学生需要什么，但却不知道大人需要什么。
肖瑶找了个皮尺，在店里忙活了大半天。
量一量，记一记，再量一量，再记一记。
她之前就是学的室内设计，毕业了之后在这个行业干了十几年。
之所以她一直被压迫，一直还没有换工作，除了学历不够高之外，还有一点是，这是她喜欢的工作。
反正在哪也是被压迫，不如找自己喜欢的行业，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点慰藉。
她觉得第一步是把奶奶超市的格局调整一下，再把商品类型做一些优化。
首先店面就是要整洁敞亮，先装几盏日光灯，保证店里什么时候都是亮堂堂的。谁喜欢摸黑买东西啊。
然后把这些个老旧的玻璃柜台，后面斑驳的靠墙的木架子全部换成现在超市里用的那种货架。
商品全部陈列在货架上，顾客可以自己挑选。
超市对于肖瑶来说，是见怪不怪了。但是那个时代，顾客只能站在柜台外面挑选商品，如果让他们自己动手去拿，会很有新鲜感。
因为肖瑶记得自己第一次去超市的时候就是东摸摸西摸摸，好奇的不得了。
肖瑶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奶奶听，奶奶笑呵呵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好的手帕。手帕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有花花绿绿各种面值的钞票。
肖瑶看见了两张红色的大团结。
奶奶把那两百块钱递给肖瑶，“奶奶看行，这钱你拿着，不够你再跟奶奶说。”
“谢谢奶奶。”肖瑶接过钱。
她一个穷学生，没钱寸步难行。
肖瑶昨天数了数自己的压岁钱，有八百多块。她的压岁钱有别的用处，所以她也不得不用奶奶的钱。
肖瑶下午就坐汽车去了很远的一家建材市场看货架。
那时候的交通真的很不发达。
公交站很少，肖瑶走了很远才能走到公交车站台。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站台，就是路边不起眼的地方插着个光秃秃的铁杆子，上面装了一个铁牌子。
公交车每一趟之间时间间隔很长，具体多长时间肖瑶也不知道，因为她连手表都没有。
上了车，也不知道是公交车减震的问题还是路不平，一路都在颠。
到建材市场，差点没把她颠吐了。
肖瑶下车缓了一下，赶紧就去办正事了。
建材市场就在一个很旧的厂房里，里面冷冷清清的。
桌子，椅子，柜子还有一些木制品稀稀拉拉的摆着，摊位放的也没什么规律，基本上是哪有空地就放在哪儿。
肖瑶路上花了太多时间，到这里已经到了市场快关门的时间。
有些摊主已经开始往自家的货品上面盖防尘布，准备回家了。
肖瑶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或许看她年纪小，不像买东西的样子，基本没人理她。
肖瑶也不急着问人，就是先看看各家做的东西以及找找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转了一圈，也没有她想要的类似的货架。
“小姑娘，想买什么？过来看看。”一个靠近市场后门的摊主笑容可掬的和肖瑶打招呼。
摊主三十多岁的年纪，人看着很亲切。
肖瑶走过去，拿出她画的图纸给摊主看，“我想要几组这种货架，你们这里有吗？”
摊主低头看了眼，“这种没有现成的，你有图纸我可以帮你打。”
那时候工业没那么发达，基本上都是手工打制家具，不是流水线上出来的。
肖瑶告诉了摊主她要的尺寸和数量，然后直切主题，“一共多少钱呢？”
其他说的再好也没用，钱谈不拢一切都是白搭。
摊主拿笔认真的算了半天，告诉肖瑶，“至少260。”
肖瑶对行情不了解，也不知道是贵是便宜，但是她还是要试探一下这个摊主。
肖瑶装作吃了一惊，然后收起图纸，说道，“260也太贵了。我要的就是简单的木架子，又不要雕花，又不要装饰，对材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你这个价格起码高了一倍。”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去大市场买东西，和店主们讨价还价有一套。
甭管什么东西，上来先对半砍准没错。
摊主一脸错愕，“贵一倍？怎么可能，小姑娘。我做生意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会贵那么多的。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便宜一些，230吧。”
肖瑶呵呵，一下便宜了30，摊主脸上都是云淡风轻的，估计是觉得她不懂行，所以故意抬高了价格。
“230不行。”肖瑶脸上始终带着笑，但是语气很坚决，“那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肖瑶不着急，那摊主可就着急了。
见肖瑶真的转身走了，摊主赶紧叫住，“哎哎，小姑娘，别走啊。价格好商量。”
肖瑶转过身，只听见摊主小声说，“最低180，给你做了。”
摊主脸上开始有了一丝肉疼的痕迹，肖瑶觉得应该也差不多了。
“160吧，160我就在你这做。”肖瑶开启一口价模式。
摊主抓头，很显然这个价格不上不下的，让他很难受。
“你要送货的吧，小姑娘，送货要另外加钱的。”摊主似乎接受了这个价格。
“要送的。”但是肖瑶既然是一口价，肯定不打算再加钱。
“我奶奶开小卖部的，你去送货的时候可以把她原来的那些木架，玻璃柜子拿走，那些东西都是完好的。那些抵你的送货费，你看怎么样？”
肖瑶觉得，那些东西卖给收废品的肯定是不值钱。但是对于这个摊主价值就不一样了。
他拖回来整理整理，还能再卖。卖出去就是白赚，没有成本，何乐而不为。
摊主终于答应下来，并且说一周内就给肖瑶把架子打好送过去。
肖瑶付了钱，留了地址和上门送货的时间，并且让摊主给她开一张收据。
摊主开了一张建材市场抬头的收据给肖瑶，笑着说，“小姑娘，看你年纪小小的，但是做事不急不忙，有条有理的，真是不简单。”
肖瑶笑着道谢，把收据收好就离开了。
看时间不早了，肖瑶就先回去了。本来她还想再去附近的一些小批发市场转转看。
回去的车站和来的时候还不在一起，肖瑶下车的时候发现车站离夏阳的家不远。
夏阳这个熊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性格这么冷。
肖瑶已经给夏阳送了几天作业了，每次去都要被夏阳冰冷的态度给冻死。
夏阳每次把做好的作业放在窗边的木桌上，肖瑶给他拿去学校，等老师批改以后再给他送过来。
肖瑶也几次试图跟他聊天，但是夏阳一句都没有答过。幸好肖瑶不是玻璃心，不然早碎成一片了。
肖瑶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夏阳一个人在家。肖瑶没有见过他家其他人。
肖瑶想，或许是夏阳家的大人出去上班了，白天只有夏阳一个人在家。
今天周末，明天要上学了。肖瑶想既然下了车离夏阳家这么近，她干脆去夏阳家一趟，把他的作业拿过来明天带去学校。
今天办成了一件事，而且在预算之内，肖瑶心情不错。
她哼着小曲，熟门熟路的找到夏阳家的院子。
一进院门，肖瑶便闻见了扑鼻的菜香，闻得她都饿了。
这个点正是饭点，每家每户都忙着做饭，热热闹闹。
她在心里默默分辨，这些香气是来自于哪道菜，好像有韭菜炒鸡蛋，红烧肉，还有，炒番茄？
“小姑娘，你是去夏阳家吧？”一个奶奶从她家院子里的厨房出来，手里捧着个大碗。
肖瑶低头一看碗里的菜，嘿，她鼻子挺尖啊，全中。
有人递东西过来，肖瑶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接，捧住碗。
“奶奶，这个饭是给夏阳的？”肖瑶问。
肖瑶来给夏阳送过几次作业，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了。知道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肖瑶每天要给夏阳送作业。
“对，给夏阳的。那就麻烦你给夏阳送过去。吃完了让夏阳就把碗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去拿。”奶奶嘱咐道。
“哦，夏阳的家长今天不回来吗？”肖瑶随口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邻居要给夏阳送饭。
奶奶看了肖瑶一眼，说，“他一个人住。”
“啊？”肖瑶很吃惊，“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啊？”
有人叫了奶奶一声，奶奶答应一句就转身走了。
徒留肖瑶一人捧着个大碗凌乱。
十几岁的夏阳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啊。
家里人走了？离了？
肖瑶猜不到，但是不用猜估计也就差不多是这样。
肖瑶捧着碗往院子里走，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其他家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光来，只有夏阳家依然一片漆黑。
走近了肖瑶才发现，夏阳家里也不是一点光亮没有。
只是从窗口映出的光线微弱，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或许是知道一会儿有人给他送饭，夏阳家万年紧闭着的房门终于敞开了一条细缝。
肖瑶边推门边喊，“夏阳，我是肖瑶，来给你送饭了。”
肖瑶为什么要喊呢，因为夏阳一个人在家，如果她蹑手蹑脚的进去，怕会吓着夏阳。
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不过肖瑶是从暗的地方进来，倒也是勉强能看清楚。
夏阳家不大，站在门口就能看出家里的全貌。
进门的一小块空间是厨房和饭厅，里面是一间卧室。
说是饭厅，其实就是在厨房里靠墙摆了张餐桌而已。
肖瑶偏头看了一眼，夏阳正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
书桌上有一盏昏黄的台灯，夏阳正在看书。
听见动静，夏阳转头。
少年五官清隽，目光微冷。
锋利的眉毛蹙起，声音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你来干什么？”
肖瑶心想，不是说了来送饭吗。明明是做好事，感谢的话一句没有，反而像是欠了他几百万。
肖瑶白皙清澈的小脸扬起笑，好似没听出他的不识好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来拿你的作业，正好在院里碰到隔壁的奶奶，她让我顺便把饭拿给你。”
肖瑶把饭放在餐桌上，招呼夏阳，“你快出来吃吧。”
夏阳没动，口气依旧冷的要冻死人，“饭放下就走。”
肖瑶探头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清瘦的少年，神情冷淡又嫌弃，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肖瑶记得张菲菲给她看过成年后在台上成熟睿智的夏阳，张菲菲说夏阳成熟有风度，犀利又幽默，斯文又禁欲。
其实肖瑶想说，那样的夏阳到底是什么样，没有人会知道。
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而已。
那个夏阳和眼前的这个，除却五官更加深邃锐利之外，最大的不同是，那个夏阳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情绪包裹的密不透风，而少年时的夏阳还不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情绪。
肖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喜怒形于色，很好揣摩。
“你作业我还没拿呢，走什么。”肖瑶发现餐桌靠着的墙上有一根灯绳，便拉了一下。
肖瑶家原来也是用这种拉绳的电灯，拉一下开，再拉一下关，不过那是她小时候的事了。
现在她家里的灯早就换成带开关的了，这种用灯绳的老式电灯还真是不常见。
开了灯，屋子里瞬间亮了些，不过也就是亮了一点。
这种老式的灯管本来就不亮，用的时间长了，灯管会慢慢变黑，光线就更暗了。
灯一开，头顶上“吱吱”的响，肖瑶抬头看了看，是镇流器的声音。
“啪”地一声。
肖瑶转头，看见作业本被扔在桌上。
夏阳单腿站立，另一只腿曲着，拄着拐杖站在木桌旁。
他视线扫了扫桌上的作业本，然后坐下，没有再看肖瑶，言简意赅，“作业本。”
清瘦的少年神情冷淡，瘦削的肩膀半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让肖瑶拿着作业本赶紧走。
肖瑶装作不知道，坐下来低头翻开夏阳的作业本。
这一刻，肖瑶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动了恻隐之心。
她到了四十岁还是和家里人每天住在一起，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想，她坐在这儿陪夏阳吃顿饭也是好的。
看了半晌，肖瑶察觉到夏阳还没动。
肖瑶抬头，看见夏阳倔强的坐在那里，好像她不走他就不吃。
肖瑶装傻，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懂就问，然后顺便找了个借口，“夏阳，你怎么不吃？刚刚那个奶奶说一会儿吃完让我给她把碗送回去。”
“不需要，你走吧。”夏阳说。
肖瑶才不听他的。
“怎么不需要？”肖瑶反驳。
接着肖瑶又带着几分骄傲说，“我可是班长！我为什么能当班长？是因为我事事做的都比别人好。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不能以身作则，我还有什么资格做班长？”
对于常年担任学生干部的肖瑶来说，这种话她信手拈来。
肖瑶觉得自己把那种清高又自大的班干部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幼稚是幼稚了点，但这也是为了转移夏阳的关注点。让夏阳明白她是由于自身的使命所在才帮他，并不是可怜他。
肖瑶是过来人，她知道这种半大的孩子，自尊心是最强的时候。
不管夏阳家里是什么情况，反正他肯定过得很不好。
肖瑶觉得，夏阳急着赶自己走，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他落魄的样子。
夏阳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肖瑶迎上他的目光，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夏阳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夏阳吃饭很安静，肖瑶几乎都没听见什么声音。
肖瑶也不好盯着看人家吃饭，换了一本作业本继续看。
