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月裴明绪是小说《我靠美貌躺平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靠美貌躺平了》的章节内容
季春时节,万寿寺北面的山坡上,桃花像是被天边的云霞扯落人间,尽数绽放开来。
桃花层层叠叠,似粉色的浪涛,弥漫了整个山间,漫天铺地,蔚为壮观。
宋昭月带着丫鬟绿珠悠然漫步于桃花林中,仿若走进了一个独属于桃花的世界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绣花长裙,发髻上插着两支碧玉簪,肤若凝脂,脸颊微扬,眼角和眉梢都洋溢着怡然自得之色。
桃花如云如霞,肆意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馥郁芬芳。
那甜润的香气沁人心脾,宋昭月深吸一口气,欲将此香尽纳于肺腑。
她探手轻轻触碰花瓣,柔嫩花瓣带着丝丝凉意。
“姑娘,咱们还是且先回去吧。”绿珠蹙着眉头劝道,“不然李嬷嬷又要念叨了,回府后她定会去夫人跟前告状的。”
“怕甚,由她去说。如此大好春光,岂能错过。”宋昭月浑不在意笑道,笑声中透着洒脱。
“绿珠,你去膳房瞧瞧今日有何点心,拿些银子去要一碟来。”
“是。”见自家姑娘心意已决,绿珠无奈应道。
打发走绿珠后,宋昭月独自在桃林中转悠。她心里知晓绿珠是在担心自己,怕嬷嬷告状后她日子愈发艰难。
前世车祸身亡后,她胎穿到大晟朝,成了安阳侯府的庶女。生母早逝,她被养于夫人柳氏院中。
及笄后,柳氏不为她相看人家,反而设计她与娘家侄子私会。
被她逃脱后,柳氏见她不识趣,便将她打发至万寿寺清修祈福,实则是想磋磨她,让她认命,乖乖嫁进柳府。
哪怕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她也绝不肯嫁进柳府那个泥潭,嫁给柳氏那个吃喝嫖赌的侄子!
不日,老太太将自江宁老家归来,待那时,侯府后院就不是柳氏一手遮天。她欲借老太太之力,使柳氏如意算盘落空。
但老太太一日未归,柳氏和她侄子,便似一片驱之不散之阴云,笼于她心头,令她这些时日心中不够畅快。
今日,如此绚烂的春日桃花,使她仿若置身于仙境。
望着眼前大好春光,宋昭月心中忽一片清明,诸般烦恼皆被抛诸脑后。
日头渐渐西沉,一行十余人正缓缓上山而来。
“爷,这万寿寺的春日桃花乃京中一绝,现正开着,您可要去瞧瞧?”福顺望着美不胜收的桃花林,恭敬地问道。
“嗯!”
为首的玄色锦衣男子微微颔首,提步便朝桃花林而去。他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
福顺领着其余人立马跟上。
万寿寺的桃花果然名不虚传,瞧着主子眉眼舒展,福顺正欲凑趣说些讨喜话,却发觉主子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处。
他立即噤声,悄悄抬眼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
夕阳西下,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于桃花林中,落日余晖为她披上一层金红瑰丽的光晕,于那片粉色的花海之中,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林间的风拂动她的衣袂,半披的长发随风飘散,伴随着漫天的桃花,如梦如幻。
一阵风过,如皎皎明月般的侧颜露出,恍然若神人。
可眨眼之间,神女裙摆飞扬,似受惊的小鹿般消失于桃花林中。
裴明绪神色淡然地吩咐道:“去查。”
“是!”
福顺响亮的声音惊起数只飞鸟,裴明绪眉头微皱,瞪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太监。见福顺那张老脸笑得似朵花,他不由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福顺乐呵呵地跟上,笑容越发灿烂。
自家王爷十四岁离京赴边疆就藩,整日忙于封地上的军务要政,北击鞑靼,对女色毫无兴致。
如今二十有五,却仍是童男子一名。
福顺都不愿想起此事,只觉得实在丢人。
此事若传出去,谁能相信?
堂堂一方手握实权的藩王,都二十五了,竟还是童子身。
未料到这趟万寿寺之行竟会有如收获——自家王爷居然动了凡心!
只是不知这林中仙子是哪家贵女?
万寿寺客院,绿珠见自家姑娘安然归来,心下方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宋昭月略有些冰凉的手,忙给她添衣奉茶。
宋昭月就着绿珠端回来的素点心,正吃茶暖身之时,房门忽被猛地推开。
李嬷嬷满脸怒容地走进来,质问道:“二姑娘怎得这般没规没矩,随意四处走动?这寺里可不比家中,姑娘还是好生待在院中为府里祈福要紧!”
“哦!”宋昭月慵懒一应,其敷衍之意尽显。
“二姑娘,你!”李嬷嬷气得浑身直哆嗦。
这李嬷嬷,都一把年纪了,气性却恁般大!
宋昭月心中暗自嘀咕,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懒得理会怒发冲冠的李嬷嬷。
大晟朝女子未出阁之前,被管束极严。但嫁人之后便自在许多,可自由出行,亦经营自己的产业。夫婿亡故后,可于夫家守寡,亦可回娘家再嫁,更能自行立女户。
且女方嫁妆归女方私有之物,即便夫婿亡故,夫家与娘家皆不得侵占。
先前她忍气吞声,只想平安长大,早日得份嫁妆嫁出府去。虽她不受宠,但安阳侯乃京中老牌侯府,底蕴颇厚。
依侯府惯例,庶女出嫁,嫁妆五千两,另加一千两压箱底银钱。
寻常百姓家,四口之家,二十两银子足够一年花销。
府中有老太太在,父亲亦要颜面,柳氏也克扣不得她的嫁妆。
只是柳氏不肯放过她,不给她寻个正常的人家嫁了。如今,她都不愿再忍柳氏了,又怎会再忍柳氏之人?
绿珠见状忙劝道:“嬷嬷莫气!我家姑娘素来随性了些……”
李嬷嬷狠狠瞪她一眼,指桑骂槐道:“没规矩的贱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好了,嬷嬷莫要气了!”宋昭月终于肯放下手中点心,抬眸对李嬷嬷道:“嬷嬷方才说要待于院中,那我不出院子便是了?那我现下便出去走走。”
宋昭月说完,看也不看李嬷嬷气得发白的脸,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刚出门,绿珠追上来轻轻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姑娘,您这般只会惹恼李嬷嬷与夫人!”
“我不肯嫁与夫人侄子,已然狠狠得罪于她!再多几件此类小事又何妨!”
宋昭月脚步不停,全然不将气极的李嬷嬷放在心上。
即便她老实祈福,乖巧顺从,柳氏难道便会打消让她嫁入柳府的念头?
不,绝无可能!
既然不指望柳氏能放她一马,眼下又何必继续与柳氏之人虚与委蛇。
老太太喜爱柳体,又信佛。
她这些时日,用柳体抄写了一卷《金刚经》,希望能投其所好。再加上她的底牌,她不信老太太还会由着柳氏这般安排她亲事!
次日,早课刚毕,府里突然来人传话说老太太回来了,夫人遣人人来接二姑娘回府。
宋昭月同绿珠刚收拾好行李,便被李嬷嬷催着朝寺外行去。
安阳侯府的马车已在寺外候着。
宋昭月扶着绿珠的手,正欲登车。
忽然,一阵喧闹自寺庙门口传来,人群熙熙攘攘地往两边退去。
“发生何事了?”宋昭月好奇地问。
“姑娘,许是哪家的贵人吧。”绿珠踮脚伸颈张望,却也看不真切。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群黑衣侍卫簇拥着一名男子自寺庙中走出。
那男子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束着金丝暗纹腰带,更衬得他身姿颀长,气宇不凡。
他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走着,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度。
宋昭月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想要看清那男子的面容。
无奈相距甚远,她只能隐约瞧见男子刀削般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仿若天上的神祇,令人不敢直视。
“姑娘,咱们该走了,李嬷嬷在看着呢。”绿珠轻轻扯了扯宋昭月的衣袖,低声提醒道。
宋昭月这才回过神来,只得收回目光,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就在宋昭月转身之际,那男子似有所察觉,微微侧过头,目光扫向这边。
“殿下,怎么了?”走在男子身侧的福顺见他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无事。”裴明绪收回目光。
“殿下,那不是昨日在桃花林遇到的那位姑娘吗?”福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带着安阳侯府家徽的马车。
他昨日连夜使人查了桃花林中女子的身份,乃安阳侯府庶出的二姑娘。
裴明绪闻言,脚步微顿,再次转头望向那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车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一个淡粉色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裴明绪眸光微闪,脑海中浮现出桃花林中恍若仙人,欲乘风归去的倩影。
“走吧。”裴明绪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颠簸了大半日,午后方至侯府。
“母亲万福。”
宋昭月敛衽下福,向柳氏行礼问安。
良久,宋昭月腿脚酸麻胀痛,眼见便要蹲立不住之时,方闻上首柳氏叫起之声。
柳氏年届四十,保养得极好,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她身着暗红色撒花长袄,下搭牡丹织金马面裙,眉宇间隐有几分阴沉,眼角微挑,略显凌厉刻薄。
“柳家乃世家大族,你能嫁过去,乃三生修来的福气!待过些时日亲事定下,你便老老实实备嫁!”说到这,柳氏顿了顿,继而冷声道:“倘若你不肯嫁,我这尚有几个年过五旬的鳏夫人选。”
“你好生掂量掂量,是嫁我侄儿,还是嫁五旬鳏夫!”
