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严铭是小说《法医穿越,被严大人强取豪夺》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法医穿越,被严大人强取豪夺》的章节内容
解剖室中,白希正站在解剖台边缝合尸体,一身白大褂的她身材高挑、匀称,缝合的手法熟练,神情专注。
这已经是她解剖并缝合的第三具尸体了,死者生前都是某高档场所的陪酒女。
死因,虐杀。
【咚咚……】解剖室的玻璃门被敲响,推开后探进来安保的脑袋。
“咦?白法医,你还在工作啊?”
“快了,马上结束。”白希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声音清凝淡定。
安保明白不能打扰,默默关上门走了。
十分钟后,白希给缝合好的尸体拉上白布,又把自己消毒整理了一番后下班回家。
刚打开玻璃门,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她摸出来打开一看……
【希希,我失恋了,我想跳海,就在海湾码头,你作为姐妹,可不能来阻止我。】
白希摇了摇头,手机揣兜里下楼开车回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单位没有同事。
至于海湾码头,她是不可能去的,那丫头一年要死十几次,每次地点都相同,生怕她找不到似的。
车子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正常行驶,后视镜中照出了白希一张漂亮清纯的脸蛋,只是在思索案情,表情很严肃。
她长发高盘,坐姿端正又优雅,一袭月白色长袖旗袍合体贴身,脚穿同色绣花鞋,整体风格有些保守,偏古风化。
她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冬天就穿厚些的,披个狐裘,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能这和她的秘密有些关系吧。
她虽生于现代,但带有前世记忆,而她的前世是个古代人,那是一个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古王朝。
在那一世,她家世低微而朴素,没有父亲,母亲是县衙里的仵作,还有一位兄长,在京城掌刑司里当差。
一日下大雨,她给身在义庄的母亲送伞,不慎遇到流氓挡路,她逃跑之际实在无法跳进了河里,醒来就在她现在母亲的怀抱里,所以她古人的行为举止很难全部改掉。
【叮咚——】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一边注意着前方,一边打开快速瞄了一眼,是语音。
她点开一听,【咕噜咕噜——】
嗯?
呛水的声音?
白希放下手机,双手握着方向盘思索,真跳了?
从没有过得事。
想了想,她随手打了左方向灯,罢了,去看看吧,虽然那丫头会游泳,还有可能是骗她的,但还是信她一次。
去收个尸,反正她正好跟这一行也擦点边。
车子很快驶上了高架,一路朝海湾码头的方向开去。
一个小时后。
夜晚的码头除了人迹稀少之外,处处灯火通明,她将车子开到那丫头寻死的地点,以前来时,她一眼就能看到那丫头站在渡头上。
今天没看到人。
她将车子开到尽头,然后停车下来寻找,两岸的灯火并不能把海面照的很透彻,但不妨碍她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飘着一个人。
小莲?
看衣着很像。
事不宜迟,她赶紧跳下海游了过去,但接近一米距离的时候她忽然停下。
不对,她不是小莲。
以她多年法医经验,即便此人泡在水里,面朝下,还穿着小莲的衣服,她也能分辨是男是女,他是个男的。
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自她心中油然而生,但本应该调头回去的她却依然选择游了过去。
在接近他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人忽然翻身过来看着她诡异的笑,“呵呵!”
是个男的,还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就是古怪的表情看起来很渗人。
凶手?
白希脑子里的第一感觉。
而男人原本以为会吓到白希,没想到她看着自己如此淡定,他忽然有点没底,但转念间又怪笑起来,多虑了,不过一个该死的女人而已。
“白法医,你真漂亮!”
他邪气的夸赞,阴暗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变态的欣赏。
“你就是三起命案的凶手?”白希淡定问他。
“呵呵!”男子以怪笑默认了答案。
“我朋友呢?”
白希再次淡定问他,能穿上小莲的衣服,人就可能在他手上,而他真正的目标是她。
男子缓缓靠近她,“你想知道她在哪吗?”
接近后,他打量着白希的容貌,然后一伸手,“我送你去见她…啊……”
他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痛叫。
白希趁他伸手的瞬间拉住他的手猛然一带,锁他喉,水下的腿又拱向它的肚子,力道不轻。
男子忍痛惊愕,“你会武术?”
“散打七段。”
“……”
高级青龙?
妈的,该死!
男子后悔不轻,他应该多查查她的资料的,试着挣扎了一下,根本不能动弹。
他又惊讶,一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白希不与他废话,先带上岸送到刑侦队再说。
然而,当她钳制着男子转身刚游了一会儿,一阵轰鸣声伴随着车轮极速轧过地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亮光刺破了她的眼。
她下意识用手挡,然后身体就遭受到了猛烈的冲击,根本没有她躲避的机会,就被狠狠撞进了海水里。
她在极速下沉,四周的压力逐渐增大,让她感到呼吸困难,身体也愈发沉重,直到那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将她吞没。
“姑娘?姑娘?你醒醒姑娘,醒醒……”
河岸边的草地上,白希紧闭双眼躺着,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缓缓睁眼,不太清明的视线中似乎映入一个老头的脸。
“姑娘,你醒啦?你没事吧?年纪轻轻的,你跳河作甚啊?”老头见她醒来,欣慰之余蹲在一旁关心问他。
这里是霍县郊外,他卖完菜回家路过此地,见水里漂着一个人,他下去捞人一看,见是个女娃子,赶紧救了上来。
白希的视线已经清明,身上湿漉漉的她知道,不过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老头身上。
古人的打扮?
不会是拍戏。
难道她又穿越了?
随即,被撞入海底的那一幕浮现在她脑中……
昏迷之前,她感觉到被她钳制的男子脱离了手,而她被一股吸力席卷着不断下降,直到彻底昏迷。
那就是这样穿越的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身穿?
呵!
她有点哭笑不得,不过眼下不适合多想,她坐起来四处一看,嗯?
怎么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她愣了一下,随后心头一振,连忙问老头,“老伯,请问这是大晟朝吗?”
闻言,老头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再看白希的穿着……
莫非这姑娘来自他国?
想了想,觉得有可能。
他回道:“没错,这里是大晟朝。”
白希一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在这一刻笑了。
怎么会这么巧?
她激动追问:“老伯,那请问现在是哪年?”
“晟元八年。”
“几月几日?”
“七月九日。”
白希瞳孔一缩,三天?
她从大晟朝穿越去现代明明过了二十四年,而返回来这里才过三天?
那……
妈…不是,娘?
不再迟疑,她赶紧爬起来准备回她记忆中的家。
但又自觉不妥,她连忙向一脸错愕的老头道谢,“多谢老伯救我,还有,我不是他国人士,我只是从戏班子里受了气一时想不开。”
只解释这么多,她鞠了一躬就赶紧跑了。
身后老头挠着脑袋,原来是戏班子里的人啊!
怪不得这么漂亮,还穿着那么古怪!
白希第一次穿越前就是这霍县人士,家住县城里,下堂街和乐巷。
县城门口,她一身湿漉漉的跑了进去,但因为奇怪的穿着和漂亮的脸蛋看傻了守门的侍卫,不过也没拦她。
进了城里后,她更引来不少男女老少的异样目光,有嫉妒的,有惊艳的,有猥琐的。
白希从不在乎,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看看,她消失了三天,哥哥又不在家,她娘一个人不知怎样了。
而她如今身穿回来,样貌和身材都不一样了,年龄也有三十二了,她娘会认她吗?
还有,她原本的身体呢?
是死是活?
有没有灵魂?
一系列的忧虑和困惑在白希的脑子里排成一排,她怀揣着一丝忐忑的心情终于跑到了她记忆中的家。
一座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子。
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去敲门,门上没上锁,说明家里有人。
【咚咚咚——】
她敲了几下等待,没一会儿门被人从内打开,当白希看到眼前无比熟悉的妇人时,她顿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姑娘,你是?”妇人憔悴着面容她问,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心中疑惑。
她叫陈琴,祖上都是仵作出身,这一代,她爹只有她一个闺女,她就女承父业了。
白希忍着激动的情绪微微一笑,不认识她没关系,待会儿会认识的。
她问陈琴,“我可以进去说吗?”
陈琴看她全身湿透了,虽然穿着古怪,但毕竟是个女娃子,就让开一边,“请进。”
“谢谢。”
白希走了进去,院子里一切如旧,而她住的那间屋子的门是打开的。
“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陈琴关上门后走过来问她。
白希想了想,转身不回反问她:“请问,您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叫陈冰儿?”
这是她原本名字,随她娘姓,她哥哥也是。
闻言,陈琴愣了愣,“你认识冰儿?”
白希点了点头,“嗯,她人呢?”
先了解一下那具身体是死是活,她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然而她这一问,陈琴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添憔悴,她红了眼眶说:“冰儿三天前掉到河里淹死了,昨天才下葬。”
白希一听,心里顿时落了块石头,死了就好,要是还活着的话,那想必也是被其他灵魂取代了,说真的,她是不愿意的,更耽误她认亲。
她不再隐藏兜圈子,直接握住陈琴的手,“娘,您的女儿死的只是身体,但她的灵魂还在,就是我。”
“什么?”