这本是夏阳的物理练习册，肖瑶一打开，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
整本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笔记。
笔记很整齐，即使那么多，也没有杂乱的感觉。
几乎每一个实验题旁边都有夏阳自己发散的一些想法和总结的一些结论，还配有图示。
初中的物理何其简单，夏阳把这些简单的问题发散成那么多复杂的问题，并一一解决，这需要多大的脑洞啊。
肖瑶一页一页的翻看，一页一页的膜拜。
她看的认真，但她是不指望能看懂这些东西。
她只是在想，如果能把这本子偷走，然后等若干年之后，夏阳成了享誉全球，身价万亿的科技公司老总，她再拿出来拍卖，一定能狠狠赚一笔。
肖瑶现在脑子里，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梦还没做完，夏阳就把一大碗饭吃完了。
那个碗比肖瑶的脸还大，夏阳全部都吃光了。没想到夏阳长得瘦瘦的，饭量还不小。
肖瑶拿过夏阳手里的碗，往灶台边的走过去。
“不用洗。”夏阳见肖瑶撸袖子准备洗碗，开口。
肖瑶不理他，打开水龙头，“洗个碗费多大事啊，我一个班长，还能还脏碗给人家？”
这一口一个班长的，还挺好用。
洗完碗，肖瑶提起灶台边地上的暖水瓶晃了晃，空的。
刚刚她看夏阳的嘴唇有些干裂，就在想家里面肯定是没热水了。夏阳一个人在家，也没个人照顾，也是不容易。
肖瑶接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灶上烧，然后把暖水瓶从地上拿到了灶台上。
夏阳腿不好，弯着腰也不好拿。
“想问你借口水喝，但是水瓶里没水了。我烧了一壶，一会儿你自己装一下吧。”肖瑶说。
肖瑶端着洗好的碗回到饭桌旁，收好桌上的作业本便离开了。
肖瑶其实想等水烧开，帮夏阳把水装好再走的。但是她又想，如果这么做了，夏阳一定不高兴。
帮人也要帮的这么小心翼翼，肖瑶觉得自己太难了。
不过接下来几天，肖瑶也没有空去琢磨这些事，她要在订制的货架到货之前，去挑一些好卖的商品，所以她得先把各个大市场摸个遍。
90年代的批发市场真是一个杂乱无章啊。
很多摊位是露天的，摊主们随意支个摊子，拉上破破烂烂的顶棚，让肖瑶有一种进了贫民窟的感觉。
摊位上的东西也是真是没啥看相，一堆一堆的放着，毫不起眼。
批发市场不是特别大，肖瑶很快逛完了一圈。衣服鞋帽，日用百货，倒是什么都有。
肖瑶想挑些附加值高点的东西卖。
奶奶店铺旁边有家纺织厂，纺织厂里面女工很多。这次肖瑶主要是针对女性群体进些货来卖，毕竟女人的钱好赚。
肖瑶在一个卖头花的摊位前停下，她市场里转了一圈，觉得这家的款式好看一点。
老板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见肖瑶停下来，亲热的起身招呼，“小妹妹，来，看看头花。我家的头花都是新货。”
肖瑶嗯了一声，拿了几个头花看了看，问道，“这个头花怎么卖？”
老板娘见肖瑶是学生打扮，估计不是来批发的，报了个零售价给她，“小妹妹，这种布的头花5块，这种绸子的8块，这种带珠子的10块。”
肖瑶点点头，知道她报的是零售价，也不急着还价，笑着问，“能便宜吗？”
“我这标价都不高啊，小妹妹。”老板娘想了想，“如果你真心想要，给你少一块。”
“只少一块啊？”肖瑶挑了一个带珠子的头花出来，晃了晃，脸上显出犹豫，“刚刚那家只要6块，但是款式和你不一样。虽然我很喜欢你这个款式，但是价格差了这么多，要不我再去那家看看吧。”
在你不知道行情的时候，勇于砍价，试图离开，是摸清底价的关键步骤。
“6块？不可能，小妹妹你怕不是看错了吧，这种带珠子的头花我进货都不止6块。”老板娘有些着急。
肖瑶放下手里的头花，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单纯，“啊？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去再看一下吧。”
肖瑶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老板娘也没叫她。
肖瑶想，如果老板娘不叫她，说明6块肯定是卖不了的。
不过她没把话说死，只是说她去确认一下。一会儿她还可以回来说自己确实看错了，然后再还一轮价。
正想着，身后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哎哎哎，小妹妹，来来来。”
肖瑶赶紧转身，明知故问，“怎么了？”
老板娘朝她招手，“你先过来，过来跟你说。”
肖瑶回去，老板娘笑着压低音量，“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会还价。6块钱的零售价我是从来没卖过。看你是学生，就卖给你了。回去如果有同学喜欢，就带同学来这儿买行不行？”
肖瑶笑着说，“行。我三种都要，其他两种什么价格？”
老板娘在纸上写了写，一个4，一个5，然后说，“既然那个都给你降了，我里外里都降到底了。这个价格你去哪家都不可能有更低的了。”
既然零售价清楚了，肖瑶就开始谈批发价了。
到这个份上了，肖瑶也不再隐瞒了，肖瑶说，“我要100个布的，50个绸的，20个珠子的。”
老板娘一脸吃惊，这可是一笔大单子，“真的假的，你要这么多？”
肖瑶眼睛弯起来，笑的很讨喜，“这还带骗人的？回去卖的好的话，以后就在你这里进货了。”
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连声说好。
肖瑶又说，“但是我买这么多，肯定不能按零售价给我。我出这个价。”
肖瑶拿笔在纸上写，布 2，绸 3，珠 4。
老板娘看了一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不行，这不行，这个价格卖不了。”
老板娘提笔，又把价格改成了布 3，绸 4，珠 5
肖瑶笑笑，说道，“老板娘，我一笔买了170个，你看单个的利润就不合适了。你要看的是这一笔你总共的利润。原来你要花几天甚至十几天挣的钱，现在你一会儿就挣到了。后面的时间你可以再进货，再卖了挣钱，说到底还是划算的呀。”
肖瑶表现出很不着急的样子，“要不，我去转会儿，你再考虑考虑。”
“你等会儿，我再算算。”这么笔大单子，老板娘肯定不愿意就这么放走。
但是现在肖瑶还的价，肯定已经在她的临界点上了，让她不敢随便答应。
过了半晌，老板娘叹了口气，像下了个大决心。
然后老板娘用笔把肖瑶写的2改成了2.5，说，“这个最低就这个价，其他的就按你说的。”
这回肖瑶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知道，也已经是老板娘的底线了。
肖瑶花了480块，装了两大包。
走的时候，老板娘一直叮嘱肖瑶，“小妹妹，以后有需要再来姐姐家买啊。”
肖瑶笑着说好，然后问，“姐姐，我还要买丝巾，你知道哪家的丝巾好吗？”
“哎呀，你这个问我就算问对了。我小姐妹家就是卖丝巾的，我带你去。”老板娘摊子上的货基本上都被肖瑶买走了，她索性把摊子盖上，陪着肖瑶去看丝巾了。
老板娘热情的帮肖瑶拎着东西，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卖丝巾的摊位不在市场里面，难怪刚刚肖瑶没看着。
出了批发市场，沿着马路走了十几分钟，又到了另外一个市场。
这个市场里面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服装的配件，什么布匹啊，丝线啊，纽扣啊，松紧带啊。
卖丝巾的也有几家，老板娘带着肖瑶就进了其中一家。
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圆脸，看着很和善。老板娘让肖瑶先看，她和她的小姐妹在一旁聊起天来了。
肖瑶看了一圈，店里的丝巾款式还是挺多的。
店里还有一些画报，上面的模特穿着不同的衣服，搭配不同的丝巾。
刚刚那个老板娘知道肖瑶还价的能力，所以预先就跟她的小姐妹打好招呼，别开那么虚的价。
丝巾有纱的，有绸的，有素色的，也有花的。
小姐妹给肖瑶开的价是素色的纱巾8块一条，花的纱巾9块一条，素色的绸巾10块一条，花的绸巾11块一条。
肖瑶问哪一种卖的好。
小姐妹说花的卖的好一些，现在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喜欢花的。
肖瑶说好，她身上还有400块钱，她想了想说，“花的纱巾和花的绸巾我各要30条，但是我现在身上只有400块，可以吗？”
小姐妹听到肖瑶要买60条，很动心。
她这里没有批发市场的人多，平时生意也不是特别好。
小姐妹找了张纸，算的要冒烟，然后发现肖瑶给的价格真的是不上不下的让她难受。
卖吧，觉得利润不高，不卖吧，又觉得损失一笔大单可惜。
胖乎乎的小手挠了半天头。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吧，这小妹妹精着呢，总是能让你想卖又不想卖。”
肖瑶也笑着说，“我既然做生意，也不是就买这一次。我卖的好，就来的勤。我来的勤，你也就挣得多，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姐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行吧，卖给你。你卖完了再来啊。”
“好卖肯定会来，你不让我来都不行。”肖瑶开玩笑道。
走的时候，肖瑶又拿了几张海报，准备把它放在店铺门口。
肖瑶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家的时候，邻居王阿姨也在家里。
肖妈妈和王阿姨一个一个小马扎坐在客厅里，王阿姨在帮肖妈妈捡菜。
“阿姨好。”肖瑶乖巧的打招呼。
“哎，瑶瑶回来啦。”王阿姨笑呵呵的抬头。
肖妈妈脸上带着笑和王阿姨聊天，看见肖瑶手里的大袋子问道，“瑶瑶，这是什么？”
“这是我去进的货。”肖瑶实话实说。
“进什么货？”肖妈妈掐着手里的菜，奇怪道，“你奶奶店里的东西不好卖，怎么还进这么多货？是奶奶叫你去的吗？”
“不是。”肖瑶丢下东西，跑进厨房，“等一下，我喝口水就来。”
肖瑶快渴死了，这路上也没个卖水的，她嗓子都快冒烟了。
现在交通工具还没有那么发达，只能坐公共汽车去大市场。她们家离公交站很远，每次要走很久。回来的时候她还得拎着东西，又累又渴。
喝完水，肖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搬了张板凳坐在肖妈妈旁边，继续刚刚的话题，“奶奶店里的东西不好卖，我去大市场挑了些好卖的货。”
“你一个孩子哪知道什么货好卖？”肖妈妈挑眉。
“我知道的。”肖瑶一语带过，停了一下，她又说，“妈，我想买辆女士自行车。”
肖瑶想，她如果有个自行车，她去进货的时候可以骑着自行车去汽车站，省时又省力。
肖瑶现在手里没钱，钱都用来进货了。
“你上学就这几步路，还骑自行车？”肖妈妈低头整理手里的菜，随口一问。
“不是为了上学，我是为了进货方便。有了自行车，以后我骑车去公交站，能省很多时间。”肖瑶说。
听了肖瑶的话，肖妈妈脸色微沉。
肖妈妈看了一眼旁边的王阿姨，说道，“瑶瑶，你都初三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这些做生意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懂，别掺和。”
“我怎么不懂？”肖瑶不同意，“我这个年纪的人，是最懂年轻人喜欢什么的。现在的消费主力就是年轻人，她们喜欢的就是时尚，潮流，国际化。”
肖妈妈有些不高兴，“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但是你现在是学生，就应该学习。以后你毕业了，也是要进厂上班的，不要老是想着做生意，那个长久不了。”
王阿姨点头表示赞同，“是啊，瑶瑶，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有文凭可以进国营大厂做个技术员，那你一辈子可就不用操心了。”
肖瑶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谁能管你一辈子啊。活在这个世界上，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还不如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妈，我肯定是会好好学习的，我保证功课不会落下来。”肖瑶神情很认真，“但是生意我也要做。”
肖妈妈一向也不是疾言厉色的性格，见肖瑶有些杠上了，于是她退了一步，又苦口婆心劝说道，
“瑶瑶，做生意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奶奶那个小店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也挣不上什么钱。奶奶是没有办法的，但是你可以有别的路走。”
“你好好上学，以后你抵妈妈的职，到妈妈厂里上班，这才是正经事。”
肖瑶心道，我的亲妈哎，你明年自己都要下岗了，她去哪抵职啊。
但是肖瑶不能说，小嘴只能紧紧闭着，生怕一激动给说出来。
“瑶瑶，你妈妈说的对。”王阿姨在一旁帮着劝，“去厂子里上班才是最安稳的。你俊才哥哥技校毕业就去工厂上班了，吃上大锅饭了，我和你叔叔就不操心了。”
俊才是王阿姨的儿子，比肖瑶大几岁。
肖瑶知道自己也说服不了她们了，也不和她们争辩了，拎着东西就回房间了。
“你看看这孩子，”肖妈妈摇头，把捡好的菜装起来，对着王阿姨抱怨，“人家说十几岁的孩子有叛逆期，原来我还不信，现在我可信了。我们家肖瑶多听话一个孩子，原来说什么都听，现在想一出是一出的，犟得很。”
“哎呀，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王阿姨开玩笑道，“你们家肖瑶多优秀啊，年年三好学生，学习好，懂礼貌，从小就是班干部，做什么事都是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怯场。这么个好孩子你还嫌弃，你不要给我，我正好缺个闺女。”
“我可不给你。”肖妈妈脸上又露出了笑，她家肖瑶确实从小就优秀，家里的奖状一面墙都贴不下。
但是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以前就知道上学写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孩子，现在家里什么事都要管。
不给奶奶盘店，要爸爸申请福利分房，又忙活着进货，这干的都不是学生该干的事儿啊。
肖妈妈一时也想不明白，准备后面旁敲侧击问问肖瑶，是不是交了什么新朋友给她灌输了这些不务正业的想法。
过了两天，货架送到了。
货架送到的时候不是周末，肖瑶中午从学校偷偷跑出来。
一般情况下，学校门房大爷是不会让学生中途出校门的，但是肖瑶在学校是名人，房门大爷也认识。
肖瑶嘴巴甜，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和门房大爷打招呼，大爷很喜欢她。
