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夫铁牛全文在线阅读_恶夫铁牛(黑五类)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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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夫铁牛是小说《大秦:化身人屠,祖龙求我别杀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大秦:化身人屠,祖龙求我别杀了》的章节内容

恶夫铁牛全文在线阅读_恶夫铁牛(黑五类)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秦庄襄王三年,五月。

登基不过三年的秦王子楚,因魏公子信陵君合纵五国联军大败秦军,怒火攻心之下薨逝,由其子政登基接替王位。

其子政年岁十三,主少国疑之际,为稳定秦国朝纲秩序,尊相邦文信侯吕不韦为仲父,国政就此被其把持,新君嬴政如同傀儡。

同年七月。

信陵君攻秦致使大秦兵力空虚,相邦吕不韦下令扩兵二十万,以备虎视眈眈的列国入侵。

连年的征战让大秦男丁稀少,招兵进度极其不顺,吕不韦大手一挥,下令将募兵条件降低,年满十二岁且不是家中独子者,皆可征召入伍。

陇西郡乃大秦发迹之地,无数老秦人鲜血挥洒,方才换来了如今强盛的大秦,而这里也自然成为大秦征兵的主要地点之一。

不知名的小山村内,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将祥和之气彻底打破,村民们显得有些慌乱。

“唉,难道又要打仗了吗?”里正闻讯叹了口气,立马召集村民赶往村口。

村口处,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秦卒早已等候多时。

“靠山村里正,拜见大秦锐士!”里正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三位锐士前来所为何事?”

为首的秦军伍长肃声开口:“大王有令,募兵扩充军备,靠山村需纳十二名男丁入伍!”

“凡年岁满十二,非家中独子者,需入伍服役!”

此言一出,引得围观百姓一阵惊呼,如此募兵条件,从未有之!

符合条件的少年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双目中满是惊恐,唯独混在人群中的一位俊朗少年,面露火热之色。

少年身躯站的笔直,肩宽腰细,高出周围少年半个头,如同鹤立鸡群。

其实他人并不知道的是,少年的灵魂来自后世二十一世纪,于三年前穿越来此,鸠占鹊巢,占据了这名为恶夫的少年身体。

当他得知穿越来到大秦时,可让他好生激动。毕竟大秦号称穿越者最好混出头的年代,只要能立下战功,荣华富贵,封侯拜将唾手可得。

本以为他也会像小说中的主角们觉醒金手指,大杀四方封侯拜将,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仅金手指没出现,就连此世父母也因小感冒而双双丧命,自那时起他彻底清醒了,知道想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所幸,他前世乃特种兵出身,本身意志坚韧,靠着军中学来的知识,以草药、设陷阱捕猎加上淳朴的村民救济,他才得以艰难活了下来。

当他艰难度过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年,他偶然发现自身力量暴增,经过他周密测算,力量暴增三百斤有余。

并且,他发现并不是简单的力量增长,而是整个身体素质全方位变强!

他欣喜莫名,在这冷兵器时代,大部分人食不果腹,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人们的身体并不强健。而他这暴增的三百斤力量,加上前世军中磨练的功夫,参军必定有所作为。

他实在受够了这样的苦日子,当即想要参军入伍改善生活,却被里正以他未满十五不可入军为由拒绝。

那年不过十一岁,只能压抑着激动耐心等待,甚至顾不上探询力量因何暴增,全当是前身天生神力,或是穿越带来的异变。

在他盼星星盼月亮下,第二年平顺度过,力量再度暴增三百斤!

第三年,毫无意外力量又暴增三百斤.....

力量的暴增让他的生活发生巨变,靠着狩猎山中猛兽,他反倒是成了靠山村首富,日子过的十分滋润,连带着照顾他的村民们,日子都好起来不少。

可即使是这样,依旧没能磨灭他想要参军入伍的心思,反倒是愈演愈烈,甚至动了造假年龄的心思。

却没成想,期盼已久的日子,悄然而来!

他激动的模样恰好被秦卒伍长发现,心头好奇之下,开口问道:“小子,为何不怕?”

连年战乱动荡,入伍之人多半死在战场,即使有幸回来也落得个缺胳膊少腿,故此只要听见募兵二字,就是堂堂七尺男儿都瑟瑟发抖,更别说是这些少年郎们了。

入伍四年的他,还从未见过像恶夫这般激动之人,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村民们齐齐叹了口气,整个靠山村谁不知道这小子的‘梦想’,如今募兵真的来了,怎能不担心他

战场可不是过家家,敌人可不会因你是个孩子留手!

里正直打眼色,试图劝阻恶夫,可这小子压根不理,像个怨妇般牢骚道:“军爷,小子等这一天....等的好苦啊!”

“小子恶夫,拜见大秦锐士!”恶夫来到近前拱了拱手,笑道:“参军入伍,无非是为了搏个锦绣前程,封侯拜将!”

闻言,伍长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毫不掩饰对恶夫的欣赏,大笑道:“你小子不错,我大秦儿郎,当是如此!”

“年岁几何,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

恶夫摇了摇头,满脸风轻云淡道:“恶夫年岁十三,父母双亡,家中仅剩下我一人。”

这....

伍长迟疑片刻,欲言又止道:“小子,战场凶险,你若是死了....”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秦剑,立不世之功!”恶夫平静的目光直视秦卒伍长,一字一句道:“堂堂男儿,若选择碌碌无为,岂不浪费人间走一遭?”

伍长沉吟片刻,噗呲笑道:“你小子卖相不赖,说话文绉绉的,怎就起了恶夫这么个名?”

“既然你有如此志气,那本伍长就做主同意了!”

此言一出,恶夫大喜过望,连忙送上马屁,“伍长真汉子,小子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行了行了!”伍长粗狂黢黑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赶忙抬手阻止了恶夫,心头暗骂这小子真是个二皮脸,转变忒快。

里正叹了口气,见事已经不可违,当即开口为恶夫增加印象,“锐士有所不知,别看恶夫年纪轻轻,可却天生神力!”

“咱靠山村年前闹了雪灾,山中大虫饿极下山入村,要不是恶夫出手将其打死,怕是要害了不少性命!”说起这件事,里正脸上露出后怕不已的神色。

“噢?”伍长目光一闪,沉声道:“若有证物,赶快拿来,对你小子入伍后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有了!”恶夫双眼猛地亮起,赶忙说道:“虎骨没舍得扔,虎皮被我做成了个毯子。”

伍长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快快取来,只要能确定打虎之功,加上你的天生神力,说不定能入了上官的眼,将来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恶夫二话不说,撒丫子跑回家中取来虎骨和虎皮,将其递交给了秦卒伍长。

伍长看着手中虎皮和粗壮的虎骨,断定这是一头成年大虫,眼神立刻认真了起来。

他本以为应该是老弱病残的大虫,捡漏被恶夫所杀,却没成想是正当壮年的大虫,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恶夫几步来到村口大石前,马步一扎,腰臂发力,四五百斤的大石被他缓缓抱了起来。

伍长连同身后的两名秦卒眼都看直了,这等臂力纵使是军中猛人也达不到。

“好小子!”伍长哈哈大笑,夸赞道:“俺铁牛混迹军中四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四五次,才堪堪混上个伍长。而你小子只要入伍,至少也是个伍长!”

不过铁牛也没有过于羡慕,此年间战乱动荡,基本上是一次大战就能淘汰一批人,像他这样能连战四五次还身体健全之人,少之又少。

恶夫嘿嘿一笑,心下也有些感慨。自打商鞅变法之后,秦国百姓也算是有了出头的机会,可却又有几人能顶住连年的征战?

铁牛话音一转,“好了,时间紧迫不可耽搁,尔等速速抽调另外十一人随我出发!”

里正凝重的点了点头,眼神扫向身后惊恐不已的少年们,他的眼底满是痛惜之色。

这可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皮猴儿啊,今日之后,生死难料!

“这该死的世道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里正低沉压抑着愤怒的低吼声,让在场之人陷入沉默当中,就连铁牛三人脸上神色都变得十分低沉。

“是啊... 上百年的战乱,苦的还是百姓....”铁牛叹了口气,沉声正色说道:“里正,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行了,万万不能当着他人面....”

里正点了点头,神色却更加愤懑悲伤。

“放心吧!”恶夫嗓音清亮,饱含自信道:“战乱很快就会被终结,六国必将被大秦一统。”

话音铿锵有力,竟然让在场之人生不出一丝质疑!

恶夫坚信自己的到来,绝对会加快大秦横扫六合的脚步,更早结束百年以来的纷乱征战,迎来大一统。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想方设法用最快的速度提升地位,至少得能直面那位迷人老祖宗的层次才行。

他在底层熬了三年,深知百姓的日子有多难,对于天下一统结束纷乱,他同样心急的很。

铁牛很欣赏恶夫的气度,不过也没忘了此行目的,当即开口催促道:“速速挑选吧。”

经过一阵呜呜咽咽的抽泣,另外十一个名额的人选敲定下来,铁牛并没有不近人情,反而给了少年们半个时辰时间,用来整理行囊和同家人告别。

毕竟,今日一别,生死难料!

半个时辰后,兴奋的恶夫与另外十一位同村少年随铁牛启程,赶往陇西郡郡治狄道的大营集合。

这一走,就是六天。

此时狄道大营格外热闹,二十万新兵齐聚于此,恶夫等人算是最后一批到达此处的新兵。

接下来,他们要在这里进行训练,直到发生战事或成为合格的秦卒后,在行分配。

“恶夫哥,要是当了官,能不能把我们留在你手下?”

营帐内响起一道的有些怯弱的声音,其余十位同村少年皆面露期盼。作为同村人,他们十分清楚恶夫的实力,来前家中父母也曾万般叮嘱,一定要想办法跟着恶夫。

恶夫嘴巴一咧,笑道:“放心吧,要是真能给我个官儿,肯定照顾着咱们弟兄。”

此言一出,少年们猛地松了口气,气氛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就在他们闲聊之际,帐外响起铁牛那粗犷的声音,“恶夫小子,快出来,随我去面见五百主。”

“来了!”恶夫心头一喜,立马起身钻出营帐,看着面带笑容的铁牛,他知道当官的事稳了!

“快走,五百主要见你!”铁牛拽着恶夫就走,同时小声叮嘱道:“咱们五百主大有来头,乃是蒙骜上将军之孙蒙恬。”

“秦律严苛,不要怕引得别人眼热,尽管全力展现实力,接下来的路才会更好走。”

见铁牛郑重无比,恶夫点头应道:“知道了,不就是装逼吗?!”

身为后世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装逼之事不过信手拈来罢了。

铁牛并不知道装逼是什么意思,也懒得深究,拽着恶夫快步离去,可不敢让蒙恬等久了。

少顷,两人来到一处演武场,场内有位年轻将军正光着膀子练武,旁边还有几位汉子正在的旁边喝彩鼓掌,像极了舔狗。

“这就是蒙恬?”恶夫低声自语一声,心绪激动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滋味,这算是他来到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位史记中的大人物!

铁牛站直身体,拱手高声道:“五百主,恶夫带到!”

闻言,光膀子青年瞬间停下动作,扭头看了过来,锐利的眼神直直落在恶夫身上。

“恶夫,拜见五百主!”恶夫不卑不亢,双手抱拳见礼。

蒙恬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恶夫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他轻轻点头,声音沉稳有力:“嗯,不错,身形魁梧,眼神坚定,是个好苗子。铁牛,你眼光不错。”

铁牛闻言,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多谢五百主夸奖,这小子力气大得很,俺也是亲眼见过才敢推荐的。”

蒙恬微微颔首,转身对身旁的几位汉子吩咐道:“去找几个石墩来,我要亲自试试这小子的能耐。”

汉子们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搬来了四个由小及大的石墩。

恶夫见状,心中暗自兴奋,知道到了自己装逼的时候了,当下也不客气,上前几步来到最大的石墩前。

蒙恬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甭管举不举得起来,至少恶夫他敢于挑战,像条汉子。

恶夫深吸一口气,轻松将面前石墩抱了起来,脸上满是轻松之色。这区区不过两百斤的石墩,在他高达千斤的巨力前压根不够看。

随后,他又轻松连续做了二十个深蹲,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引得周围众人纷纷惊叹。

蒙恬见状,眼中精光更甚,他鼓掌笑道:“好!果然是力大无穷,身手不凡。恶夫,你既有如此实力,加之打虫有功,我便破例将你提拔为什长,直属我麾下,你可愿意?”

恶夫闻言,心中大喜,随手将石墩扔出去两米远,拱手拜谢:“多谢五百主赏识,恶夫愿为大秦,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砰.....”

石墩落地发出沉闷声响,溅起一阵烟尘,惹得围观之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蒙恬满意地点了点头,扶起恶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你的实力,稍加训练,日后定是一员猛将。”

他对恶夫格外友善,没有任何架子,出身将帅世家的他,本就极为欣赏勇猛之士,提携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换个人情。

恶夫的名声在新兵中彻底传开,就连老兵都知道有位新兵少年,天生神力,打虎有功刚入军内,就被升任为什长。

升任什长的恶夫也没有食言,将同村的少年留在了自己手下,中间还闹出了一番波折。

由于什长可掌兵十人,但同村有十一位少年,按照规矩只能将多余之人送走,恶夫不愿食言,只能找到蒙括出面,让他成了军内唯一掌兵十一人的什长。

这个时代战乱动荡不休,恶夫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却没成想,夏去,秋来,冬至,新年来到,除了再度增长的三百斤力量和更强健的身体,恶夫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战事的调令,只能整日就窝在这狄道大营枯燥训练。

恶夫是枯燥无味,可手下那十一位同村少年可就惨了,前世特种兵出身的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训练方式嗤之以鼻。

故此,他将前世科学训练法稍加改进,将手下十一位少年当成小白鼠训练,只为将来当了将军,以此法练兵,提升将士们的单兵素质。

效果非常明显,十一位少年的进步肉眼可见,如今就连入伍四五年的铁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事当时还引起不小的轰动,为了活下去,不少新兵打破脑袋想要加入恶夫麾下,可奈何身为什长的他,只能统兵十人。

这让恶夫想要升官的心思更加急切,整日手痒的要命,就盼着赶紧开战。

秦王政元年,四月一。

从咸阳传出一道让大秦人愤怒不已的消息,晋阳起兵反叛大秦,蒙骜被委以重任,统兵十五万前往平乱。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 恶夫不管大营内气氛如何凝重,开心到大呼小叫,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四年...

整整四年!

没人知道他等的有多苦!

“什长,你别高兴的太早,狄道大营新兵二十万,只抽调十万人,说不定还轮不到咱们呢!”