闻言,陈琴错愕又复杂的看着她,丝毫没有震惊,因为震惊就等于相信了一些,而她根本就不相信。
她觉得眼前这姑娘是为了安慰她,要认她做干娘。
白希看得出来,所以她继续解释,“娘,三日前天降大雨,我去义桩给您送伞,路上被三个流氓调戏,我被逼无奈才跳河轻生,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但我醒来后,却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我的灵魂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女孩身上。
自那以后,我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四年,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然而今天,我在那个世界里因为抓罪犯,反被罪犯算计撞入了深海里。
我也以为我会死,却没想到我不仅没死,反而又穿越回来了,是一个老伯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我醒来后很惊讶又很欢喜,一想到您,我就立马跑了回来。
我刚刚那样问您,是不确定我的那具身体是死是活,若那具身体还活着,我怕您会不认我。”
先说这么多,让她娘消化消化。
果然,陈琴听完这番话之后,眼神中这才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但看着面前姑娘那坚定的眼神,她又不得不相信这离奇的经历,因为她只知道她女儿是淹死的,却不知道她为何会掉到河里淹死,而且那条河还是在去往义桩的路上。
而面前这姑娘说的有头有尾,她不想相信都难。
可是,三十二岁的她怎么看起来像十六七岁的样子?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试探:“你真的是冰儿?”
白希微微一笑,说出一个只有她俩才知道的小秘密。
“娘,您大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水滴形胎记,小时候你我共浴,我总是说,应该把它落在您的眉间,这样您就像洛神一样美丽。”
话音一落,陈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双眼瞪得浑圆。
她…真的是……
这确实是她和女儿之间的秘密,连她儿子都不曾知道。
陈琴是个聪明的,她赶紧拉着白希进了屋子里,然后把门关上,又拉着她进了寝房。
“我们等会再说。”陈琴拍拍她的手,“我先去拿件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她女儿昨日下葬后,他就把女儿的衣物全都搬到自己的衣柜里了,留作纪念。
白希猜想如此,不然她娘就去另一个屋子拿衣服了。
陈琴拿衣服的时候,她面对着衣柜里问:“冰儿,你的衣服我都拿过来了,你喜欢哪种颜色的?”
她家里虽不富裕,但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为女儿做衣服的料子都是较好的绸缎,各种颜色都有。
白希微微一笑,知道她娘在试探她,“我要那件淡青色领边带有银竹刺绣的。”
陈琴一听,嘴巴止不住的往上扬,她赶紧拿了出来走到白希身边,“那你知道家里的银钱都藏在哪里吗?”
她似笑非笑的问,之前的两件事,这姑娘有可能从她女儿那里打听到,但关于银子的事,她女儿不会对外人说。
白希直接拿了她手腕上的衣服,“房梁上的老鼠洞,老鼠被你灭了,洞也被你重新改装过了,万无一失。”
“嘿嘿嘿……”陈琴听完傻笑了起来,“那娘解大手的时候一次多长时间?”
“不蹲到你浑身发臭你不会出来,还经常忘带草纸。”
“哈哈哈……”
陈琴仰头大笑,三日来的悲痛心情全都烟消云散。
“冰儿……”她激动把白希拥进怀中,“真好,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
说到最后,她声音颤抖了起来,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酸了她的喉咙。
白希更高兴,“娘,你先让我换了衣服,我还有很多证据证明我是你的女儿。”
“好。”人心情好了,性子自然也恢复正常,陈琴是个活泼又精明的。
白希换好衣服后,来到镜子面前一照,然而这一看,她惊大瞳孔错愕了!
不会吧?
怎么变小了?
镜子里的她,如今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容颜和身材没变,但皮肤比以前还要白嫩细致,带着点青涩。
她愣了半晌,然后暗暗咂舌,心里惊讶的无法言语,不过想了想,这样也好!
哪个做女人的不希望自己越来越年轻?
她拿起梳子坐下来,梳着她那一头长到屁股的头发,以前盘着就是因为太长,干活的时候不方便。
现在回了古代,只有成亲后的妇人才会盘全发,所以她只能披着了。
陈琴看着她,并没有立马上去帮忙,她在心里想,要是冰儿的脸和身材还是以前的那样就好了,现在的冰儿让她稍微有些陌生。
漂亮、高挑、气质好。
样样都不像她这个老娘!
唉!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转念间一想,好在女儿还是她的女儿,就是这一切又匪夷所思的令人咂舌!
她是要好好问问的。
她这才走过去,拿了白希手里的梳子亲自给她梳头。
“跟娘再仔细说说,从你跳河到你回来,这中间一系列的经过,娘都要知道。”
“好。”
白希一边享受她娘温柔的梳发,一边给她仔细讲述。
所以这头发一梳,就梳了三刻钟,直到陈琴惊讶着听完所有,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才全部打消,确实是她的女儿。
毋庸置疑。
至于年龄,可能是因为穿越的原因变小了。
但是女儿的改变,让她们接下来的生活也要改变。
她为白希半绾好发髻,插上玉簪说:“冰儿,如今你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的那具身体下葬时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娘不能再叫你冰儿了。
今后就叫你希儿,以养女的身份跟我生活,因为你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那是关于未来的,若是被朝廷知道,你我将永无安宁之日。”
白希就欣赏她母亲的脑思路,接受和应变能力超强,不用她提醒,这都已经想好了。
不过仅此还不够,她起身面对陈琴说:“娘,你我想的一样,但我觉得,接下来我们不能再生活在霍县,我们去京城投奔哥哥吧?那里没有谁认识我们。”
陈琴想了想,然后同意。
“好,那我明日就向王大人辞行,三日后我们出发。”
她身为衙门仵作,辞行不是说一句就走的,还有一些事务要跟新来的仵作交接。
白希知道,“好。”
眼看傍晚了,陈琴估计女儿肚子饿了,正好不用去买有现成的菜。
“希儿,饿了吧?娘这就去给你做,正好昨日吃席还剩了好多菜。”
白希问:“谁的席?”
“你的。”
“……”
夜色降临,一顿晚饭,白希吃的是五味杂陈。
次日,母女俩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早饭。
陈琴说:“希儿,待会娘去衙门,未走前,该做的事娘还是要做的,你就待在家里别出去,若是无聊,那就把你那一世知道的验尸经验写一些下来给娘学学。”
“行。”
白希一口答应,这事不用说,她也会写下来给她娘学。
【啪啪啪——】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母女俩看向大门处,又面面相觑,邻居?
陈琴一想,“希儿,你端着碗先去屋里躲一躲。”
关于白希的事,她不想和邻居浪费口舌,因为大家是知根知底的,讲不通,要绕很多谎言,反正她们三日后就离开这里,能躲就躲一会儿。
“好。”白希连碗带筷子一起去了屋里。
陈琴去打开了院舍门,然后这一看,她愣住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一身官服,头戴官帽,身后斜插着大刀。
男子有礼问:“请问您是陈乾的母亲吗?”
他是……
陈琴反应快,立马让开一边,“是,我是,官差大人请进来说。”
男子点头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一眼后,他见陈琴要去给他准备茶水,他说道:“大娘不必忙了,我只是奉命前来给您送个消息,马上就走。”
屋子里,白希靠在门边竖着耳朵偷听。
是关于哥哥的事吗?
她在心里猜测。
陈琴如她的猜测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男子开口前,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大娘,陈乾在一个月前因公殒命,临死前求了大司正照拂您,我是奉命来通知您去京城生活的。”
“什么?”闻言,陈琴的心猛地一沉,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看着男子,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整片天空都在这一刻塌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打击的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她眼一黑……
“娘。”白希丢了碗筷连忙跑出来扶住直踉跄陈琴。
“娘,您撑住……”白希此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娘,仿佛说什么话都是错的。
她都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同样让她震惊又难以接受,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回想小时候与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流下了眼泪……
那些温馨的画面此刻却成了无比刺心的疼痛。
“呜呜呜……”陈琴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放声大哭。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尽的哀伤。
“我的儿啊…呜呜呜…你怎么丢下娘就走了啊?这叫娘还怎么活啊……”
“娘……”白希悲痛的抱着她哭,无法给予安慰,因为眼下什么安慰都没用。
在古代社会里,儿子往往被视为母亲生命中无可替代的支柱,如同丈夫一般为她提供着后半生的陪伴与保护。
对于陈琴而言,这份情感纽带尤为深厚,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而如今,这份倚靠却瞬间化为乌有,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陈琴的心灵该如何寻找到重新站立的力量?
“呜呜呜……”她哭的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天塌了!
她恨命运不公,前脚刚让她失去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又让她失去儿子……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男子看着面前一对可怜的母女,心中泛起怜悯,他走上前,轻声安慰:“大娘,逝者已矣,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陈琴完全听不进去,只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
白希抱着她,尽管心里很悲痛,但还是问男子:“请问我哥哥是怎么因公殒命的?”
男子看向她,惊艳她的容貌之余,也回答道:“一个月之前,刘指挥使带领我们去燕城大行山一带剿匪,而镖风山寨易守难攻。
虽然最终我们还是剿灭成功,但也陪了几条人命,原本你哥哥是重伤,一路救治,勉强撑着,但等回了京城后还是不治身亡。
而他在临死前见了严大人一面,求他照拂你们,所以严大人交代了刘指挥使派我来通知你们去京城,宅子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还有恩例,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去掌刑司领。”
在大晟朝,掌刑司的地位超然物外,它既不属于六部之列,也不受地方官府管辖,它直接对皇帝负责,不仅有权插手六部一切事务,还承担着监督百官之重任。
白希听完后,略一思索又问她,“请问,我哥哥的坟墓葬在哪里?”