肖瑶说有东西忘在家里了，需要回去拿一趟。门房大爷立刻放行，还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肖瑶小跑着回去，累的气喘吁吁。肖瑶心道，挣了钱，一定得先买个自行车。总不能交通一直靠走吧。
等肖瑶到的时候，奶奶店里的货架已经安装的差不多了。
木质的货架刷上了白漆，远远的看，就很欧式。
那时候还没有欧式的概念，就是觉得简洁干净，挺好看的。
“小姑娘，你看看我这个手艺怎么样？”老板看见肖瑶来了，笑着打招呼。
老板自己送货来的，嘴上叼着烟，耳后别了一只铅笔，正在忙着安装。
奶奶在旁边把原来柜子里的东西全都装进箱子，一会儿重新摆放。
“我看看，”肖瑶笑着走过去仔细看，这个木工活做的还算是可以。
整体框架是按照她图上画的样子做起来的。该有弧度的地方有弧度，该有斜坡的地方有斜坡。
肖瑶用手摸了摸，木板的材质还不错，也没有因为她杀价就给她用差的材料。
肖瑶找了个尺，仔细的量着货架之间的间距，这个也是她之前在图上标好的。
肖瑶做室内装修设计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装修队她都碰过，验收她还是有经验的。
老板看见肖瑶检查的这么仔细，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姑娘做事真仔细，原以为你只会画图，没想到验收你也在行。幸好没有糊弄你。”
肖瑶量完了，尺寸的误差在她的接受范围里面。
肖瑶笑了，“谢谢老板，你这么童叟无欺，以后有需要还找你。”
装完货架，老板就走了，临走还给肖瑶留了个联系方式。
肖瑶收好，帮奶奶把店里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就先回学校去了。
一到了班级门口，就听见教室里面闹哄哄的。
中午是自习课，所以肖瑶才跑出去。她不在的时候，副班长管理班级，怎么搞今天这么吵？
肖瑶从后门进去，看见副班长李杰站在赵晓雨的座位前面，两个人在争执。
肖瑶走进去，副班长李杰正在跟赵晓雨撕巴着。
高高瘦瘦的李杰站神情严肃的站在赵晓雨的课桌旁，伸手想要拿赵晓雨抽屉里的什么东西，嘴里还絮絮叨叨的。
赵晓雨则是仰着头，用手挡住抽屉，好像在争辩什么。
肖瑶走近，想听听二位有什么精彩的唇枪舌战。
结果，听到的是重复而毫无营养的对话：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我说给我。”
“我就不给。”
教室里的其他人见副班长忙着和赵晓雨较劲，没空管他们，都嗨起来了。
放眼望去，回头讲话的，下位递纸条的，嬉笑打闹的比比皆是，班上乱哄哄的。
肖瑶怕把教导主任招来，过去拍了拍李杰，“行了，这里我来处理。你上去管一下纪律，再这样闹下去把周主任引来了，我们全班都得挨批评。”
李杰见肖瑶来了，松了口气。
刚刚他发现赵晓雨在看小说。班主任不允许带和学习无关的书到学校，尤其是小说。
班主任说如果发现一律没收。
他身为副班长，既然看到这事，就得管。
但是赵晓雨这个女同学学习不好，还不服管。她家人里做生意，平时根本没时间管她。
老师每次叫家长，都是她爷爷奶奶来学校。所以她谁都不怕。
刚刚他和赵晓雨僵持，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赵晓雨是女生，他要没收她的小说，她不给。他没办法，总不好去抢。
幸好肖瑶来了。
肖瑶敲了敲赵晓雨的桌面，“出来说，把书带出来。”
赵晓雨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带着书跟着肖瑶出了教室。
肖瑶是班长，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学校老师都喜欢肖瑶，她的一句话抵得上别人十句。
她内心里是不想惹肖瑶的。
肖瑶在教室旁边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站定。
赵晓雨跟在她后面，把书紧紧抱在胸口，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肖瑶。
赵晓雨齐刘海，圆脸，大眼睛，长得乖巧但其实一点都不乖巧。
肖瑶默默叹了口气，因为她想起了关于赵晓雨的事。
初中的很多事，后来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赵晓雨的事却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她上大专的某一年，听蒋露偶然提起，说赵晓雨出事了。蒋露和赵晓雨在班上是不怎么说话的，但是她们的外祖母辈有些血缘，长辈们偶尔还是走动的。
肖瑶问出了什么事，蒋露说赵晓雨被男朋友打了，她男朋友好像有暴力倾向。
而且赵晓雨怀着孕，被打的流产了，伤的很重，以后都生不了了。
肖瑶很惊讶，她还没毕业，赵晓雨和她一样大，怎么都结婚生子了。
蒋露说没有结婚，只是谈了朋友而已。赵晓雨很叛逆，谁的话也不听。家里人早就劝她不要跟那个黄毛来往，但是她偏不听，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然她家里人把那个男的送进监狱了，但是赵晓雨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当年听到这事的时候，肖瑶很唏嘘。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人不淑。
于是她记起了在初中的时候，和赵晓雨之间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
这事就是赵晓雨带小说到学校，被她发现了。她作为班长，这种事肯定是第一时间报告老师，连犹豫一下都不曾。
本来正常情况下，老师没收她的书找她谈谈话也就算了。
但是当时学校为了杀一杀这个风气，决定杀鸡儆猴。不幸的是，赵晓雨就成了这只鸡。赵晓雨被学校处分了，警告处分，全校通报。
十几岁的孩子看这个世界，只有对和错，黑和白。所以当时肖瑶虽然惊讶学校会给警告处分，但是依旧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当年的肖瑶觉得赵晓雨违反了学校的规定，就应该受到处罚。处罚的再重，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肖瑶又觉得当年比天大的事，其实都不是事。
尤其在得知赵晓雨后来的遭遇之后，肖瑶又觉当时处罚还是重了一些。毕竟赵晓雨是初犯，而且她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恶劣的事情。
既然再遇到一回，肖瑶想帮赵晓雨免除这次的处分。
肖瑶还想，如果这次赵晓雨没有被处分，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改变，引发蝴蝶效应，让她在成年以后免除渣男的伤害。
赵晓雨见肖瑶一直打量她，却没有说话，忍不住先开口，“叫我出来干什么？”
赵晓雨说话的时候梗着脖子，显得很反叛。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她对谁都这样，或者可以解释成青春期叛逆的行为。
肖瑶白净稚气的脸上一脸严肃，很有学生干部的威严。
肖瑶向她伸手，“书给我。”
赵晓雨把书抱的紧紧的，神色坚定，“我凭什么给你啊，这本书是我的，它属于我。你要是拿走，你属于侵犯我的。。我的人权。”
初中的孩子，学了点政治，就觉得自己精通法律了，什么都是人权人权。
肖瑶面色没变，手也没有移开，还是那样伸着，“赵晓雨，你违反了学校规定，带了违规的书进学校，学校有权利没收，等你家长来再归还，这和你的人权没有关系。”
听说请家长，赵晓雨显然不怕，“请家长就请家长，但是书我现在不给你。我还没看完呢，等看完了再给你。”
肖瑶面色依旧平静，但是声音很有威慑力，“赵晓雨，我刚刚说的是原来的情况。但是现在学校准备严肃处理带无关书籍进校的学生，抓到就处分，全校通报。学校正在等第一个做出头鸟的人，你想做这个出头鸟吗？”
听肖瑶这么说，赵晓雨脸色变了，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真的假的？这么严重？你怎么知道的？”
说完赵晓雨目光一闪，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个书怎么可能被处分！是不是你想把我的书骗走，然后送到班主任那里去邀功？说明你这个班长有能力，副班长没能没收我的书，但是你可以。”
赵晓雨有一定的推理能力，但是不多。
“我说会处分就一定会处分，信不信随你。”肖瑶神色平静，不像说谎。
肖瑶又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是第一次犯错，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有下一次，该怎么办怎么办。”
学校的老师喜欢肖瑶，这不是什么秘密。就连校长看到肖瑶，都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她知道的多，也说得通。
“那我现在把书给你，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都知道书是我带来的。”赵晓雨急了，再顽劣的学生也害怕处分，感觉就跟要判刑似的。
肖瑶从她手里拿过书，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她慌张的脸，“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我。如果放学之前没有任何事，放学以后把我书还给你，以后再不准带到学校来。”
“那如果有事呢？”赵晓雨着急的问。
“那你就什么话也别说。我会帮你。”
肖瑶说完就走了，赵晓雨看着肖瑶的背影，一脸不可置信。
肖瑶说会帮她？怎么可能。肖瑶一向都是铁面无私的班干部，从来不会包庇任何人，怎么会帮她？
赵晓雨很懊悔，她觉得她还是被肖瑶骗了，肖瑶故意用会处分来吓她，把她的书骗走。
赵晓雨觉得她猜的没错，肖瑶拿走她的书肯定是为了和班主任报告这件事。
她倒是不害怕班主任请家长，反正她在学校干什么她爷爷奶奶都不会骂她。
但是她的小说还没看完，正看到关键的时候没了，真烦心。
赵晓雨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看着石子飞快的向前滚去，她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她想，肖瑶真坏！她以后再也不要跟肖瑶玩了！
不过她又想，好像肖瑶也没怎么跟她玩过。
肖瑶是好学生，她是差学生，好学生怎么会和差学生玩。肖瑶都不跟她玩，又怎么会帮她！
下午后面的课照常上，没有任何事发生。
直到最后一节课快到下课的时候，赵晓雨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就说吧，根本就没有肖瑶说的那么严重。
刚刚下课她看见肖瑶拿着什么东西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一定是肖瑶把她的书交给老师了，但是老师都没过来说她。
下课铃响了，赵晓雨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肖瑶。
肖瑶说如果没有事发生，放学就会把书还给她。她倒要看看肖瑶都已经把书交给老师了，还怎么还给她！
什么班长！就是个满口谎话的小人！
赵晓雨快速的收拾东西，她一定不能让肖瑶偷偷溜掉。
任课老师收拾完讲台上的讲义，出了教室。
还没等书包收拾好，就看见班主任曹老师面色不悦的进来了。
刚刚还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是看得懂脸色的。
曹老师走到讲台上，沉着脸望着大家，“同学们先等一下走，我有事要说。”
“学校一直在强调，你们是毕业班的学生，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
“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带与学习无关的书籍到学校来，为什么一直还有同学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严重违反学校的纪律！”
“是因为学校没有真的处罚大家，所以大家有恃无恐了？”
“还是因为有些同学胆子太大，根本不把老师，学校的制度放在眼里！”
曹老师生了很大的气，啪的一声拍在讲台上。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大家都知道曹老师说的是赵晓雨，不是自己，但是还是被吓了一跳。
赵晓雨此刻就更慌了，她吓得脸色发白，她没见过曹老师发这么大的火。
她在心里反复懊恼，刚刚就为什么要把书给肖瑶。
肯定是肖瑶课间去把书交给老师了，而且还说了她的坏话，不然就这么一点事，老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曹老师目光锐利的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赵晓雨身上，“是哪位同学违反学校规定，请她自己站起来！现在我还不确定处罚是什么，但是我确定的是一定会从重处罚！”
曹老师今天气势太强了，底下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出，怕触了霉头。
平时那几个胆子大的，都乖乖的抱臂坐正，连回头看一眼赵晓雨，吃个瓜的勇气都没有。
赵晓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平时没人管，也没有人这么严厉的斥责过她，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她的腿发软，根本不敢站起来。
“啪”地一声，曹老师猛拍了一下讲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所有人一抖。
“到底是哪位同学带的书！自己站起来！”曹老师怒问。
教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缩着头。
赵晓雨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准备站起来。老师的眼睛盯着她看，很明显就是说她。
她的眼泪涌出更多，蓄在眼眶里，但是她还是憋住了，硬是不让眼泪掉出来，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曹老师，书在我这儿。”肖瑶平静的站起身对着老师说道。