听见同乡二牛打趣的话,恶夫满脸不屑道:“放心吧,咱们的五百主可是蒙括,这事稳的很!”

正如他所想,蒙骜怎么可能放过为孙子镀金的大好机会。要知道这次平乱亦是为了锻炼新兵,身为主力的新兵,必然占据大部分的功劳。

当天下午,大军集结,经过十余天的行军,终于到达晋阳。

到达晋阳后,蒙骜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晋阳,正所谓攻心为上,十五万大军直接在晋阳四方城门外五百米处安营扎寨。

晋阳城内风声鹤唳,叛军们有些惶恐,但凡秦军有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紧张的要命。

见大军按兵不动,恶夫直接找上了蒙括,话语中压抑不住激动,道:“哎哟,我的五百主啊,为什么还不动手啊 ?”

蒙括有些无奈,这小子强是真的强,但也是真的好战,且极其的不不爱动脑子,攻心之计都看不出来?

“你小子,急什么急?”

“这么急,回头攻城让你打头阵?”

蒙括本意是为了吓唬吓唬恶夫,却没成想这厮一口答应下来,拍着胸膛道:“这差事我喜欢,恶夫愿意做那先登之卒!”

蒙括这个气啊,刚想开口呵斥,就被帐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主帅有令,今晚发动攻城之战,请蒙括五百主立刻率兵集结。”

此言一出,蒙括和恶夫下意识对视一眼,真就说什么来什么?

“蒙括,领命!”

待门口传令兵走后,蒙括目光看向正嘿嘿傻笑的恶夫,低声喝骂道:“还不滚回去准备,给老子留个心眼儿,省的死在那晋阳城头了。”

恶夫咧嘴大笑,身躯一挺,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放心吧,今晚可就是俺恶夫牛逼之路的起点喽!”

蒙括摇头失笑,心头暗自揣测起这‘牛逼’一词作何解?

是夜,月朗星明,正是攻城的好时机。

五万秦卒没有丝毫掩饰,列阵亦步亦趋压向晋阳城。

城内叛军瞬间乱作一团,大吼大叫,“秦军攻城啦!”

蒙骜扭头看向身旁的儿子蒙武,沉声道:“去吧,莫要丢了为父的脸面。”

三十来岁的蒙武微微有些紧张,这些年跟着父亲大大小小也打了不少仗,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带兵攻城,而且还是新兵,这让他心里十分没底。

蒙武驾马上前,缓缓抽出腰间秦剑,收起心头杂乱思绪,怒吼道:“风,风,风!”

“大风——!”

俗话说的好,人一过万,无边无际。五万秦军嘶声怒吼的威势,如同一把利剑直破云霄。

“攻城,杀——!”

秦军务实,不讲究锣鼓喧天那一套,在蒙武的一声令下后,径直嘶吼着朝晋阳城攻去。

晋阳叛军守将见秦军发起冲锋,赶忙大吼道:“弓箭手,准备!”

“射——!”

铺天盖地的箭雨直落,秦军顿时出现伤亡。

“啊....我的腿...”

“呃...痛,救我!”

......

入目之内不少秦卒身上插满了箭矢,有些秦卒更是被射成了筛子,冷兵器战场的残酷让恶夫心头一凛。

“终究还是太穷,太落后了....”

恶夫扫了眼身穿粗布麻衣倒在地上的同袍,心里忒不是个滋味。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极其低下,也幸亏他被蒙括赏识,加上混了个什长,这才搞到一身皮甲和一柄锋利的秦剑。

而其他刚入伍的新兵,则只能穿着粗布麻衣,拎着锈迹斑斑的破伤风之刃与敌人拼死血战。

“再射!”

这时,叛军的第二波箭雨来袭,恶夫等人正好冲进箭雨覆盖范围内。

“什长,小心!”麾下二牛举着藤盾冲到恶夫身旁,将袭来的箭雨挡了下来。

“砰砰砰....”

箭矢落在藤盾上发出沉闷响声,感受着盾牌传来的力道,二牛心有余悸道:“恶夫哥,亏了你做的这藤盾,不然俺们怕是要被射成刺猬!”

恶夫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十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先前想到古代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就是弓箭,故此他带着手下少年们收集藤条,将其编成了藤盾。

藤盾的效果显而易见,效果十分显著。

就在此时,打头抬着云梯的士卒已经来到晋阳城墙下,将云梯搭了上去。

恶夫陡然大笑,高声道:“你们不可冒失,有序推进,不要管我了!”

话音刚落,他双腿肌肉猛然凸起,身体弹射而出,如同出膛的炮弹,直奔那竖起的云梯。

他要拿下,先登之功!

先登、破阵、斩将、夺旗,冷冰时代四大军功中,最难的便是这先登之功。此功难度之大,所得者,皆可称得上是福泽深厚的气运之子!

恶夫速度极快,叛军不过拉弓上弦的功夫,他就已经冲到城墙下,将身体紧紧贴墙站好。

“唰!”

第三波箭雨射出的瞬间,恶夫登上云梯,双腿猛然发力,身形瞬间蹿上去一米高,而后双手紧紧抓住云梯,继续朝上蹦去。

七八米高的城墙不过两三个呼吸就已遥遥在望,恶夫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几分颤栗。

“杀——!”

恶夫瞬间蹿上城头,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叛军一跳,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手中锋利的秦剑已然挥出。

“噗...”

点点鲜血溅到恶夫脸上,让他心头升起无边狠辣,直接跳进人堆抢先出手。

远处,蒙骜等武将借助明亮的月色,模糊见到有位小卒登上城头,立刻鼓掌大笑起来,“好,真乃我大秦之勇士也!”

“此人是谁的部将,若能于城头站住脚,当属头功!”

可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月光虽是明亮,可相隔这么远,又没有千里眼,谁能看清此人相貌?

就在这时,正狂奔冲锋的秦卒中爆发出欢呼喝彩之声。

“恶夫什长登城啦,弟兄们,冲啊!!”

名傻人不呆的二牛见恶夫登上城墙,为了给他造势,当即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身旁另外十人也紧忙跟着吆喝了起来。

蒙括身份显赫,自然不会冒险,此时正跟在队伍最后方,听闻恶夫登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恶夫,威武!”

“恶夫,威武!”

五万人中有三万多新兵,听见恶夫已然登城,立马扯着嗓子跟着吆喝起来,就连心头恐惧也被冲淡不少,甩开步子加速朝城墙处狂奔。

士气在这一刻猛地暴涨!

“恶夫?”身处后方蒙骜和蒙武,耳边清晰听闻,战场内将士们传来如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

蒙武沉思片刻,说道:“此人...会不会是先前蒙括所说的那位少年?”

蒙骜思绪翻涌,想起先前孙儿确实和他提过一嘴,说是发现个天生神力的小卒,年岁不过十二三却有生撕虎豹之能。

奈何当时他正忙着寻思如何快速平叛晋阳,压根没将这话听进心里去。

“若真是那少年,咱孙儿可真是捡到个宝贝!”蒙骜捋须大笑,以秦律来说,后期想要爬上高位,麾下必须有猛将相助才行。

蒙武同样露出笑容,如今父亲年事已高,小辈们必须趁现在努力向上爬,方能保证蒙家的地位。

画面回到晋阳城头。

恶夫浑身浴血,状若九幽归来的厉鬼,手中秦剑连斩,硬是靠着强健的体质站稳了脚,如同一根钉子狠狠插在这城头之上。

“噗...”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趁恶夫不备,身后几名叛卒长枪狠狠刺进恶夫体内。

没等他们高兴,恶夫秦剑反手将三名叛卒枭首,鲜血如喷泉般从切口喷射而出,点点鲜血落下,如同下雨。

“还真是疼啊...”

恶夫痛的龇牙咧嘴,有皮甲的保护,再加上每年骤然提升的体质,三根长矛入体就被肌肉给卡住而不能寸进,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恐怖的一幕让叛卒心头乱颤,恨不得转身逃离恶夫!

由于恶夫的登临,吸引了城头大部分叛卒的注意力,以至于还算有条不紊的防守彻底乱了,秦卒趁机又竖起几架云梯。

“弟兄们,快上去支援恶夫哥!”

二牛嘶声怒吼,心头急不可耐,这先登之功谁都知道乃大功、头功,可同样是九死一生。

“杀——!”

十位少年用尽最快的速度爬上城头,见恶夫如同血人一般被叛卒围在中间,顿时双目充血,连恐惧都忘记了,直接冲进了人群。

二牛体格最为壮硕,也是第一个冲进人群,如一头蛮牛将挡在身前的叛卒撞开,身后九人则趁机出手斩杀东倒西歪的叛卒。

“什长,我们来了!”

相隔两三米的时候,二牛大吼一声提醒恶夫,以免被他们当成叛卒给砍了。

闻言,恶夫眼角余光扫了眼二牛等人身后,见已经陆续有秦军登上城墙,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先登太难了,他的身体在这四年里强化四次,光是力量就额外增加了1200斤,就这还被人斩到浑身是伤,皮甲更是破烂不堪,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恶夫什长,威武!”

登上城墙的秦卒无不对恶夫心生敬佩,热血激荡间,硬是将心头的恐惧都给压了下来。

恶夫一脚将面前的叛徒踹飞,大吼道:“弟兄们,结阵,随我斩杀叛卒!”

“杀——!”

秦军士气如虹,立刻结阵杀向叛卒,城墙上的战斗顿时激烈起来,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恶夫如同战神一般,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手中挥舞着秦剑,斩杀着一个又一个叛军。

“快,速速围杀此人!”叛军将领见状,心中大惊,急忙调集精锐士兵前来围攻恶夫。

然而,恶夫身后的秦军也越来越多,他们结成紧密的阵型,与恶夫并肩作战,使得叛军的围攻变得徒劳无功。

“你这恶鬼,休想再前进半步!”叛军守将见没人挡得住他,领怒吼着,挥舞长刀冲向恶夫。

恶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身形一晃,避开叛军将领的攻击,反手一拳狠狠轰在他的肚子上。

叛军将领双眼猛地凸起,身体弓成了虾子一般。眼底惊恐万分,转身欲逃,可腹部的疼痛让他使不上一丝力气。

“尔等守将被擒,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恶夫高声喝道,声音如同雷霆般响彻战场。

“什长威武,风,风,大风!”秦军士气愈发高涨,狂风暴雨似的猛攻叛卒,打的叛军是节节败退,如同风中残烛。

二牛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轻声提醒道:“恶夫哥,这就是个小守将...人家怎会因为他投降呢?”

恶夫虎躯一颤,脸上十分尴尬,也幸亏他此刻浑身鲜血,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

“二牛,刚才我的声音大不大?”

“大,大的很,城墙下面都能听见!”

完...威风尽毁!

恶夫一拍脑门,彻底断了心头最后一丝侥幸,狰狞的目光径直落在地上的叛军守将身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罢,秦剑上的寒芒一闪,叛军守将的脑袋立马滚落在地。

恶夫上前一把拎起这人的脑袋将其别在腰间,口中还在不停咒骂:“让你害我出洋相,妈了个巴子的,装的那么严肃,还以为是个什么大官呢!”

“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蒙骜和蒙武在远处观战,见恶夫如此勇猛,不禁连连点头。蒙骜笑道:“此子果然不凡,若能善加培养,必成我大秦之栋梁!”

蒙武也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此战过后,定要重赏恶夫,让他与我蒙家结下善缘....”

蒙骜没有说话,但却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他自知年事已高,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后辈,不想待自己死后,家族就此没落。

画面再次回到晋阳城头,此刻城墙上的叛军已经被斩杀一空,满地的尸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数十名秦军拥堵在城内缺口处,当想要冲上来的叛军死死挡在外面,让方才拼死鏖战的秦军缓口气,也为了让秦军登城争取时间。

恶夫站在城墙上,享受着周围秦军将士满是尊敬的目光,心中充满了舒爽。他知道,这一战过后,他将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卒,而将成为秦军中的一颗璀璨新星。

“什长,先登之功算是被您拿下来了!!”二牛兴奋地低吼,满脸笑容。

恶夫微微一笑,心头顿时出现个更大的想法,若是能再将斩将之功拿下,他怕是真要一战成名,直接起飞了!

越想越觉着可行,恶夫说干就干,在周围秦军不解的眼神中,一把将地上无头叛军守将尸体上的甲胄扒了下来。

“嗯,份量还挺沉!”恶夫随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极为满意,甲胄虽被鲜血覆盖看不清是何材质,但绝不是皮甲。

“弟兄们,这先登之功算是拿下了,可叛军还未死绝。”

恶夫目光沉凝,环视周围秦军,缓缓举起秦剑,怒吼道:“可敢随我入城杀敌,为我袍泽兄弟开路?”

“愿随什长死战!”二牛等人率先开口回应,经过方才的血战,他们已然彻底适应了血雨腥风的杀戮,每个人手里都有斩敌两三人的军功呢。

“愿与什长死战!”周围早已被他折服的秦卒也立马怒吼回应,况且他们也不是傻子,有恶夫在前开路,正是拿军功的大好机会。

尤其是那些后面上来的秦军,眼珠子都红了,现在但凡还能站着的秦军,最少也是斩敌一两人,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军功。

“好!”恶夫大步流星朝城内方向的缺口走去,吆喝道:“弟兄们,让我来开路!”

刚走没几步,他好像想起什么似得,一剑将身旁的军旗斩断。

婴儿手臂粗的旗杆被他一把接住,切口处光滑平整,恶夫掂量了几下后,又是一剑落下,将旗杆削成两米长短。

“让你们尝尝钝器的威力!”

刚才他就发现了,秦剑并不适合他,太短太轻,浪费他一身的力气不说,杀敌速度还极慢,远不如长兵器。

“都跟紧了!”

恶夫来到缺口,二话不说,抡起大棒子就朝想要冲上来的叛军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最前头的三名叛军直接被砸到吐血翻飞,身体落在拥堵的叛军身上,砸倒一片人。

“痛快,这才是真男人该玩的东西!”恶夫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心头暗自决定,待战事结束后,说什么也要弄把长武器用。

“冲,杀了他!”

城内的叛军并不知道恶夫的恐怖,此刻见他竟然敢一人开路,顿时举刀嗷嗷叫朝上猛冲。

“来的好!”

恶夫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他挥舞着旗杆,如同挥舞着一根巨大的铁棒,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叛军的惨叫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叛军的攻势在恶夫的铁棒下变得支离破碎,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恶夫愣是凭借一人之力,朝城内缓缓推进。

当下了台阶站在城内的瞬间,恶夫犹如猛虎归山,没有台阶和自己人掣肘,他可以尽情挥舞旗杆。

“砰砰砰....”