“忠烈园。”
“忠烈园?”
闻言,白希有些惊讶!
她哥哥在掌刑司的地位不高,不隶属于大司正,在五品指挥使手下当差,乃执行使。
一个小队的头领,遇到事情带队冲锋陷阵的那种。
而忠烈园虽然是专门厚葬因公殒命的将领和侍卫的,但必须要有三等以上的功勋才能有资格葬入其中。
男子回道:“不错,你哥哥曾立过三等功,但他没有选择仕途,而是选择要了大司正的一个恩典。”
白希一听,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她知道了,这个恩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求大司正庇护她和母亲,因为选仕途会人走茶凉。
明白一切的白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哥哥……
男子见她哭的伤心,心中尤为不忍,但想安慰几句又自觉不妥,想了想,他掏出十两银子说:“姑娘,大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也准备准备去往京城吧……”
说到这里,他又真心说了一句,“不管怎么说,陈乾的坟墓在那里,你们住在京城可以经常去看他,而且还有他用命换来的恩例,你们一定要去掌刑司拿。”
说完,他放下十两银子就走了,算是他自己给这母女俩出一半的路费。
出了大门外,他还亲自给门关上。
院子里,陈琴仍旧在抱着白希哭泣,白希也没安慰,她觉得唯有哭泣才能尽情地释放内心的悲痛,于是她任由眼泪流淌,与母亲一同沉浸在深深的悲恸之中。
三日后,陈琴将手里的事务交接完,就租了辆马车,带上行李,和白希怀着悲伤的心情踏上去往京城的路途。
因不想路上多生事端,白希女扮男装,母女两一路周折一个月才到达京城。
繁华的京城果然不是小县城能比的,母女俩坐在马车里挑着帘子看,一个月下来,两人的心情也好多了。
陈琴心想,儿子没了,那就靠女儿,找个赘婿就好。
白希正好不想成亲,她负责养娘一辈子。
“娘,我们先找家客栈吃了午饭再去掌刑司吧?”
已经午时了,既然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陈琴同意,“好。”
“老伯,随便找家客栈停下来吃饭。”
“好嘞。”
不一会儿,老伯找了一家客栈停下马车,三人进了客栈找了位子坐下来,招来小二点了三菜一汤,坐等吃饭。
也就在这时,隔壁一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誒,你们听说了没?昨夜,梨花楼的花魁也被人杀害了,尸体在五里亭找到的,听说梨娘子死的凄惨无比哦,和前两个花魁的死法一样。”
“嗯,听说了,现在京城十大花楼人心惶惶,那些花魁都被保护起来了。”
“对,我也听说了,这三桩案子本来是大理寺在查,今日由掌刑司接手了。”
“客官,菜来咯。”小二端来酒菜上到了几个男子的桌上,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白希和陈琴收回目光,两人眉头微蹙,疑心重重!
马夫惊吓说:“没想到天子脚下也会发生这种事!”
他一想,好心提醒白希和陈琴,“夫人,小姐,你们以后可要小心啊!”
“嗯,谢谢老伯好心。”
陈琴回应后,和白希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人没说话。
关于白希在现代的那件案子,陈琴听她说过,所以两人脑子里此刻猜想的一样。
不会是那个凶手也穿越过来了吧?
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陈琴顿时担心起来,但马夫在场,她又不好说。
而白希垂着眼睫,瞳孔中闪着深邃,显然,她对这件案子上了心,正想着能不能去掌刑司打听个一二。
小二很快上来饭菜,三人吃完后上了马车,一路往掌刑司的方向而去。
到达地点之后,两人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气派又庄严的门楼,两人相视了一眼走上前去,门口有八个侍卫一边四个看守,正看着她们走来。
好俊俏的小公子!
八人看着白希,心里的第一感觉,但职责所在,不容他们的言行举止有一丝轻浮。
其中一人严肃问,“你们是什么人?”
陈琴有礼说道:“官差大人见安,民妇是刘指挥使手下陈乾,陈执行使的母亲。”
这一说,八人都知道了。
哦,原来是那位因公殒命的陈兄弟家属,转瞬间,八人面色也稍微温和了些,知道她们来是做什么的。
问话的侍卫说:“大娘稍等,我进去禀报。”
“好,有劳了。”
掌刑司八品以下人员凡是立过三等功以上的,都有两个选择,一是凭功勋升官,二是选择大司正的一个恩典。
不过侍卫还是去找刘指挥使禀报去了,他是直属上司。
掌刑司内部面积广阔,称半个小皇宫也不为过。
其中最大、最气派的宅子乃是司正殿,殿中聚集了十几位官员两边端坐,正在讨论花魁被杀一案。
“大人,梨花楼所有人都已审讯完毕,但都没有有用的线索,伺候梨娘子的丫鬟还是那套说辞,声称就出去方便了一下,回来人就不在了,窗户大开,下官看她不像说谎。”
说话的官员正是刘指挥使刘兆,官职正五品,没有具体的职责,一切听令行事。
他说完后,又一指挥使李文说道:“大人,凶手这掳人的方式和杀人手法虽然和梅花楼以及桃花楼的不一样,但都属于虐杀,应是同一人。”
“嗯,不错。”
其他官员都点着头,目光齐刷刷的看着高位上,那位正在审阅文案的威严男子。
半晌后,他阖上文案放在一边沉默不语。
他乃大司正,严铭,官职正一品,家世显赫。
他长相俊美,年龄二十有四,为人处世如他的名字一样,性子:诡谲多变!
那些案文他也看不出什么线索,口供没有差错,只能继续查下去。
“报——”大殿外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
十几人眨了眨眼,又同时看向严铭。
他端起茶,打开茶盏吐了一个字,“宣。”
简短的一个字清洌的如同淬了冰。
身边侍卫高呼,“宣。”
侍卫跑了进来,然后跪下禀报,“启禀大人,刘指挥使的手下,陈执行使陈乾的母亲到了,人正在府衙外等候。”
刘兆一听,目光又投向严铭等他开口,当初陈乾求严铭的时候他也在场,所以他不知这事是由他去办,还是严铭要亲自见人。
“你去处理。”严铭放下茶盏,丢了四个字给他。
他答应的庇护是以掌刑司的名义,而不是他个人,他不会见殉职者的家属。
再大的功勋也不见。
“是,大人。”刘兆连忙起身随侍卫离去。
府衙门外,白希和陈琴正在等候,二人一会看看大门里面,一会看看四周。
刚才白希问过侍卫关于花魁被杀的案子,但他们的嘴都紧的很,就算陈琴说她是仵作有可能帮的上忙也无用,还是被礼貌拒绝回答。
这时大门内走出来两位男子,白希和陈琴看去,侍卫她们认识,那这位…看官服想必就是刘指挥使了。
也是,严大人位高权重又岂会见她们?
刘兆微笑走来,惊艳白希的长相之余问陈琴,“你是陈乾的母亲是吧?”
“正是民妇。”陈琴有礼回道。
刘兆点了头,“好,关于陈乾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陈琴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
刘兆本人是个大老粗,面对这种情况,他安慰不来,直接摸出银票、房契、和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你节哀,这是陈乾的恩例,因他之前立过三等功,所以恩例比别人多三倍,这里有一千两,你拿着。
另外,本官以命人给你安置了一座宅子,有侍卫领你们去,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掌刑司找本官即可。”
陈琴和白希听完,知道这是在打发她们,但这种打发她们接受,为朝廷办事本就随时准备着因公殒命。
陈乾的死,她们怪不到掌刑司,反而掌刑司对她们已经算是优待了,一千两的恩例至今为止,闻所未闻。
陈琴接下银票、房契和钥匙,正要道谢离开,白希忽然问刘兆:“刘指挥使,听说京城最近出了几桩命案是吗?正好我母亲是仵作,有可能帮的上忙,您能跟我们说一说尸体的检验结果吗?”
刘兆听完,意外又认真的打量起白希来,这一细看之下他问:“你是女子?”
白希承认,“是,为了避免麻烦,我才扮成男子。”
“哦!”刘兆点着头,目光还在她面上瞅。
心里想着:这打扮成男子都这般俊俏,那要着女装还不得倾国倾城?
然后,咳咳!
他是正经的朝廷命官,想哪去了都?
至于这案子也不能说,掌刑司资历深厚的仵作有好几位呢,他们都验不出个名堂,一个妇人又能懂什么鸡皮蒜毛?
他委婉拒绝道:“这桩命案事关重大,本官不能向你们透露,但也多谢你好意,你们放心回去吧,我掌刑司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
闻言,白希有些失望,但她略微一想问:“那我和我娘能见一下严大人吗?听说是我哥哥求的严大人照拂,我们想向严大人道谢。”
她觉得如果见到严铭,也许能接触到这个案子,掌刑司的大司正应该不会如此小看女性吧?