宋昭沉默不语。
这天大的福气,怎么不给你亲生女儿?!
将她嫁回娘家,嫡女的嫁妆更丰厚,岂不更佳!
柳家如今败落得厉害,府里妻妾争宠,乌烟瘴气的,入不敷出。柳氏侄儿更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
正经好人家的姑娘,无一人愿入此火坑。
“二姑娘,你莫要不知好歹,辜负夫人的一番好心!”一旁的李嬷嬷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难不成二姑娘还想着嫁给贵人!”
宋昭月仍旧低头不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见她冥顽不灵,柳氏摆摆手:“罢了,你是个聪明的,想来迟早能想通!先回院子,晚些去给老太太请安。”
回到院子,绿珠担心地迎了上来,“姑娘,您没事吧?夫人.....”
宋昭月急忙按住绿珠的嘴,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隔墙有耳。
她这院子里的人,唯有绿珠是林姨娘留给她的,对她忠心耿耿。其余的人皆为柳氏所安排,他们的卖身契皆握于柳氏之手。
“没事,母亲让回来歇息,晚些去给老太太请安。“
傍晚,梳洗一番后,宋昭月换上缕金百蝶穿花软烟罗齐腰襦裙。
“姑娘,您早就该穿这条裙子了。这裙子衬得您跟个仙女似的。”绿珠边帮她整理裙裳子,嘴里边念叨着。
宋昭月低头轻抚裙子上栩栩如生的蝴蝶,“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今日穿它才是正好。”
这条裙子是她今岁生辰时老太太所赏,剪裁与布料皆为上乘,最能将她的容貌身姿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先前为了低调,遮掩自己的美貌,这裙子一直被她收了起来。
而今,正是这条裙子派上用场的时候!
“绿珠,你帮我把刘海梳上去!”宋昭吩咐道。
“好!”绿珠高兴应道,手脚麻利地将刘海梳了起来,露出宋昭月精致绝美的眉眼。
眉不描而翠,一双水剪桃花眸,含烟带水,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看着一番经自己梳妆,镜中那鬓发如云,美丽不可方物的姑娘,绿珠心中涌起一阵自豪。
要她说,她家姑娘才是京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其他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宋昭月看着铜镜,嘴角轻扬,顿时镜中美人笑颜如花,动人心魄。
老太太人老成精,老谋深算。
她不信老太太今夜见过她后,会看不到她美貌的价值,还肯应允柳氏将她嫁到柳家。
她从不指望凭借那微薄祖孙之情,求老太太出手阻止柳氏。毕竟柳氏乃侯府主母,侯府唯二的公子皆为柳氏所出。
没有足够的利益,区区一个庶女,不值得老太太去驳柳氏的面子。
“走!”收拾妥当后,宋昭月带着绿珠径直前往老太太的福寿院而去。
至福寿院,宋昭月无视打帘丫鬟那震惊的神情,从容踏入福寿院正堂。
“昭月给祖母请安。”
宋昭月迎着众人视线,福身行礼。
“是二丫头啊!”老太太久经世事,最先回过神来,她眯了眯眼,“来,上前,让祖母好生瞧瞧。”
宋昭月款步朝上首的老太太走去。
灯下观美人,愈观愈美,满厅的烛光仿若为厅中的美人镀上一层柔光。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堂中众人皆是见过宋昭月往昔留着厚厚刘海的模样,如今再看,恍若隔世。
宋明烟满脸嫉妒愤恨,不可置信地看着走来的庶妹,手中绢帕几乎要被撕烂。
贱人,平日里装着一副老实样,如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宋杰明、宋杰希兄弟俩则是满脸惊奇,不住地打量着素来低调且不起眼的二妹。他们没想到自家二妹妹竟是位绝色佳人。
柳氏气得柳眉倒竖,满脸怒容。
她万未料到,终日打雁,今却被雁啄目,竟被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她眼神发狠,宋昭月以为靠上老太太就能结一门好亲事?!
哼!她倒要看看,老太太究竟能给她寻个何等如意郎君!
安阳侯宋惕守目光沉沉,面上不见喜怒,紧紧盯着自己的二女儿,眼神中带着审视,仿若在估量一件货品的价值。
后院之事,他向不过问,皆由柳氏做主。
只是,万万未料到二女儿会在此时给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喜,宋惕守心中一片火热......
“好孩子!今日这身妆扮甚好,赏心悦目!”
老太太含笑拉过宋昭月的手,越打量越是心惊。
没想到她安阳候府,此时竟能出这般一位绝色佳人。
真是祖宗保佑!
思及儿子先前所言之事,老太太笑得越发慈爱,自手腕上捊了只碧玉镯子,给宋昭月戴上。
碧玉镯子戴在宋昭月莹润如雪的手腕上,翠绿与白皙相互映衬,越发显得玉手纤纤,肤若凝脂。
“多谢祖母!”宋昭月浅笑盈盈谢道。
她方才一直留意老太太神色,瞧出老太太眼中满意与惊喜,心中方松了口气。
她这步棋走对了!
“月儿养于我膝下多年,今日方得见其真容!”柳氏自嘲道,“月儿这般行径,可真是让人寒心!”
“二妹妹,我娘辛苦养育你多年。你竟如此欺瞒,可见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旁的宋明烟随之怒斥,满脸悲愤。
宋昭月心中暗自冷笑,柳氏与宋明烟这般一唱一和,分明是要将不念养恩、心机深沉的罪名强加于她。
她当初遮掩美貌,只为避开高门联姻,一心只想从父亲的弟子中择一清白读书人家嫁了,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
柳氏却逼她嫁进柳府那等火坑,她岂能坐以待毙?展露真容,增添自身反抗筹码,不过是无奈之举。
她知晓,显露美貌后或许会引来麻烦,但她从未担心会被送去做妾。
老太太和父亲还是要脸的,安阳侯府多年以来,除进宫或者嫁入皇室为侧室的姑娘外,从无送女子出去做妾的先例。
老太太出身清贵,她的几个庶女皆嫁为正妻。如嫁给老侯爷弟子的三姑姑和四姑姑,如今夫婿有为,家风清正,日子顺遂如意。
宋昭月本亦欲效仿,可柳氏偏不允许,她唯有另谋出路。虽前途未卜,但纵是再差,也强过嫁入柳家。
“母亲,我……”宋昭月泪光点点,“今日梳起刘海,只是为了配老太太赏的这件裙子。若您不喜,我今后便将刘海放下来就是。”
“你……”听到宋昭月左顾而言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推于搭配衣裙上,宋明烟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就要开骂。
尚未待她再开口,宋惕守怒喝一声:“够了,明烟,你的教养何在!手指着自家妹妹,成何体统!”他转头又温声对宋昭月道:“月儿,日后就将刘海梳上去,如此甚好。”
后院之事虽他不过问,然并非不知晓。
柳氏欲将昭月嫁给她那不争气的侄子一事,他亦是知情。
念在柳氏给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份上,将昭月送给柳家倒也无妨。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昭月岂是柳家所能觊觎。
见父亲竟替宋昭月说话,宋明烟心中怒火高涨,恨不得上前挠花宋昭月那张狐媚子的脸,但在父亲严厉目光下,还是不敢再造次,只得老实低头。
手中帕子被她当成宋昭月的脸,几近扯烂。
柳氏在一旁脸色阴沉,眼底寒芒闪烁。
洗尘宴毕,众人陪着老太太又说了会话,便欲告退。
柳氏看着老太太身旁的宋昭月,眼色深沉。
待离了老太太院子,今日她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丫头。
既然老太太和侯爷打算将这丫头高嫁,以帮扶侯府。她更要好好调教,磨去她一身反骨,方能让她日后乖乖帮衬府里。
宋昭月正要起身之际,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月儿便留下了,自今夜起,月儿搬至我院子,陪伴老身。”
宋昭月惊讶不已。
她料到今后老太太会护她,却未想到老太太如此果断,今夜便将她留下,丝毫不给柳氏磋磨她的机会。
她本已做好受柳氏磋磨的准备,打算之后寻机于老太太面前暗暗告状,使老太太出手,助她摆脱柳氏。
毕竟,柳氏乃嫡母,她又于柳氏院中长大。大晟朝以孝治天下,世人重孝道,一个“孝”字足以压死人。她想摆脱柳氏,唯有老太太与父亲出手方可。
只是尚未有所行动,精心抄写的佛经也未用上,老太太便已出手护她。
看来,她的美貌在老太太心中,价值不低。
“母亲,这,这恐有不妥吧?”闻言,柳氏立马出言反对。
“怎会不妥,嗯?!”老太太面色一沉,“我这把老骨头想要个孙女承欢膝下都不成?”