旗杆在他手中,如同世间最为恐怖的杀人利器,触之非死即伤。

二牛和其他秦军士兵紧随其后,他们利用恶夫开辟的道路,迅速冲入城内,与叛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汹涌而来,试图快速绞杀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军。

城内的街道上,战斗愈发激烈。

恶夫虽然勇猛无比,以一人之力承担着大部分们的压力,可秦军的伤亡速度依旧恐怖,若不是有源源不断登上城墙而后下来支援的秦军,怕是早已全军覆没。

二牛等人结成战阵跟在恶夫身后,纵使浑身伤痕累累,却依旧有条不紊斩杀敌军,看着周围接连倒下的秦卒,心头满是庆幸。

多亏恶夫平日里对他们的严苛训练!

叛军人数实在太多了,紧靠着云梯支援而来的秦军,实在是杯水车薪。鏖战至此,以恶夫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渐渐喘息了起来。

“弟兄们,你们挡住,我去开城门放大军入内!”

恶夫二话不说,转身示意浑身浴血的二牛等人跟上,朝着后方秦军发起冲锋。

“砰砰砰...”

“啪!”

就在叛军被他手中旗杆砸的乱飞之际,旗杆终于坚持不住,应声而断。

恶夫面不改色,随后抓着刺向自己的两杆长矛,双臂稍微发力就将其从敌卒手中夺来。

“啪啪啪啪....”

他两只手不断挥舞,两杆长矛虽然没旗杆好用,但也抽的叛卒倒地不起,满脸痛苦着呻吟,而后被身后二牛等人一剑扎死。

他们距离城门楼子不过二十米之遥,在恶夫倾尽全力之下,数十个呼吸就杀了进去。

两杆长矛早已折断,恶夫也顾不上挑选,能抢来什么就用什么,愣是杀得叛军无法近身。

“二牛,开城门!”

恶夫头也不回,拎着耙头颇有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面对他的叛军无不心生惶恐。

“今天老子要一战拿下四大军功,耶稣都拦不住!”恶夫啐出一口血红的唾沫,其内还夹杂着些许碎肉,乃杀敌时不慎落入口中。

二牛等人令行禁止,赶忙撬动门闩,而后将沉重的城门缓缓拉开。

“吱呀...”

“轰!!”

城门被开开一道缝隙的瞬间,正在撞门的秦军狠狠将其撞开,外面的人差点闪了老腰,里面的二牛等人差点被城门拍飞,场面略显尴尬。

满地尸体和不远处那道如神魔挡住叛军的身影,让这些秦军有些失神。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啊!!”

二牛等人见此情景,一边跑回去帮助恶夫,一边嘶声怒吼。

“呃,杀——!”

秦军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发动冲锋,看向恶夫的眼神满是敬佩。

援军的来到让恶夫压力大减,得到了片刻喘息的功夫,感受到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阵发狠。

二牛立马上前搀扶,紧张问道:“什长,你怎么样,先去后边休息吧!”

就在此时,蒙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恶夫浑身浴血,跟个血人似的,眼底满是佩服和尴尬。

“恶夫,我...我不如你!”

身为五百主,麾下在前浴血拼杀,拿下先登、破城之功,他作为顶头上司也能捞取不少的军功。

但是!

出身将门之家的他,心头却被无边愧疚所填满,出于对家族传承的考虑,他不敢也不能像恶夫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

“五百主,别闹了,有水来点啊!”恶夫气喘如牛,只感觉嗓子眼都冒烟了。

蒙括赶忙从战马身上取出水袋扔给恶夫,后者接过水袋一阵痛饮,硬是将满满一袋水灌进肚中,久久鏖战的疲惫消散不少。

“五百主,这次我的军功够不够我升官?”恶夫语气莫名,目光火热看着蒙括。

蒙括面露一抹苦笑,神情失落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都要沾你的光,跟着升官了...”

旋即他又笑了起来,语气艳羡道:“凭着一战,你小子算是彻底成势了,必将进入庙堂大佬们的眼中。”

恶夫稍加思索就知蒙括所想,开解道:“五百主出身显赫,来日必成我大秦之肱骨,岂可学恶夫这般冲锋陷阵!”

“为将者,应总揽大局,运筹帷幄,不可逞匹夫之勇!”

“何必羡他人之长,而忘己身之长呢?”

这话说进了蒙括的心坎里,同为少年,蒙括自然羡慕恶夫。但终归是身份有别,各有各路,走适合自己的路子,方为王道。

见蒙括沉默,恶夫略显焦急,“五百主,你还没回答我呢,凭今日战功,恶夫能升个什么官?”

蒙括稍加思索,缓缓吐出一句,“军职至少五百主,爵不可预估!”

恶夫心头大喜,脸上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低声道:“恶夫想玩个大的,不知五百主敢不敢参一脚?”

“噢?”蒙括果不其然被引起了好奇心。

“先上车,后买票!”恶夫笑容更深,如同引诱无知少年的坏叔叔般,蛊惑道:“给我百人,恶夫还你一战四大军功!”

呃...

蒙括满脸诧异,被恶夫的大胆给惊住了。他看着满身鲜血的恶夫,欲言又止道:“你已经拿下了头功,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不想恶夫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短暂而逝, 四大战功已拿其二,又何必冒险再去取那另外两功?

恶夫笑容收敛,严肃的摇了摇头,高声道:“五百主,可否允了恶夫?”

蒙括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决断时,身后传来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恶夫,本将给你五百人,助你拿下斩将夺旗之功!”

蒙括骤然回首,声音的主人正是父亲蒙武,身后还跟着主帅蒙骜。

恶夫二话不说,拱手道:“将军放心,恶夫去去就来!”

蒙骜和蒙武同时点了点头,小小少年,能有如此气度,将来成就必定不凡。

“去吧,若能一战取得四功,老夫亲自为你向大王请功!”蒙骜捋须大笑,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恶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向蒙骜与蒙武深深一拜,随即转身大步走进城内。

周围秦卒目光敬佩,满脸火热紧盯浑身浴血的恶夫,希望他能挑选自己跟随前去斩将夺旗。

“来五百人,随我前去斩杀敌将,取其大旗!”恶夫高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话音刚落,立刻有秦卒凑到他身旁。他们知道此番前去必将是九死一生,但能与如此猛人并肩而战,实乃军人之大幸!

“恶夫,接剑!”蒙骜甩手将自己的佩剑扔给恶夫,故作严肃道:“若是把本帅佩剑弄丢,军法处置!”

恶夫稳稳接住佩剑,声如虎啸,“主帅放心,待会恶夫将连同叛军主将脑袋,一同还给主帅!”

蒙骜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

“秦剑出鞘,无人能敌!” 恶夫抽出宝剑,嘶声呐喊。

五百人气势惊人,齐刷刷将秦剑出鞘。

“走!”

随着恶夫的一声令下,五百精锐秦卒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地冲向城中心。

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必胜的决心,即便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也未曾有丝毫退缩。

城内的战斗依旧激烈,但恶夫和他的队伍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插敌军的心脏。

任何敢挡在他们面前的敌军,尽数被斩于当场,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硬生生杀出一条通往城中心的血路。

另一边。

“撤吧,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是死路一条。”叛将王猛满脸灰败,心头悔意丛生。

要不是受到以晋阳孙家为首的家族蛊惑,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援军,说好的援军为何还没来?”晋阳几位族长同样满脸绝望。

当初他们收到赵王使臣传讯,要他们起兵反秦,待秦军前来平叛时,在配合赵军援军将秦军尽数覆灭。

如若不然他们哪有叛乱的胆子?

王猛笑容绝望,猛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冷冷丢下一句,“事已至此,诸位各安天命吧!”

被这些人害成这样,他哪还顾得上他们死活?

听着王猛冰冷的话语,这些人更加绝望,纷纷出声恳求,想要让王猛带着他们一起走。

危急关头,争分夺秒,王猛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径直离开。

“想办法趁乱从南门撤!”王猛带着千余名亲卫出了府邸,想要直奔南门突围。

刚出门口,就听见一道满是讥笑的声音传入耳中,王猛下意识看向侧面的阴影处。

“你就是叛军头子?”

恶夫带着五百人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目光扫了眼府邸门口的那杆大旗,眼底闪过一抹火热。

王猛亲卫立刻结阵,将其围在中间,眼神十分警惕的看着恶夫等秦卒。

“不要浪费时间,杀了他们!”王猛脸色狰狞,生怕被这几百人的小股秦卒拖住。

“哟呵?”

“就说那话!”

恶夫笑了,笑的十分阳光和煦,要不是那淋了一身的鲜血,还以为是个纯情阳光大男孩儿了。

“弟兄们,他们不仅不降,甚至还想反攻我们?!”

恶夫话音玩味,猛地大喝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身后五百秦卒齐声怒吼,明明对方人数超过自身几倍,却搞得优势在他们。

“好好好!”

王猛被眼前这‘血人’和其身后的秦卒气笑了,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也懒得废话,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大吼道:“随本将,灭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卒。”

“上!”

见王猛发动攻势,恶夫提着秦剑率先冲了上去。

“滋啦...”

蒙骜的佩剑极为锋利,轻易地划破叛军亲卫身上的皮甲。

恶夫身形矫健,斩杀面前三人的瞬间,侧身躲过旁边袭来的长剑,反手一剑将其刺了个透心凉。

“谁能挡我?”恶夫一声怒吼,犹如惊雷炸响,震的周边叛军下意识后退几步。

"不过如此!"

脸上划过一抹不屑,恶夫脚下一动,瞬间冲进人群,手中秦剑寒芒闪烁,带起道道鲜血挥洒。

仗着恐怖的力量和剑锋之利,受恶夫一击者,无不是身体被豁开恐怖的伤口,倒在地上失血过多,慢慢断了生机。

王猛见这小将杀人如砍瓜切菜,立马沉不住气了,拎着长剑朝恶夫冲来,若是让他继续这么杀下去,自己这些亲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寻了个恶夫新力未生的间隙,长剑如毒蛇吐信,刺向恶夫心口,角度十分刁钻。

“当!”两剑相交,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王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血人’竟有如此身手。

即使是仓猝之间出手,恶夫的力道也高的吓人,震的王猛虎口崩裂,整条胳膊酥酥麻麻,一时间竟使不上力。

“死!”

“滋啦....”

恶夫没有丝毫犹豫,长剑顺着王猛的剑身向上,两剑摩擦火星四溅,恶夫反手一挥,人头落地。

王猛至死也想不到,眼前这少年小将为何力气如此恐怖,连他这个吃香喝辣的壮年都比不上?

“敌将授首,哈哈哈哈.....”恶夫弯腰拎起死不瞑目的脑袋,而后将其高高举起,笑容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什长威武,风,风,大风——!”

跟随他而来的秦卒彻底激动了,斩将之功拿下,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心头火热之下,如狼似虎杀向惊恐不已的叛军。

“将..将军,死了?”

“这怎么办,要降吗?”

这些叛军亲卫不知所措,就连抵抗都弱了不少,被秦卒快速斩杀着。

“弟兄们,一个不留!”恶夫拎着带血的宝剑缓缓向前走去,狰狞笑道:“我不是吃独食的人,将他们斩了,回去换个荣华富贵。”

他的话让这些叛军亲卫彻底绝望了,不少人转身就跑,脸色煞白分明是被吓破了胆。

“追,一个不能放过!”恶夫随手一剑斩了面前的两名叛军,见他们开始转身逃命,立刻下令追击。

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它们飞了?

秦卒就和猛虎下山似的,拎着秦剑嗷嗷叫冲向叛军,不少受伤的秦卒也不愿放弃捞取战功的机会,拄着秦剑一瘸一拐也要跟着追杀叛军。

恶夫咧嘴大笑,拎着带血的秦剑独自进了面前这奢华大宅,迎面正好几位族长步履匆匆而来。

当他们看见恶夫的瞬间,心头顿时绝望,如遭雷击般傻站在原地,尤其是看到被别在腰间那死不瞑目的脑袋,差点没被吓尿了。

“这,你...你想干什么?!”孙家族长色厉内荏吼道,也亏了他还算有点见识,没想身后那位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大秦,什长,恶夫!”恶夫嘴角勾起一抹恐怖的笑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却让他的模样更加恐怖了些许。

“瞧你们慌慌张张的样子,想来是跟那王猛沆瀣一气咯?”

“若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这些个族长心头一阵乱颤,看着那还在不断滴血的秦剑,狠狠咽了口唾沫。

孙家族长强压心头惊惧,笑容卑微道:“小将军误会了,我们都是被那王猛胁迫而来。”

“若您放我们回去,我们愿封赏金百两,以示感谢。”

以他老练的眼光来看,眼前这少年撑死十四五岁,这个年纪参军入伍且浑身浴血,想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没什么见识。

金两百,他就不信这小子不动心!

越想越笃定的他,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笑容,与方才提心吊胆样子判若两人。

“金两百?”恶夫双眼猛地一亮,脸上却故作为难道:“秦律严苛,这可是连坐宗亲的大刑啊....”

他并没有将话说死,故意留下一丝斡旋的余地。

好家伙!

这些族长互视一眼,喜上眉梢,身为老狐狸的他们,岂能听不出恶夫话语中的意思。

不就是加钱嘛!

他们别的什么都不多,唯独钱多的很,只要能放过他们一马,钱根本不成问题。

六位族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片刻后,孙家族长表情故作凝重道:“等我不过是黔首,不想节外生枝。”

“小将军的担忧同样有道理!”

“这样!”孙家族长伸出一根手指,小声道:“为了大家都不惹麻烦,我们六家愿凑金一千补偿小将军,可好?”

恶夫差点没憋住笑,板着脸装作不乐意,语气十分不耐烦道:“行,一千就一千吧,你们也就是遇到小爷我这好说话之人,换做他人敢保你们已经人头落地了。”

六位族长强颜欢笑,连忙凑到恶夫身旁,强忍他身上刺鼻腥臭的气味,谄笑恭维。

恶夫笑容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突然改变了个主意,这一千金都能说拿就拿出来,证明其家底很厚。

自己马上就要升官了,麾下人手大增,可不能让他们继续穿着破布衣,拎着破伤风之刃同敌人作战。

“咱弟兄们的装备和咱的长兵器,可就看你们喽~”

恶夫正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的时候,府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兴奋的话语声。

“哟,这群小子们回来了?”