肖瑶出声的一刹那，赵晓雨突然想起，就在刚刚，肖瑶对她说了很多话，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有那一句“我会帮你”她还记得。
她憋了这么久的眼泪突然憋不住了，汹涌的往外流。
“肖瑶？”曹老师很意外肖瑶会站起来，声音放缓了些，问道，“你是说，没收的书在你这？”
“不是，”肖瑶声音很平静，“我是说，这本书是我的。”
教室里一片哗然，连曹老师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在想，怎么可能？！
赵晓雨的手一下子紧紧攥住，心脏好像也被人捏住了，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肖瑶的这句话停住了。
“曹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表姐想看这本书，但是书店没有的卖。因为赵晓雨能买到，所以我请赵晓雨帮我买了这本书。”
“因为赵晓雨家离我家比较远，所以我就偷懒了，没去她家拿，而是让她带来学校了。”
“曹老师，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
肖瑶几句话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曹老师脸上的怒气慢慢消退，他招手，“肖瑶，你把书拿过来我看看。”
肖瑶拿着书走上讲台，递给曹老师。
肖瑶刚刚一直在想，要用什么借口脱身。她不想让赵晓雨受处分，也不想自己受处分。
而且副班长从赵晓雨的抽屉搜出书来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她不可能硬要说是从她的抽屉搜出来的。
后来她翻了一下书，发现这本书是台湾的言情小说，是台湾的出版社。
台湾出版社的书，她们这里的书店应该是没得卖的。
不管赵晓雨这本书是怎么来的，她是一定能买到的，所以这么说也说得通。
她不觉得自己的谎编的有多么完美，但是她需要一个看似完美的逻辑，让老师对同学们有个交代，然后让事情不了了之。
她觉得老师应该不会处罚她，这就是好学生的优势。
曹老师拿着书翻了一下，确实不是内地的出版社的书。
他又看了一眼肖瑶，肖瑶乖巧懂事的脸上带着懊恼，平时清澈的眼眸此刻黯淡下来，全是愧疚。
肖瑶慢慢垂下头，连声音都带着无限的自责，“对不起，曹老师。我不应该偷懒让赵晓雨同学把书带到学校来，对不起。”
曹老师还记得之前肖瑶去给夏阳送作业的时候，说的那番让他感动的话。
她说即使她不顺路，也愿意去给夏阳同学送作业。因为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时间对每个同学都很重要，而她是班长，就应该付出更多。
曹老师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从小到大他身边的班干部，能像肖瑶这样真心为同学考虑的，愿意舍己为人的，真的不多。
今天的事，他觉得有蹊跷，但是他不愿意追究了。
这么好的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曹老师把书还给了肖瑶，示意她可以回座了。
曹老师再次强调了学校对于严抓学习风气的决心，并且表示如果再有类似情况，绝不姑息。
同学们悄悄把目光转到肖瑶身上，大家觉得曹老师的这句话是讲给肖瑶听的。
曹老师当然不愿意肖瑶形象受到损害，一个班的班长如果没有威信，那这个班也管理不好。
于是曹老师又重点表扬了肖瑶乐于帮助同学的事迹，他说即使在学习任务这么紧张的时候，肖瑶依旧坚持每天给受伤的同学送作业，辅导作业，风雨无阻，值得全班同学学习。
曹老师让肖瑶准备材料，他要把肖瑶的好人好事报到学校去。
这一下子，大家明白了，肖瑶还是那个老师喜欢的肖瑶，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影响。
放学的时候，肖瑶和蒋露一起走，赵晓雨跟在她们后面。
出了学校，她们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肖瑶见前后没人，停下来，打开书包拿出小说还给赵晓雨。
赵晓雨没有说话，低着头接过书，眼睛还是有些红红的。
肖瑶也没打算等她说话，她帮赵晓雨也不是为了听她一句谢谢。
肖瑶对赵晓雨说，“记住，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肖瑶说完，转身就和蒋露离开了。
路上蒋露问肖瑶，为什么要帮赵晓雨。
“谁知道呢？”肖瑶长舒了口气，扬起笑，“蒋露，你和她不是有点亲戚关系吗？你就当是为了你吧。”
蒋露和肖瑶是初中同学，但是高中不在一起，大学又在一起了。所以她们俩后来一直是朋友。
肖瑶太清楚蒋露的为人了，是她信得过的人，所以她不怕蒋露知道。
蒋露也笑了，她一向都是软软的性格，很好相处，“好吧，就算是为了我吧。我替她谢谢你。”
走到路口，肖瑶没走平时走的那边，蒋露问，“今天不去夏阳家吗？”
“去的，”肖瑶说，“我买点东西，买完就去。”
肖瑶一直觉得夏阳家太暗了，台灯暗，电灯也暗。
本来他就一个人住，冷冷清清的，每天再对着这么黯淡的灯光，肖瑶怕他会抑郁。
他要是抑郁了，可能就成不了大佬了。他要是成不了大佬了，肖瑶帮他花钱的梦想就破灭了。
还是帮他换个灯吧，花点小钱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台灯用灯泡，电灯用灯管，肖瑶找到一家五金店，这两样东西店里都有。
肖瑶顺便还买了个镇流器，夏阳家那个镇流器时间用的太久了，噪声很大，也给他换了。
肖瑶先去了奶奶店里，奶奶已经把原来店里的各种商品分类摆上新的货架了。
店里装上了新的日光灯，店里亮堂堂的。
灯应该是爸爸来装的，之前肖瑶就跟爸爸说，今天货架能到，让爸爸中午午休的时候帮店里把灯装好。
那天说完之后，肖瑶也忘记再提醒爸爸了。没想到爸爸记性还不错，今天就给装好了。
新的货架主要分为两大区域，一个是学生们的区域，一个是大人的区域。大人的区域目前还空着，肖瑶需要布置一下再上货。
学生的区域里面放的还是奶奶店里原来的那些商品，铅笔，钢笔，圆珠笔，毛笔，水彩笔；作业本，红领巾，铅笔盒，圆规尺子量角器，橡皮等等学习用品。
还有少量的小零食，小玩具等等。
肖瑶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学了。奶奶的小店里挤满了学生，叽叽喳喳的热闹的很。
肖瑶和奶奶打了个招呼，就去另一边贴海报了。
再过一会儿，纺织厂就要下班了，肖瑶把海报贴上，路过的女工就能看到了。
今天店里的学生特别多。
“赵小超，你看我挑的橡皮好不好看？你也挑了橡皮？给我看看。”
“爷爷，我的笔用完了，我要买一支笔。不，我不要你给我拿的，我要自己选。”
“妈妈，我的作业本快用完了，我要买作业本。不用不用，我自己找，三年级的在这！你也要作业本啊，你是几年级的？我帮你找。”
奶奶坐在店铺中间一个老式的半截橱柜那里收钱，那个以前就是奶奶的收银台，奶奶说这个她用习惯了，不想换。
收银台前面已经有学生挑好东西排队结账了，还有一些熟悉的家长一边等孩子挑东西一边和奶奶聊天。
“孙阿姨，你家这个店重新整理了一下，看着上档次多了，有点像城里的百货商店了。”
奶奶笑容满面，“哪里能和百货商店比，我们做的是小生意，可比不了那些大商场。不过看着是比之前敞亮多了。”
“孙大姐，不止是敞亮，还特别新鲜。去谁家买东西也不能自己上去挑挑拣拣的，你看我孙子多喜欢。以后啊，肯定不爱去别家买了。”
奶奶笑着点头，“是啊，我看着也新鲜，我们老了，什么都不懂了，都是孩子的主意。”
“是你家老二帮你装修的吧？”
“不是，是我家瑶瑶。”奶奶笑的眼睛都弯了，“别看我家瑶瑶才初中，主意大着呢。”
“哦，是瑶瑶啊。那真是不得了，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去看看瑶瑶在忙什么。”
肖瑶把最后一张海报在墙上贴好，从椅子上跳下来。
海报里的女孩长得漂亮，穿着时尚，带着丝巾分外好看。
空荡荡的墙壁这么一装饰，突然就变的生动起来了。有点卖货的氛围了。
“瑶瑶，你贴这个海报是准备卖衣服吗？”一个阿姨问。
肖瑶利落的收拾着贴海报的边角料，笑着回答，“阿姨，衣服以后会有，马上会先上丝巾。海报里模特的款式，过几天店里都有，喜欢的话可以来看看，价格都很便宜。”
“那好啊，”阿姨认真的看着海报，“我看款式不比大商场差，等你上了货我来看。除了围巾还有什么？”
纺织厂下班了，已经有女工从肖瑶家门口走了。
肖瑶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放开音量，大大方方的介绍起来，“阿姨，过几天店里除了有各种款式的丝巾之外，还有各种款式的头花。质量好，价格公道。”
路过的女工听见了肖瑶的话，不禁驻足。
抬头一看，平时那个又灰又暗，不起眼的小店突然风格突变。店里亮堂极了，崭新的货架高低错落，而且这些货架是开放式的，可以自己动手去挑，有点意思。
走近了看，半边空着，墙上贴了很多时尚的海报，应该新货要上。
一个姑娘冲着肖瑶问，“老板，这个图片里的丝巾有吗？”
肖瑶倒是第一次被人叫老板，感觉不错，“有的，过几天就上，到时候来看。”
“要过几天啊？价格呢？”姑娘又问。
肖瑶故作深沉，“这种品质的货不好定，要周日才能上，到时候过来看。价格嘛，绝对是大家能接受的。每个款式数量都不多，早点来啊。”
几个姑娘一合计，行，反正住的不远，周日过来看。
贴完海报，肖瑶跟奶奶说去同学家送作业了，晚点回来。
“瑶瑶，你爸爸在家，让你爸爸骑车送你吧。”
奶奶知道肖瑶同学脚受伤了，肖瑶每天要去送作业。肖瑶帮助同学，奶奶很赞同。
但是这个同学家比较远，肖瑶每天跑来跑去的，很晚才回家，奶奶心疼她。
“奶奶，你忙你的，别担心我。”肖瑶知道奶奶是担心她，于是搂着奶奶的肩膀揉了揉安抚她，“我一点都不累，我先走了，你们先吃饭别等我。”
肖瑶拿着灯管到夏阳家的时候，又到了夏阳开门放饭的时间。
白天去夏阳根本不开门，只有晚上到了饭点，夏阳才会把门打开，留一条缝。
“夏阳，我是肖瑶，我来了。”每次肖瑶推门进去的时候，都要咋咋唬唬的。
开始是因为她贸然进去怕吓到夏阳，后来是因为夏阳家太冷清了，她想声音大点显得热闹。
她从来不敲门，因为如果门开着，敲门夏阳也不会叫她进去。如果门关着，再怎么敲，夏阳也不会来开门。
她就觉得夏阳真的是很冷的一个人，冷到骨子里。
夏阳对她的到来没有特别的反应，依旧在书桌前看书。
“你家梯子我用一下啊，夏阳。我帮你换个灯管，你这个灯管太暗了。”
肖瑶把头探进屋内，这到底是别人的家，动手之前肖瑶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不需要。”清瘦的少年伏在书桌上看书，声音平淡。
肖瑶知道他会这么说，夏阳这是习惯性拒绝。不过只要夏阳不是强烈反对，肖瑶就不理他。
“我觉得需要，灯光太暗，不好看书。我是班长，要为同学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
肖瑶搬来木梯靠在墙上，用手晃了晃，很稳。
“我关一下电闸啊，你的台灯先关一下。”肖瑶说。
里面没有回应，不过她听见“咔哒”一声，应该是台灯的开关声。
肖瑶到门口拉了电闸，然后拆好灯管和镇流器，爬上木梯，轻车熟路的上去换。
肖瑶之前是个单身狗，没人指望，爬高上低的什么事她都得会。什么换水龙头，换灯管，修马桶，通下水道，拆洗油烟机和空调，她感觉单凭她这些手艺，她都饿不死。
麻利的换完了灯管，肖瑶把木梯又放回了原处。
肖瑶把她买的灯泡拆了盒子拿出来，进屋。
夏阳坐在桌前，侧影单薄。这孩子还真是瘦，肖瑶心里嘀咕。
可是他吃的也不少啊，那热量都去哪儿啦，都转化成智商了？
肖瑶一边瞎想，一边去拿台灯，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夏阳的胳膊。
夏阳立刻弹开，身体靠在椅背上，猛地和肖瑶拉开距离。
夏阳反应这么大，把肖瑶都给吓了一跳，她也立刻后撤了一步，清秀的小脸上带着迷惑，“你有洁癖啊？”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什么叫洁癖，她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夏阳锐利的眉毛拧了拧，严肃的看向肖瑶，“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肖瑶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很想做一个鄙视的表情，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哦！那对不起你了。”肖瑶说。
夏阳转回头，肖瑶才撇撇嘴。
金子做的不成，碰都不能碰。
肖瑶抱起台灯，临空作业，和夏阳离得远远的。
肖瑶忙完了，又坐了一壶水在灶台上。夏阳家什么时候都没热水。
夏阳听见动静，冷冷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拿完作业你就可以走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你帮忙。”
肖瑶心里叹了口气，帮你做事还这么多话。
夏阳给肖瑶的感觉就是戒备心很强，他很难接受别人对他的好意。
肖瑶觉得夏阳目前唯一接受的人应该是邻居奶奶，因为他每天都吃邻居奶奶送的饭。
肖瑶听邻居奶奶说过，她和夏阳的外婆是这个院子里的老邻居了。夏阳小的时候在他外婆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儿时的夏阳就喜欢跟着她去地里捉蝴蝶。
后来很多年夏阳都没再来过，直到现在。
即使多年没见，夏阳依着儿时的记忆，还是对邻居奶奶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可见他儿时的记忆是很快乐的。
可是肖瑶就没有这种独天得厚的优势了，她要是再回来早一点，早到夏阳儿时，那她就可以陪夏阳一起去抓蝴蝶。那时候的夏阳肯定比现在好对付的多。
肖瑶不再瞎想，走到夏阳房门口，尽量显出开心，“夏阳，老师说了，我帮助同学，准备要把我的事迹报到学校去表彰我。”
其实心理年龄四十岁的肖瑶，哪会在乎学校表彰。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知道如果她没有让夏阳信服的理由，夏阳会非常抗拒她的存在。
“我帮你做些小事，我也获得了荣誉，咱们俩属于两不相欠。”肖瑶语调轻快，干净整洁的齐耳短发带着学生特有的稚气。
夏阳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台灯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利落分明。没有停顿多久，他又继续往下写。
等了一会儿，夏阳也没有再说话。
肖瑶见到了饭点，就出门去邻居奶奶家给夏阳拿饭去了。
肖瑶想起了刚刚夏阳的态度。
刚刚她说了两不相欠，夏阳好像就没那么抗拒了。难道夏阳只是单纯的怕欠人人情？
他丫的资本家，就欠她点怎么了？