见老太太发怒,柳氏心底一颤,却仍强撑着说:“儿媳并非此意……”
“就这般定了。”宋惕守一锤定音,躬身向老太太行礼道:“月儿便劳母亲费心了。”
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手,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姑娘,这跟做梦一样!我们居然搬进了老太太院子。”
绿珠伺候宋昭月在福寿院东厢房睡下后,躺在贵妃榻上,仍满脸的难以置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莫高兴得太早,老太太可是个严厉的主,这福寿院的规矩严谨,日后行事须小心谨慎才是。”宋昭月闭目应道。
侯府当家人既已发话,办事自是极为高效。
未及一个时辰,宋昭月的东西便收拾妥当搬进福寿院东厢房。
福寿院的几个大丫鬟领着人手脚麻利地归置物品,绿珠在一旁,根本无从插手,只得跟着帮忙打下手。
宋昭月仅带了绿珠过来,她院子中的其余丫鬟皆留于原处。
她深知,自己今夜彰显出了价值,老太太和父亲甚是满意。父亲临走时恳请老太太对她费心,来此后老太太定会悉心教导于她,以备高门联姻。
绿珠身为她所信赖的贴身丫鬟,规矩与能力皆尚可,但与福寿院的大丫鬟相较,仍有差距,必然也难逃重新调教。
果不其然,次日宋昭月便随老太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嬷嬷们学习起来,调香、煮茶、下棋等等,课程繁杂多样。
绿珠也被福寿院的几个大丫鬟带于身边调教,重新学习日常伺候的规矩,查看账本、管束下人等诸般事务。
每天夜里,学得头昏眼花的主仆二人同病相怜,互相慰藉鼓舞。
虽然每日皆疲惫不堪,但宋昭月心里却越累越踏实。
老太太肯如此费心,便表明不会轻易将她送去联姻。她的联姻对象无论如何都会比柳氏侄子强。
嬷嬷们每日不光传授各类知识技艺,晚间亦会替她保养肌肤和身体。她们的这一门好手艺也倾囊而授教给绿珠。
一个月下来,宋昭月发觉自己肌肤越发白嫩透亮,烛光下仿如雪肤玉骨,明玉生辉。
绿珠亦愈发能干,梳妆、看账册、管下人等,越来越有大丫鬟的风范。
二人收获满满,宋昭月拉着绿珠足了劲继续跟着嬷嬷等学习。
知识技艺一经习得便是自身所有,不管日后嫁进哪家,总能派上用场。
四月初十,宫中忽然颁下旨意为皇子选秀,命京畿之地勋贵官宦之家,有女年十四至十七者,由礼部登记造册,两个月后进宫备选。
一听到消息,柳氏恍然大悟。
老太太与侯爷想必早已知晓选秀之事,故而才在知晓宋昭月的美貌后,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难怪老太太这些时日精心调教二丫头,原来是要送那丫头去选秀。
“娘,凭什么宋昭月可以去选秀?绝不能让她去!”
宋明烟声音尖锐刺耳,满脸嫉妒愤恨。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眼中满是不甘。
选秀一贯的规矩,五品或以上官爵之家尚未定亲的闺秀,方有参选资格。
宋明烟之前得意洋洋自己定了一门好亲事,未婚夫婿乃英国公府的四公子。
但与选秀嫁皇子相比,这门亲事差远了。何况英国公府世子已定,前头还有两位兄长,四公子绝无可能袭爵。
一想到宋昭月可能凭美貌入选,日后自己还要对其屈膝行礼,宋明烟就恨得咬牙切齿。
柳氏沉默片刻,待女儿稍许冷静之后,缓缓说道:“烟儿,事已成定局。府中唯有她可去选秀。她若入选,于侯府,于你,于你两位兄长皆有益处。”
柳氏虽恼怒,但毕竟掌管侯府多年,放下将宋昭月嫁予侄子的私心后,她亦能权衡宋昭月选秀带来的利益。
她很清楚,若宋昭月被选中,赐婚给皇子能给府里带来的好处,以及给她两个儿子带来助益。
安阳候府虽为勋贵之家,但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不过中等,且近年在走下坡路。
外戚成国公府煊赫数十载,乃京城顶级勋贵,谁人不艳羡?
宋明烟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仍旧不甘。
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娘,将英国公府的亲事给宋昭月吧,就说是她和二公子定亲!”
“不得胡闹,这是欺君!你想害了侯府满门?!”柳氏柳眉倒竖,厉声呵斥女儿,想打消她那荒唐的念头。
“娘!”