恶夫来到府外,见五百人互相搀扶着有说有笑走来,虽是浑身浴血带着伤,却神情激动,甚至还有心思和旁人打趣,他顿时松了口气。

他希望这些人随他而来,亦能随他而归!

“什长!”

见恶夫站在府邸大门口看着他们,这些各个斩敌数人的秦卒们更加兴奋了,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

“不错,都回来了!”恶夫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随后道:“速速将受伤的袍泽弟兄送到府内。”

将士们不敢耽搁,立刻搀扶着受伤袍泽入府,原地只剩下二百多人,正目光火热看着恶夫。

“二牛!”

“我在,什长!”

二牛立马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径直走到恶夫身旁,问道:“什长,有什么吩咐?”

恶夫不动声色扫了眼身旁的六位族长,凑到二牛耳旁一阵嘀咕,二牛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与火热,重重点了点头。

“几位,前头带路吧!”二牛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六位族长立刻走到最前带路。

在这个没有支票、转账,且以金银铜为货币的年代,涉及大量资金极其不便,恶夫心头一阵合计,将来自己高低要建议始皇帝以纸币进行统一货币!

货币携带不便,就会造成商业落后,毕竟谁也不敢出门带个几千上万的金银,回头在让人盯上给抢了。

待他们走后,恶夫径直走到府邸门口的那杆大旗前,手中秦剑寒光乍现,婴儿手臂粗的旗杆被斩断,切口处极为光滑。

“剑是好剑,可惜太轻了!”恶夫摇头叹息,一把接住斩断的大旗,就这么扛在肩上朝城内走去。

此时,城内的战斗陷入一边倒之中,秦军如同下山的恶虎,到处追杀溃不成军的叛卒,致使城内尸殍遍野。

“大旗,是将军来支援了?”

满脸绝望的叛军,忽然来了精神,眼巴巴目光全部看向那微微露头的大旗,仿佛有了主心骨。

但是!

下一刻,当浑身是血的恶夫扛着大旗彻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时,这些叛卒彻底绝望了。

“诸位,你们的主将怕是来不了了...”恶夫语调玩味,眼神戏谑看着失魂落魄的叛军们。

“哈哈哈,好小子,就知道你行!”秦军阵中站出一人,同样是浑身淋满鲜血,正是五百主蒙括。

方才先登攻城他不能去,心里窝的那口气,此刻已经全部宣泄了以后,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

“撕拉~”

恶夫嘿嘿一笑,当着两军的面将叛军大旗撕裂,随手扔在地上,笑道:“五百主,继续杀?”

蒙括心头豪气万丈,重重点了点头,应声道:“叛军当诛,杀——!”

话音刚落,恶夫身形已经如炮弹一般冲向叛卒,手中秦剑寒光闪烁,瞬间几颗人头落地。

“住手!”

“臭小子,杀心怎得这么大?”

就在这时,秦军身后响起道洪亮的声音,秦军立马让开条道,蒙骜带着一众武将骑着战马缓缓而来。

蒙骜眼神落在被恶夫别在腰间的脑袋上,笑容更深几分,“一战而拿下四大头功,你小子也算是咱大秦第一人了!”

恶夫不敢托大,立马拱手行礼,“主帅过誉了,恶夫不才,不过是仗着运气和几分蛮力罢了!”

胜不骄,败不馁!

列为武将对恶夫的评价瞬间高上几分。

要知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得意忘形乃人之常情,而以少年心情可如此沉稳,恶夫将来成就定然不低。

“这小子太谦虚了!”

“要是我啊,早就忘乎所以了。”

“.......”

这一刻,众位武将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想要和恶夫结下一份善缘。

“诸位将军,在夸恶夫可就找不到南北了!”

恶夫挠了挠后脑勺,他是真的没当回事,现在他不过十四之龄,就已经强成这个样子,待到将来呢?

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经历个十几二十次强化,他的体质要达到何等程度?

想都不敢想!

到那时,怕是自己一个人就可成军了吧?

故此,真不是他谦虚,这才哪到哪!

“好了,叛军还未彻底镇压,有话回去再说!”蒙骜出言制止众人,这还当着人家叛军的面儿,怎么就闲聊上了?

恶夫笑容瞬间收敛,杀气腾腾的目光落在叛军身上,狠声道:“叛军者,不可留,当尽数诛杀。”

说话间,这货拎着秦剑就想继续动手,吓得那些叛军身体抖三抖。

“降了,我们降了!”

纵使知道会落不得个好下场,但至少能苟活一条小命,要是真对上眼前这杀星,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恶夫只能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蒙骜,等待他的决策。

“杀!”

蒙骜冷冷吐出一句,眼前这些人本就是赵国降卒,既已背叛就容不得一丝留情。

身后武将们眼神冰冷,没有任何人开口阻拦。这要是秦军叛变,底层小卒会被流放或是变成苦役,可赵国降卒的下场只能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恶夫已经率先动手,冲进人堆带起一阵血雨腥风,速度之快如同割麦子般。

“这....”

恶夫勇猛狠辣的模样,让这些武将们阵阵惊讶。难怪这小子能一战拿下四大头功,压根不是运气的事儿!

“动手!”

秦军如潮水般涌动,于城内四散开来,追杀着叛军,任凭他们如何哭泣哀求,也不曾有一丝迟疑。

诸侯国之间的战争打了两百多年,纵使大家同根同源,却早已成了死仇,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杀戮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秦军将晋阳城翻了个底朝天,敢保没有任何一个叛军逃脱后,这才休憩。

军史立刻开始统计、审查将士们的战功,确保没有任何人敢冒领、虚报军功。

恶夫将手中秦剑插在地上,随后靠着墙慢慢坐到了地上,当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浑身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当见到周围秦卒投来满是尊敬的目光,恶夫深吸口气,只能强忍疼痛,摆出一脸高深莫测之相。

另一边。

“什么一千金?”二牛冰冷的眼神直视孙家族长,一字一句道:“什长有言在先,尔等献出全部家产,换取一条性命。”

孙家族长差点没气昏头,心头大骂恶夫不是个东西,食言不说,竟然还想将他们抄家?

“壮士,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孙家族长强忍怒气,卑躬屈膝道:“不如您带我们去见见小将军,跟他确认一番?”

“不用了,什长说的很清楚!”二牛眼皮子不抬半下,摆手示意身后秦卒进府搜刮。

“老东西,滚开!”

孙家族长正好挡在门口,有位秦卒上前就是一脚。

“砰!”

“呃....”

孙家族长年老体衰,哪受的住这一脚,顿时被踹倒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呢喃。

“爹,爹....”旁边立马冲出两名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凑到孙家族长身旁,想要将他扶起。

“真是碍事,杀了!”

话音刚落,两名秦卒举剑就砍,只听‘噗呲’一声,人头落地,鲜血淋了孙家族长满脸。

“啊...”

“我儿...我儿啊....”

凄厉的哭喊声让二牛眉头紧皱起来,怒吼道:“谁在哭,就杀谁!”

嘈杂的哭喊声顿时消散,只剩下孙家族长低声抽泣,费尽全身力气爬向滚落在不远处两位儿子的脑袋。

“搜!”

秦军立刻冲进府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大包小包的来到府邸门口集合。

“走,下一家,带路!”

二牛没有多言,打了个眼色后转身就走,两名秦卒强行将孙家族长从地上拎了起来,带着他和另外几位族长前往下一家。

而孙家族人可就惨了,十几名秦卒狞笑着围了上去。

不多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二牛等人背后响起,孙家族长骤然回首,下一刻目眦欲裂。

孙家族人...被秦军全杀了!

年老的他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怒火攻心直接当场昏死。

有了孙家的前车之鉴,接下来就极为顺遂,挨家挨户不敢有任何怨言,老老实实开门迎接秦卒入府抄家。

天色大亮,辰时过半。

二牛等人满载而归,带着大包小包和六位族长来到城中心,引得周围秦卒投来道道好奇的目光。

“这..难不成是趁乱打家劫舍了?”

“真是找死!”

道道惊呼响起。

秦律严苛,打仗是打仗,但决不允许治下之卒乱来,随意搜刮财富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那几人...都是恶夫那什的新兵!”有几位新兵看见走在最前的二牛等人,下意识惊呼出声。

“恶夫?”

“遭了,什下人做出这种事,他这什长也倒霉喽!”有人满脸的幸灾乐祸,无论什么时代,总有人怕你富,嫌你穷,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好。

二牛等人压根懒得搭理他们,此刻双眼正忙着在人堆里寻找什长恶夫!

“在那,走!”

眼尖的春宁恰好看到坐在墙根底下的恶夫,口中立马发出惊喜的呼声。

直到他们走到近前,疼到死去活来的恶夫才发现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收获几何?”

“忒有钱了!”二牛随手打开一个木箱,只见里面放着一个个整齐的银饼子,数量大约二三十块。

“好好好。”恶夫一瞬间感觉身上的疼痛都被冲淡了,瞳孔都变成了钱的形状。

来到大秦四年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资。

“走,随我去见主帅!”恶夫隐晦的朝着春宁打了个眼色,这小子平日里最为机灵,应该能懂自己的意思,浑身重若灌铅根本起不来。

春宁会意,上前搀着恶夫起身,悄悄低声问道:“什长,待会还是速速找军医来吧。”

恶夫不敢逞强,纵使身体强健,可谁知道能不能顶住破伤风之类的毛病,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身体了。

“跟上!”二牛一声吆喝,众人立马抬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众人一路来到位于城中央的县衙,蒙骜暂且于此落脚,正带着一众武将忙着战后事宜。

“主帅,什长恶夫求见!”

亲卫的话让蒙骜微微一愣,瞥了眼身旁的蒙武,见他并没有生气,这才缓缓说道:“让他进来吧。”

他心下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急事能让他越过主将蒙武找到他这。按理来说,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可僭越而报。

少顷。

亲卫和春宁搀着恶夫而来,直到现在恶夫才卸下伪装,一边走一边哼哼,本就白净的脸色多了一抹病态。

“这,军医呢,军医呢??”蒙骜脸色陡然一变,怒声吼道:“为什么还不给恶夫包扎?”

恶夫双眼猛地一亮,继而神态变得更加萎靡,语气十分微弱道:“不碍事主帅,有些袍泽伤的比我还重,先救他们...”

“恶夫僭越,实在...”

“实在是有紧急之事上报!”

说到这里,他手指悄悄捏了捏春宁,后者当即开口,略带一丝哭腔道:“什长,您别说了...”

在场武将无不心生敬佩,如此猛士真乃大秦之幸也!

春宁接过话茬,将这些族长和叛军主将王猛齐聚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完,蒙骜等武将眼神齐齐落在六位族长身上,锐利如刀的眼神,吓得他们两股颤颤。

“说!”

“你们与那王猛有什么腌臜事?”蒙骜声似虎啸,震耳欲聋。

六位族长身躯猛地一颤,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崩塌,他们平日一向以孙家族长为首,察觉到众人视线的孙家族长顿感头皮发麻。

“噌~”

秦剑出鞘,蒙武遥指孙家族长,厉声道:“还不快说,难不成想要人头落地?”

“唉....”孙家族长叹了口气,不敢继续隐瞒,“那日,赵王使者来到晋阳,要求我们起兵反叛。”

“赵王答应我们,会派兵相助,若秦军前来平叛,那就里应外合.....”

蒙骜眉头微微皱起,心头思虑万千。按照面前这人的说法来看,赵军应该是来晚了一步,没想到秦军会来的这么快!

“这么说...赵军很快就来了?”恶夫双眼猛地亮起,那如火焰般炙热的目光落在蒙骜的身上。

片刻后,蒙骜有了决断,高声道:“来人,传本帅军令。速速召集城外守军入城,快速清扫战场,严防赵军突袭。”

待亲卫走后,蒙骜又问道:“你可知赵军援兵人数几何?”

孙家族长立马摇头,怯懦道:“就只说会派大军前来援助,并未告知我们人数几何。”

“或许....”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恶夫身上。

“或许什么,在废话老子剁了你!”恶夫怒气翻涌,言辞包含暴虐杀机。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杀戮所致,此刻的他显得格外暴躁。

孙家族长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或许...或许那王猛知道....”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恶夫身上,他有些尴尬,甩手拍了拍别在腰间的脑袋,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有话你倒是说啊!”

得。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讲理,众人无语凝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算了!”蒙骜叹了口气,这事也怪不得恶夫,他本就不知情,再说王猛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告诉他?

“你们退下吧,立刻前往城内统兵戒严,我要速速将此事上报大王!”蒙骜捏了捏眉心,对众人下了逐客令。

“是,末将遵命!”众位武将拱手行了一礼,刚准备转身离去,却被恶夫拦了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看着恶夫,这也就是恶夫了,若是换成其他人,他们早就出声训斥了。

“小子,你还有什么事?”蒙骜也有些好奇。

恶夫清了清嗓子,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沉声道:“将军,晋阳乃赵国旧都,城内百姓皆为赵人。”

“赵国与我秦国乃是死敌,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几百次,可想其中的仇恨有多深。”

他的话引得众人陷入沉思,大概也知道恶夫要表达什么,心头不由得升起些许凝重,他们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

“你是怕城内赵人哗变?”蒙骜心头庆幸,方才思绪杂乱,就连他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恶夫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远了不说,就说武安君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才过去了几年?”

“赵国自付能吞下我秦国前来平叛的锐士,想来其所派大军人数定然不少,这也将间接助涨城内赵人的反抗之心。”

在场武将纷纷点头赞同,久经沙场的他们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到想通其中道道。

看不到一丝希望,赵人会选择苟且活着。若是能看到希望,亦或是希望很大,他们绝对会哗变!

蒙骜捋了捋胡须,对恶夫评价又高了几分,生出爱才之心的他,并不介意给恶夫一个机会。

“恶夫小子,那你说,该如何?”

“杀!”

恶夫伸出一根手指,语气狠辣果决道:“纵使同根同源,但立场有别,当以雷霆之手段,将一切不确定因素扼杀于摇篮中!”

蒙骜眉头顿时皱起,诚然恶夫的想法确实简单有效,可他并不想造下如此杀孽。

当年,他给白起做副将时,就时常劝阻武安君不要杀心太重,奈何人家压根不听,最后落得那般凄惨下场,谁又能说准是不是与此也有关系?

“唉!”恶夫暗暗叹了口气,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正所谓,人不狠,站不稳!”恶夫伸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接着不卑不亢直视蒙骜,继续道:“主帅,您也不想咱们秦卒腹背受敌,后院失火吧!”