以后随便用个几千万把她打发走，把人情还了不就行了嘛。
真是个小气鬼！
肖瑶边走边气，一直走到了邻居奶奶家厨房门口。
“带鱼给孩子夹两块吧，这全是素的，孩子也吃不下呀。”
肖瑶听到了邻居奶奶的声音。
“妈，这带鱼现在多少钱一斤你不知道吗？家里人都不够吃，你还给外人吃。”
肖瑶认得，这是邻居奶奶的媳妇在说话。
“我不吃，我的那两块给孩子。这孩子腿还伤着，总是要吃些有营养的补补。”邻居奶奶声音里带着些恳求。
“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夏阳才是你孙子呢。”邻居奶奶的媳妇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刻薄，“你不吃也该省给自己孙子，省给个不相干的孩子，妈你没事吧。”
肖瑶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事。
“兰琴，夏阳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孩子，他外婆在的时候，没少帮咱们家。孩子现在有难处，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我们家。。。”
奶奶媳妇不耐烦的打断，“妈，他外婆对你们有恩，那是你们的事，可别算在我们头上。你们要做好人，那你们自己做，我也不拦着，以后咱们分开过，我随便你做什么给那孩子吃。”
“兰琴，这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家呢。”邻居奶奶口气焦急，“夏阳外婆不也帮过你吗？前两年你家里有事需要用钱，不是夏阳外婆拿的钱给你吗，我们做人要有良心啊。一个孩子能吃掉多少东西，我们帮帮孩子又怎么了。”
“谁没良心啊，那钱我不也还了她吗。”邻居奶奶的媳妇声音高了起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话你没听过啊。”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兰琴。”邻居奶奶声音带着颤抖，“不能因为咱们还了钱就不承人家的情。你忘了当初你家到处借钱没人借给你们了吗？如果不是孩子外婆借钱给你，你家。。”
“哎呀呀，行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这都多久的事了！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奶奶媳妇声音越来越大，肖瑶不想被夏阳听见，赶紧进去了。
夏阳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被人嫌弃，肯定不再会吃她家一口饭了。
如果夏阳不吃他家的饭了，那夏阳以后吃什么呢。肖瑶不可能每天带饭来给夏阳吃，就算带了肖瑶估计夏阳也不会吃。
夏阳这个小孩就已经够别扭的了，千万别再给她节外生枝，让夏阳再受什么刺激，变得更难相处。
“奶奶，我来帮夏阳拿饭。”肖瑶立即走进厨房，一副乖巧的模样。
“拿什么饭，我们这也不是食堂！”邻居奶奶还没答话，她媳妇扬起画的格外细长的眉毛，满脸不高兴的冲着肖瑶说。
“兰琴，你冲孩子说这些干什么。”邻居奶奶脸上带着尴尬，挤出笑，“小姑娘，饭我过一会儿给送过去，你先回去。”
“送什么送，我今天就守在这，别想偷摸做点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奶奶的媳妇翻了翻眼睛，微微下陷的两颊在昏黄的灯光下更加明显，像被人一边打了一拳。
其实这种人是很好打发的，虽然吵的凶，但是也很好打发。
肖瑶从口袋里拿出10块钱，递给邻居奶奶，“奶奶，学校老师知道夏阳的情况，给了我些钱让我来帮助他。以后伙食费我帮他出，这10块钱您先拿着，我今天身上就这么些。用完了过两天我再给您拿。”
“这钱我不能要，孩子吃口饭怎么能收钱呢。”邻居奶奶立刻伸手去推。
“怎么不能要。”那个女人一把抢走肖瑶手里的钱，“想吃饭，10块钱一天。”
肖瑶往邻居奶奶盛好的饭碗里看了一眼，“就今天的伙食，就算加几块带鱼，材料成本不会超过1块。”
“人工又能值多少钱呢，就算为夏阳一个人做三顿饭，1块钱人工也够了。饭钱顶多3块钱一天，多一分就不用你们送了。”
女人表情有些僵硬，她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对物价这么清楚。
女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3块钱，她们也有的赚，不要白不要。
“3块就3块。”女人边嘀咕边把钱收进口袋。
肖瑶脸上没有笑意，“还有，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不要让夏阳知道我给钱的事。他自尊心强，怕麻烦别人，如果让他知道，他情愿不吃，也不愿我们给钱。”
“第二，我花的钱是学校给的，每一笔都是要向老师报告的。三块钱光吃饭还是贵了。你们有空的时候帮夏阳把屋子整理整理，去照顾一下夏阳。这样我也好和老师解释。”
肖瑶说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别以为她是小孩好欺负，她身后是学校，你要是做的过分，会有人来跟你说道理。
女人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反正屋子也不要她整理。
肖瑶赶在周末前，把店里全都安置好了。
头花按价格整齐的排列在货架上，另一边的丝巾，按照颜色深浅，材质的不同，也分开摆放。
肖瑶在店里还装了镜子，有全身的，还有小块小块的。有了镜子，店里空间看着更大了，又更上档次了。
全身的镜子装在墙上，这个准备以后卖衣服的时候用。
小块的镜子就装在货架的背板上，肖瑶设计货架的时候特意留了装镜子的位置。
女孩子选这些装饰品的时候，肯定要戴着试的，那就一定要照镜子的。
商场里有镜子，但是所有东西都放在柜台里，你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给你拿十个八个试戴。
外面摆地摊的，你倒是可以随便挑。但是摆地摊的又没镜子，好看不好看的，你回去照了镜子才知道。
像肖瑶这种，又可以随便挑随便试，又可以在亮堂堂的店里仔细照着镜子选东西的店，这周围是没有的。
周日开门没多久，就来人了。
“哇，这么多头花啊。”几个女孩结伴过来，进门就被货架上各种漂亮的头花吸引了。
同样的东西，随便堆在地摊上的和整齐的排列在干净精致的货架上，再打着耀眼的灯光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美女姐姐们，这么早啊，我们才开门呢，吃过早饭了吗？”肖瑶笑着打招呼。
那个时代还不流行叫美女，几个姑娘被肖瑶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都飘上了粉色。
“吃过了，那天听你说今天有新货，所以来看看。”有一个穿格子衬衣的姑娘对着肖瑶笑了笑，“老板，这些都可以试戴吗？”
“可以可以，货架上都有镜子，随便挑啊。”肖瑶穿着校服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书。刚刚没来人的时候，她看了会儿书。
她要做生意，但也不想丢了学习。
肖瑶站在货架旁边，指着货架上标的价格，介绍道，“价格在这里，随便试，有喜欢的拿着到我这来结账就行了。”
“老板，什么叫一口价啊？”一个看起来年龄偏小，皮肤黝黑的姑娘看着标价前面写的“一口价”，问肖瑶。
肖瑶解释，“一口价就是我标出的价格，是我的底价，不能还价。”
“啊？不能还还价？”那个小姑娘眼睛睁大，“可是别人家都能还价，为什么你家不给还价？”
肖瑶笑起来，露出小白牙，“因为我已经帮你们把价还到底了。”
肖瑶拿起了一个带珍珠的头花，解释，“比如说这个头花，在批发市场开价10块。不会还价的人，还一块钱，最后9块买走。会还价一点的，还个2-3块，最后7块或者8块买走。”
“可是在我这里，我给你们出的价，就是最低价6块。我为什么不标虚价，一是节约大家时间，二是为不会还价的顾客谋福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讨价还价的。”
小姑娘听了点点头，低声说，“我就不会还价，所以我都不敢去批发市场，怕被人骗。但是商场里的东西又太贵了。那我就在你这买几个。”
三种头花她的进价是2.5块的100个，3块的50个，4块的20个。她卖4块，5块，6块。
丝巾两种60条，她花了400，进价平均一条6.7块。她分别卖9块，11块。
这个零售价她很有信心，她相信大部分人去批发市场，费半天劲儿，也只能砍到她这个价格。
就算砍到和她一样的价格，如果再算去批发市场来回路费和花的时间，那还是没有在她这买划算。
姑娘们挑的时候，肖瑶就坐在旁边，给她们宽松的环境，随她们怎么挑。
姑娘们见肖瑶并没有盯着她们，也放开了，觉得好看的头花，围巾都试一试，美美的照镜子。
作为老板，肖瑶也不能完全不理她们，时不时和她们聊天，“你们都住在附近吗？”
“她们几个住附近，我家离的远一些。”
“哦，你们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吗？”这个年代没手机，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玩的。
肖瑶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喜欢做些什么。
“嗯。。也没什么娱乐，”穿格子衣服的姑娘对着镜子在系围巾，“一会儿我们去逛公园。然后再去书店逛逛。”
“你们都上班了还看书啊？”肖瑶问。
“看些闲书。”格子衣服的姑娘笑笑，“有些小说还挺好看的。”
说到小说，有个姑娘接了话茬，“我朋友托人买到了台湾的小说，你们要不要买？”
“多少钱一本？”
“书后定价是12，但是他们卖13一本。因为我们这里书店都没得卖。”
“这么贵啊，不买不买。”
“要不我们几个合买一本，大家轮流看。”
“那看完了书给谁呢？”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起小说来，最后也没讨论出什么结论。
最后几个姑娘买了5个头花，2条丝巾。
3个4块的，1个5块的，1个6块的，丝巾是一条9块，一条11块的。
肖瑶进账43块，盈利15.1块。
肖瑶握着花花绿绿的票子，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这几个姑娘走了没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姑娘。
肖瑶还是一样的招呼，不过听说不能还价，一个姑娘对另一个姑娘说，
“她这里也是批发市场的货，今天休息没事，我们去逛逛吧，估计会比她这里便宜些。”
另一个姑娘本来是想买个带珠子的头花的，听她这么说，就放下来了，“那也行，我们去看看。”
肖瑶笑着送客，“没关系，你们去看看，价格不合适再来我这看。”
肖瑶有店在这里，做的是长期的生意。只要她价格公道，她也不怕别人不来。
上午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有人说贵了，也有人说便宜。
不管说什么肖瑶都笑脸相迎。
说贵的人，肖瑶也很和气的说欢迎比价，也欢迎随时再来。
一个上午，肖瑶卖掉了4块的头花20个，3个5块的头花，3个6块的头花。9块的围巾卖掉5条，11块的卖掉3条。
进账191块，盈利66.4块。
肖瑶800多块的成本，半天就回来快200，肖瑶太惊讶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钱好赚，但不知道这么好赚。
中午的时候奶奶来了，肖瑶今天来店里早，就让奶奶晚点来。
下午来了些街坊邻居，这些人和奶奶相熟，肖瑶就没有去接待，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写作业。
初三的作业可真是不少，重回到这个年代，什么都好，就是要写作业不好。
老邻居们选了些围巾，围着奶奶讨价还价，奶奶笑着解释，“这半边的铺子是瑶瑶的，价格都是她做主，我可不管这些。”
一个阿姨走到肖瑶面前，笑着问，“小老板，这个围巾能给阿姨便宜点吗？”
肖瑶正锁着眉在解决一道物理题，听见有人问她，秀气的五官立刻舒展开，笑的很讨喜，“阿姨，我这里的价格是一口价，都是最低价，保证你买了亏不了。”
见阿姨不是很明白，肖瑶又解释，
“如果一个店铺能还价，会还价的人占不着便宜，毕竟只有错买没有错卖的。不会还价的人就是吃更大的亏。所以我标的价格就是我的底价，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您可以在我这先试，有喜欢的可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我这种款式，价格是多少。价格合适您就在那儿买，不合适再回我这儿买，我欢迎的。”
肖瑶的这番话，把那个阿姨逗笑了。
那个阿姨笑着对旁边的人说，“看看，人家小姑娘，才这么大说起话来就有条有理的。难怪小姑娘在学校成绩好，还是学生干部。孙大娘，你真有有福气。”
奶奶被夸得嘴都合不拢了，拿了个小风车玩具塞给她，“真会说话，拿回去给你小孙子玩。”
阿姨和奶奶很熟，也没推辞，哈哈笑起来。
阿姨笑眯眯的拿了11块钱给肖瑶，“小老板，阿姨就要这条围巾。阿姨去商场里看过的，比你这贵好几块呢。”
“我们买东西还价就是怕别人买的比自己便宜吃亏。既然你这都不能还价，阿姨买的也舒心，反正谁也不吃亏是不。”
肖瑶点头，“是的，您在我放心买，保证不让您吃亏。”
傍晚关上店门，奶奶在收拾，肖瑶则坐在收银台前面算账，手里的计算机按得啪啪作响。
周六一天，肖瑶就卖掉四百多块的东西，下午这些邻居年纪大一些，头花买的少，围巾买的多一些。
围巾的利润更大，肖瑶算了一下，一天下来，利润有160多块。
肖瑶不是没见过几百块钱，但是这几百块给肖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肖瑶高兴的拿出一张红红的票子给奶奶，“奶奶，这100块钱给你。”
奶奶笑呵呵接过100块看了看，又放回肖瑶面前的那堆零钱里，“奶奶不要你的钱，奶奶说了，这半边的店是你的，你卖什么奶奶不管，你挣的钱也是你自己的。”
肖瑶不同意，孩子气的拿着钱塞进奶奶手里，“可是奶奶，这些货架还是你的钱订的呢。我赚到的钱必须得我们两个分。”
奶奶笑着把肖瑶塞在她手里窝成一团的钱展开抹平，又压在了肖瑶面前那一沓零钱下面，
“钱啊，奶奶现在不能要。你还要钱进货去呢是不是。我经常听他们说投资投资的，奶奶也赶时髦投个资，你就当奶奶在你这投资了。”
说完奶奶又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毛线织的钱包，这个钱包是肖妈妈手织的。
奶奶这个年纪的老人年轻的时候没有钱包这样东西，他们都习惯用一块手帕把钱包起来。
虽然现在有钱包卖了，但是奶奶用不惯，于是肖妈妈用毛线勾了一个钱包给奶奶用。