宋明烟满脸不甘,面上尽是委屈之色。
她的眼眸中满是倔强和不甘。然而,于心底深处,她也明白换亲、自己去参选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即便娘应允,祖母与爹爹亦不会同意。
柳氏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不忍,轻轻摸了摸怀里女儿的头。
“烟儿,昭月是庶女,府里在朝中说不上话。那丫头若被选中,最多是个夫人。为人妾室,低人一等。”
“你不一样,你嫁过去便是正妻。英国公府虽不及成国公府煊赫,但亦是权贵之家。二公子在府里是个受宠的,今后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
“烟儿,你放心,娘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嗯。”宋明烟不甘心地撇嘴。
她知道娘亲说的没有错,但就是心里堵得慌,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福寿堂,老太太和宋惕守正在说话。
宋惕守道:“母亲,此次选秀主要是替未婚的五皇子燕王,六皇子楚王,七皇子安王选妃。以我们府的门楣地位,正妃之位自是无望。但以月儿的美貌,侧妃之位倒有几分指望。”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算计,暗自盘算送女进宫选秀能给府里带来的好处。
“秦王迟迟不肯就藩,同太子分庭抗礼,如今京中形势复杂。安王乃皇后所出,与太子一母同胞。燕王乃皇后表妹淑妃养子,其生母亦是皇后母家表妹,可算是太子一系。楚王同燕王交好,倾向于东宫。”老太太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她继而道,“此次选秀是我们侯府站队太子的良机。”
“母亲,您所言极是。月儿无论入哪位皇子府,皆是我们向太子投诚的契机。”
夺嫡之争容不得首鼠两端,太子为正统,内有皇后,外有成国公府支持。虽然陛下宠爱云贵妃和秦王,宋惕守仍决意站队太子。
老太太和宋惕守商量完,末了嘱咐道:“同你媳妇好好说说,一荣俱荣,这时候莫要误事。”
宋惕守点头应下。
晚间,宋昭月从老太太那得知选秀的消息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心中暗自思忖,老太太与父亲想必早得选秀消息。
难怪那日她显露过人美貌后,会如此看重于她。
不过选秀于她而言亦非坏事。
高门联姻,也少不了妾室和通房。同是与女人共享丈夫,还不如选秀搏一场富贵,嫁入皇皇家混个品级诰命,当个富贵闲人。
以她的家世,皇子正妃之位自是莫想,但侧妃之位尚可争取。
侧妃是从一品,上皇家玉蝶。虽婚后要随王爷去封地,但天高皇帝远,上头没有长辈压着。且身为侧妃,无需主持中馈,趁早生诞下子嗣后,她大可安闲度日。
定下侧妃之位的目标后,宋昭月对接下来的学习愈发认真勤勉。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窗前,她便起身随嬷嬷学习,着重练习仪态,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每一个动作皆恰到好处,尽显优美大方。
绿珠也为了自家姑娘,每日如饥似渴地跟着大丫鬟和嬷嬷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
两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沉迷于学习的宋昭月只觉时光飞逝,眨眼就到了初选之日。
初选当日,阳光明媚,踏入太极宫后,宋昭月的心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户部已严格核查符合条件的参选女子,制成花名册。今日宫中宦官与嬷嬷们便照着花名册,一一进行初步筛选。
过高的、过矮的、过胖的、过瘦的、肤色不白皙的、五官不正的、身有疤痕胎记等明显缺陷者一一挑出淘汰。场面紧张而严肃,秀女们提心吊胆,唯恐自己被淘汰。
接着就是让秀女们走路、端坐、饮茶、说话,挑出仪态规矩不佳者,一概淘汰。秀女们小心翼翼地展示仪态,每一个动作皆力求完美,生怕出现一丝差错。
两轮筛选过后,仅余四成秀女。
宋昭月本身仪态规矩好,经过嬷嬷们三个月的突击训练,仪态规矩更上一层楼。虽未梳起刘海,然其容貌身姿于待选秀女中亦属出众,颇为顺利通过了初选。
通过初选的秀女被送至储秀宫,四人一间房安排住下。
与宋昭月同住的是户部侍郎之女黄灵茹,成国公府的三小姐刘悦莹,平德伯府六姑娘林云瑶。
秀女无资格于宫内乘车乘轿,众人皆自宫门徒步走到储秀宫,因此没有一个不累的。四人相互见礼后,一时间都无话,各自洗漱歇下。
宋昭月躺在锦被中,想着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秀女们的日子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每日上午,教习嬷嬷们一脸严肃地讲授着宫规典章,那沉闷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秀女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内容。
然而,那些繁杂的规章让人头昏眼花,宋昭月只觉得仿佛无数只小虫子在脑海中乱撞。
下午,则是一刻不停地学习宫廷礼仪。嬷嬷们严格地纠正着秀女们的每一个动作,从走路的姿态到坐姿,从端茶的手势到说话的语气,无一不要求尽善尽美。
秀女们都是身娇体弱的大家小姐,平日里在家中哪有如此高强度学习的?
这一天下来,脑力和体力的高度消耗,让众秀女晚上洗漱后几乎是倒头就睡,疲惫不堪。
宋昭月严重怀疑嬷嬷们是故意这样安排的,累倒秀女好让大家没有精力扯头花。
宋昭月胎穿而来,对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格外珍惜。
在古代,医疗条件极差,为了小命着想,她从小就注意锻炼身体。所以,每天的学习和练习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也随大流,装作每天累得不行,夜里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对,宋昭月对自己的三位室友有了些了解。
林云瑶,平德侯府的庶女,许是身为庶女的缘故,为人有些怯懦自卑。她总是微微垂着头,眼神中闪烁着不安,平日里爱说些丧气话。
户部侍郎之嫡长女黄灵茹温和有礼,八面玲珑。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宋昭月却总觉得她笑容背后暗藏算计,像一只笑面虎,爱暗戳戳套人话,让人不得不防。
刘悦莹,成国公府世子嫡女,身份最高,为人傲气。她总是高昂着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冷淡不爱搭理人,周围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宋昭月每次考核都在优等,这自然招来了不少眼红和算计。
因此,在闲暇时,除了必要的用膳等外出,她几乎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凭借着谨慎和运气,她成功地避开了数次陷害,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
燕王府正殿的西二间,裴明绪端坐在紫檀大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封信细细瞧着。
半晌,他合上信,肯定道:“事情办得不错!吩咐下去,继续好生护着安阳侯府二姑娘,确保她平安顺利到殿选。”
那日万寿寺后,少女的身影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当晚,少女的身份就被查清。安阳侯府庶出二姑娘,宋昭月。年方十七,正好可以参加选秀。
他便找人给安阳侯透露了选秀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宋惕守将二女的名字呈报礼部参选。
“是。”暗卫头领王升躬身领命。
“京中的探子梳理的如何?”裴明绪开口询问。
就藩前,他在京中留有人手打探消息,待就藩后不断将培养出来的探子送一部分到京城。十年下来,已织成一张俨然有序、实力强悍的情报网。
但是摊子大了,时间一久,总有人渐渐生了二心。
此次回京,他便下了死命令好好梳理整饬京中情报网一番。
王升恭敬回话:“殿下请放心,已全数梳理完。叛变的探子皆控制起来,正在查他们的新主子,很快便将有眉目。”
裴明绪沉思片刻,“叛变的探子查清主子后,挑一些留下,放些不紧要的消息稳住,留作后用,其余人送去矿山挖矿。”
这些叛变之人背后的新主子,想来不过是他那些好兄弟们。若是全部拔除,还得辛苦他们重新布置找空子。
呵!他体恤他们辛苦,给他们留着。日后说不定能在紧要关头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
裴明绪接着吩咐道:“至于之前安插在各府的探子,如今需尽数动起来。”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尤其是成国公府和安阳侯府的。”
王升领命退下后,裴明绪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想起白日父皇所说的话,心中思绪万千......
书房中,清脆的敲击声有节奏地响起,裴明绪眉头微蹙,眼底暗芒闪过。
此次选秀,父皇已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成亲。届时,宫里会给他挑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夫人。
正妃之位,父皇属意的人选乃是成国公府的三姑娘。成国公府,是太子的母家,亦是他生母惠贵妃和养母淑妃的外家。
世人眼里,他是坚定站太子一系皇子。因此,他的正妃之位给成国公府的姑娘,其实意义不大。
于太子和皇后而言,倒不如挑选一位朝中重臣之女,以此增加太子一系的筹码。
不知父皇如此打算,究竟是为了他心爱的儿子——秦王,还是为了将他更加牢牢地绑在太子的船上。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从没有过奉哪一位兄弟为主的打算。
母妃出自将门世家顾家,顾家世代驻守北疆,掌燕北铁骑。
当年,先皇将母妃,顾家唯一的女儿指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为太子嫔。
多年来,顾家人在燕北与鞑靼交锋,顾家人不断战死沙场,人丁凋零。他之所以会在十四岁就藩,便是因为要前去接手燕北铁骑。
关函谷一战,大舅舅、二舅舅相继战死沙场,外祖母以死相逼,逼小舅舅解甲归田。
燕北铁骑世代由顾家所掌,而他这个身体流有顾家血脉的皇子,无疑是最好的统兵之人。既能安抚燕北军,又能顺利将燕北军收归皇室。
可裴明绪深知,一旦父皇龙驭归天,手握燕北铁骑的他,必定会成为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顾家虽已解甲归田回乡,但顾府仍然被监视着。顾家人深入简出,不与人交际,活得小心翼翼。
去岁,他前去拜见外祖母和舅父,不过中年的小舅舅已是满头白发,宛如迟暮老人。
既然手握重兵,同是皇子,他为何就不能登上那个位子?