蒙骜意味深长的看着恶夫,几个呼吸后,猛地大笑起来,“老子南征北战几十年,竟然还没你个小娃子果决透彻。”

“既然如此!”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万分,杀气腾腾低吼,“章春,辛勇,你们立刻带人...杀!”

“事态紧急,尔等放手施为,到时本帅自然会向大王解释。”

被点名的两位武将,立刻起身拱手领命。

恶夫欲言又止,也想跟着去掺一脚,就在他想开口自荐时,却不料蒙骜已然将他看穿。

“恶夫!”

“在!”

蒙骜声音洪亮,沉声说道:“你一战取四大军功,斩敌无数,本帅暂且任命你为五百主,领兵出城探查赵军动向。”

“你不必灰心,这是本帅职权范围内最高的军职了!”

“待战事结束,本帅亲自为你向大王请功,你的爵位和最终军职,只能由大王决断!”

说起这事,他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心头暗道:“这下,你这个老狐狸可有的发愁喽!”

如今嬴政尚且年幼,相父吕不韦独揽朝纲,恶夫的封赏之事肯定要由他决断,到大王那里也不过是走个形势。

该如何封赏,他光是想一想就有点头皮发麻,吕不韦怕是要头痛死。

恶夫并不知道蒙骜心头所想,咧嘴傻笑道:“主帅还请放心,属下一定将这事办的漂漂亮亮。”

蒙骜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见状,众人立马转身退下。

恶夫刚走没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嘿嘿笑道:“主帅,六家抄来的宝贝里有俺一份,您可别都拿走了。”

“孙族长,你说是不是?”

孙家族长立马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的迟疑,让恶夫满意极了。

“快滚吧!”蒙骜板着脸呵斥。但见他满脸贱兮兮的笑容,完全不复战场那勇猛非凡之相,强忍笑意,憋的老脸微微发红。

蒙武无奈摇头,说道:“不要误了军机,主帅怎么可能惦记你那三瓜俩枣,再说这钱银最后也是落入国库。”

“既然是你凭本事得来的钱银,那便谁也不能动。”

不得不说,身为大秦顶尖世家之一的蒙家二代目,这份气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恶夫嘿嘿一笑,对蒙武报以感激的目光,随即拱手向蒙骜父子二人行了一礼,在春宁的搀扶下离开。

出了县衙,恶夫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肃杀之气,轻轻推开了春宁搀扶自己的手。

此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正在愈合的伤口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活动了下手脚。

“五百主,你这...”春宁吓到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赶忙又想上前搀扶。

“不碍事,刚才都是装的!”恶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随口打了个哈哈,马上转移了话题,“五百主可掌兵五百众,眼下还是先速速抽调人手,出城执行主帅军令。”

“主帅有令,升任恶夫为五百主!”

“主帅有令.....”

还没等恶夫等人离开县衙,就见十几位蒙骜亲卫驾马疾驰而去,口中连连高呼,想要将消息通传全军。

“得,这次可是真要出名了!”恶夫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看着满脸兴奋站在县衙院中的二牛等人,说道:“暂且将财物放在县衙,待会还有军令要执行。”

二牛等人松了口气,扛着大包小包确实怪累人的。

“诸位弟兄,这可是咱的身家性命,你们可得给看好喽!”恶夫冲蒙骜亲卫拱了拱手,笑着打趣几句。

蒙骜亲卫们相视一笑,其中一人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回应道:“恶夫五百主,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在,这些财物绝对没人敢碰。”

“当然,主帅除外!”

恶夫大笑着点了点头,满意地转身,带着二牛等人快步走出县衙。

他们刚一踏出大门,便感受到外面的气氛截然不同。原本静谧的街道此刻变得喧闹起来,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敬意。

“恶夫,你这下可真是飞黄腾达了!”蒙括恰好从远处走来,上前拍了拍恶夫的肩膀,眼中满是羡慕。

恶夫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五百主过奖了,我不过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见他如此谦虚,蒙括哈哈大笑寒暄了几句后,说道:“我还有事要面见主帅,待战事结束后,咱们在痛饮庆祝一番。”

恶夫点了点头,目送蒙括离去,待其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带着二牛等人离开县衙。

来到城中央,但凡见到恶夫的秦卒,纷纷大吼道:“我等拜见恶夫五百主,恭祝百夫长高升。”

“客气了,客气了!”恶夫连连摆手,恰好目光所及处有一四五米见方的高台,他立刻迈步走了过去。

登上高台,恶夫清了清嗓子,引得周围秦卒一阵好奇,可接下来恶夫的几句话,让他们彻底激动了。

“诸位袍泽弟兄,恶夫承蒙主帅赏识,被升任为五百主。”

“奈何人手不齐,待会还要出城执行军令,可有弟兄愿入我麾下?”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见周围士卒肉眼可见激动起来,当即冷声道:“入我麾下,逢战必将冲杀在最前,需做好与死相伴的准备。”

“胆小怯战者,还望慎重!”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将不少人心头火热浇灭,看着站在侧面满身是伤的那二百余秦卒,有些人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立功是真的立功,但死亡率也同样高!

当然,有人打退堂鼓,就有人心动非凡。

“恶夫五百主,我愿入您麾下效命!”

“我也愿!”

“带我一个。”

一连串的吆喝声响起,将近上千名小卒站了出来。更夸张的是,这千名秦卒可都是老兵!

“啊,这....”恶夫倒吸口冷气,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报名。

这还不算完,有些收到消息的将士正从城内各处赶来,就连那些巡守将士都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武将们赶忙镇压,怕是连巡守都不顾不上了。

对此,这些将军们也只能报以苦笑,暗道这小子一战成名,人气实在太高了!

没一会的功夫,城中央人头攒动,夸张到连条狗都挤不动的程度。

尽管大家心里清楚跟着恶夫的风险,可终究还是有明白人的存在。就说跟着恶夫的那十位新兵,没一个人战死不说,每个人都获了至少五六个人头的军功。

反观他们,战死风险一点没少,却很难赚取一个人头的军功!

自打商鞅变法以后,看似是给了底层士卒一条通天大道,却压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恶夫五百主,我等愿意入您帐下听令!”

“还请五百主收留...”

高台上的恶夫心中窃喜,这一战不光立下赫赫战功,也打出了名声,不然岂能招来这么多人想要跟随?

恶夫深吸口气,郑重抱拳道:“恶夫承蒙诸位信任,奈何军规不可违,仅能掌兵五百,现有名额不过二百之数。”

士卒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渴望的眼神紧盯恶夫,他们知道接下来,恶夫要开始挑选人手了!

恶夫双眼转动,抬手伸出手指连点,从下方人群内挑选身强体壮,精神奕奕的士卒。

既然名额有限,注定不能走数量,那就只能尽量挑选精锐之士。

忽然,他手指一顿,目光落在一位满面血污的汉子身上,正是那日前往靠山村招收他入伍的铁牛。

铁牛察觉到恶夫发现他,双眼猛地爆发惊喜之色,脸上满是渴求之色。

恶夫咧嘴一笑,轻轻颔首,后者大喜过望,抬手抱拳以示感谢。

铁牛惊喜的模样让他有些感慨,当初自己也是这样渴求,希望铁牛能将自己带入军中,短短几个月双方的地位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后,恶夫手指又连点了几人,五百个人的名额就这样选满,在场落选之人无不捶胸叹气,好似天大的损失。

“恶夫,谢过诸位袍泽信任。”恶夫再次郑重一礼,而后下了高台,带着自己第一支部队朝城门方向走去。

士卒们纷纷侧身注目,让开一条通道容恶夫和他那五百名麾下通过。

“我等恭祝五百主,再立战功!”

听着身后传来的整齐怒吼声,恶夫身形不停,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只感觉心头豪气万丈。

别说是他了,就连跟在身后的五百名部下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拎刀厮杀一番。

......

“驾....”

恶夫骑着战马,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前世科技发达,各种汽车、摩托、装甲车等取代了战马的地位,他虽然当兵却压根接触不上。

而来到这个世界后,战马更是极其稀缺的战略物资,他们也就是新兵入伍时稍稍练了几天的骑术,更别说连个马鞍脚蹬都没有了。

“弟兄们,先熟悉熟悉,不要着急!”恶夫扭头看向身后同样紧张的弟兄们,苦笑开口,这要是从战马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来...要早点把马鞍和脚蹬弄出来了!”

恶夫一行人顺着土路晃晃悠悠前行,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他们的驾马技术有了明显的提高,速度相比先前高了不少。

两峡关外。

恶夫勒停战马,看着前方的天险,感慨道:“此地距离晋阳四十里,赵军若来只能从这通过,就在此驻扎吧!”

此地群山延绵,唯独两峡关好似被天神一刀劈开,裂开条长约四五百米,宽仅两米有余的峡谷,而从山顶到谷底至少有三四十米深,乃易守难攻的天险。

恶夫不想做没头的苍蝇继续向前,倒不如在此守株待兔,就算是赵军前来,仗着这天险也能拖会儿时间,三四十里的距离,足以让晋阳城提前做好准备。

思索片刻,恶夫大喝道:“二牛,带一百弟兄登上山顶,寻找巨石、大木等物,若有赵军来犯,杀之。”

“属下领命!”二牛当即率领百人登山。

“铁牛!”

“属下在!”

恶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你率二百人埋伏左侧,我率其余人埋伏右侧。”

“属下领命!”铁牛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他明白恶夫这是在给他机会,眼下战事未定,所有人的军功赏赐还未下发,恶夫是想让自己趁着这个间隙捞取军功,从而提拔自己!

“去吧!”恶夫笑着点点头,知道铁牛明白他的意思。

布阵完毕,恶夫带着剩下的两百名士卒来到右侧,靠着山根坐下,从怀中掏出干粮,笑道:“弟兄们,受累了,饿了先对付啃几口干粮吧!”

“待战事结束,我请你们大吃一顿,每个人都有分红!”

士卒们虽不知道分红为何物,却纷纷报以微笑,苦日子过惯了的他们哪有那么娇贵,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恶夫有些心疼,他的心态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变,古代底层士卒的日子实在太难了。

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却还要为了那所谓的家国大义去流血牺牲,怎么能让他不心疼?

“唉...”他猛地叹了口气,心头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若位高权重,必将想方设法提升将士待遇。

......

原本明亮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天地间一片昏暗寂静,偶有山间鸟兽的鸣叫声响起。

这样的环境本就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加上将士们鏖战一天一夜,此刻都有些昏昏欲睡。

“弟兄们,交替休憩,万万不可放松警惕。”恶夫心疼手下,想着赵军也不可能说来就来,干脆让弟兄们稍微休息休息。

继续熬下去,只怕赵军还没来,反倒麾下士卒先熬倒了。

闻言,秦卒心生感动,更感跟随恶夫是个明智的选择。一些将领为了军功或是不出现纰漏,压根不会顾及麾下的身体,哪像恶夫这般。

夜更深了,不少将士微微打起鼾,恶夫背靠山石闭目养神,精神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天空渐渐发青,每个人至少歇息了一个多时辰,体力和精神得到了极大补充。

而见一夜没有任何动静,将士们更加松懈,想趁着天亮前在好生歇息歇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轻微的马蹄声,恶夫心头一紧,猛地睁开双眼,低声呼道:“戒备,有情况!”

话音刚落,将士们顿时清醒过来,起身紧紧握住手中秦剑,严阵以待,有不少人侧耳倾听,却只能听见鸟鸣虫叫。

恶夫满脸郑重,抬手缓缓抽出腰间蒙骜的宝剑,四年被强化了四次的体质,连带让他的听力也极为变态,这才能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声音。

左侧的铁牛等人见恶夫这边有动静,也不敢怠慢丝毫,纷纷抽出秦剑做好战斗准备。

“你速速前去通知山顶的弟兄,让他们切记叮嘱他们,一定等我们交手后,他们才能发动袭击。”恶夫冲着身旁一位秦卒吩咐,后者赶忙朝山顶跑去。

少顷,马蹄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还真来了?”

“五百主也太神了!”

将士们心头无不叹服。

“铁牛,立刻派两个人回晋阳城报信。”恶夫扭了扭脖颈,拎着宝剑堂而皇之站到出口正中央的位置,一双锐利的眼神紧盯峡谷深处。

“驾....”

马蹄声混着人声清晰传入耳中,恶夫好整以暇,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嗯?”

此刻天色更加青蓝,能见度虽然没有白天好,但也足以让来人发现恶夫的身影。

而恶夫也看清了对方的军旗,正是赵军!

“吁~”

赵军于二十米处刹停,冲在最前的是位中年汉子,他一双虎目直视恶夫,见他手中拎着的秦剑,当即冷声喝问道:“秦国小卒,竟敢单枪匹马拦住我赵国大军?”

同时,他一只手很隐晦的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士卒小心戒备。

恶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笑容,在对面无数双赵军士卒的眼神注视下,他抬起一只手,又用食指勾了勾,怪叫道:“孙贼,你过来啊....”

中年汉子眼神骤然一变,充斥着浓烈杀机,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只能强压怒气,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中了秦军的圈套。

恶夫脸上不屑笑容更深,唇齿翕动间,吐出一声无言的问候。

中年汉子见到恶夫口型瞬间暴怒,胸膛剧烈起伏,当即就要驾马冲向恶夫。

“将军,不可啊!”身旁亲卫赶忙阻拦,急声道:“此地易守难攻,小心有诈啊!”

哪知道,中年汉子压根听不进去,怒声嘶吼道:“他问候我娘,老子今天说什么也要活剐了这小子。”

话音刚落,他抬手狠狠抽了胯下战马一下,吃痛的战马甩开蹄子直冲恶夫。无奈亲卫只能边追边吆喝道:“快,保护将军,后面的弟兄小心有埋伏!”

“死!”

战马飞奔之下,中年汉子眨眼便已经来至恶夫身前两米处,手中长枪狠狠刺向恶夫的心口窝。

“就你这定力,还做将军?”恶夫不慌不忙抬起手中宝剑,口中吐出一句满是讥讽话语。

“太慢了!”

中年汉子的动作在恶夫眼里犹如慢放,在枪尖即将触碰到身体的千钧之际,他才微微扭身闪避,同时双手握住宝剑对准战马脖颈的位置。

“噗,滋啦...”

战马前冲的力量凶猛非凡,恶夫仅是靠着宝剑的锋利,就将战马连同其背上那中年汉子一分为二。

可怜这赵军将领,浑身武艺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离奇暴毙,让身后冲上来的赵卒目眦欲裂。

“将军...将军就这么死了?”