然而刘兆微微一笑,似是自以为是的看出了什么,他再次委婉道:“哦,本官来见你们就是严大人授意,因为严大人政务繁忙没空见你们,不过本官会把你们的谢意传达。”
这位姑娘问这么多,其目的,怕不是想勾引严大人吧?
呵呵!
可惜,严大人几年前为救皇上伤了要害,至今还没有治好,虽然此事没有传开,但他性情变得阴晴不定,最忌讳女子靠近,不然本官还真乐意帮你攀了这个高枝。
白希连番被拒,已经没了意思再试,便不再多言,她会找别的办法关注这件案子。
陈琴见此说道:“好,那就多谢刘指挥使了,我母女二人就不打扰了。”
“嗯!”刘兆点了头,吩咐身后的侍卫,“你送她们去那座宅子。”
“是。”
“大娘,这边。”
陈琴和白希对刘兆点了头就走了,上了马车后,侍卫也坐了上去。
身后刘兆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府衙里。
刘兆来到司正殿,正在说案子的十几人都朝他看去,他向严铭汇报:“大人,事已办妥,下官已经派人送那对母女去了宅子。”
严铭未回应,他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此刻正在看仵作送来的验尸文书,神情专注。
刘兆见此,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半晌后,严铭放下验尸文书说:“命大理寺的人撤回保护三个花楼的人手,安排执行使暗中潜伏替换,另外,那三个命案现场,你们再派人去走访,看能否找到目睹人士,或是有用的线索。”
“是,大人。”
十几人接下命令后起身走了,都知道各司其职。
高位上,严铭默了默,决定亲自去验尸房看一看。
他一起身,一袭黑缂蟒纹官服的他身材高大挺拔,踱下阶梯时步履沉稳,官威赫赫。
两个侍卫连忙跟了上去。
京城北边有条青道街,青道街又分出八条巷子,其中一条叫沃巷,白希和陈琴被侍卫送到这里。
“这座宅子就是,我先走了。”侍卫说完就转身走了。
白希和陈琴也没留人,和老伯一起拿上行李,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个普通的四合院,比之前住的屋子多了一间房,院子里挺干净,除了石桌之外还有一棵桂花树,几盆花草。
“这院子挺好的。”老伯拿着行李四处看,家境不富裕的他对这座宅子很满意。
可惜他不能住在这里,送完人就要走。
白希和陈琴也还喜欢,够她娘俩住了,随后又去了几间房中看了看,家具齐全。
陈琴是母亲住正房,白希选了左厢房,行李放下之后付了银子给老伯。
二十二两,可把老伯高兴坏了,再三感谢的走了。
两人又各自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院中聊天。
“娘,明日一早我们去忠烈园看哥哥。”
“嗯。”
“那,接下来,娘有何打算?”
她们目前有一千一百两银子,但也不能在家坐吃山空。
白希有了打算,但还是要问问她娘亲的想法。
陈琴想了想,“娘除了验尸的本事,再无其他,所以娘想去大理寺应选仵作看看。”
大晟朝并不限制女子当仵作,这也是无数仵作联名向朝廷上奏的成果。
因为没有儿子也没有徒弟的人家就想女承父业,于是在晟宗年间,朝廷经过商议后对所有女仵作展开了一次测试。
其结果比预想的好,所以晟宗帝下了圣旨,允许女子走仵作之路,不过应选时要比男仵作相对来说严格几倍。
白希点了点头,她也猜想到她娘会干回老本行,但是。
“娘,大理寺招选仵作极其严格,您有把握吗?”
陈琴贼笑,“没把握,但这不是有你吗?你快教教娘怎么能在众仵作中脱颖而出。”
白希闻言,眯起眼睛浅笑嫣然,想了想,“好,那您听着,这首先呢,我们要准备充分,先了解大理寺历年来的考核项目和难点,其次,我不是给你写了解剖技巧和法医学知识吗?
所以这几天,我们就在家里做一个现场模拟,设计几个独特的验尸案例,以此巩固你临场发挥的能力。”
“好好好……”陈琴听完连连叫好,然后问她:“那你呢?你想做什么呀?你的验尸本事如此了得,不如咱娘俩一起去大理寺应选?”
说道这里,她又遗憾的撇了撇嘴,“可惜掌刑司的人眼高于顶,根本不屑女仵作,否则娘就想去掌刑司,这样娘就能接触到花魁被杀一案。”
提到这件案子,白希的脸色显得严肃起来,她怀疑凶手不止一人,因为她就是被第二个凶手送来这里的,但两个凶手同时穿越过来又不太可能。
而且,她没看尸体,也不能就此断定凶手就一定是现代的那个变态狂魔。
活生生将其胸部割下再塞到其嘴里,又将大肠掏出至人之死,排干净后又塞进去还实行了猥亵,不是变态是什么?
想到这里,白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娘,我不想去大理寺,因为这里的大理寺地位不高,上头有掌刑司压着,我不想将来正解剖的起劲时,忽然尸体被人夺了去。
其次,我觉得若是我们一同去,也许只能留下一个,所以我希望留下的人是你,至于我,我虽然学的法医专业,但对医术也颇有研究。
所以我想开家医馆,医者也能接触到各种层次的人,只要我名声做大,彼时不仅能帮助那些因案件而受伤或心理受创的人,也能暗中打探消息自己侦查再匿名送信朝廷。”
听完白希的话,陈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赞赏与支持,“好主意!就这么办,那我也先不急着去大理寺应选,先帮你把医馆开下来稳定好再去。”
她女儿会的可多了,学识方面,才艺方面,武术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
“嗯!”
白希点头,“那明日从忠烈园回来,我们就去京城各处转转。”
“好。”
次日,母女二人带了香烛元宝去了忠烈园。
京城南面六十里,有一片被开国帝与历史共同建造的庄严之地——忠烈园。
两个时辰后,白希和陈琴提着篮子站在一座高大的牌坊前,看着门楼上面由数代忠烈的鲜血染红的三个大字,二人心中不禁起了一股敬意。
这里有守陵的侍卫,也有监管,此人拿着本簿已经走上前来询问:“请问,你们是祭拜哪一位忠烈?”
当他的目光正式落在白希的脸上时,顿时惊艳!
哇!这位姑娘真美!
陈琴有礼道:“监管大人好,我母女二人是来祭拜掌刑司门下的执行使陈乾。”
一听掌刑司三个字,监管的面色更温和了些,也不用翻簿子找了,这两个多月中只葬进来一个人。
他招来一名侍卫,“八丙园十一号,你带她们前去。”
“是。”
陈乾并不算忠烈,但他有三等功勋在身,所以特许葬在此处,不过位置偏僻。
走了两刻多钟,侍卫才把她们带到陈乾的坟墓,二人看着石碑上的名字,顿时泪如雨下,“儿啊……”
陈琴痛哭着扑了上去,抱着石碑撕心裂肺。
白希跪了下来,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拿出祭品摆好,心中默默对哥哥诉说着一切。
“二位,这里不能祭拜太久,限制在两刻钟之内。”一旁侍卫提醒。
他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也没什么感同身受了,不过语气还是很和善。
在美人面前,大多男人都会表露出一丝温文尔雅。
说完,他走远了些,让这对母女好好祭拜。
半个时辰后,忠烈园牌坊处来了一队人马,齐刷刷的锦衣侍卫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
监管认识,几乎是诚惶诚恐的迎了上去,“下官见过严大人。”
人还没出来,他就开始恭敬行礼。
马车帘子被侍卫挑开,严铭一身常服从里面出来,尽管他着装稍显朴素,但还是官威十足,气势迫人。
他父亲葬在此地,生前是辅国大将军,他每隔一个月都会来看一次,这个月因为花魁被杀一案耽误了几天。
下来后,他抬头扫了一眼门楼上的三个血红大字,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敬意,然后直接步入园中。
八个侍卫提着祭品和监管跟上去随侍,其他人留下。
白希和陈琴已祭拜完,正由侍卫领着出来,三人刚踏上庄严的主大道,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队人。
为首的男子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白希和陈琴看向簇拥他的侍卫和监管,然后断定此人官位不低。
正好身旁侍卫退开一边并提醒,“快回避。”
二人面面相觑,便走向一旁驻足,垂眸不看。
这头,一队人都看到了他们,虽然惊艳那其中一抹白色身影,但不敢过多关注,全都微垂着脑袋跟着严铭后面走。
所以没人发现,走路向来目不斜视的严铭,这会目光正斜视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
他暗暗打量,冷酷的黑眸中闪着一种审视的神色。
这头白希和陈琴听脚步声就知道人已接近,二人微微转身面对面,没心思偷看。
她们并不知道走来的人正是大司正严铭,更不知道这位严大人的目光,正盯着她们其中之一打量。
直到脚步声略过之后越来越远,她们才扭头随意看了一眼,然后随侍卫出了园子。
牌坊处,众多锦衣侍卫齐刷刷的打量着她们,眼中闪着惊艳,这白衣姑娘真美!
白希和陈琴并不怯场,更不会上前去打听,二人绕过拦在路中间的华丽马车,来到专门停放马车的场地。
马夫一见她们,微笑着立马做好准备,待二人上去后驾着马车驶离了此地。
在她们走后两刻钟,严铭和属下从甲一天字园出来。
路上,严铭问监管:“之前那对母女是来祭拜谁的?”