只有他登基,顾家才能真正重获自由。他也能完成答应母妃的事,保顾家一世平安。
这些年,他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眼下局势大好。
他已彻底掌控燕北军,鞑靼被他三次北征打得十年不敢南下。
朝中,太子和秦王一系斗得不可开交,他的人顺势捡漏,被安插到一些不起眼却关键的位置。
如今,他的势力已初具规模,暗里实力足以和太子和秦王抗衡。
眼下,他麾下不少人也明里暗里提及府里子嗣一事,劝谏他娶妃纳妾,开枝散叶。
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府后继有人,跟随他的一干人才能更加安心。且夺嫡时,子嗣也是帝王考虑继承人的因素之一。
此次他不会再拒绝父皇的赐婚,他如今二十有五,该是考虑子嗣之事的时候。
安阳侯府二姑娘,出现的时机恰好。
她若早些年出现,他烦心于军政要务,根本无心风月。但既然她出现的时间恰好,随了自己的心意,纳一个喜欢的女子为侧妃,无碍大局。
储秀宫里,宋昭月谨小慎微地又熬过半个月,秀女们规矩礼仪也学得差不多了。宫中的贵人们,开始陆续召见秀女。
储秀宫的气氛紧张起来,不少秀女被陆续召见,这让整个储秀宫都弥漫着一股焦灼与期待的气息。
秀女们个个翘首以盼,期望着能得到贵人的垂青,纷纷揣测着贵人们的喜好,绞尽脑汁地想给贵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只为在殿选之时增添筹码。
楚王的生母德妃,恨不得将所有储秀宫出挑的秀女都见了个遍,每日都有数名秀女被召见。
皇后则只召见了成国公府、户部尚书府等几位顶尖勋贵和官宦人家的姑娘。
而淑妃,却是迟迟未有动静,没有召见任何秀女,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同屋的三人都被宫中贵人召见了,唯独宋昭月,仿佛被遗忘在了角落。
安阳侯府多年未有女儿进宫为妃,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她自然没有什么助力可倚仗。况且,如今的安阳侯府在京城也不过是二流勋贵,宫中贵人瞧不上,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宋昭月的内心虽有些许焦虑在蔓延,但她依旧老老实实地跟着嬷嬷练习规矩.闲暇之时,依旧如同往昔那般安静地窝在房间里,不像其他秀女那般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找门路。
她沉稳淡然的模样,倒是入了不少储秀宫嬷嬷的眼。
这日,宋昭月回了房间后,想起嬷嬷刚私下和她说的话,思绪万千。
嬷嬷透露,此次燕王也会选妃,一名正妃,两名侧妃。燕王,今年已然二十五岁,乃是镇守北疆的实权藩王。
宋昭月不知为何嬷嬷会突然同她说起燕王,但储秀宫嬷嬷这些时日接触下来,个个嘴紧。突然同她提起燕王,定然是有些原因的。
这些年来,燕王一直未成亲,京中便有传闻悄然四起,说他战场受伤,患有隐疾。她不知这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燕王有隐疾的传闻属实,那今后燕王府的后院可就太平了!毕竟后院的女人们也没啥可争来争去的了。
这样一想,宋昭月真心觉得进燕王府是个绝佳的选项,燕王府将会是最好的养老之地。
清闲、富贵,实在是好躺平!
又过了几日,有太监前来宣召,淑妃召见宋昭月。
当宋昭月接到淑妃的宣召时,她的心中犹如小鹿乱撞,既忐忑不安又兴奋难抑。
在这关键的殿选前夕,终于能够得到淑妃的召见,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意味着她于殿选更容易被选进燕王府,甚至有可能提前被内定下来。
宋昭月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妆扮自己。
在人际关系中,第一眼的印象往往至关重要。
她得给淑妃留下好的深刻印象先,再顺势展现自己才学,力争提前锁定燕王府侧妃之位。
宋昭月换上一身烟粉暗花软烟罗襦裙,精心梳理了发髻,将刘海上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显露全部的美貌。
整理好步摇,顾不上同屋三人震惊复杂的眼神,宋昭月便跟着太监匆匆出了储秀宫,往淑妃的永福宫行去。
一路上,宋昭月不断地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如何行事,力争不在淑妃面前出现一丝差错。
终于,永福宫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步入永福宫正殿,宋昭月稳定情绪,按照宫里嬷嬷教的礼仪,朝上首行礼问安,声音清脆而响亮:“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起,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宋昭月眼观鼻鼻观心,缓慢地将头抬起:“是。”
抬眸的瞬间,宋昭月对上了一双含笑凤目,一时之间竟愣住。
眼前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女人温和美丽,明艳中又带着些许妩媚,一颦一笑都透出成熟风韵,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皇帝真是好福气!
“嗯?你这丫头……长得可真美,怪不得……”
淑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双似水般温柔的眼眸缓缓从宋昭月身上扫过,“你平日里在家爱做些什么?”
“回禀娘娘,臣女在家中无事,便喜欢读书习字,做些女红……。”
听闻此话,淑妃微微点头,“嗯,倒是不错。”说罢,便询问些关于诗书等方面问题。
每每提问,宋昭月总能给出巧思与见解,让淑妃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这安阳侯府的二姑娘不光生的容颜绝色,才学也不错!难怪绪儿会递话进来让她提前赐下凤钗。
又闲谈了几句后,淑妃道:“你写几个字让本宫瞧瞧。”
宋昭月微微颔首应诺。片刻,就有宫人送上笔墨纸砚。
磨好墨,宋昭月执着笔,沾了蘸饱满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凝神下笔。
待将最后一笔落完时,她放下笔,抬头看向淑妃,嘴角含笑:“娘娘请过目。”
淑妃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一番,点了点头。只觉得宋昭月的字虽比不得名家所作,但字迹端庄娟秀、锋芒暗藏,颇具风骨。
字如其人!
淑妃点头赞许道,“不错。这支凤钗赐你了,殿选那日记得戴上。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宋昭月恭敬地接过宫女递上的锦盒,行礼告退,心中满是喜悦和激动。
路上,她紧紧握住袖中的锦盒,悬着得心放下大半。
盒中是一支五股凤钗。
皇子正妃正一品,戴六股凤钗;皇子侧妃从一品,戴五股凤钗。
淑妃是燕王养母,燕王此次正要选妃。淑妃赐下凤钗,这无疑是将她指给燕王做侧妃……
正想着,突然听见前头领路的太监道:“奴才见过燕王千岁,殿下万安。”
燕王!
宋昭月心中有些慌乱。
这说曹操,不,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她微微探头一看,见领路的小太监正跪地低头问安。
她不敢多看,忙压抑心中的好奇,向前行几步,敛衽下福道:“臣女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视线所及处,玄色蟒袍下摆绣着精美繁复的四爪龙纹,威严而霸气。
宋昭月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燕王对她是怎样的看法,但清楚从她接下淑妃赐下的凤钗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已与燕王紧紧相连。
“无需多礼,起吧。”
一个带些冷冽的男声响起,音色低沉而磁性,却又不失威严,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对于这位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夫君的燕王,自己今后的老板,她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趁着起身的动作,宋昭月微微抬目望去,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燕王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一眼,让她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燕王长身玉立,宽肩窄腰,身着玄色四爪团龙蟒袍,仪表不凡,贵气天成。
乌发束冠,容颜如画,五官轮廓深邃而分明。
剑眉星眸,如利剑般的眉毛下,一双眼眸深邃如星辰,仿佛能看透人心。鼻若悬胆,挺直的鼻梁如同雕刻般完美。
男子唇色浅淡,薄削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坚毅而冷酷。
真不愧是皇家一代代美人优化出来的好基因,是大帅哥一枚。
可惜,有隐疾.......
宋昭月心中暗自咋舌,还来不及收回视线被燕王眼神抓了个正着。
她心头一紧,慌忙垂首敛目,想到刚才燕王那似乎要穿透人心的目光,心中有些慌乱。
燕王不至于有透视眼,刚看穿了自己在心里蛐蛐他有隐疾?!
天!
不至于还没有入职燕王府,她就被收回了offer!
宋昭月脑子里瞬间各种念头划过,但面上却老实无比,鹌鹑似地低头装害羞装乖。
裴明绪眸光微动,近距离看这二姑娘,她脸上粉云蒸腾,倒是比那日在万寿寺多了份红尘之色,明艳不可方物。
她这是从永福宫出来,想来姨母已经将凤钗给了她。想来她应猜到了什么,所以刚才会如此羞怯。
裴明绪眼里带上几分笑意,但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直接举步朝永福宫行去。
见燕王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去,宋昭月心底松了一口气,赶忙跟着小太监继续朝储秀宫赶。
永福宫内,淑妃见裴明绪来了,面露喜色,忙招手道:“明绪,快过来坐。”
裴明绪依言坐下,温声问道:“姨母近来可好?”
“好着呢,放心!”淑妃笑着答道,接着又打趣说:“刚你过来,碰到安阳侯府的二姑娘了吧?“
”我已将凤钗给了她,嘱咐她殿选的时候戴上。你就等着抱美人归吧!”