奶奶把里面的钱都掏了出来，红的绿的，一共有450块钱。
肖瑶瞪大眼睛，“奶奶，你这是。。投资的钱？”
奶奶笑着摇头，“这是奶奶给你买自行车的。剩下的算奶奶投资。”
“啊？不用了，自行车我妈会给我买的。或者我挣了钱自己买也行，我不能要你的钱买。”
肖瑶立刻摇头，伸手去拿奶奶放回口袋里空空的钱包，想把奶奶的钱塞回去。
还没拿到钱包，被奶奶拍掉了她的小爪子。
奶奶帮着肖瑶把桌上的钱整理好，服服帖帖的收到她衣服里面的口袋里，佯装生气，“什么我的你的，奶奶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奶奶要钱干什么，奶奶老了你不想养奶奶？”
肖瑶笑呵呵的说，“养的，养的，但是你身上也得有些钱，不能都给我了。”
“以后奶奶托你的福，生意越来越好了，不就有钱了。”
奶奶关好灯，锁好门，和肖瑶一起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奶奶叮嘱肖瑶，“瑶瑶啊，你明天上午别来店里了，奶奶早点过来开门，你去把自行车买了。你这一天天的去同学家，来回走那么久，每次回来天都黑了，奶奶不放心。”
肖瑶点头说好，她准备明天下午再去进些货，她确实也需要自行车。
第二天一大早，肖瑶就出门了。
有钱赚，肖瑶连懒觉都没心思睡了，天一亮就醒了。
肖妈妈起床的时候，没看见肖瑶。
肖妈妈有些忧心，肖瑶这丫头最近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面，真怕她耽误了学习。肖妈妈觉得找机会还是要跟肖瑶好好谈一谈。
不过肖瑶可不知道肖妈妈的这个心思，她挣了钱心情好着呢。
她今天出门早，因为是周末，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肖瑶早上还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忽然就想念第一次吃的那个包子了。
可是那家包子店离肖瑶家远，倒是靠夏阳家近一些。
肖瑶想了想，反正时间早，去就去吧，顺便帮夏阳送个早饭。
清晨的大街上，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带着一身的青春活力，在晨曦里奔跑着。明亮朝阳射在她光洁白皙的脸庞上，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到了包子铺，肖瑶看见包子店早上有两张桌子放在门口，可以坐在这里吃早饭。
店铺的老板看见肖瑶很高兴，远远的就打起招呼来，“小姑娘，这么早啊，来吃早饭？”
要说老板的记性就是好，肖瑶只来过他店里两次。第一次肖瑶忘记带钱了，老板赊账给她吃了一个肉包。
那第二次就是第二天，肖瑶过去付钱。
店里热腾腾的包子蒸好了，闻起来特别香。
肖瑶笑着说，“老板，你这里一天这么多人来买包子，你还记得我啊？”
“怎么不记得？”老板笑呵呵的回身去关火，他炉子上煮的豆浆开了，“你这小姑娘是学生干部，做事大大方方的，和旁人不一样，很好记。”
肖瑶笑着对老板说，“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还是老板你记性好。我要一个肉包一个菜包，一碗甜豆浆。”
“好嘞，你先坐，马上就来。”老板招呼着。
肖瑶坐在店铺外面的桌上慢慢的吃，上次吃了个肉包，觉得很好吃。
这次肖瑶发现老板家的菜包也好吃，里面的青菜颜色碧绿，口感还有些清甜，真的比她家附近的包子好吃多了。
肖瑶再喝一口豆浆，哇塞，豆味浓郁，也很不错。
肖瑶吃完，给夏阳买了四个包子，一份豆浆。那时候外带的豆浆都用细长的塑料底装着，其实不太方便喝。
肖瑶也不知道是没有塑料杯，还是他们觉得塑料袋装更便宜。
肖瑶想，反正夏阳家也有碗，不行就给他倒在碗里喝好了。
进了夏阳家的院子，前面的几家几乎没什么动静，周末大家都在睡觉。
肖瑶穿过去往里走，她还在想，如果夏阳还没起床，她是叫他还是不叫他。
才走了几步，肖瑶就看到了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的夏阳，盯着墙角那几株已经枯萎的花，像是在发呆。
清瘦的少年套着宽大的校服，胳膊和腿又细又长。
肖瑶默默的看着夏阳的侧影，忽然发觉他挺好看的。
五官利落分明，脸庞清俊，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肖瑶分析，可能是他现在没说话。只要他一说话，瞬间把人冻住，谁还管好看不好看。
肖瑶这么一个大活人站着，夏阳很快就发现了。
“你来干什么？”夏阳转过身，语调清冷，对着肖瑶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对着他这张冷脸，谁还会觉得他好看？
不过肖瑶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
肖瑶小巧秀气的五官舒展开，脸蛋因为刚刚的奔跑变得红扑扑的，她朝着夏阳露出灿烂的笑容，扬了扬手里的早饭，“给你买了早饭，快进来吃。”
话说完，肖瑶就进屋了。找了个碗把豆浆倒进去，然后又找了个盘子把四个包子整齐的摆放好，端上桌。
夏阳慢慢的走进来，低着头，只看脚下的路，没有看肖瑶一眼。
肖瑶也没在意他，只是让他赶紧过来吃，然后就忙前忙后的去帮他晒被子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既然来了，肖瑶就想帮夏阳做点事再走，也显得她的无微不至不是。
晒完被子，肖瑶进来习惯性的拿起水瓶检查。一拎起来，满满的热水。
肖瑶心里挺高兴的，不错不错，这孩子终于有人管，有热水喝了。
“邻居奶奶帮你烧好水啦？”肖瑶一高兴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是邻居奶奶烧的水？”夏阳忽然反问。
肖瑶一愣，感觉这问题有些难回答。可能是因为怕穿帮，肖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了真话，“你这么懒，怎么会自己烧水？”
说完以后，她又觉得这话太伤人了，于是呵呵的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你腿受伤了，不方便自己烧水。”
“我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夏阳淡淡的说，他很快炫完了两个包子，在吃第三个。
“啧，”肖瑶砸了下嘴，狡辩道，“怎么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什么意思我自己还没权决定了？”
夏阳没再接话，低头喝豆浆。
肖瑶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夏阳竟然和她说了好几句话。
这简直堪称奇迹。
肖瑶觉得应该是邻居奶奶对夏阳的关心让夏阳有了改变。
看着夏阳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肖瑶说话也就更大胆一些了。
肖瑶在夏阳对面坐下来，问道，“夏阳，你的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去学校啊？”
肖瑶是怕夏阳这么长时间不去上课，影响学习。
肖瑶也记不清夏阳曾经是多久以后去学校上学的了，毕竟肖瑶连他这个人都已经记不清了。
不管曾经怎样，现在夏阳老不去上学，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肖瑶怕因为自己重回这个时代会改变一些事。
肖瑶觉得不管改变什么，千万别改变夏阳成为那个亿万身家的大佬。
她好不容易占个先机，不想最后啥都没捞着。
夏阳听见肖瑶的问话，抬起头，嘴唇上残留着豆浆的白色，看着很滑稽。
这么看夏阳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稚气。
夏阳眼瞳微闪，语调平静，“你学习忙不用经常来。”
感觉话风不对，肖瑶立刻表明态度，“学习再忙我也要来，我是班长，帮助同学义不容辞。”
“我主要是担心你，怕你一直不去学校会影响学习。毕竟初三了嘛，缺这么多课万一补不回来，耽误了你的前途那可是大事。”
夏阳垂眸，他的皮肤很白，他的眼睛往下看的时候，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夏阳再抬眼，眼神清冷又倔强，“前途是我自己的事。”
“前途怎么是你自己的事？”肖瑶急的拍了下桌子，莹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你的前途关乎到每一个人，学校的老师关心你，班上的同学关心你，我这个班长关心你，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你。”
“我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期望，就是期望你有一个灿烂无比的未来！”
尤其是我！肖瑶心里在呐喊。
“要不我找个轮椅把你推去学校上课吧。”肖瑶突发奇想的建议，反正她想让夏阳赶紧去上课。
夏阳眉峰微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夏阳起身，单脚站起来，架着拐杖，端着盘子和碗慢慢往水池边走，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肖瑶坐在凳子上，身体跟着夏阳的移动而转动角度，“夏阳，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不怎么样？”肖瑶问。
“太傻了。”
“哪里傻了？”肖瑶想不通，到底哪里傻了。
别说用轮椅把他推过去，就是背他过去，肖瑶也愿意。
夏阳背对着她洗碗，没再搭理她。
夏阳不说话了，肖瑶也只好结束这个她觉得一点都不傻的话题。
肖瑶见时间不早了，准备走了，她今天还有好多事儿呢。
“我走了。”肖瑶对着夏阳的背影喊了一句。
夏阳好像微微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肖瑶又停下，回头说，“我们上周测试了，明天我去问老师要一份试卷来给你做啊。”
夏阳依旧在刷碗，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肖瑶觉得他的回答不重要，反正明天给他带过来就是了。夏阳的学习她得督促啊，这小子一定得给她成才啊！
肖瑶去买自行车，坐了几站公交到了商场。
那个年代的商场就是百货商店，其实全名叫南北货商店。
商场只有一层楼，品类不多，对肖瑶来说，没什么值得逛的。但是百货商店里的人依旧很多。
周末休息，大家没事做，除了逛公园就是逛百货店。
肖瑶到了自行车柜台，直接问价格。
售货员告诉她，女式自行车最便宜的220，最贵的430。
最便宜的那款款式老，颜色只有黑色。
“我就要这个220的。”肖瑶听完，只用了一秒就做出决定了。
“啊？”售货员有些懵，她没想到这个独自一人来看自行车的小姑娘能这么快买。
自行车在那个时代算是大件，要买的话肯定是全家出动。做决定之前也是要挑很久的。
像肖瑶这样的，她没见过。
售货员再次确认，“小姑娘，你确定你是要这辆黑色的自行车吗？你自己骑吗？”
售货员觉得肖瑶自己来买，应该是她自己骑。可她这在做了这么久的售货员，没见过小姑娘选这么老气横秋的颜色和款式。
自行车这个大件，买了就是买了，不可能说不喜欢了过几天再换。所以她要再确认一下。
肖瑶点头，很笃定的回答，“对，我就要这个220的。帮我开票吧，谢谢。”
从现代过来的肖瑶，什么都见过，当然不会对个自行车有多大的期待。对她来说，自行车就是个代步工具，什么款式都一样，能骑就行。
肖瑶拿着交费单子在商场里面穿梭，经过手表柜台，她停下来看。
没有手表她不方便，所以她想买一块。
“肖瑶，你也来买手表？”
肖瑶看过去，发现赵晓雨在她旁边，也在看手表。
赵晓雨旁边还站着班上另外两个女生，赵林和方芳。她们在学校就粘着赵晓雨，没想到出了学校也粘在一块儿。
肖瑶点头，嗯了一声，没准备做过多的交流。
赵晓雨爱玩，爱享受，不爱学习，她和赵晓雨不是一类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并不会因为她帮了赵晓雨一次而有所改变。
肖瑶问售货员，“你好，你们这里最便宜的表是哪一块？”
售货员从货柜里拿出一块长方形表盘的手表，“这个120块钱，是这里最便宜的。”
肖瑶正要接过手表，突然被赵晓雨抢先一步拿走了。
赵晓雨五官扭曲的看着手里的表，不可置信的对肖瑶说，“这块表也太丑了吧，你要买啊？”
赵林和方芳捂着嘴偷笑，“真的好丑啊，哈哈哈。”
售货员盯着肖瑶看，面前的女孩斯文秀气，看着没什么脾气，很好欺负的样子。
旁边这三个女孩衣服穿的不伦不类的，站也没个站样，一看就不像个好学生。
售货员正想着怎么说才能帮肖瑶解围，就看见肖瑶对着赵晓雨伸出手，声音平淡，不卑不亢，“这块表是我先要看的，麻烦你有个先来后到，如果我不要，你再看。”
售货员有些出乎意料，这个外表看起来柔软的女孩好像内心并没有那么软弱。对面别人的笑话，她云淡风轻的根本不当回事，她做事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赵晓雨扭曲的五官忽然正常了，圆眼睛望着肖瑶忽闪了两下，乖乖的把手表放在肖瑶手上，“哦，给你。”
其实赵晓雨本意并不想笑话肖瑶，肖瑶帮了她，她是感谢肖瑶的。
她说这话真的是因为表太丑了，可是看肖瑶的神情，好像是生气了？
肖瑶把表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确实丑。款式老，颜色屎黄，也不知道哪个设计师设计的。
不过她不在乎，她扬起小脸带着微笑对售货员说，“我就要这个，帮我开票吧，谢谢。”
“好的。”售货员接过表装进盒子，这个姑娘买东西好干脆啊，真希望所有顾客都像她一样。
赵晓雨望着那块丑丑的表被收进盒子里，抓着肖瑶的胳膊，着急的说，“肖瑶，你别买这么丑的手表，带出去会给别人笑话的。你随便挑一块，我送你。”
“你看这块粉色的怎么样？”赵晓雨指着柜台里一块标价390块的表对肖瑶说。
肖瑶看了一眼赵晓雨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学着夏阳冷淡的语调，“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啧啧，高傲又冷漠，被自己装到了。
赵晓雨听见肖瑶的话，赶紧把手拿开。
售货员票开了一半，停住了。她看着肖瑶，不确定肖瑶会不会换那只贵的手表。
肖瑶对售货员报以微笑，“帮我继续开票，谢谢。”
“肖瑶，我真给你买，我有钱。”赵晓雨着急的撸了赵林和方芳的袖子，“你看，她们俩的表也是我送的。”
肖瑶看了一眼，赵林和方芳手腕上的表挺好看的，应该不便宜。
肖瑶接过售货员开好的交费单，对赵晓雨说，“我花钱买东西，不怕别人笑话。你的钱是你的，我的钱是我的，这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事。”