监管反应能力快,立马说道:“回大人,是来祭拜掌刑司门下的执行使陈乾的。”
陈乾?
闻言,严铭矫健的步伐略微一顿,看向监管时,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准备开口再问时,又忽然大步流星的走了。
奇怪的举动,弄的一旁的监管眨着眼,一头雾水。
身后八名侍卫跟着,心里都有些意外,原来她们是陈乾的母亲和妹妹啊!
陈乾临死前见严铭时,不仅刘兆在,严铭的几个贴身侍卫也在,所以对当时要恩典的陈乾印象都比较深刻。
可是,陈乾长得普通,但他妹妹怎么长的如此好看?
下午,白希和陈琴吃完饭来到大理寺附近的街道上逛。
她们觉得在这附近盘个医馆更方便行事,若是医馆够大的话,她们就把那处宅子卖了住在医馆里。
“希儿,你看那家医馆怎么样?”陈琴指着一处门头不小的大医馆问。
白希看去,然后医馆里的数多患者让她打消了念头。
“好是好,但估计人家不会盘,就算盘,价格也不会太低,所以这种不考虑。”
她们身上总共就一千多两银子,而那家大医馆少说也要两千两左右,盘不起。
陈琴挠了挠头,是哦!
白希说:“我们就找那种生意不好的中下等医馆。”
“好,走着。”
大理寺附近围绕着好多条繁华街道,四通八达,只要和大理寺之间不超过五条街道以上的医馆,她们都会看。
遇到生意不景气的,就进去问问,谈不妥就撤退,走累了就找间茶铺休息。
总之这一逛,天黑了。
一家小型医馆外面,白希和陈琴刚出来,显然没谈拢。
“娘,回家吧,明日再出来找,我看有几家在犹豫,没准明天再看到我们会松口。”
母女两心黑的很,繁华地段的医馆,分前堂和后院,按照市价,怎么也得值个千百两银子,她们硬是只给人家七百两,不过不要药材。
而那几家犹豫,是因为生意确实不景气,可医馆要是当住宅卖,除了同行,没人会愿意花高价买个医馆当住宅。
陈琴同意,“好,那我们先找家饭馆吃了饭再回去,免得做了。”
“嗯,就那家吧。”
正好对面就有家,两人手挽手走了过去。
掌刑司,清风苑。
这处单独的院子是严铭的居所,他身为大司正,因为公务繁忙,所以不住家里。
严府豪宅在皇宫附近,他母亲和三个哥哥住在那里。
书房中,严铭正在看新的验尸文书,桌上还摆着三张新的现场调查文书,不过都没有一丝有用的线索。
一圈看下来,他拿着文书拧眉,看来,还是要他亲自走访现场查探了。
“报,刘指挥使到。”
这时,屋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进来。”严铭放下文书靠在椅子上。
刘兆风尘仆仆的进来,脸上透着疑惑,“大人,您找下官有何事?”
他在外调查案子呢,忽然接到命令回来。
严铭问他,“昨日,你是怎么打发陈乾母亲的?”
啊?
这一问,刘兆张大了嘴巴懵逼,心中惊讶,大人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件事?
明明他昨日不闻不问啊?
“你是失忆了吗?”
严铭冷冷问,他最讨厌反应迟钝的人。
闻言,刘兆吓得嘴一咧赶紧解释,“哦,不是,下官就是有些惊讶。”
然后又赶紧回答,“下官按照功勋恩例,给了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并且为她购置了一处小宅子,花费八十两,房契和钥匙都给她了。”
严铭听完,默了默,然后神色不明的问他,“她们有说什么吗?”
“有,那位姑娘问过下官关于花魁被杀一案,说她母亲是仵作,有可能帮上忙,但被属下拒绝了。”
陈乾的母亲是仵作?
严铭听到这点,心中颇有些意外!
他对陈乾家的情况并不了解,身为大司正的他,掌刑司底层人员的资料他向来不问。
他默了默又问:“你拒绝她之后,她还说了什么吗?”
刘兆如实回答,“她问下官能否和她母亲见您一面,说是当面道谢,但下官……”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下官觉得她是想凭美貌勾引您,所以下官直接替您拒绝了。”
话音刚落,一本书就朝他迎面飞来,“傲嘶~”
刘兆疼的捂着额头,吓得直眨眼,“大…大人,下官是做错什么了吗?”
“你说呢?”
严铭面色冷酷,声音低沉而严厉。
“下官……”刘兆左思右想,还是没反应过来,干脆直接问:“还请大人明示?”
严铭眯起眸子,盯了他片刻,才斥责道:“你怎可仅凭个人臆测,就随意诋毁一位姑娘的名誉?更何况这位姑娘还是你手下忠诚勇士的亲属?”
刘兆一听,惊惧的瞳孔骤然一缩,是啊!
掌刑司的条令……
他立刻掀起官袍跪下请求宽恕:“是,下官知错,实在是下官见她容貌出众,不由得想岔了,我知您最忌讳女子无故接近,因此拒绝了她,求大人饶恕下官这次的过错,下官保证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说完,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闭着眼睛等待定夺。
掌刑司第一条令,为官者要品行端正,当慎言慎行,以诚信为本,以证据服众,忌乱嚼舌根,搬弄是非。
严铭注视着他,深邃莫测的眼神,带着冰冷销魂的寒意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半晌后,他问:“她们住在哪里?”
“青道街,沃巷。”
这地方虽说不上很偏,但严铭觉得很偏。
“罚三个月俸禄,滚。”
“是,多谢大人饶恕。”
刘兆爬起来,赶紧抱着脑袋跑了,仿如死里逃生。
整个掌刑司的人都知道严铭对人对事极其严格,性子阴晴不定,他一旦生气追责,最轻的惩罚便是五十军棍,疼的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书桌后,严铭靠在椅背上垂眸沉思,思白希。
脑海中全是她亭亭玉立的样子。
风拂轻摇似雪纱,清丽脱俗不染瑕。
要说这世间美人他真见过无数,但都差了点意思,灵动一点的品行轻浮,端庄一点的刻意在装,要么心思不善。
他都提不起兴趣,扫了一眼之后不会再看第二眼,而今日见到的这位姑娘……
想到这里,严铭搭在桌上的右手轻点桌面,微眯的双眸中闪着一丝笑意,而笑意中又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筹划!
白希和陈琴已回到家中。
母女二人洗漱后聊了会天就各自回房睡觉,明日接着找铺子,争取在十日内开业。
所以次日一早,两人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后脚就来了人,一看门上落了锁,决定等一会儿。
兴许是出门买菜去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这人纳闷着跑了。
司正殿这会正在议事,闲杂人等不可打扰,只有严铭的心腹侍卫才可以不报而进。
指挥使李文,这会正在向严铭汇报昨日调查的结果。
“大人,下官走访了梅花楼附近的居民,据说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嘴看向大门口,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见是侍卫统领,大家又收回目光。
李文接着说,“据……”
“等等。”
一个字刚出口,严铭就打断了他,侍卫已经走到他旁边附在他耳边说话。
“大人,陈夫人和陈姑娘不在家,门上落了锁,属下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
严铭一听,一道目光投向他,然后在思考,片刻后。
“去守着,等人回来直接请过来。”
“是。”
侍卫又转身走了。
二人说话声音小,下方坐着的官员都听不见,所以都好奇的眨着两眼看他。
刘兆也在其中,不过他也猜不到什么事,就目前,他还想不到那一点上,他们家大人的心思他揣摩不透。
严铭吐字,“继续说。”
“是。”
白希和陈琴这会正在凤霞街溜达,这里距离大理寺有三条街,昨日那犹豫的几家,其中最好的一家就在这里。
她们决定先来试试,若是还不行,那就再换。
母女二人眼看快要到达那间医馆,然后双双转移目光看向别处,表情显得轻松惬意。
医馆里的生意确实差,就一个买黄连的老伯等在柜台。
其实不仅这家,围在大理寺附近的其他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被世医堂抢了生意,也就是陈琴昨日看上的第一家那个大医馆。
京城有名的郎中都在世医堂坐诊,有钱没钱的病人都会往那里跑。
掌柜的打包好药材给老伯递了过去,不经意间,正好看到白希和陈琴在门外路过。
他赶紧绕出来看,又想了想扭头大喊,“东家,我看见昨日那对母女了。”
话音刚落,一对夫妻就从后堂跑出来了,“人呢?”
中年男子问,他是东家也是大夫。
“刚走过去。”
中年女子说:“快追上去给她们请进来。”
“好的,夫人。”
这对夫妻商量好了,卖了这个医馆回县城,多年的积蓄带回县里买间大宅子,再买几亩良田养老,岂不美哉?
白希和陈琴停在一家卖纸伞的铺子前假装挑选。
二人觉得应该给人家一个考虑的时间。
果然,陈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朝她们跑来的掌柜,她抿唇含笑,扯了扯白希的衣袖说:“人来了。”
“订过了。”白希面无表情的吐了三个字。
昨日是那个价,今日就不同了。
陈琴明白,母女俩假装看上了一把青伞,付钱走人。
“等等,陈夫人等等。”
掌柜的提着袍子追喊,加快脚步,一把拦在了白希和陈琴的面前。
“二…二位留步。”掌柜的气喘吁吁。
陈琴先假装疑惑,又假装问:“誒?你不是贾氏医馆的掌柜吗?”