“多谢姨母费心!”裴明绪拱手道谢,也不知是谢淑妃安排意外见到宋昭月还是谢赐下凤钗一事。
淑妃笑笑也不点破,只是满意道:“那姑娘的确不错,容颜绝世,才学也好,配得上你!”说着,她脸上流露几分伤感。
“我就盼你早日成亲生子,你母妃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姨母,我会的……”裴明绪垂眸应道。
姨母同母妃是姨家表姐妹,母妃自幼身体不好,被成国公府接进京调养。而姨母自幼寄养在成国公府。
姨母、母妃、皇后三人一同长大,都嫁给父皇。母妃早逝,姨母多年无出,皇后膝下二子,高居凤位。
淑妃又道:“这回选秀,你的正妃由陛下做主,应是你表妹,成国公府的三姑娘。“
”现正妃和一位侧妃已定。剩下的侧妃和夫人之位,姨母再为你挑几个好的,好开枝散叶。”
裴明绪闻言,笑道:“明绪先行谢过姨母,但封地事务繁杂,明绪实在无心应对数名女子。还请姨母再选个侧妃即可,夫人此次就罢了。”
他对女色并无多大兴趣,虽安阳侯府二姑娘是他自己看中的,但他不想像太子和秦王一般,将自己的后院弄得花团锦簇,纷争不断。
府里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即可。若不是只有二姑娘一名侧妃,太过于招正妃的眼,他是不愿再纳一个侧妃的。
“不要夫人?”淑妃听罢皱了眉头:“就只再选一个侧妃?”
“是,劳烦姨母了。”
见裴明绪态度坚决,淑妃便也不再勉强。
虽然她不明白裴明绪为什么不愿意多纳几个女子,但她深知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淑妃在心里琢磨起来,只再选一个侧妃,那就贵精不贵多,定要选个出色的才行。
只是再选个容颜如安阳侯府二姑娘这般的怕是难,毕竟那姑娘般绝色的实属罕见。
再者,已有一个绝色做侧妃,再来个容颜出众的,这正妃压力怕是不小。
成国公府的三姑娘是她侄女,虽并不亲近。但她已按明绪的意思,给他挑了个绝色做侧妃,也不想两个侧妃都容颜出众,压正妃三姑娘一头。
她得好好再翻翻储秀宫嬷嬷送来得册子,挑些品行好的过来问话,定再选个妥当的侧妃。
那日从淑妃娘娘的永福宫回去后,同屋的刘悦莹、黄灵茹和林云瑶三人对宋昭月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始对她视若无睹,甚至隐隐有着排挤之意。
然而,宋昭月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她只是小心地将凤钗藏好,满心期待着殿选之日的到来。
她深知,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熬到殿选,顺利得到赐婚,开启自己全新的人生篇章。
许是淑妃同储秀宫中的管事嬷嬷打了招呼,接下来的日子,宋昭月除了被同屋的三人排挤外,日子过得平安顺利多了。
没有了无端的刁难和麻烦,她可以更加专注地为殿选做准备。
前程已定,宋昭月心中的石头落下,时间就如白驹过隙般,过得飞快。晃眼间,殿选的日子便到了。
此时,储秀宫的秀女还有五十名。秀女们个个精心打扮,怀揣着紧张与期待,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殿选设在体元殿,皇帝、皇后亲临阅选。
卯时,秀女们便早早起身洗漱妆扮,力求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辰末,嬷嬷们将秀女领到体元殿前的广场,大家整齐站成五排候选。
那场面,犹如一幅绚丽的画卷,五十位妙龄少女,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亭亭玉立,美不胜收。
巳时初刻,被唱到名者,五人一道列队进殿见驾。
看着第一队进殿的秀女远去的背影,余下的秀女们心下忐忑,但是谁也不敢多言半句,都老实站着,用视线瞄着在场的竞争对手们。
今日殿选,秀女们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戴上最华丽精致的首饰,描眉梳妆精心打扮。
广场上的秀女个个花枝招展,娇艳欲滴,仿佛春天里盛开的花朵,争奇斗艳。
宋昭月将刘海梳入发髻,挽了朝云近香髻,鬓簪一支点翠步摇和淑妃娘娘赐下的凤钗,一袭淡粉色烟罗长裙,外罩轻纱薄绡纱。
她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遗世而芬芳,大抵如此。
面对明里暗里扫过来的种种眼神,宋昭月只当没有看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任由人打量。
淑妃娘娘已经赐下凤钗,但一日没有圣旨下达,就不算最终落定。
今日殿选关乎这赐婚圣旨,事关她下半辈子躺平的幸福生活。往日容貌上的伪装当然要尽数抹去,以最美的姿态参加殿选。
第四次唱名,宋昭月便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缓步出列,按照唱名顺序排在第四位。队列第一人是同屋的黄灵茹,另外两位是顺安侯府嫡长女和嫡次女,她后头是同屋的刘悦莹。
一行秀女低头举步走进体元殿,一字并列相隔排开,站定后敛衽下福。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平身,都抬起头来。”
一道威严男声传来,秀女们小心翼翼抬头,眼睑下垂,看向前方。
方才抬头时,宋昭月惊鸿一瞥,瞧见上首端坐五人,正中的皇帝威严无比,左右侧分别坐着四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左侧明黄凤狍的是皇后,那右侧应该是宠冠后宫的云贵妃娘娘。
淑妃娘娘坐在皇后下首,与之相对的是楚王生母德妃。
德妃看着殿中五人,目光落在排在第四位的绝色秀女身上,心下惊讶懊悔不已。
她挑遍储秀宫,居然漏了一个如此倾城佳人?
看着秀女头上戴着的五股凤钗,她眉间微蹙,接着挑眉道,“淑妃妹妹眼光真是好,一挑就挑了个容颜最佳的秀女。”
景熙帝等人也一早注意到颜色最好的第四位秀女。
雪肤花貌,身姿婀娜,有倾国之色,是宫中多年未见的绝色。
虽说此次选秀是为皇子选妃,但也没说不能选秀女充盈后宫。
只是当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秀女头上的凤钗时,不少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秀女是淑妃给燕王挑中的侧妃。
选秀之初,内务府奉皇命精心打造了三款六股凤钗各一支,三款五股凤钗各两支。
而第四位秀女头上所戴的,正是为燕王府打造的侧妃凤钗。
“多谢姐姐夸赞!”淑妃嘴角含笑,语气轻描淡写,那模样让德妃一口气噎在了胸口。
谁要她道谢啊!
德妃心中愤懑不已。她就知道淑妃平日里装着与世无争的模样,不争不抢。
可眼下这还没有殿选,就把最漂亮的秀女扒拉到燕王府!德妃越想越气,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淑妃懒得继续理会德妃,转头笑着对皇帝道:“陛下,绪儿这些年在北疆,迟迟不愿成亲。此次好不容易松口,臣妾想着绪儿喜读诗书,就想给他挑个才貌双全的。”
“这姑娘我之前见过一次,才学不错,一手字写得出色。”她的话语中满是对燕王的疼爱与关切。
景熙帝一听,想到她作为养母的良苦用心,又想到老五这些年在北疆立下汗马功劳,但的确吃了不少苦头。
他正要颔首赞成,不料旁边云贵妃却开口道:“陛下,淑妃妹妹这真是疼燕王,慈母心肠。”
“如此国色世间罕有,可遇不可求,还是淑妃妹妹动作快。这燕王北击鞑靼,立下赫赫战功,美人配英雄也是一段佳话。”
“只是可惜了楚王殿下,遇不到如此佳人.......”云贵妃的语气温柔,但挑拨之意明显。
云贵妃话音刚落,德妃脸瞬间黑了。
这是咒她耀儿堂堂皇子找不到、也配不上绝色佳人?
还讽刺耀儿不是英雄,不如燕王?!