看着肖瑶离去的背影，赵晓雨生气的哼了一声。
赵林和方芳听见了，相视一眼，劝道，“晓雨，别生气，肖瑶就是不识好歹。一会儿我们去溜冰好不好？”
“是啊，她明明就是买不起，还装清高。溜冰好啊，溜冰场里的大哥上次还请我们喝汽水呢。”
赵晓雨忽然就不想出去玩了，她还记得上次肖瑶帮她的时候，她有多感动。她想和肖瑶成为朋友，可是肖瑶不想和她做朋友。
忽然她就觉得有点难过。
“我不去了，你们玩吧。”赵晓雨说。
赵林和方芳赶紧劝，赵晓雨不去，谁给她们付钱啊。
“晓雨，你别和肖瑶生气。她就是那个样子，以为自己当个班长就了不起了，对谁都这样。”
“就是就是，她就是仗着老师偏心她。上回她让晓雨带书给她，结果差点连累的晓雨。”
赵晓雨打断她们，“你们别这么说她，她人很好，上次还是她帮了我呢。”
肖瑶速战速决，花了极少的时间就买了两个大件回去了。
有个自行车真方便，肖瑶跨上自行车，一阵风一样的就骑回奶奶的店里了。
肖瑶到店里的时候，店里有几个姑娘在买东西。
奶奶从店里迎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肖瑶新买的自行车。
奶奶从车头看到车尾，赞叹道，“瑶瑶，这个车买的真不错。扎实又好看，还是我们家瑶瑶会挑。”
肖瑶被奶奶逗笑了，她终于知道了，有一种夸奖叫奶奶的夸奖。
甭管你干的好不好，在奶奶眼里都是好。连她买的这么丑的一辆自行车，奶奶都满意的不得了。
店里买东西的姑娘看见肖瑶，挥手打招呼，“老板，我们又来了。昨天回去，我朋友看见我买的头花，说便宜，今天让我带她来买了。”
肖瑶一看，哟，是昨天第一批来店里的几个姑娘，她还记得。
肖瑶走进店里，脸蛋因为刚骑车粉扑扑的，“美女姐姐们，在我这里买东西一定不会叫你们吃亏的。没事经常来转转，明天还会有新货。”
“新货有什么呀？还有新的头花吗？”昨天那个穿格子衣服的小姐姐今天换了件水蓝色的长袖，她是几个小姐妹里面话比较多的。
“嗯，会有的。”肖瑶唇角上扬，笑的很讨喜，“还会有些别的货，明天有空过来看。”
又聊了片刻，几个姑娘买了两个头花和一条丝巾便走了。
“老板，昨天那个珠子的头花还有吗？”肖瑶还没坐下来，门口又进来两个姑娘。
肖瑶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昨天过来说要去批发市场买的那个两个姑娘吗。
“珠子的头花？”肖瑶去货架边看了看，招呼她们进来，“这里还有几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你自己来看吧。”
高个子的姑娘去看了一眼，“昨天我喜欢的那个没有了。老板，你还会进货的吧？”
“会啊，”肖瑶顺手把货架上的头花整理了一下，两天头花都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明天就有新货上。”
“款式还有昨天的吗？我昨天看中一个粉色的，昨天没买，今天就没了。”高个子女孩又挑了一个头花在镜子前面比划了下，觉得不满意又放下了。
“一模一样的不敢保证，但是类似的应该会有。”肖瑶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很随意的聊起来，“你们昨天去批发市场了吗，收获怎么样？”
“别提了。”高个子女孩看了眼她的同伴，笑道，“批发市场里面乱糟糟的， 挤得要命，价格也不比你这便宜，我可是不愿意去了。”
她同伴也呵呵笑起来，“谁知道呢，想着批发市场能便宜些。坐那么远的车过去，谁知道也挑不出什么。我们买的少，有的摊主对我们爱答不理的，花了钱还糟心。我以后也不去了，就在你这店里买。哎，你这儿卖指甲油吗？我想买指甲油。”
“可以卖啊，”肖瑶笑道，“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去进货的时候有的话我就捎点过来卖。”
吃完午饭，肖瑶算了一下账，她一天半的销售额都已经八百多块了，其中利润有两百多块。
这才一天半啊，肖瑶想想就激动。
下午肖瑶又去了批发市场，先去卖头花那家补货。
老板娘正坐在摊位里吃苹果，批发市场下午的人比上午的少，她才休息下来就看见那个俊俏的学生小姑娘了。
老板娘挺喜欢肖瑶的，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
“妹子来啦，快来，吃个苹果。”老板娘立刻站起来，眉开眼笑的往肖瑶怀里塞苹果。
“谢谢，谢谢，我不吃。”肖瑶笑着推辞。
“客气什么，哎呀，拿着吧。”老板娘不由分说的把苹果塞进肖瑶外套口袋里，又问，“头花卖的怎么样？”
肖瑶有些无奈的看着口袋里的大苹果，这老板娘也太热情了。
肖瑶笑着道谢，然后说，“卖的还不错，再补点货。”
“妹子生意不错嘛，这样，姐再给你拿些新货。”老板娘从摊位后面拿过一个黑色的大包，拉开拉链，全都倒在铺位上。
肖瑶低头去看，做工真的还不错。这次大多数带蕾丝，应该是新品，肖瑶在其他地方没见过。
“姐，你这个货是从哪进的，款式挺新的呀。”肖瑶问。
“我的货啊，很多从广东深圳那边来的。”老板娘笑着说，“我弟弟做服装生意，常年往那边跑。我之前也不是做生意的，看他做的不错，这不也来试试。”
“我弟弟去拿货的时候呢，就顺带帮我拿些货。”
难怪肖瑶上回在批发市场看了一圈，就觉得她家的款式好看一些。
老板娘的摊子是露天的，她指了指里面，“妹子，以后到里面找姐，姐在里面盘了个店铺，一会儿姐带你去看。”
肖瑶笑道，“恭喜恭喜，生意越做越大了。”
“我们这些小买卖谈不上生意，糊口而已。”老板娘笑着说，“后面姐卖女装，你过来看看，肯定给你优惠。”
“谢谢姐，你上了货我一定去看。”肖瑶笑的甜甜的。
虽说是新货，老板娘还是按上次的价格给肖瑶，没给她涨价。
肖瑶毫不手软，把她那一包连锅端走，花了五百多块钱。
肖瑶记得蕾丝刚出来的时候是大热，她觉得这个会很好卖。
剩下三百多块，肖瑶觉得围巾也拿不了几条了，干脆不去了补货了，就在大市场逛了一圈。
对比了几家卖指甲油的店，肖瑶选中了一家。这家的指甲油不像别家那样大红大绿的，他家的颜色清淡一些，还有些带着闪粉。
虽然现在很多人喜欢那个颜色很深的指甲油，但是很快这个审美就会过去，大家逐渐会喜欢清透自然的。
肖瑶准备挑一些带闪粉的，没有女孩能拒绝这种不灵不灵的东西。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面相看着挺和善的。只是肖瑶不知道为啥一个大男人会开指甲油的店。
老板说带闪粉的贵，5块一瓶，不带闪粉的3块一瓶。
肖瑶知道这种带不带闪粉的价格成本相差没这么大，毕竟工业品都是按吨算价格。成本差的那些平摊到这一小瓶上，微乎其微。
老板之所以把带闪粉的报的高，并不是从成本上考虑的。单纯只是从消费者的认知上考虑。
毕竟东西不一样，加闪粉的消费者就会认为贵一点。
肖瑶想了想，依旧遵循对半砍原则。
肖瑶说说1.5一瓶的话，她买100瓶。
“100瓶？”老板重复了一下。
“嗯，100瓶。”肖瑶指了指带闪粉的，“100瓶这种的。”
“这种不行，”老板拒绝，“那种普通的你要的话1.5我给你。这种带闪粉的，最低也要2.5一瓶。”
肖瑶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大袋子，这是她刚刚进的货，“老板，我也是做生意的，我给你还的价都不是乱还的。”
“这种工业品的原材料都是按吨卖的，一瓶指甲油10ml，一吨可以做10万瓶。这两种单瓶相差一块的话，一吨的成本就得差10万。10万一吨是什么概念啊，天文数字。”
老板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算明白。
肖瑶接着说，“老板，我也只是分析一下，给你做个参考啊。如果你进货这两种价格确实差了很多，那下回你可以再还还价。”
“对我来说，我能接受的是这两种单瓶差1毛钱。就这样，一吨还差了1万块钱呢。”
老板咯噔一下，他这两种指甲油进价确实只差1毛钱。
但是他都是那么卖的，带闪粉卖的高。卖的好的时候两种确实差1块钱呢。
“老板，1.6一瓶，100瓶，行吗？”
见老板在犹豫，肖瑶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行吧行吧，给你了。你这帐算的倒是清楚。”
老板也不纠结了，批发市场就是货要出的快，资金转起来才能挣更多的钱。
帮肖瑶打包好，老板呲着大牙笑着说，“小姑娘，卖完了再来啊。”
肖瑶满脸稚气的点点头，“没问题，老板，下次来你1块5卖给我行吗？”
老板呲着的大牙突然强行收回，板起脸，“不行。”
肖瑶乐坏了，这个老板做生意还两副面孔。
补完货，肖瑶身上还剩230多块。
现在的季节是秋天往冬天走了，日头渐渐短了，才过了五点，天色就暗了不少。
肖瑶不准备再买了，拎着两大包货去赶汽车了。
批发市场太远了，她没办法骑自行车来。她把自行车放公交站了，她坐公交车回去，等下了车就有自行车骑了。这一点改变对她来说省时省力，便捷了很多。
只是批发市场到车站的这段距离还是挺远的，肖瑶细细长长的小身子拎着两大包货，看着就有点可怜的味道。
肖瑶两个手臂发酸，手指勒的生疼。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激情昂扬。
上天给她这个机会重回了这个时代，她就一定要努力挣钱，她不想再过那种人到中年，一无所有的辛酸日子。
肖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肖妈妈看见肖瑶又拎着大包小包进家门，顿时就不高兴了。
肖妈妈知道肖瑶的同学受了伤，老师让肖瑶每天去给同学送作业，顺便辅导功课。
虽然肖妈妈对于这件事也是颇有微词，但是肖瑶是班长，帮助同学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这也不会是长久的事，等同学身体恢复了，肖瑶就可以不用去了。
肖妈妈见肖瑶这么晚还没回来，以为又是去同学家了。
肖妈妈觉得去同学家，好歹还是为了学习。但是肖瑶拎着这么多东西回来，一看就又是进货去了。
肖妈妈心里有气，原本一个好好的孩子，那么乖巧懂事。现在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天天想着挣钱，不务正业。
“妈，爸，奶奶，我回来了。”肖瑶气喘吁吁的拎着两个大包进门。瓷白的小脸上带着倦意，平时黑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不少。
“瑶瑶回来啦，哟，买这么多东西啊。来，爸爸帮你接把手。”肖爸爸正坐在沙发上调他那台新到的彩电，看见肖瑶回来，赶紧放下遥控器起身去迎。
奶奶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也赶紧出来，看见肖瑶眼睛立刻笑弯了眼，“瑶瑶回来啦，饿坏了吧。奶奶给你盛饭啊，还给你留了排骨汤。”
“哎，谢谢奶奶。”肖瑶猛灌了一杯水，发干的嘴皮才稍稍滋润了些。
肖爸爸帮肖瑶把东西放好，出来对肖瑶说，“瑶瑶，下次你去进货，爸爸陪你去。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多累啊，爸爸帮你。”
“嗯！谢谢爸爸。”肖瑶开心的仰起头对着爸爸说，“以后我进的货会越来越多，确实需要爸爸帮我。”
“进什么货，帮什么忙。你过来调你的电视，少帮倒忙。”肖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冲着肖爸爸说。
肖爸爸知道老婆不高兴了，没再出声，摸了摸肖瑶的头就去了。
其实肖爸爸知道老婆为什么不高兴，主要还是不想让肖瑶做生意。可是他是觉得小孩子图新鲜，乐意做就让她做，等她知道做生意的辛苦，知道哪一行都不容易，她自然就不想做了。
肖瑶也知道妈妈生气了，乖乖接过奶奶递过来的饭菜，安静的吃起来。
她刚吃完，就被肖妈妈叫进房间去了。
肖妈妈坐着，她站着。
“瑶瑶，妈妈一直想找你聊一聊。你是一个初三的学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肖妈妈问。
“是学习。”肖瑶规规矩矩回答。
“那你现在每天在做什么呢？一到周末就不着家，不是在店里卖东西就是去批发市场进货。你现在整天就想着挣钱，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你以前不这样啊，你能告诉妈妈这是为什么吗？”
肖妈妈的这个问题让肖瑶为难了。
想挣钱是为什么？那当然是想让大家过得更好。
让奶奶可以随时坐飞机出去玩，让爸爸妈妈去商场买东西不再因为价格畏手畏脚，让自己在工作上受憋屈的时候可以有底气随时拎包走人。
但是这些话如果对妈妈说，妈妈会觉得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肖瑶斟酌了一下，露出讨好的笑，“妈妈，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要好好学习。你看，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都是班上前几名。我做生意不会影响学习的，你放心。”
“瑶瑶，妈妈怎么能放心。”肖妈妈听了肖瑶的话，并没有一丝宽慰，“你现在名列前茅是因为以前你一直很认真学习。但是现在你整天不务正业，学习很快就会掉下来的。等你掉下来了，你怎么办？你初三啦，你哪有时间再赶上去。”
肖瑶赶紧保证，“妈妈，我学习不会掉下来的，我保证一定能保持现在的学习成绩。”
肖瑶还没说完，肖妈妈便打断，对肖瑶提了要求，“瑶瑶，妈妈不想听保证，妈妈只看你的行动。你不要再想做生意了，离中考也就是大半年的事了。你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不许再想，店里也不要再去了。”
“那怎么行？”肖瑶瞪大眼睛，小脸急的泛红，“生意我不做不行的，但是我说了，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为什么不行？家里没有供你吃喝吗？你一个学生要挣钱干什么？”肖妈妈的脸沉下来，声音也渐渐变大。
“学生上学不也是为了以后挣钱吗？那既然现在我又不影响学习，又能挣钱，有什么不好呢？”肖瑶在妈妈的质问下也渐渐地没了耐心，嗓门也大了起来。
肖妈妈脸色越来越沉，她突然看见了肖瑶手腕上的表。
肖妈妈一把拉过肖瑶的胳膊，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手表？”
“我今天买的呀，我现在经常需要看时间，没有手表不方便。”肖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看到手表这么大惊小怪。
其实以前妈妈就说过要给肖瑶买手表，只是肖瑶一直觉得可有可无，并不是非常需要，就没有买。
肖妈妈厉声质问，“肖瑶，你是不是交了坏朋友了！你看你现在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攀比！”
肖瑶不干了，被妈妈气哭了，“我没有攀比啊！我是真的需要看时间才买的手表！”
“还说没有！”肖妈妈朝着肖瑶吼了起来，这么多年，肖妈妈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