赵军顿显骚乱,奈何两峡关本就狭隘,加上赵军又是身骑战马而来,宽窄也只能容得两人两马并行,一时间竟被堵住了。

这恶夫可就来了精神,拎着秦剑就冲了进去,完全不用担心身陷囹圄。

“轰...”

“轰...”

听见下方的动静,山顶的二牛等人也开始动手了,无数石木被他们朝下扔去。

为了保险起见,二牛等人昨晚愣是没有休息片刻,一直在寻找囤积石头和木头,只为赵军来了能多抵抗一会。

“啊...埋伏,山顶也有埋伏!!”

后面拥堵的赵军被砸到人仰马翻,石木的重力加上从三四十米高处落下的恐怖冲击力,根本不是肉体凡胎可挡。

“哈哈哈哈!”二牛眼见下方血肉模糊的场面,顿时兴奋到大喊大叫,“弟兄们,加把劲儿,继续砸啊!”

他身后的百名秦卒手上速度更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俗话说得好,高打低打傻逼,他们彻底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不用浴血拼命,还能疯狂赚取军功,简直不要太爽了!

而下方的秦军就没得这么好运气了,恶夫一个人挡在峡谷内疯狂斩杀赵卒,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干着急,却根本不敢冲进去。

一是怕耽误恶夫,而是通道太窄,限制赵卒的同时何尝不是将自己也限制了?

铁牛声带哭腔,大喊道:“五百主,你歇息会儿吧,给弟兄们点机会吧!!”

这一刻他太绝望了,明明意思是让自己捞个军功,可你自己挡在这里嗷嗷斩敌,算怎么个事情嘛?

恶夫有些尴尬,但是已经稳稳挡住赵军的他,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让开,况且自己又不是没了战斗能力。

峡谷的另一边。

赵军主帅扈辄见大军迟迟不前,正准备发问,就见一位小卒着急忙慌驾马跑来,“启禀主帅,峡谷前军遇到埋伏...”

“埋伏?”扈辄眼神一凝,追问道:“可是秦军,人数几何?”

小卒语气磕磕巴巴道:“仅一人拦路,山顶还设有埋伏,人数不知。”

“一人?”扈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即怒吼道:“冶箐是做什么吃的,区区一人就把他给拦住了?”

小卒见主帅满面怒火,吓得语气更加结巴,“冶将军...死..死了。”

扈辄闻言愣了愣神,胸膛一阵剧烈起伏,懒得继续理会面前小卒,怒吼道:“传令,登山!”

“赵四,你点两万兵马率先开路。”

“本帅倒要看看,秦军难不成各个都是蚩尤再世不成?”

扈辄压根懒得过问冶箐战死之事,堂堂裨将带着五千人马开路,竟然被一小小秦卒拦住斩杀,真是死有余辜!

军令下达, 赵军立马开始登山。

另一边,山上的二牛等人全然不知,依旧热火朝天对谷底赵军猛砸。

这时,山头有两名秦卒快速跑来,急声道:“二牛,大批赵军登山,速度极快!”

二牛面色陡然一变,立马吼道:“速速将石块和木头全部扔下去,咱们撤!”

仅凭百人想要拦下赵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众人加快速度,将剩余的石头和木块一股脑全部扔了下去,又是砸的谷底赵军哭爹喊娘。

“撤,速速通知五百主!”

百名秦卒仗着来前已将去路寻好,下山的速度极快,赶在赵军登临前回到谷底与其他秦卒汇合。

“五百主,大批赵军登山,快撤吧!”二牛见恶夫凭一人之力将赵军拦下,心头敬佩的同时,赶紧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二牛洪亮的嘶吼声将沉浸在杀戮快感中的恶夫惊醒,不知何时开始,他越来越享受冷兵器战场浴血厮杀带来的快感。

恶夫猛地一挥长剑,剑光如电,再次斩杀数名冲近的赵卒,随即转身就跑,动作行云流水。

“撤!”他低吼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赵军已经开始登山,继续挡在两峡关没有任何意义。

“射!!”

铁牛不愧是混迹军中四年多的老卒,见恶夫转身跑路的瞬间,立马下令让提前做好准备的秦卒放箭。

“唰...唰...唰....”

几百支箭矢猛然间倾泻而下,精准地覆盖了峡谷内的赵军,秦国弩箭闻名遐迩,在这窄小的峡谷内威力倍增。

“啊!”

峡谷内赵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士兵被利箭贯穿,甚至有人被当场射成了筛子,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走!”

一轮箭雨后,秦卒果断翻身上马撤退。

陷入混乱中的赵军根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百人的秦军小队潇洒离去。

“该死的秦军.....”

另一边。

赵四带着三万赵军冲到山顶,手中刀兵锋芒闪烁,本以为会发生一场恶战,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

“妈了个巴子,秦军人呢?”赵四夹杂着滔天怒火的吼声回荡山顶。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偏将眼神来回扫视,而后低声道:“将军,从地上的足迹来看,秦军人数应该并不多。”

闻言,赵四压下怒火,只见满地杂乱的脚印一直朝前蔓延,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跑了?!”

“就百十来人?”

地上的脚印虽然杂乱,可范围并不是很大,按照他的经验来估摸,撑死百十人。

赵四嘴角勾起一抹凛冽笑容,低声讥讽道:“冶箐啊冶箐,你平日自视甚高,原来就是个窝囊废啊!”

他来到峡谷边朝下探头望去,只见峡谷内倒了一地的尸体,还有不少被吓破胆的赵军如那无头苍蝇般乱转,口中不断大吼大叫。

“有什么样的废物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废物麾下。”赵四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甚,扭头下令道:“追!”

他和冶箐两人向来不合,死对头惨死和其麾下的表现让他看到了机会,只要他将这支秦军擒了,头功不就收入囊中了?

“报——!”

恶夫派回来的秦卒一路疾驰来到县衙,将赵军来到的消息告知蒙骜。

当得知恶夫竟然一个人挡在千军万马前,蒙骜心脏一阵突突,生怕恶夫有个三长两短,他当即下令蒙武亲自率领三人秦军前去支援迎接。

晋阳平乱这一仗,恶夫的表现让蒙骜很是看重,不过终究是年轻气盛,勇猛有余却也爱将自身置于险地,让他十分苦恼。

蒙武也同样担心恶夫,立马点了三万精兵出城迎接,现在他已经将恶夫视为儿子和蒙家未来的臂助之一,决不允许他出现任何意外。

......

“弟兄们,加速,赵军追上来了!”恶夫忽然一声暴喝,一巴掌狠狠拍在战马屁股上,吃痛的战马骤然加速。

他的听力极为恐怖,在自己等人的马蹄声中,清晰捕捉到身后传来的丝丝马蹄声和人吼声。

“驾!!”

将士们也开始跟着加速,也顾不上担心跌落战马,只想赶紧跑回晋阳城。就他们刚才对赵军做下的事来看,一旦被赵军抓到,下场不言而喻。

奈何,他们终究不如赵军骑兵老练,双方的速度在不断拉近,大亮的天色已然能让赵军清晰看见恶夫等人的背影。

“哈哈,将士们,加速!”赵四面露狂喜之色,他倒是想见识见识前边那几百秦卒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冶箐的五千兵马打到哭爹喊娘?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间,距离晋阳城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你妈了个巴子的赵军,真是没吃够亏啊你们!”被赵军撵的跟兔子一样,恶夫心头那叫一个戾气丛生,但凡手里有个三五千人,他都敢调头打上一场。

就在此时,前方地平线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一道漆黑的洪流而来,黑色秦军大旗迎风招展。

恶夫见自家援军来了,顿时兴奋起来,扯着嗓子怒吼道:“妈的,弟兄们,回头干赵军!”

“杀——!”

铁牛等新加入的士卒猛地激动了起来,总算是迎来赚取军功的机会了,压根没考虑以五百人冲阵三万人会是什么离谱的操作!

赵四也发现了远处而来的秦军,他稍加思索,冷冷吐出一句,“杀——!”

“灭了这支几百人的秦军后就撤,不要与秦军硬碰硬。”

终究是贪功之心作祟,让他实在舍不得放弃灭了这几百人的秦军小队,大不了将其灭掉后就撤。

他心头十分笃定,几百秦军怕是连几个呼吸都挡不住,就要在赵军铁蹄下化为肉泥。

可紧接着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只见恶夫举着宝剑冲在最前,满脸的兴奋之色,身后秦军同样是嗷嗷叫,兴奋程度还超恶夫些许。

“他们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赵四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这边才几百人呢。

“給爷死!”恶夫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霸气,他手中的宝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挥舞间三颗人头落地。

“杀啊!”

随着恶夫的一声怒吼,五百秦卒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忘却了恐惧,只知道埋头跟随恶夫猛攻,手中刀兵挥舞间,鲜血四溅。

若是能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恶夫这几百人就好似定海神针般,硬生生将面前的赵军给拦住了,让其无法寸进。

赵四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军队,即便是一向以勇猛著称的他,在这一刻也忍不住震惊。

然而,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大声喝道:“稳住阵脚,给我顶住!”

然而,赵军的士气却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秦卒仿佛没有痛觉,没有任何防守,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猩红眼眸内被杀机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填满。

“这……这怎么可能?”赵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军队。

然而,现实却不容他多想,没能第一时间拿下恶夫,远处的秦军已经如潮水般涌来,他打眼一扫就知来者人数绝不会低于自己。

“撤!快撤!”赵四终于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他大声呼喊着,试图马上让大军撤退。

恶夫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高举宝剑,大声喝道:“弟兄们,这群狗日的追了咱们这么久,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尽管他知道仅凭五百人根本拦不住几万赵军,何不妨趁其撤退无心恋战时混些军功呢?

赵军没能第一时间拿下他们,反倒被杀了不少人,士气已经暴跌,如今身后汹涌而来的援军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毫无章法的撤退就是在送人头!

在恶夫的带领下,五百秦卒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他们冲入赵军之中,锋利的兵刃疯狂收割着赵卒的性命。

赵卒纷纷倒下,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却不见任何同袍施以援手,只顾着自己逃命。

于此同时,秦军骑兵也已经冲到近前,蒙武见恶夫并无大碍,顿时放心了,继而大吼道:“弩,射!”

“唰...唰.....”

箭矢从恶夫等人头顶飞驰而过,带着破空声狠狠射向奔逃的赵军。

“啊...”

瞬间有数不清的赵卒跌落下马,有些倒霉蛋子本来伤势并不致死,却被自己人的马蹄给踩死。

“弟兄们,继续追啊,这可都是战功!”恶夫用尽浑身力气嘶吼,还想继续追击。

就在这时,蒙武猛然暴喝:“恶夫,还不停手?”

恶夫身形一滞,心头恶气还未消散的他有些不情愿,奈何军令不可违,只能无奈勒停了战马。

此刻赵军彻底崩溃,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无数倒下的尸体。

蒙武驾马上前,脸色阴沉训斥道:“你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想带着麾下前去送死不成?”

想立功是好事,不顾及自己死活也就罢了,可这小子居然连麾下死活都不顾及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万赵军,到底他恶夫哪来的勇气,敢带着五百人就去追击逃兵?

“恶夫知错,将军教训的是!”恶夫满脸严肃之色,知道蒙武是为他好。在心里暗暗警醒自己,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般恐怖的身体,省得将来害了麾下士卒。

"那秦军小卒,可敢留下姓名?"临退走之际,赵四扭头双眼直视恶夫,声音中满是不甘。

恶夫蓦然回首,两者目光相交,仿佛有火花迸溅,“在下恶夫,来日必定亲手灭了你赵国。”

“好胆,本将记住你了!”赵四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容,转身驾战马快速离去。

蒙武目视赵军退走,而后招呼着恶夫回城,“走,我们也撤!”

.......

赵四马鞭狠抽胯下战马,全然不见往日对战马的爱惜,脸色阴晴不定,恨不得将那该死的秦军小卒千刀万剐。

一名亲卫骑着战马从后方追了上来,低声道:“将军,我们战死弟兄将近两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赵四冷冷瞥了眼亲卫,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变的更加阴狠。

“小小秦卒,来日必将你剥皮抽筋,方能消本将心头之恨。”

本以为区区五百人手到擒来,却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禁有些头疼,待会该如何跟主帅解释?

“哒...哒...哒...”

听见前方传来的马蹄声,赵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借口还没找到主帅就来了?

无奈,他只能下令加速,朝着大军迎了上去。

“赵四,可追上秦军?”扈辄来到近前,扫了眼面前有些狼狈的将士,心头不由升起了一丝不祥预感。

赵四跳下战马,硬着头皮道:“末将将要围歼那支几百人的秦军时,他们的援军来了,人数约莫有十几万人。”

“末将不敢恋战,当即率军撤退,可还是被秦军弩箭.....”说着,赵四不忘回头用满是威胁的目光扫视身后士卒。

被几百秦军打成那个逼样,这些士卒也感觉面上无光,况且赵国军纪同样严苛,若是被主帅知道,必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他们巴不得就此揭过,又怎么可能自寻死路去戳穿赵四的谎言?

扈辄也没多想,就算有人站出来将实情告知,他怕是也不会相信。

“赵四,你方才说秦军援军人数不下于十几万?”扈辄眼神凝重,直视面前的赵四,这次他所带兵力也不过才二十万。

赵四咬了咬牙,干脆笃定心思一条道走到黑,沉声道:“是的将军,整个晋阳城都已经落入了秦军之手。”

“我们若是继续前去,就只能硬攻晋阳了!”

扈辄闻言心头一怒,低声咒骂道:“那王猛真是个废物,亏了大王还对他寄予厚望。”

赵四低头沉默不语,心头紧张到无以加复,生怕扈辄不信邪,非要去晋阳一探究竟。

他也算是运气好,真就让他蒙对了,差的也只是秦军人数罢了。

扈辄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后喊来斥候,“速速前往晋阳城探查一番,切记不可暴露行踪,一旦确定秦军占领晋阳,立刻回来复命。”

.......

“是蒙武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三万多秦军速度不减,直接冲进了城内,蒙武大吼道:“赵军来袭,立刻戒严!”

话音刚落,城头气氛立马变得一片肃杀。

蒙武吩咐身后三万秦军留在城门,带着恶夫直奔县衙。

此时,担心儿子和恶夫的蒙骜在房内也待不住,干脆带着亲卫打算前往城墙巡视一番。

他刚来县衙门口,就见街上蒙武与恶夫两人策马而来,见两人安然无恙,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待二人来到近前,蒙骜脸瞬间板了起来,训斥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临走前老夫是如何叮嘱你的?”

看似呵斥,实则语气满是关怀,恶夫不是好赖不分的人,当即沉声道:“属下知错,还请主帅原谅。”

蒙骜没有在这个问题是过多纠缠,转而问道:“赵军人数几何,可知主帅是何人?”