“是,我是。”掌柜的点着头,“我东家有请二位。”
白希和陈琴一听,假装面面相觑,然后同意。
……
贾氏医馆后堂,四人面对面而坐,桌上摆着茶。
中年男子准备直说时又先问了一句,“不知二位可找到满意的铺面了?”
陈琴作为母亲,由她交谈最为妥当,“找到了,已经付过定金。”
啊?
闻言,夫妻二人愣在了当场。
这么快?
中年女子追问:“多少两银子买的?”
“七百两,付了一百两定金。”陈琴说道。
低于六百两,这间医馆肯定不会卖,她女儿考虑的明明白白的。
中年女子又问:“那是哪家啊?”
“这个……”陈琴假装犹豫,然后和白希面面相觑。
白希说:“行规,在交易未彻底达成前,我们不能透露是哪一家。”
在市场交易这一面,确实有这项规矩,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会保密,旨在维护交易的公平与秩序,防止有人恶意插手,影响交易的顺利进行。
夫妻二人是懂的,就是刚才急了点,这会两人也在面面相觑,眼里写着,怎么办?
桌子底下,白希偷偷扯了扯陈琴的裙子,意思是走人。
“那……”
“等等。”
陈琴告辞的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夫妻二人同时打住。
中年女子笑说:“陈夫人先别急着离开,我夫妻二人想与你谈一桩事。”
“什么事?”陈琴张着嘴巴疑惑问。
“哦,是这样的。”中年女子仔细说道:“我夫妻二人在这京城行医十载,很少回去看望年迈的双亲,近来,眼见医道之路愈发艰难,行医之业渐感力不从心,心中便萌生了退意,不愿再在此地继续蹉跎岁月,想回家照顾双亲。
于是经过商量,故而想卖了这家医馆,所以,不知二位能否拒了那家,选我们家?你放心,定金的事,就从我们的价钱里扣,原本七百两银子你们只需给六百两,如何?”
话说完后,夫妻二人期望的看着陈琴和白希,反正他们手里小有积蓄,咬咬牙,也不差这一百两。
但在京城生活,处处都要花钱,尤其储存的药材,进货来就退不掉。
行医之业不景气,购买的人就少,有的都要发霉了,若再继续赔本下去划不来,还不如回县里发展去,一两银子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在县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希和陈琴在对视考虑。
两人诓人家,哪能那么轻易答应,总得犹豫犹豫。
中年男子见她们好像不太想答应,他脑子一转说:“这样,我医馆中珍藏的药材,皆是上乘之选,我愿比进货价再低一成让与你们如何?
这样一来,你们既能得到所需,又能省下不少银两,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音一落,白希和陈琴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成…成交。”
两刻钟之后,母女俩又在街道上逛,铺子谈妥了,药材也看了,快过期的不要。
给了一百两定金,立了字据,三天后正式去交易,因为人家还要收拾搬迁啊。
陈琴问:“希儿,接下来我们干嘛?”
白希想了想,“娘,你敢不敢与我去城外的五里亭勘察一下命案现场?”
“这……”陈琴闻言,略一犹豫问:“那命案现场肯定有掌刑司的人看守,我们去了能接近吗?”
“先去了再说。”白希拉着她去租马车了。
殊不知,她们家门外一直有人在等,都等的在捉苍蝇。
掌刑司,司正殿。
严铭正在伏案书写,商议已经结束,各部官员又出去找线索了,严铭本想亲自去,但想见的人还未见,他走不了。
“报——”大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严铭一听,向来冷酷待人的他面色瞬间温和了下来,将笔放在笔架上,端正坐姿。
“宣。”
“宣——”
在他身旁,侍卫统领左一高喊,司正殿超大,不大喊外面听不见。
然而,当严铭看到只有侍卫一个人进来,他面色又瞬间一变,冷酷。
“启禀大人,属下去问了右四统领,陈夫人和陈姑娘还未回来。”
还未回来?
左一有些纳闷,然后朝他家的大人看去。
严铭就知如此,不然人就跟来了,沉吟片刻,手一挥。
“下去吧,每半个时辰去问一次。”
“是。”
侍卫退了出去。
严铭拿起笔,继续伏案专写,心情稍微有点不好。
但他也估计,可能是母女俩第一次来京城新鲜,出去好好逛逛吧,下午一定回家。
一转眼,半个时辰后,京城东城门之外,五里亭处。
白希和陈琴刚到,之所以用这么久,是很多马车不愿特意来这里,无奈加了价才来。
这里通往四处的道路并没有被封锁,但路中间那个出事的亭子有侍卫看守。
陈琴问:“怎么办?”
“先过去瞧瞧。”白希带头走了过去。
这边,八个侍卫看她们走来,本该严肃的表情,硬是被白希的容貌所改变,温雅。
其中一人,乃是这八人中的小头领,他走上前说:“姑娘,这里不允许靠近,赶紧离开吧?”
白希待陈琴走来身边后有礼说道:“官差大人,我母女二人初来京城,偶闻花魁被杀一案,三位女子死的凄惨。
所以,同为女子的我们为此感到愤慨,想早日找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正好,我娘在关州管辖之下的一个县城里做过仵作,也有勘察痕迹的本事,两者之间都算是小有名气。
故而,我们母女二人就想来看看这处命案现场,看能不能找些蛛丝马迹,早日帮助官府破案。”
话音一落,侍卫头领惊讶中又带有狐疑,他上下打量了陈琴一眼,仵作?
可是,仵作也不行呢。
他温和对白希说道:“抱歉姑娘,这件案子如今由我们掌刑司来查,但没有严大人的命令,我等无权让外人来插手这件案子,所以,以免破坏命案现场,还请你们离开,但你们放心,掌刑司一定会尽快将此案查清,还死者公道。”
白希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进去查看,但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官差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来之前也打听过掌刑司对这件案子的进展,很显然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在真相面前,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而为民者有义务协助朝廷办事,如果能有人助你们早日破案,为何不能通融一二?
虽然我们不敢说一定能帮你们找到线索,但试了总比你们在这漫无目的死守强,更何况,你们的上司还没来,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就走,不会破坏命案现场的。
若你不放心,你可以全程监视着我们,要是我们看出什么线索一定会告诉你,你可以向你们的上司请功,你们这一队人都会得到奖赏的。”
又是一番话落,侍卫头领听完后,这才犹豫了起来……
想了想,他回头问同样在听着其他人,“你们说呢?”
他觉得白希说的话有些道理,不能因为自己无能,就将有才之人的好意拒之门外,倘若真的能够通过她们的见识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呢?
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总比在这干耗着强。
再说了,就一个光秃秃的亭子,也没什么好破坏的。
另外七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对他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说:“老大,你让她们看快一点,刘指挥使估计在一刻钟之内就会到。”
“好。”
侍卫头领急忙对白希和陈琴说:“二位,请。”
“多谢。”两人赶紧跑进了亭子中,侍卫头领跟在她二人身后,其余人围着亭子看。
亭子里的地面是由一块块木板组合而成,已经被冲洗过了,白希也心知如此,如果不冲洗,能臭个方圆百里。
这里毕竟是通往各个地区的官道,人流量大,可不能影响周围的环境。
不过,死者是在晚上殒命的,浓郁的血液经过时间的发酵,在第二天被发现时,很难被冲的不留印记。
所以她脚下的木板上面仍旧残留着大片的暗色印记,她又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撑起亭子的四根柱子,和角落并没有明显的印记。
为防止看错,她凑过去仔细去查看,一圈转下来后确实没有喷溅状和滴状形的印记。
她又跑到亭子外,围绕着亭子转了一圈仔细查看后,又回到亭子中间那块最大的暗色印记前看着。
亭子外围和亭子内周围都没有血迹,说明死者生前没有被拖拽过,或是拖拽之前并没有受伤,所以这里很有可能真是第一案发现场。
而凶手在作案时并没有使死者的血迹喷溅,那就表示其虐的不在外表,凶手当时很冷静,死者身前没有一丝的反抗能力,可谓说手脚不能动。
她蹲下来,“娘,匕首给我。”
“好。”
陈琴摸出匕首给她,这是之前来的时候临时买的。
八人纳闷看着,咦?
不是说母亲才是仵作吗?
怎么是姑娘在寻找线索?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拿匕首作甚?
侍卫头领连忙阻止,“姑娘,你说好只是看的,不能破坏命案现场。”
白希抬头说:“地面已被冲洗干净,最有力的线索已经被毁,如果我再不仔细找,那这一趟我就白看了,你们也白放我进来了。”
“呃…这……”侍卫头领一想,又看了其他人一眼,得到一致同意后,“好吧,那你们尽快一些。”
白希点头,抽出匕首插进木板的缝隙里刮,陈琴又摸出一把匕首,也抽出插进另一块木板缝隙里刮。
八个侍卫围在一旁傻看。
片刻后,两人握着匕首小心翼翼的横挑了出来,锋利的刀刃上覆着一层暗红色碎屑。
两人同时闻了闻,随即眉宇一拧,一旁侍卫头领等不及询问,“这是什么?”