德妃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正要发作却被皇后出言打断。
“贵妃妹妹此言差矣。绪儿作为兄长,又为国朝立下北驱鞑靼大功。淑妃妹妹提前为绪儿挑中一个秀女,有何不可。”
“更何况,德妃妹妹挑遍储秀宫,却漏过这名秀女,想来都是缘分。”皇后笑盈盈道。
她虽然惊讶于这秀女的美貌,完全可给珏儿做个夫人。可如果这秀女能用来拉拢燕王,那才是值了。
至于得罪楚王和德妃,她并不在意。楚王粗鲁,不得陛下喜爱,而德妃娘家也早已败落,母子俩不足为惧。
更何况,楚王同燕王交好,虽说跟着燕王支持东宫,但若今日能在楚王同燕王之间埋下根刺,利大于弊。
“皇后娘娘真大方,都忘了七皇子也要挑侧妃呢?”云贵妃掩嘴笑道,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挑衅。
皇后淡淡道:“绪儿是兄长,珏儿理应礼让。兄友弟恭,长幼有序,方是祖宗规矩,人伦正道。”
一袭话借机暗讽秦王身为庶弟,同太子兄长争锋,不知所谓。
“......”
云贵妃气结,一时间却又无从反驳。
景熙帝像是没有见到自家宠妃难看的脸色,笑着冲淑妃点头:“淑妃眼光不错,此女堪配绪儿!”
景熙帝的话语如同定音之锤,让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
大殿内安静得紧,上首皇帝几人说话声宋昭月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宋昭月在听到景熙帝一锤定音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已定。
接着,皇后等人问了黄灵茹和顺安侯府嫡长女几个问题后,便命秀女退下。
宋昭月从体元殿中退出后,脚步轻盈,仿佛踩在云朵上,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她跟着太监回储秀宫厢房收拾了行李,便提着小包袱被送出宫门。
一路上,黄灵茹多次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浓浓的不甘。
宫中相处一个月,但二人不过面子情,宋昭月也懒得理会她心中所想,只当没看见。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府中,好好休息一番。
在宫中的日子,她神经一直紧绷,眼下终于可以彻底松口气了。
安阳侯府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外,见宋昭月出来,绿珠立马上前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姑娘,您先喝口茶吧”绿珠倒了杯热茶递上。
宋昭月一大早起来,在太阳底下站了快一个时辰,面圣时又精神紧张,这会正又累又渴。
她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才缓过来,舒服地谓叹一声,靠在软枕上。
绿珠低下身,给自家姑娘揉腿。
“绿珠,你这手艺有长进呀!”宋昭月笑吟吟赞许道:“我进宫这一个月,看样子你和老太太的丫鬟学了不少.....”
“嘿嘿,姑娘您在宫里努力,我也要好好努力,将来当姑娘的左膀右臂。”绿珠有些得意,接着又忍不住问道:“姑娘,这选秀......”
“当然是选上了,燕王侧妃!”
裴明绪静静地立在金碧辉煌的立政殿中,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头微垂,身姿挺拔如松,听着景熙帝对他北驱鞑靼之战赞不绝口。
一身蟒袍在阳光的映照下,刺绣熠熠生辉,更显华贵非凡。
“父皇过誉了。”裴明绪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孺慕之情。
“若非父皇英明神武,全力支持儿臣北伐,儿臣岂能北上痛击鞑靼。儿臣能力克鞑靼,是父皇教导有方。”言语中全是对景熙帝的敬重与感恩。
景熙帝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十分受用。
他轻轻摆手示意裴明绪上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五,不论怎么说,你这次北伐大捷的功劳朕都记着,朕为你骄傲!”
“如今北疆鞑靼之患已除,你也该成亲生子,是时候开枝散叶了。”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挂心了。”裴明绪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
“安阳侯的二女…”景熙帝打趣道,“朕看她才貌双全,堪配我儿。你姨母好眼光,到时候要好好谢谢你姨母!”
“是,父皇!”裴明绪微微颔首:“儿臣遵命。”声音却带着些不自然,露出了罕见的羞赧。
见一向老成不近女色的儿子,此时居然会有些不自在。景熙帝哈哈大笑。
随即,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般盯着裴明绪,“正妃人选已定,是成国公府三姑娘。记住老五,正妃才是名正言顺的妻室,切莫因美色误事。”
裴明绪心下清楚这是父皇是在敲打自己、提醒自己不能宠妾灭妻。他点点头,“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那就好,老五,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安阳侯府,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齐聚在老太太的福寿院。
正厅里,宋昭月将留宿宫内选秀发生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细细提了殿选时的事情和淑妃赐下的凤钗。
老太太听了大喜,“真是祖宗保佑!”
宋昭月能选上燕王侧妃,这对安阳侯府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宋惕守一脸激动:“月儿做的不错,想来这几日赐婚的旨意就会传到各家。”
昭月能选上燕王侧妃,真是意外之喜。燕王可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封疆亲王,日后有了燕王做靠山,安阳侯府也将水涨船高。
宋杰明、宋杰希兄弟俩满脸激动,没想到二妹妹居然如此争气。
柳氏讶异片刻后,想到这门亲事给府里和她儿女带来的利益,脸上也挤出笑容。
只有一旁的宋明烟脸色难看,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为什么那个庶女能有如此好的运气?她的心中愤恨不已。
宋昭月看着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柳氏,心中一阵好笑。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嫡母脸上见到如此温柔可亲的神色。
果然自古权势动人心。
翌日,天使莅临安阳侯府。
安阳侯府正门正厅打开,堂前设了香案。香案后打头的是宋惕守,神色肃穆却难掩喜色。宋昭月则跟在柳氏身后,立于香案右后方站定。
万事俱备,宣旨的太监唱道:“圣旨到!安阳侯宋惕守二女宋氏昭月接旨。”那声音尖细而响亮,回荡在正厅。
宋昭月压抑住激动,举步上前,跪下道:“臣女恭领圣旨。”
前方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阳侯宋惕守二女宋氏昭月,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朕躬闻甚悦,特将汝赐与朕之五子燕王为侧妃。钦此。”
“臣女领旨谢恩。”宋昭月双手高举过头,接过圣旨。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终于尘埃落定,得偿所愿。
宋昭月站在庭院中,手握圣旨,抬眼望向湛蓝的天空,心中的喜悦如同春日的花朵般绽放。
那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石头彻底放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她终于可以离开安阳侯府,离开这个熬了十七年的侯府。
天使走后,宋惕守满怀激动,将赐婚圣旨小心翼翼地供奉到祠堂。那庄严小心的模样,像是在向祖先宣告侯府再次崛起。
福寿堂,老太太、宋惕守和柳氏三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宋昭月嫁妆一事。
“不知燕王正妃是哪一位闺秀?”老太太微微皱眉,“月儿的这嫁妆不好越了正妃的。”
宋惕守道:“是成国公府的三姑娘,成国公世子的嫡次女。”
成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府里借着昭月嫁进燕王府的机会,能攀上燕王,但同时也不能得罪成国公府。
这门亲事对府里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闻言,老太太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道:“昔日,成国公世子嫡长女出嫁时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这三姑娘嫁进皇室做皇子正妃,嫁妆肯定比这多。我们就按一百二十抬嫁妆备。”
“母亲,这一百二十抬是不是太多了。府里规矩嫡女一百二十台,而庶女只是八十抬。”柳氏连忙说道,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僧多粥少,她的三个儿女都尚未婚嫁,给宋昭月的嫁妆多了,分到她子女头上的就少了。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老太太深深看了柳氏一眼,眼神让柳氏心里直发毛。
“月儿是嫁进皇家。她的嫁妆不仅关系我们安阳侯府的脸面,更关系着府里今后的前程。”
“只按着惯例备上八十抬嫁妆,你是要打燕王、打皇家的脸吗?!”老太太的声音严厉而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母亲,我没有说只按八十抬准备的意思。”
柳氏见老太太脸色难看,顿时慌了,连忙解释。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但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
“好了,就按母亲的意思办,不够的从我私库里出。”宋惕守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夫人,月儿是侧妃,将上皇家玉蝶。待月儿为燕王诞下麟儿,将来最不济也能封个郡王。”
“若正妃无子,侧妃之子便可名正言顺请封世子。有一个流着安阳侯府血脉的郡王甚至是亲王世子,对府里意味着什么,就无需我多言了。”
见老太太和侯爷都发话了,柳氏不好再坚持,只得压抑着心中不满,起身行礼道:“是妾身短视了,多谢侯爷教导。妾身定会好好准备月儿嫁妆。”
燕王府书房内,王升垂首禀报。
“殿下,赐婚圣旨已下,天使已前往各府传旨。”
“安阳侯府和黄侍郎府上顺利接旨,府里和两位侧妃皆喜气洋洋,但成国公府上接旨时出了点岔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不知是否该继续禀报。
“说。”裴明绪淡淡应道,“莫要隐瞒。”
王升踌躇片刻,开口道:“据探子传来消息,成国公府三姑娘听完旨意后,脸色苍白,迟迟不接旨,后来更是昏厥过去。”
“成国公立即以三姑娘身体不适遮掩过去,后下了封口令掩盖此事。”
“呵.....”