啊...这??

整个赵国军中猛将,他只知道廉颇、李牧还有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三人之名,其他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哪认识谁是谁?

恶夫一阵腹诽,但还是正了八经说道:“启禀主帅,属下未曾见到其主帅,倒是斩了个开路将军!”,随后他缓缓将两峡关内发生之事倾吐而出。

蒙骜听后,眉头微皱,沉声道:“如此看来,赵军应是轻装简行,只为最快速度赶到晋阳,届时配合城内驻军坑害我秦军,却不曾想我们先一步将叛乱镇压。”

不得不说,蒙骜身为秦国上将军,胸中沟壑极深,仅凭一些细微之处,就将赵军的目的摸清。

蒙武反问道:“父亲,我们是否需要求援?”

蒙骜闻言,目光变得深邃,扫了眼恶夫,调笑道:“暂且无需求援,以老夫的推测来看,赵军甚至连攻城的打算都不会有了。”

“这...”蒙武脸上闪过一丝焦急,生怕父亲因大意吃亏。先前蒙骜败于魏公子连横五国联军,引得朝廷动荡,以吕不韦为首的官员纷纷攻讦。

若不是旧王念及旧情,蒙家怕是早就不复存在。

这次平乱晋阳容不得一丝马虎和意外,不然那权倾朝野的吕不韦绝对会抓住机会将整个蒙家踩死。

蒙骜知道他的担忧,不过并没有解释,反而下令:“蒙武,立刻调集大军全部登上城头,另外再四方城门外,各派两万锐士驻扎。”

蒙武还想劝阻,却被蒙骜瞪眼镇住,无奈只能转身离开,前去执行军令。

待蒙武走后,蒙骜似笑非笑道:“小子,可知老夫用意?”

“嘿~”恶夫咧嘴一笑,满脸猥琐道:“属下以为,主帅是想吓退赵军?”

“不错!”蒙骜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骂道:“你小子脑瓜也算好使,怎得就喜欢同那无脑莽夫一样拼杀呢?”

恶夫嘿嘿一笑,伸手从腰间取下蒙骜的宝剑,而后反手将其抽出。

周围亲卫见状一拥而上,手中刀兵出鞘,遥指恶夫。

“干什么,难道怕这小子害了本帅不成?”蒙骜见状开口训斥,脸上神情未有半分变化。

恶夫将染血的宝剑夹在腋下,握住剑柄将其缓缓从腋下抽出,将其上沾染的鲜血擦拭干净,而后归鞘。

“主帅!”恶夫双手端着宝剑,满脸郑重道:“属下恶夫,幸不辱命!”

蒙骜扫了眼宝剑,伸出大手推了推,沉声说道:“小子,本帅既然给你了,又怎么会收回呢?”

他是真的对恶夫起了爱才之心,甚至想要好好重点培养一番,未来绝对能成为大王的肱骨大臣。

“我老了,老骨头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蒙骜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忧愁道:“吕不韦权倾朝野,若是我死了....”

“谁还能掣肘吕不韦?”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老夫愧对先王临终前的托付?”

说到这里,蒙骜虎目微微泛红,直到嬴政登基,他已经成为了四朝老臣,对大秦、对王室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情。

吕不韦智近于妖,新君尚且年幼,若是没人帮衬着,将来大秦恐有颠覆之险,这是他最为放心不下的事情。

恶夫沉默不语,吕不韦的能力无需质疑,但其的存在也实打实威胁着嬴政,要不是有他压着,嬴政何须那么晚才能亲政?

“恶夫!”蒙骜忽然一声暴喝,将陷入沉思中的恶夫惊醒。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恶夫,一字一句问道:“若你得势掌权,可愿尽心尽力辅佐大王?”

恶夫闻言抬起头来,双眼直视蒙骜,郑重道:“能辅佐大王,乃恶夫毕生之夙愿。”

谁能拒绝那迷人的老祖宗?

况且还是那始皇帝啊?

什么人做什么事,仗着现代人的关系,他确实可以在某些方面让大秦更好更强。

但是!

若说让他担着整个天下黎民苍生,他没这个本事,也抗不下这滔天的因果。

反倒不如辅佐始皇帝打造个无敌大秦,没那么累不说,还能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逍遥日子!

“好!”蒙骜抬手拍了拍恶夫的肩头,大笑道:“这次回去咸阳,我会带你入宫面见大王!”

“老夫必定使出浑身解数,尽快让你爬上高位!”

恶夫没有说话,郑重对蒙骜行了一礼,看着面前须发皆白,为大秦征战一生的蒙骜,心中有种说不清的莫名辛酸。

或许,这就是英雄暮年的无力感!

.......

“停,马上要到晋阳了,暂且将战马留在这里。”一处小山谷内,赵军斥候队长脸上写满凝重。从此地往前三里就是晋阳,若继续骑马必然被秦军发现。

如今晋阳城情况不明,斥候们别提多紧张了,若是秦军已经破城那还好说,就怕还没破城,大军驻守于城外,一旦被发现基本死路一条,

“都给我机灵点,切莫不可发出任何声响。”斥候队长小心翼翼走在最前带路,一行人慢慢朝晋阳摸了过去。

此时,晋阳城在蒙骜的军令下,城墙上人头攒动,四大城门外皆有兵马驻扎,黑色的秦国大旗迎风招展,透露着无尽肃杀之气。

城外远处山头的树林里,十几名赵军斥候将这场面尽收眼底,一个个冷汗直流,瞧秦军这架势,想来城内绝对还隐藏着数量庞大的军队。

斥候队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悄无声息地带人退走,一路惊魂未定回到拴马地,而后驾马朝赵军大部队狂奔而去。

或许是被吓破了胆,着急回去军中复命,他们并没有发现身后有支十几人的秦军小队远远跟在身后。

来时慢,去时快,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疯狂狂奔的斥候们回归大军。

“报——!”

“禀报主帅,晋阳城已被秦军拿下!!”斥候队长直奔扈辄面前,跪地喘息道:“晋阳已被戒严,城墙、四处城门外有大量秦军驻守!”

扈辄勃然变色,他虽然已经做好晋阳沦陷的准备,但依旧有一丝不甘心,立马追问道:“人数几何?”

斥候队长咽了咽唾沫,沉声道:“光是城墙和城外驻扎的兵力,怕是就不下于十万之数....”

扈辄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目之中神色变幻,双眉紧紧皱在一起,心中不断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晋阳乃赵国旧都,其意义完全不同于其他城池,秦国占领晋阳等同于一巴掌狠狠抽在赵国的脸上,但凡有一丝能将之收回的可能性,他都不想放弃。

“十多万秦军……”扈辄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马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蒙骜,果真是老而弥坚,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他对蒙骜行军风格甚是了解,这老家伙行军布阵极为保守,统兵能带十万人绝对不带五万人,恨不得每次行军将秦国全部兵力抽走,主打一个稳健。

现在他在城外布防就能扔出十余万秦军,怕是城内绝对还有更大数量的秦军!

周围将领们也是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重至极。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担忧起接下来的战局;也有人提议即刻撤退,避免与秦军正面交锋。

扈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杂乱的思绪,沉声道:“诸位,秦军人数不明,若是人数与我赵军相仿还好,若是远超我等,加上其占据晋阳城,此战不可为!”

周身不少将士闻言立马松了口气,秦军虎狼之师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们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对秦军宣战。

“传令下去,撤军!”扈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目光看着晋阳城的方向,狠声自语道:“蒙骜....下次,本帅必定夺回晋阳!”

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将近二十万赵军有序撤离,而这一幕被隐藏在山林内的秦军斥候看得一清二楚。

“走,咱们也回去复命!”

......

此时,晋阳城内一片肃杀,将士们神情肃穆,做好了与赵军血战的准备。

“速速打开城门!”秦军斥候们归来,隔着老远就吆喝起来。

吱呀....

城门缓缓打开,斥侯们战马不停,入城后直奔县衙。

县衙大堂内。

蒙骜正指点恶夫为官之道和介绍秦国朝堂局势,后者听的十分入迷,这可都是干货,要是没人指点,仅靠自己必定撞到满头包。

“报——!”

“启禀主帅,赵军撤了!”

忽然响起的声音将二人打断,蒙骜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扈辄清楚他,他同样也将扈辄算计的明明白白。

恶夫看着毫无意外的蒙骜,心头猛然一震,论武力他算是当世无敌,但论计谋他差的太远。

若主帅是他,两军最后必定刀兵相见,不知要有多少将士战死!

“恶夫,佩服主帅神机妙算!”恶夫满是敬佩,郑重拱手一礼,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和蒙骜取取经。

“哈哈!”蒙骜捋须大笑,看着满脸佩服的恶夫,他心头一阵暗爽,伸手拍着恶夫的肩膀头子道:“好好学,好好看!武力固然重要,但若为将帅者,计谋更为重要。”

恶夫一阵点头,如同小鸡啄米,连忙道:“主帅,教我!”

蒙骜满脸正色点了点头,可那抽搐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能得到恶夫这般后生的崇拜,就连他都激动莫名。

直到冷静下来后,蒙骜这才沉声说道:“传令,大军三日后启程回归!”

“你们暂且退下吧,本帅要亲自奏写此战军报于陛下!”

“是,主帅!”恶夫和斥候队长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蒙骜目送恶夫离开,转身来到书房着手撰写军报。笔走龙蛇,字字珠玑,他将战况详细地记录下来,既不夸大其词,也不隐瞒事实。

写完军报,他接着又起一份奏疏,先前那份是给文武百官的书面报告,而这一份秘奏则是会直接送到嬴政手中。

在秘奏中,蒙骜特别提到了恶夫的勇猛表现,以及他在此战中的关键作用和贡献,字里行间满是的对其的看重。

甚至,他更是夸下海口,直言恶夫将来的成就未免不能成为第二个武安君白起!

在将来的某天,还真被他一语中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小子比人屠白起的手段更加狠厉残暴。

书写完毕后,蒙骜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唤来一名亲信,吩咐道:“速速将军报送往咸阳,务必亲手交给大王,不得有误。”

亲信领命而去,蒙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书房外,望着远处的晴空万里,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已经离开县衙的恶夫又折返了回来,随手拉来个亲卫说道:“去将我那一千金抬来!”

亲卫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快步来到蒙骜书房门外禀报。

“这臭小子!”从失神中被惊醒的蒙骜哑然失笑,语气无奈道:“给他两千金,赶快将他给打发走。”

“是!”

亲卫带着蒙骜的命令回到县衙门口,将蒙骜的命令告知了恶夫,引得后者连连大笑。

虽然他用钱的地方不多,但谁又会不喜欢钱呢?

少顷,四个巨大的木箱被蒙骜亲卫抬了出来,恶夫二话不说前头带路,将这两千金抬到了他的临时住所内。

待侍卫走后,恶夫将二牛等麾下士卒全部喊来他的小院,豪气干云道:“弟兄们,我说过,跟着我混,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随手打开一个木箱,金光闪闪的金币映照在每个士卒的脸上,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每人一金,分了!”恶夫大声宣布,声音中如洪钟大吕,不断回荡在众人耳中。

士卒们纷纷欢呼起来,他们知道无比庆幸能入恶夫麾下听命,不仅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军功,更是分得巨额财富。

别看一金并不多,却抵得上寻常五口之家十年的花销!

“但是!”恶夫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我们也不能忘了那些战死的弟兄,你们记住...”

“但凡是我恶夫麾下之人,必当情若手足,不可放弃放下任何一人!”

恶夫目光落在二牛身上,沉声问道:“这一战,咱们战死、重伤致残的弟兄人数几何?”

二牛神色有些哀伤,声音低沉道:“战死七十六人,重伤三十六人,致残者九人!”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这是将跟随过您的士卒全部算进内的人数!”

恶夫心头一沉,战争的冷酷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些数字背后可都是无数家庭的悲痛和破碎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二牛,你立刻去安排,战死弟兄每人十金,重伤每人两金,致残者每人五金!”

“尔等可有意见?”

士卒们被恶夫的话所感染,能跟随此等有情有义之将,乃身为士卒之幸。群情激动之下,他们奋声高呼:“我等谨遵五百主之令!”

恶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士卒已经成为了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是他真正的心腹嫡系。

他这不仅是心疼麾下士卒,也是为了将来铺路。若想在波诡云谲的朝堂厮混,没点亲信心腹是万万不可的!

二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用力点头:“是,五百主!我这就去办。”

恶夫又转向其他士卒,语气坚定:“至于那些受伤的弟兄,你们要确保他们得到最好的治疗。告诉军医,不惜一切代价,用最上等的药救治。若有需要,我亲自去请民间的名医。”

“去吧!”恶夫挥了挥手,二牛和士卒们立马抬着大木箱子离开了别院。

恶夫目送士卒们离开,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坚信用不了多久,待今日之事传遍军中,他的名声必将一炮而响,会有无数将士想要以跟随自己而为荣。

到那时,只要手底下有一群忠心之士,他倒要看看谁还敢难为那迷人的祖龙?

......

三天之后的清晨,此次平叛大军正式启程回归。

而蒙骜派出的亲信也已经到达咸阳城,城门处守军见其身负加急令旗,根本不敢有任何阻拦直接放行。

踏入城门的瞬间,亲信深吸口气,如惊雷般的声音从其口中吐出。

“晋阳平叛大捷——!”

“城内叛军尽数伏诛,蒙骜上将军不费一兵吓退赵军援军!”

哗!!

城内气氛彻底被引燃,百姓们抚掌大笑,脸上纷纷洋溢着畅快淋漓的笑容。

“蒙骜上将军威武!”

“大王威武!”

“秦国,威武!”

伴着如海啸般的声浪,亲卫纵马直入咸阳宫,想要第一时间将军报传于大王嬴政。

奢华的宫殿内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长袍的少年,虽是年幼但却面目坚毅,眉宇间有一丝霸道之势隐而不发,正是秦国新任大王嬴政。

“吕不韦.....”

嬴政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登基为王的他却要任由吕不韦摆布,王权如今更是成了笑话。

这不,今日朝会吕不韦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就将他唯一的亲信费蒙给杀了,而后又安插了府上门客出任,嬴政认为这就是意图监视自己。

“可悲,可叹!”

嬴政叹了口气,坚毅的脸上流转着一抹无奈,如今他连个能说说话的亲信都没了。

他心头十分惭愧,想秦国历代先王独断乾坤,到他这里却落得这副田地,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这难道就是我的命?”

“不!”