白希递给他闻,他还真就闻了一下,然后。
“呕~”一阵干呕,他捂着嘴巴跑出了亭子。
这碎屑不靠近闻,很难闻到其中的味道,可放在鼻间仔细闻,那股恶臭能熏的人三天吃不下去饭。
其他人可怕的咧着嘴,当白希问他们,“你们闻不?”
“呜……”七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有侍卫问:“姑娘,这碎屑是没冲干净的血迹吗?”
“这是少量的肠黏膜和干枯的排泄物。”
说人体组织他们也不懂。
白希说完后,七人张着嘴巴发愣,还是没听明白。
陈琴解释道:“就是大肠里的肉,其中包括粪便。”
“……”
我去,七人一脸恶心,还好没去闻它。
白希在思考,眼眸深邃!
真的是那个变态。
怀疑和证实是两码事,现在基本确定了,她心中还是很不可思议的。
但这点证据还是少了,要是能看看尸体就好了。
就在这时,一声严厉的质问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七个侍卫和正在呕吐的侍卫头领吓一跳,随即一颗心猛然沉入谷底。
完了!
白希和陈琴拿着匕首已经站了起来,寻声看去,是刘兆带着两个侍卫骑马过来了。
“怎么是你们?”刘兆看到她们很惊讶。
他下马之后,严厉扫视了一眼八个垂着脑袋的侍卫,然后很快走进亭子里。
目光从白希和陈琴的脸上落在她们手中的匕首上,皱了皱眉,又移开看向地面,然后再回到她们脸上。
“你们来这里作甚?”
语气并不严厉,因为是自己手下忠勇之士的亲属,又因为严铭昨晚问过她们。
白希说道:“刘大人,我们是来查线索的。”
闻言,刘兆眼皮一跳,颇感无奈,他叹气道:“本官都说了,掌刑司的案子任何人都不能介入,你怎么不听话?”
白希问他:“刘大人,你觉得是责备我们的好?还是听我说一说我的推测好?”
“说推测。”刘兆秒回。
既然看都看了,再责怪下去也无用,他们这几天找的焦头烂额也没发现线索,现在有现成的,不听是傻逼。
白希想了想,问道:“刘大人,三位死者是不是都被人掏出大肠而死?”
割胸这一点,她目前还不能问。
刘兆瞳孔一缩,“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希举起匕首,“这上面有少量的肠道黏膜和粪便,是我从木板缝隙里刮出来的,据说几个花魁死的凄惨,所以我就由此推论。”
刘兆听完,惊讶不已的看着她打量,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陈琴,他略一思索问:“你母女二人都是仵作?”
“不是。”陈琴抢在白希说话前说道:“我是仵作,我女儿虽然学了这方面,但没有应职,不过她脑子好,懂的比我多,所以平常辅助我。”
“哦!”
刘兆点了点头,目光在她二人面上来回瞟,有点审视的意味。
陈琴不怕,就盯着他给他打量。
而白希除了对陈琴,对其他人都淡漠的很,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她前世是法医,心理素质方面超强,刘兆根本看不出什么。
所以他问白希:“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此女有点本事,若能助他找到线索,他可以向严大人举荐她们在掌刑司任职。
白希把匕首给了陈琴,其实不看尸体就推论,是她身为法医的禁忌,但眼下不说就不能接触这桩案子。
她只能破例说道:“在此之前,我勘察了一下现场,发现,除了我们脚下的这块鲜血留下来的印记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这就说明,死者身前或是死后都没遭受过凶手的摔打或拖拽……”
说到这里,她注视着刘兆的眼睛观察。
因为若是遭受过,尸体外表是有痕迹的,仵作一定查的出,她有没有说对,能从刘兆眼中看出,所以那瞬间的闪光让她心中了然。
果然被她说对。
她继续道:“三位花魁应该是躺着或是坐在固定的区域被虐死的,这也就说明,她们当时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而凶手在作案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使其血液喷溅,说明他手法娴熟,冷静,虐的不是死者的外表,而是在体内。
若我猜的没错,你们发现这里的时候,除了死者和一滩完整的血迹,还有一堆摆放整齐的粪便吧?而且凶手给大肠清理过又给死者塞回去了。”
刘兆心头一振,听到这里的他,已经震惊的无法想象!
我滴个娘嘞!
她居然可以通过这么少的发现,就能推论出这么多需要目睹和验尸才能掌握的证据。
围观的十个侍卫也被白希震惊到了,我去!
这姑娘太厉害了,推论的是一丝不差。
刘兆激动了,他赶紧问白希,“那你能推测凶手是什么人吗?”
白希点了头,“我可以推论一下,但在此之前,你要把三位花魁的验尸结果仔细说给我听,我才能更准确的帮你锁定凶手的范围。”
“好好好,那我们去那边草地上坐着聊。”
“嗯。”
三人走出亭子,十个侍卫也屁颠的围了上去。
现在已是末时,京城掌刑司这边。
司正殿中,严铭依旧端坐于高座之上,手中握着一本书籍在看。
然而下一刻,“啪”的一声,书籍被重重掷在桌面上。
严铭黑着脸,随后眼帘一掀,烦躁而不满的目光定在了敞开的大门处。
自清晨至午后,他等了数个时辰,一件正事没干,就担心出去后会错过人。
然而,这都未时了,人还未回去。
他不明白这京城有什么好看的,竟能令她们流连忘返如此之久?
尤其那位当娘的,她作为母亲,竟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在外逗留许久,迟迟不归。
成何体统?
严铭深吸了一口气,往椅背靠去。
罢了!
等到傍晚,她们应该会回去的。
五里亭处的草地上,刘兆已经把三个死者的验尸结果都告诉了白希。
而令白希意外的是,三个死者并没遭受割胸,死因就是活生生被拽出大肠而死。
也没遭受猥亵,大肠确实被清理过塞回肚子里,且三个死者都是坐地而死。
所以,白希还是认为凶手就是那个变态,只是改变了杀人的方式。
但她不能确定他是身穿还是魂穿,于是,她就以凶手的作案手法,给刘兆大致分析了一下凶手的特征。
这会儿,刘兆正在总结问她:“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个独居的男子,他痛恨烟花之地的女子,他身高在六尺五寸左右,会武功,外表看起来很孤僻,看人时,一双眼睛透着阴冷的沉定,出门时喜欢隐藏自己的脸?”
“嗯。”白希点头,但她又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凶手会伪装,所以我建议你派几位同样会伪装的高手暗中潜伏进剩下的七个花楼,最好是女子,具体暗中观察那些干活的男子,和身材偏高的女子。
凶手若是还想作案,那他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七个花魁中的一人,为了能更好的作案,他也许会提前伪装,潜伏进花楼里等待时机。”
刘兆听完,心里惊讶她想的居然和严大人安排的一样。
他笑说:“你说的这种方案,严大人已经提前交代我们部署过了,不过,掌刑司没有女子,潜伏进去的都是身材不高,长相秀气,且武功不错的执行使,由他们伪装成花娘子混在其中。”
“哦!”白希应声,但并无惊讶,能在大晟朝只手遮天的人岂会没点脑子。
她略一思索问:“那些花楼还在营生吗?”
刘兆摇头,“没有,自从第三起案子发生后,所有花楼都暂停营生了。”
“严大人下的令?”
“不是,是大理寺卿,不过严大人没撤除他的施令。”
白希点了点头,“那你能让严大人下令,让那些花楼开始营生吗?”
“你是想引蛇出洞?”刘兆猜到她的意思。
“嗯,你们不是提前做了部署吗?”
白希是这个意思,然后她接着说:“但你们至今还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就说明凶手有可能不在花楼里,那他在下手前肯定会选好时机,显然目前并不是好机会。
花楼停业,所有花娘子都不能接客,凶手第一会猜到里面有布控,第二他也没机会进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岂会铤而走险,他肯定会等花楼开业后,人流量大的时候潜伏进去,做某位花娘子的留宿恩客,等待时机。”
刘兆听完,“嗯!”他点着头,觉得很有可能,“但若是营生,那些花魁的生命危险也会增高,万一出了纰漏,岂不是又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白希挑眉,“那这就要看你们掌刑司的能力了,如何能做到万无一失,你们可要制定一套详细的计划,但不能因为怕,而局限破案的范围。”
话音一落,刘兆和一直在旁听的十个侍卫仰头望天,这个他们当然有能力了。
掌刑司还从没怕过谁。
陈琴也听到现在,她想了个主意说:“能不能把花魁换成是掌刑司的人?乔装打扮一下试试?”
刘兆摇摇头,“京城所有人都认识那些花魁,凶手又岂会不认识?”
“不,还有三个,凶手一定不认识。”白希忽然说道。
“哪三个?”在场的人一起问她。
“梅、桃、梨。”白希说了三个字。
然后,大家眼睛一亮,刘兆连忙追问:“你是说,让那三家被害的再重新选花魁?”
白希点了头,不过她默了默问:“死的那三个花魁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比喻才艺,会唱曲,且唱的非常好?”