裴明绪牵唇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冷声道:“命探子加强探查,查清成国公府三姑娘接旨时举止不当的原因。”
这三姑娘是不愿嫁自己?裴明绪眸光微闪。
燕王府精心培养的探子果然有能耐,夜间便将事情原因传回燕王府。
裴明绪看着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信纸,下颌紧绷,眼底暗流涌动,心中冷笑。
信上写了傍晚三姑娘同成国公世子大吵一架,成国公世子怒斥三姑娘不嫁也得嫁,在世子再三逼迫下,三姑娘勉强同意嫁到燕王府。
夜间,听闻三姑娘与其贴身丫鬟私语,确认三姑娘与太子有私情。
好一个三姑娘,好一个成国公府,竟然如此羞辱他!
自家女儿不愿嫁,有意中人,以成国公的圣眷,完全可事先和父皇提。
成国公府三姑娘身为太子嫡亲表妹,进东宫还不是易如反掌。
现在圣旨已下,作出此等姿态,真是让人恶心不齿!
裴明绪冷笑一声,吩咐道,“将今日成国公府接旨的情形透露给父皇。”
这个亏他是不会白白咽下的......
立政殿中,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抑凝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成国公世子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豆大的冷汗滚滚而落,浸湿了身上的朝服,大片的湿痕格外显眼。
成国公立在一旁,半躬着身子请罪,头上也不断冒出细汗。
景熙帝面色阴沉,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听内监说起成国公府三姑娘接旨时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勃然大怒。
皇家威严岂容触犯,绪儿乃龙子凤孙,战功赫赫。一个臣女有幸为其正妃,实属三生修来的福气,竟还敢嫌弃!
若不是念及旨意已下,且成国公是皇后母家和太子外家,他定然要重罚成国公府,以儆效尤。
景熙帝冷冷地看着成国公世子,一言不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成国公世子只觉得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终于,在成国公世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景熙帝才缓缓开口:“圣旨已下,你家三姑娘已是燕王正妃。这次便饶了你们!”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日后,她定当用心侍奉燕王,不得懈怠。皇家早逝的皇子正妃也是常见的。”
“是……微臣遵命,定当好好教导小女,让她日后好生侍奉燕王殿下。”成国公世子声音颤抖,如同风中的残烛,颤巍巍地磕头谢罪。
一旁的成国公也弯腰领旨,“陛下,老臣定会命人好生教导孙女,谢陛下开恩。”
那孽障接旨那日闹出的事还是被陛下知晓,引来陛下此番敲打,让他这个做祖父的颜面尽失,无颜面君。
若那孽障执迷不悟,府里的五丫头过几年,就年岁正好,可给燕王殿下做继妃。
成国公父子二人带着宫里赐下的嬷嬷回府后,三姑娘刘悦莹的日子陷入水深火热中。
每日被嬷嬷监督着背诵《女戒》,被教导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如何侍奉夫君。
这些规矩如同绳索一般,紧紧地束缚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茶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学这些!”刘悦莹怒目圆睁,喝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这些还用再学!”
李嬷嬷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老奴是奉陛下之命来教导三姑娘规矩的,三姑娘如此抗拒,莫不是对陛下旨意不满?”
严厉的语气如同尖锐的刺,扎得刘悦莹心头一颤。
刘悦莹虽心中有些畏惧,却仍嘴硬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只是……我只是已经学过这些礼仪,刚才动作已经做好了,而嬷嬷你却让我反复做!”
丫鬟锦瑟见状不对,连忙悄悄退了出去,往世子夫人院里跑去。
不一会儿,世子夫人白氏便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手里捧着各色精致的点心和锦盒。
“李嬷嬷息怒,息怒,都是悦儿不懂事,冲撞了李嬷嬷,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氏一边赔笑,一边将手上的玉镯捋下,塞到李嬷嬷手中。
“李嬷嬷,你先移步去小花厅歇歇,用些点心。”白氏指了指丫鬟手中捧着的点心和锦盒。
李嬷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些东西,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世子夫人言重了,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三姑娘若是不配合,老奴也没办法,到时候向陛下交不了差,可就……”
“嬷嬷放心,悦儿这边,我会好好教导她的。”白氏赔着笑脸,将嬷嬷送了出去。
待嬷嬷走后,白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长叹了一口气。
“悦儿,你这是何苦呢?你就算再不愿意,这圣旨已下,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啊!”
白氏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心疼和不解。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刘悦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嫁给燕王!”
白氏还想再劝,却被一道凌厉的声音打断。
“我成国公府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成国公夫人曾氏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扬手就给了刘悦莹一巴掌。
刘悦莹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白氏心疼地想要上前,却被曾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顿住了脚步。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生在成国公府,且是嫡出,才能有幸被皇家看上,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曾氏继续对着刘悦莹喝道,“你若是不想活,就自己寻个干净的地方去死,别连累我们整个成国公府!”
刘悦莹捂着脸,沉默不语。
曾氏见状,放缓声音,“悦儿,陛下圣旨已下,我们不能抗旨,否则就是抄家的大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母亲和弟弟想想。”
“你母亲膝下只有你和你弟弟,你弟弟云哥儿还小。你嫁给燕王,也可以为你母亲和云哥儿撑腰。”曾氏语气意味深长
刘悦莹抬眼,泪眼婆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却只见白氏低着头,默默地抹眼泪。
父亲宠妾灭妻,宠爱赵姨娘和她膝下的三个庶孽。
赵姨娘将母亲挤兑得几乎无立足之地,好在弟弟争气,得祖父喜爱,赵姨娘才收敛了些。但父亲不喜弟弟,日常多有责备。
想到这,刘悦莹心中满是悲凉。
她与燕王虽是亲戚,但甚少见面。每次在宫中遇上,燕王那高高在上冷漠的模样,就让她厌恶。
太子哥哥身份贵重,但待人接物比燕王强了百倍,对她也是如沐春风,温柔的紧。
可是为什么祖父就不成全她?!
她只想进东宫,给太子哥哥当良娣。
明明太子哥哥也喜欢她!
为什么?!
看着哭泣的娘亲,目光深沉的祖母,刘悦莹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良久,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开口:“学,我学!”
宋昭月被赐婚的消息传开,一时间,安阳侯府门庭若市,一波又一波的亲朋好友纷纷前来道贺。
宋昭月被这如潮水般的宾客弄得疲惫不堪,那一张张或谄媚、或好奇、或暗含鄙夷的面孔,让她心生厌烦。后面,她干脆以绣嫁妆的名义窝在新换的院子中,不怎么去见客。
赐婚后,她便没有再住在老太太的院子中,柳氏便给她换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比之前寒酸的院子好了不少,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然而,宋昭月心中却清楚,柳氏此举不过是看在她即将成为燕王侧妃的份上,怕成婚那日,寒酸的院子丢了侯府的面子。
日头偏西,宾客散去,宋昭月带着绿珠去给老太太请安。她身着一袭淡粉的衣裙,身姿婀娜,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绿珠则紧随其后,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宋昭月为老太太抄写的佛经。
刚走到花园,路过一处僻静的角落,就见柳广宗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宋昭月见他那醉醺醺的模样,不禁皱眉,心中暗道晦气。
“表妹,你来了。”柳广宗看到宋昭月,眼睛一亮,色眯眯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没想到这个表妹竟然如此绝色,上次真不该让她逃了去,如今便宜了燕王,柳广宗悔恨不已。
看着宋昭月绝美的容颜,他酒劲上头,色胆包天。四下看了一眼,见并无他人,忍不住上前就要拉她的手。
宋昭月侧身避开,眼里满是厌恶,冷冷道:“表哥请自重。”
“表少爷,您喝多了!”绿珠忙上前拦住柳广宗,将宋昭月护在身后。
柳广宗被主仆二人冰冷的眼神一惊,顿时想起有战神杀神之称的燕王,那将鞑靼杀得望旗而逃得名声,让他酒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