“你放学回家就几步路，非要买自行车。我不让你买你就让奶奶给你买。以前我说给你买手表，你说教室有挂钟，家里也有挂钟，你放学就回家，不需要手表。现在你自己就做主买了手表，根本不和家里人商量。”
肖妈妈越说越激动，从坐着的姿势变成站着。
肖妈妈指着肖瑶，气的满脸通红，“你为什么要做生意，就是想要挣钱买东西，去和别人攀比！肖瑶，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失望。你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肖妈妈的一番指责，让肖瑶彻底崩溃，她觉得很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肖瑶带着哭音喊道，“妈，你说我变成什么样了？！我说了我做生意不会影响学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明明就是需要用自行车和手表才买的，我买了商场里最便宜最丑的，我这又是什么攀比！”
“我想做生意是为了让我们家每个人都能过得更好！爸爸单位福利分房，再过几个月就要交钱了。我们家哪有钱交！如果错过这次的福利分房，我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想要改变，我不想一直一直后悔！”
肖瑶边说边哭，到最后已经说不出来了。
房门被打开，奶奶冲进来搂住肖瑶，一边自己抹着眼泪，一边帮肖瑶擦眼泪，“好了好了，瑶瑶不哭了。跟奶奶出去，不哭了不哭了。”
她这么乖巧，这么懂事的孙女儿哭成这样，她在外面听的心都要碎了。
就算被媳妇念叨她惯孩子，今天她也得管。看着她的心肝宝贝哭成这样，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肖爸爸则是进来安抚肖妈妈，等肖瑶和奶奶出去以后，肖爸爸关上门，单独和肖妈妈说话。
第二天早上，肖妈妈都没和肖瑶说话。肖瑶一早就出门了，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在肖瑶的印象里，她没和妈妈吵的这么厉害过，她也没有执拗的硬要做什么事过，因为她一直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但是这次，她真的不能退让。
错过了现在的机会，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之前的轨迹上，她不允许。
她一定要攒够爸爸福利分房的钱，有了这套房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让他们今后，不要再过得那么辛苦。
肖瑶先去了店里开门，然后把她昨天进的货分类整理在货架上。
指甲油进价1.6，肖瑶想了想，标了3块。她觉得这个价格对于零售来说不算贵了。
新款的带蕾丝的头花她标了6.5，比之前最贵的那种带珠子的多了5毛。
虽然说进价是一样的，但到底是新款，别的地方都没有，多卖5毛已经很良心了。
肖瑶7点50要到学校，以前她走去学校要花十几分钟，现在她骑车，三五分钟就到了，所以她也不着急。
七点十几分的时候，她已经把货理好了。
今天风大，温度突然降低了不少。两个姑娘挽着胳膊并排走过来，穿着单薄的衬衣，冷的有些发抖。
肖瑶见她们冲着自己的店铺过来，虽然不认识她们，但也像熟人一样打起招呼，“小姐姐这么早啊，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嗯，确实有点冷。”两个姑娘对着肖瑶笑，其中一个姑娘说，“昨天看朋友买的头花很漂亮，过来看看。她们说你今天早上上新货，还怕来的早了呢。”
肖瑶招呼她们进来，笑道，“不早不早，新到了头花和指甲油，你们可是第一个来的，进来看看。”
“指甲油啊，我正想买呢。”一个皮肤偏白的姑娘进了店，去指甲油的货架旁，拿起一瓶想拧开。
“哎哎，美女姐姐，等一下。”肖瑶阻止。
“啊？你这里不能试吗？”姑娘脸色微僵，“别人家买指甲油都给试的。”
“当然能试。”肖瑶笑着指了指旁边放在一起的几瓶指甲油，每个瓶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样品”两个字。
“每个款式这里都有样品，样品随便怎么试。但是货品就不好试了，货品如果给试，受损失的也还是顾客，对吧。”
肖瑶帮她把对应的样品挑出来，递给她。
姑娘接过肖瑶递过来的样品，拧开盖，细细的往指甲上涂，“你这个说的对，我平时去买指甲油，也难保不买别人用过的。但是别的店都不会有专门的样品给人试的。还是你这个合理。只是你这样的话成本就高了呀。”
肖瑶唇角扬起笑，转身去忙别的事。
她自己买东西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一直站在旁边看，所以她也不会盯着顾客，“该花的成本还是要花的。如果我不花这个钱，就是让顾客承担。还是实实在在的好。”
“是的，我也不想买别人试过的。”姑娘边说边往自己的指甲上刷了一层指甲油，然后吹了吹。
很快，她兴奋的举起手，冲着在货架另一边的同伴喊道，“哇，这个指甲油看着一般，涂起来这么好看，里面还有闪闪的东西哎。蓬蓬，你看。”
她的同伴正在挑头花，听了她的话抬头，往她手指甲上看过去。
粉嫩的指甲油里闪着细细的金光，更衬出她手上的皮肤雪白。
“真的好看哎。多少钱啊。”她的同伴问。
“3块一瓶。”肖瑶在旁边接话，小巧的脸上有些疲惫，但是眼睛却很亮，“这个里面亮闪闪的叫做闪粉，是新出的款。”
“3块啊，那不贵啊。我之前买的那种什么都没有，还要3.5呢。”
“是啊，不算贵。难怪你这里不还价呢，我朋友说你这里的东西是一口价，我觉得正适合我，我反正也不会还价。”
那个皮肤白白的小姑娘挑了两瓶指甲油之后，又对蕾丝的头花爱不释手，最后也买了两个。
而她的同伴买了一瓶指甲油，一个蕾丝头花。
早上第一单，肖瑶卖出28.5，挣了9块2毛钱。挣了钱，肖瑶觉得什么气都没有了，什么累也都没有了。
两个姑娘临走的时候，那个白净净的姑娘对肖瑶说，“老板，你能不能进些好看的外套。这天马上就冷了，我去年的外套都没有想穿的了，都没外套穿了。”
“好啊，”肖瑶笑着点头，买衣服也是能赚钱的，只是她现在手里资金受限，一下进不了那么多货。
肖瑶觉得周末可以先去拿几件回来试试看，于是肖瑶便说，“周末去进。”
“那你什么时候上货呢，是周六上货还是周日上货啊？我想你一上货我就能看着。”姑娘追着问。
“周日上货吧，周六我去进。”
“好，一言为定。”
做完这一笔生意，奶奶就来了。奶奶平时不来这么早，今天是见肖瑶一大早就出来了，知道她来店里了。肖瑶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奶奶赶紧来给她送早饭了。
奶奶带了热好的牛奶和包子，坐在店铺角落的一个简易的小桌子那，对在算账的肖瑶招手，“瑶瑶，先过来吃早饭，一会儿奶奶帮你算。”
“嗯，来了。”肖瑶写完了最后一笔，把凳子搬过来，坐在奶奶旁边，接过早饭吃起来。
奶奶摸了摸肖瑶的头，和她说话，“瑶瑶啊，妈妈昨天说的话是不好听，也不完全对，但咱们也不怪妈妈。天下的父母都是一般的，一辈子为儿女操心。有的时候心急，说话惹人厌，把好事办坏了，但他们为孩子的心，没有坏心的。”
肖瑶明白，但是她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家里人，做生意这件事她不能退让。
“奶奶，我知道了。生意我肯定要做的，学习我也会努力的。我觉得这两件事不矛盾。”肖瑶摸了摸奶奶花白的头发，露出笑脸，“奶奶，我们不说这些。明年我考完中考，我带你坐飞机出去玩。你想去哪？”
“坐飞机？”奶奶布满周围的眼角忽然张大，眼里明明有期待，但是却说，“奶奶年纪大了，害怕坐飞机。你去吧，到时候奶奶拿钱给你出去好好玩玩。”
肖瑶抱住她的胳膊摇了两下，“不行，你不去我就不去了。钱我来挣，我一定能挣到我们坐飞机的钱。”
肖瑶想起了九十岁的奶奶说，她这一辈子就想坐一次飞机。她以为一辈子很长，总能坐一次飞机。可是她没想到，一辈子也很短，她真的这辈子都没坐上飞机。
肖瑶从没有听奶奶说过想坐飞机，原来是奶奶一直把这个心愿埋在心里。
是啊，她们家从来也没有过过宽松富裕的生活，奶奶怎么可能会提要坐飞机呢。
即使有这个机会，她也会让孩子们去。
肖瑶很庆幸，好在她回来了。
如今奶奶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她还有很多机会带奶奶世界各地去看一看。
吃完早饭，肖瑶便骑车去学校了。
周一升旗，这周她要主持。她到学校的时候有点晚了，她没进班级，直接去了操场。
管学校德育处的邹校长正在升旗台那里和今天的升旗手讲话，看见肖瑶过来了，原本绷着的脸一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肖瑶来啦，”邹校长对着肖瑶招手。
肖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邹校长身边停住，身体站的笔直，面带笑容，“邹校长，早上好。”
“你好你好。”邹校长脸上笑出了花。肖瑶曾经是他的学生，这孩子学习好，人上进。做事有条理有分寸，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干部，他很喜欢。
邹校长又说，“肖瑶，我听说了你帮助受伤同学的事迹，我很感动。你能在初三这么紧张的时刻，牺牲自己的时间，帮助同学，值得我们大家学习。一会儿全校大会上，我要好好表扬你。今年区里的优秀学生，我们学校就推荐你去竞选。”
“谢谢邹校长，我一定会继续努力。”肖瑶身体站的更直了，整个人几乎成了一条线。
没办法，邹校长常年管德育工作，对学生的站姿坐姿，精神面貌，尤其关注。肖瑶在他面前，不敢放松一点。
邹校长很满意的点点头，问了一下肖瑶早上主持稿的内容，就去忙别的事了。
升旗仪式开始，肖瑶利落的站在升旗台中间，拿着话筒朝气蓬勃的开始主持，“金秋十月，桂花飘香。祖国，是一个庄严的称呼，是一种伟大力量的凝聚。。。”
此刻的台下鸦雀无声，几百号人同时在看台上那个女孩。
台上穿着校服的女孩身姿笔直，短发齐耳，面容白皙，自信大方。
她带着学生的稚气，也带着超出学生的从容。她的语速不快不慢，说话的时候甚至不用看手里的发言稿。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天边的一抹彩霞，很美却又很远。
夏阳站在自己班级的队伍里，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台上那个身影。
肖瑶台风稳健的主持完升旗仪式，然后把话筒交给了邹校长。
邹校长语调严肃的说了一下学校的学风建设问题，指出了学校里目前发现的一些不良风气，以及之后整改的方向，并且对初三学生做出勉励。
说完之后，邹校长树立了一个学生榜样的典型，就是肖瑶。
邹校长把肖瑶牺牲自己课余时间，帮助因为受伤而不能来学校的同学的事迹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说，“肖瑶同学，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的代表，我希望全校同学都能学习她，以她为榜样。大家为她鼓掌。”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肖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笑的很谦逊。望着台下一张张羡慕的面孔，肖瑶没有半分曾经的优越感。
她曾经不止一次在这样热烈的掌声中认为自己未来的道路开满鲜花。
但其实，离开了这座象牙塔，她才知道她的平庸。她再也无法站在人群的中心，接受别人的羡慕或嫉妒。
所以现在的她，也不会再对未来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想脚踏实地的努力挣钱，和家人过些简单的，没有太多压力的日子。
晨会散了之后，肖瑶又被教导主任叫住，和她谈了谈年级各个班最近各项检查扣分的情况。
周主任让肖瑶回头去找扣分比较多的几个班班长谈话，让他们带头整顿一下班级的不良风气。
肖瑶拿纸笔一一记下，等她回班的时候，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报告！”肖瑶站在教室前门报告。
英语老师正在讲题目，冷不丁被打断，眉头皱了一下，转头看见是肖瑶，眉头立刻舒展开，“肖瑶啊，进来。”
肖瑶轻手轻脚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见桌上刚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112分。
肖瑶咂咂嘴，满分120，考112，应该也还说的过去。毕竟她也这么多年没有考试了，猛然回到初三，能捡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肖瑶是背着书包进来的，她早上来的晚，都没来得及回的教室放书包。
肖瑶打开书包，把课本和铅笔盒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转身把书包挂在座椅的靠背上。
挂完书包，肖瑶转回身。
咝。。。她看到谁了？！
肖瑶又猛地转过头，看见坐在她身后穿着校服的清瘦少年，正伏在课桌上抄笔记。
五官利落分明，皮肤白净，眼睑微垂，鸦羽般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微微颤动。
肖瑶揉了揉眼睛，挨？是夏阳。
夏阳怎么来了？
肖瑶觉得实在匪夷所思，昨天她去的时候夏阳腿好像还没好吧，等等，是昨天吗？
对啊，是昨天啊。
今天就好了？？？
肖瑶抓头，那纠结的模样一点也没了刚刚在台上的淡定。
“夏阳，你怎么来了？你腿好了？”肖瑶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忍不住回头轻声问了一句。
夏阳撩起眼睑，看了她一眼，清隽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淡淡回应了一句，“上课不要说话。”
“。。。哦。”这小子，还挺有原则。
肖瑶硬是熬到下课，又转身问了一遍，“夏阳，你怎么来了？你腿好了？”
“嗯，好多了。”夏阳把手里的笔盖上笔盖，收进笔袋里。
肖瑶弯着腰，从夏阳的桌肚侧面去看夏阳的腿。
夏阳的腿很长，此刻静静地待在他的校服裤裤管里，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不过平时夏阳坐着的时候也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他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才会用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