“这绝不是我的命!”

嬴政面容狰狞,满眼尽是不甘之色。

年少寄人篱下,父亲归国只留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有时就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好不容易回归秦国登上王位,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

“早晚...我要罢黜吕不韦,纵使你有天经地纬之才!”

“终有一日,我必将实现历代先王夙愿,横扫六国,四海归一!”

嬴政负手而立,有些瘦弱的身躯却显得万丈伟岸,气度非凡。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声入耳,引得嬴政心头好奇,当即喊来门外宦官,“外面何故吵吵闹闹?”

殿外一位面白无须年约十七八的宦官探出脑袋,细声细语道:“大王,好像是有捷报传来!”

“捷报?”嬴政脸色猛然一喜,立马就想到定然是蒙骜平定了晋阳叛乱。若说满朝文武还把他这大王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这寥寥几位老臣了。

换做他人,哪轮得到他先过目捷报,怕是还要从吕不韦的口中才能得知!

少顷,蒙骜派来的传令兵来到嬴政所在大殿,单膝跪在殿门外高声道:“启禀大王,晋阳大捷!”

传令兵的声音洪亮,响彻大殿,丝毫没有任何避讳。

嬴政满面笑容,踱步来到殿门外,亲自伸手扶起这小小传令兵,“我大秦锐士,辛苦了!”

传令兵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从怀中掏出两卷竹简递给嬴政。

嬴政伸手接过,当着传令兵和那宦官的面直接打开查阅了起来。

“这....”

良久后,看完两卷竹简的嬴政神色复杂,有几分震惊,又有几分狂喜。

“恶夫....”

嬴政一声呢喃,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少年猛士,瞧瞧蒙骜到底因何对这少年推崇备至。

那少年宦官眼神一动,将‘恶夫’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嬴政目光落在面前的传令兵身上,沉声问道:“你可识得恶夫?”

“知道,整个平叛大军中,无人不识!”传令兵点了点头。

“当真如此勇猛!”

“是的大王!”传令兵眼神炽热,语气压抑不住兴奋道:“恶夫年岁不大,但极其勇猛,小人曾亲眼所见恶夫于万军中陷阵斩敌。”

嬴政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心头期待又加重了几分,光是从面前小卒不经意的神情就能看出对此人的赞叹。

“你且退下吧,告诉蒙骜上将军,寡人在咸阳等待他和大秦锐士们凯旋。至于恶夫的赏赐留待回归后再议。”嬴政挥了挥手,握着竹简回到殿内。

那小宦官立马伸手将殿门合上,转身笑意盈盈看着传令兵,低声道:“锐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哼,滚一边去!”传令兵目露不屑,转身径直离开。

小宦官洁白阴柔的脸陡然狰狞起来,目光满是狠辣看着传令兵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吕不韦为了监视嬴政,在宫内重金收买了不少宦官和侍女,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粗鄙莽夫,早晚有你好受的!”小宦官低声自语一句,而后朝远处招了招手,立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年纪相仿的宦官。

三人窃窃私语几句,而后这两名宦官便转身小跑离去,周遭侍卫目不斜视,全当没看见。

就说这小太监离了咸阳宫,一路来到吕不韦府上,将凯旋之事告知吕不韦,且将从嬴政口中听到的恶夫之名一并告知,而后领了赏开开心心走了。

吕不韦身穿粗布麻衣,两颊苍髯如戟,眼神锐利中又带着一丝精明,沉凝说道:“司马空,去查查这恶夫是何人,竟能引得大王如此欣赏?”

司马空点头称是,而后便离开了前堂。

从旁坐着的位斯文青年眼底精光闪过,缓缓开口问道:“相国可是又起了爱才之心?”

吕不韦闻言放下手中云纹高足玉杯,露出一丝轻笑,“李斯,谁不知本相门客三千,皆乃大才,区区军中莽夫能不能入了本相眼,还要看看他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神情变的颇为玩味,话锋一转道:“若是个人物,本相也乐得再军中安插个亲信。”

李斯笑了笑,并没有继续搭话,放下手中玉杯起身告辞。

吕不韦目视李斯的背影,待其彻底于视线内消失,这才缓缓呢喃道:“李斯啊李斯,留不留你,真叫本相好生头疼啊!”

李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徘徊在了鬼门关,离开吕不韦府邸便径直来到咸阳宫,在宦官的带领下堂而皇之面见嬴政。

“李斯,拜见大王!”

正埋头于高高竹简内的嬴政抬眼看向殿外,摆手道:“你来了,进来吧!”

身为吕不韦舍人的李斯甚得赏识,被吕不韦任命为郎官后他时常向嬴政进言,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稔了起来。

李斯跨步入了殿内,顺手将殿门合上,虽然此举有些僭越,但嬴政也没说什么。

此人虽然屡屡进言都是偏向自己,可身为吕不韦舍人出身,他对李斯并没太多信任,但也不怕他加害于自己。

李斯踱步来到殿内中央站定,好整以暇躬身一礼,“臣李斯,有事启奏大王!”

“何事?”嬴政更加好奇。

李斯面色严肃,沉声道:“大王身边有吕不韦眼线,其已经获知恶夫此人之名,并派遣门客司马空前去探查。”

嬴政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却面不改色,轻声笑道:“相国一向爱才,许是又生了爱才之心罢了!”

李斯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嬴政这是不相信自己。

“大王....”李斯一摆袍袖跪倒在地,声音严肃道:“李斯心有大志,西行入秦国报效无门,无奈只能暂且委身于吕不韦门下。”

“今日前来,李斯已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若不能效忠大王,便就此离开秦国逃命。”

话音落下, 殿内陷入一片沉静当中,只有青铜油灯燃烧的轻微噼里啪啦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嬴政忽然大笑起来,眼神却十分锐利直视李斯,后者毫无畏怯与之对视。

“仲父权倾朝野,可王权岂能受掣于臣子?孤与他之间只能存一人,你可想好了?!”

听着嬴政有些调笑的话语,李斯反而松了口气,也轻声笑着回应道:“臣终究是臣,王终归是王。”

“待时而动,吕不韦的路走不远!”

这直白的话语让嬴政脸上笑容更盛,“你先前就时常劝我灭六国而一统,你就这般笃定寡人可掌权?”

李斯重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任吕不韦如何扫除异己,却始终压不住蒙骜上将军等老臣,他翻不出浪花。”

“大王不过一时之忍,又岂可以此论将来成败呢?”

嬴政眼神上下打量着李斯,今夜本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舒畅不少,至少眼前之人有几分格局和眼光。

诚然如他所言,只要吕不韦一日不能插手秦军,他就是无根浮萍,动摇不了大秦的根基。

况且,吕不韦虽下贱商贾出身却才干非常,将一切治理的井井有条,也算给了他足够的学习和成长空间。

这,才是他隐忍不动,任由相权横压王权的根本原因!

“你看看吧!”

嬴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份竹简扔给李斯,后者心头一阵大喜,知道自今夜开始,他才算真正成了秦国臣子中的一员。

“晋阳捷报....恶夫...”

“先登之功...”

“破城,斩将,夺旗?”

嘶....

李斯眼神骇然,倒吸一口冷气,被这竹简上所记的消息惊到有些茫然。

法家讲究公平公正,他愣是想不到此等猛士该如何决议其的赏赐。

“大王,您务必要赶在吕不韦之前将此人收归啊!”李斯咽了咽口水,喘着粗气道:“此人尚且年少,若加以培养,将来成就必定不凡,可成秦国之肱股之臣。”

“这...”李斯音调猛地拔高,“此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吕不韦得了去,若真到了那一步....”

话到这里中断,李斯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意思不言而喻。

我得不到,他吕不韦也不能得到!

嬴政点了点头,李斯的意思他能懂,且也是这么打算的,此等猛士绝不能送给吕不韦,况且吕不韦现在急需此等人才安插入军中。

“一切...就看几日后大军凯旋,恶夫如何抉择了....”

两人互视一眼,陷入无言当中。

......

此时,正在荒郊野外席地而眠的恶夫,忽然打了个哆嗦,双眼猛然睁开尽是茫然之色。

“这么冷,他娘的突然降温了”

一天急行实在疲惫,扛不住睡意的恶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了吕不韦和嬴政两人的关注。

.......

七日之后。

“报——!”

“蒙骜上将军行至咸阳城五十里处。”

“报——!”

“三十里....”

时不时响起的传令兵呼喊声让嬴政心绪激动,此乃他登基第一次发兵,十分重视的他,清早就率领百官来到城外亲迎。

与他平行而立的吕不韦面带微笑,眼神时不时扫视身旁有些激动的嬴政,心头暗道终究还是少年心情,有些好大喜功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百官更不耐烦,大清早就被叫起来,纷纷觉着嬴政有些小题大做,平叛又不是开疆拓土,何须如此规格亲迎?

众人耐着性子又是一顿好等。

终于,远处地平线出现了黑色大旗,而后如洪流般的大军出现于视线之内。

“来了!”

在场百官和咸阳城百姓精神一振,纷纷举目凝视远方凯旋而归的秦锐士。

蒙骜身骑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身后则跟着一众将领,包括身为五百主的恶夫,他们同样见到了远处飘扬的黑色王旗,心头顿时兴奋起来。

“哈哈!”蒙骜一声大笑,高声道:“诸位,大王和百官亲自相迎,此乃无上之荣幸啊!”

他也没想到嬴政亲自相迎,摆下如此高规格的场面,哪怕是位极人臣的他也有些激动不已。

“按照年月来算,政哥儿应该与我同龄呢!”恶夫视力超群,目光如鹰隼般凝视远方,迫切想要见到那位号称祖龙的始皇帝。

“加速,莫要让大王和百官久等!”

随着蒙骜一声令下,大军行进速度陡然拔高。都不是瞎子,那迎风招展的王旗看得一清二楚,身为底层士卒的他们更为着急。

不多时,大军来至嬴政面前三百米处。

“止!”蒙骜抬手一挥,而后大喝道:“下马!”

身后一众将士立刻翻身下马,跟随蒙骜快步走向嬴政等人,随着距离不断靠近,混在将领中的恶夫双眼紧盯那身穿玄色长袍的少年。

“政哥儿啊!”

“活着的!”

恶夫心绪难以平复,炙热的眼神如同实质一般。

或许是察觉到他实质性的目光,亦或是心有所感,嬴政的目光同样穿过人堆落在了恶夫身上。

“恶夫?”

嬴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想过不少关于恶夫样貌,却唯独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生的一表人才,且体型有些许瘦弱,跟蒙骜形容的杀人不眨眼毫不沾边。

“臣,蒙骜,拜见大王!”

蒙骜的参拜声打断了两人相交的目光,嬴政上前几步伸手扶起蒙骜,“上将军此行辛苦了。”

蒙骜拱了拱手,沉声道:“为秦国战,为大王战,何来辛苦可言?”

嬴政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他身后站着的诸位将士,高声道:“我大秦锐士们,辛苦了。”

“此番平叛晋阳,扬我大秦之威,震慑宵小。此杯酒,孤敬你们!”

话音刚落,立马有宦官端酒而来,在将士们的注视下,嬴政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风,风,大风!”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天际,让嬴政心头升起万丈豪气。

“大王!”吕不韦见状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老神在在开口打断,“如今大军凯旋,不如先行回朝?”

嬴政斜了吕不韦一眼,本能以为他是怕自己在将士们心目中威信拔高,心头顿时出现一抹怒火与不快。

站在人堆里的恶夫扫了眼开口说话的吕不韦,见其居然能和秦王嬴政并肩而立,心下顿时明了,想来除了吕不韦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仲父说的是!”嬴政强压心头不快,转身登上马车打道回宫。

早就站立不住的百官们总算松了口气,整齐列队跟在身后朝城内走去。

“传令!”

蒙骜转身大喝,“大军暂且回归蓝田大营驻扎,等待大王命令。”

说罢,又朝一众将领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随自己入宫。

一行人在百姓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启程返回咸阳宫。

......

咸阳宫内。

嬴政踞坐在上首,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于两旁,蒙骜和此战一众将领笔直站在殿内中央。

“此战诸位平叛有功,当重赏!”嬴政清了清嗓子,开口提了一句场面话,而后目光落在吕不韦身上,笑道:“仲父,想必您早就准备好关于将士们的赏赐了?”

吕不韦脸上笑意盈盈, 好似十分为平叛得胜开心,心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从明面上来说,嬴政并没有派人将捷报告知于吕不韦。

“大王,臣并没有准备,就连蒙骜将军凯旋而归的消息也是今早才得知。”

恶夫眼神不断徘徊在两人身上,下意识挠了挠头,想想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要和这些人周旋,他就有些苦恼。

嬴政笑容同样温和,轻声道:“既然仲父没有准备,好在孤提前准备了,也省得上将军和一众将士心寒。”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旁边侍奉的宦官立马上来接过竹简,而后走下高台将竹简打开,高声将其上所写内容念了出来。

吕不韦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容,拱了拱手却没有任何言语,心头却暗叹了口气,“大王初露锋芒,这一手玩的当真不简单啊!”

“诏命!”

尖细响亮的声音回荡,两字脱口的瞬间,章台宫内百官纷纷躬身作揖。

宦官继续念道:“蒙骜上将军携大秦锐士平叛晋阳,扬大秦之虎威,慑宵小,孤心甚慰。”

“特此赏赐蒙骜上将军.....”

一连串的金银珠宝从宦官口中而出,听的恶夫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双眸泛着财迷光芒, 好似是他得了这般赏赐似的。

宦官话语声不停,继续宣读关于下一个将军的赏赐。

“季飞....”

“孙福....”

一个个名字从宦官口中念出,每个人的赏赐都极为丰厚,加官晋爵,金银财宝让恶夫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见一直没念到自己的名字,恶夫只能不断深呼吸,“哥们再怎么说也是拿下四大功的男人,金银财宝不过小彩头罢了,小意思...小意思。”

“蒙括,斩敌三十七人,特赏爵晋公乘,官晋二五百主,赏金三百,宅一座。”

蒙括满脸喜意站了出来,躬身行礼,高呼道:“末将, 谢大王赏赐。”

嬴政的奖励让他乐得合不拢嘴,原来他的爵位不过第六阶官大夫,此战竟然连升两级,算是真正摆脱家族余荫,成为秦国正了八经的贵族。

蒙括朝一旁的恶夫投去感激的目光,搞得后者有些莫名其妙。

按照正常来说,蒙括虽然有功,但绝不至于爵晋两级,要知道爵位的晋升难度远超官位,就连他的爷爷蒙骜,爵位也不过是十五阶少上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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