“誒?你怎么知道?”刘兆和十个侍卫一同惊讶问她。
“我猜的。”白希扯了一根草在手里转,垂着眼眸闪了闪,继续说:“这种有心理疾病的凶手作案,不会没有特定的目标。”
“所以,我们只要选三个唱曲更好的女子做花魁,凶手就很有可能先放弃那七家,再重新回来作案?”刘兆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问。
白希不置可否,不过难得微微一笑,然后起身,“不知刘大人能否带我们去另外两个命案现场看看?”
“行,走。”
事到如今,刘兆哪还有不同意的,除了不能私自带她去掌刑司看尸体,其他地方他就算挨了五十板子也要带她去。
另外两个现场一个在京城西面的城隍庙,一个在京城南面的望夫湖边。
所以这一看,到了傍晚。
掌刑司这边,司正殿中来了一位客人,是一名女子,年十七,长得漂亮又端庄,又有贵族气质,正在和高位上的严铭说话。
“表哥,姨母这几日又出现了胃气不和的症状,你看有没有空,回去看看姨母?”
她叫孙慧芳,是严铭小姨母的家的长女,现如今一直住在严府,陪伴在老太君身边有两年了。
整个严府都清楚,等严铭的隐疾治好,老太君就会做主让严铭纳她为贵妾。
因为严铭的正妻之位,已经被皇家霸占了。
然而,她话说完良久,也没等到回应,高位上,严铭虽没处理公务,但却在出神。
而且目光也不在孙慧芳的面上,因此她疑惑,表哥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呢?
又等片刻,仍未回应,她只好开口,“表哥?”
声音稍微有点大,叫的严铭微微一晃神,“嗯?”
目光投向她时,平常冷酷的面容稍微温和了些。
孙慧芳喜欢他,每次被他正面注视,她都会脸红心跳。
她带有一丝娇羞问:“表哥,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什么话?”严铭刚刚真的在走神,没听见,他也看不出孙慧芳的意思。
在他的古板世界里,女子在面对男子时,无论是亲人还是外人,都是这般含羞带怯。
当然,除了一人之外。
孙慧芳无奈摇头,娇嗔着回他:“我说,姨母的胃气不和症又犯啦,你有空回去看看吗?”
严铭一听,怔了怔,然后点了头,“好,我明日会抽空回去一趟。”
最近一个月很忙,他都没回去过,因此孙慧芳听了,心里高兴不已。
既然表哥明日回去,她就不便多留了,“嗯,那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是个懂礼数的女子,也聪颖,知道严铭不喜欢有一丝轻浮的女子,而且掌刑司也不适合女子久留。
她起身后又说:“你也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倒了。”
严铭坐那不动,不过叮嘱了一句,“好,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京城最近不太平,你最好少出府。”
孙慧芳娇羞点头,“知道了,表哥。”
说完后,她转身离去。
严铭收回目光,盯在桌面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然后挑选要处理的事务。
就是挑着挑着,他又眉宇一拧,实在无心干正事。
双手一撑桌沿,一双不再淡定的黑眸中,闪动的全是想不通的烦躁。
他抬头,目光所至,皆是敞开的大门处。
那处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这都黄昏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人怎么还未回家?
那做母亲的,怎可如此疏忽女儿的名节,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竟然被她带着在外游荡一整天都不归家,成何体统!
躁着躁着……
严铭眯眸一想,吩咐身边侍卫,“你去,派人去街上找到陈乾的亲属,然后带到掌刑司来见本官。”
看来,那位当娘的是太清闲了,既然是陈乾的母亲,那本官就为她安排一桩事做吧。
然而,左一听令后并未离去,他略一犹豫,冒着触怒严铭的危险问,“大人,您是看上了陈乾的妹妹吗?”
他和另外九个侍卫统领是严铭的心腹,平时就跟透明人一样伺候在严铭左右,但一旦关乎到严铭的安全和利益,他们不会坐视不管不问。
到底跟随多年,今日他家大人一整天的表现,已经让他看出了一些名堂。
严铭听他所问,黑眸中的急躁悄然一收,闪了闪,一抹深诲的神色划过眼底。
他知道左一问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没打算回答。
“去执行命令。”
他再次下令,然后随手拿起一本书籍打开看。
左一没走,而是跪下垂着脑袋继续冒险问:“大人,若您想纳陈乾的妹妹为妾,那您的隐疾一定穿帮,您…是打算娶宝玉郡主了吗?”
严铭听完,薄唇一抿,直接合书掷于桌上。
他转过身子看向跪地的左一质问:“本官何时有说过要纳她为妾?”
嗯?
左一错愕抬头,看着他家大人那张严肃的脸,他缩了缩脑袋,不…不是吗?
难道是他想错了?
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领命道:“是,是属下僭越了,属下这就去找人。”
严铭不会罚他,这十个心腹向来循规蹈矩,他们开口僭越必是事出有因,皆为他。
“去吧。”
“是。”
左一匆忙离去。
一转眼,天黑了。
京城南城门处,白希和陈琴以及刘兆刚刚踏入,由于接下来不顺路,双方做道别。
“白姑娘,我这就回去向严大人汇报,若是严大人愿意见你们,我会派人去通知。”
“好。”
说完,双方各自离去。
之前去的两个现场,白希还真发现了一些线索,城隍庙中的香台脚下,被刻了一个很小的“一”字,若不把香台抬起来看,根本发现不了。
刘兆当时看到后都热血沸腾,不管这是何意,总归是一个线索,然后是望夫湖。
湖边种了一排柳树,绕了大家不少时间,根据凶手刻字的行为,他们以为会刻树上。
并不是,凶手刻在了一块小石头底下,是个“二”字。
于是几人又返回五里亭去找,果不其然,第三个字被刻在亭子顶上,众多瓦片中的一块瓦片底下,是个“三”字。
于是几人猜测,凶手在记录杀人的数量,那下一个地点很可能就是北城门外。
白希突发奇想,觉得凶手像是从相识、相约到结束的这样一个方式选地点杀人。
那么为了引蛇出洞,她和刘兆商量了一个计划,再由刘兆将这计划告诉严铭,看他如何定夺。
马车不久后就将白希和陈琴送到了家,由于过了戌时一刻,右一已经返回掌刑司,并没等到她们回来。
忙了一天,母女俩精疲力尽,各自打了洗澡水在房中沐沐去了,准备洗好睡觉。
刘兆也到了掌刑司,这会儿正在跟严铭说着白希和陈琴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严铭听的比平时商议要事还要认真,嘴角勾着笑意,黑眸里亮晶晶的,直到刘兆全部说完后,他等不及明天。
“走,去她们家。”
“誒…大人……”刘兆拦在了他面前,“您看这都过了戌时二刻了,她们家又没有个男子,我们去不妥吧?”
“有何不妥?本官是去讨论案情的,又不是……”严铭话说一半,一把挥开他就走。
右一和左一跟了上去。
刘兆稳住身体,然后提着袍子也追上去,“那大人,您等等我啊?”
白希穿着寝衣躺在床上看书,她有这习惯,再困也要翻几页再睡,陈琴还没,正在院子里做些简单的防贼陷阱。
如果凶手是那个变态,当他发现她女儿,那后果可想而知,做些陷阱,一旦被他不小心触碰到,她就大叫保命。
就在她拉线拉到她的屋子门口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啪啪啪……】
闻声,正在看书的白希和陈琴同时抬头,谁呀?
白希默了默,下床披上外衣穿好出来,而陈琴已经走到院舍门前,“谁?”
“是我,刘兆。”
一听熟悉的声音,陈琴赶紧打开了门,然而这一看,她傻眼了,眼睛眨啊眨!
刘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有三名男子,而其中一位丰神俊朗又威严赫赫的男子她似乎见过。
“陈夫人,这位就是掌刑司的大司正,严大人。”刘兆让开一边给她介绍。
陈琴一听,眸色惊讶,赶紧走出来给严铭行礼。
“民妇……”
“免礼。”
她话未说完,严铭就温和免了她的礼数。
暗暗打量了她一眼,他解释道:“刘兆已经将你们下午所做的一切都跟本官说了,所以为了案情,本官特来此再与你们细谈一番,不知可否?”
陈琴听完点头,“当然可以,严大人请进。”
严铭准备进去,又想了想吩咐右一和左一,“你们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大人。”两人像门神一样一边一个站定。
陈琴再次邀请,“请,严大人,刘大人。”
“好。”刘兆回应,跟着严铭身后走了进去。
这宅子虽然是刘兆命人买下的,但他并未进来过,今日是头一次进来,所以到处看。
严铭也在看,不过一眼后就被某处吸引去了目光。
月光下,白希一身青色长裙站在左厢房门边,她长发披肩夹在耳后,高挑的身姿妙曼中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冷漠而淡定的桃花眼,尤为迷人,严铭始终不曾从她的面上移开目光。
随着步伐的靠近,与她齐平后,他正面对着她,两人对望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位女孩初次见他,却对他没有产生一丝的心动。
可以说是淡泊如水。
陈琴已经走了过来,“希儿,这位是严大人,来和我们讨论案情的。”
白希闻言,这才走下台阶而来,步伐不疾不徐,神态不卑不亢,看的严铭那眼底的波澜越发的深邃。
其实,白希刚才看到严铭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因为在忠烈园见过他。
走近后,按照古代礼数她是要行礼的,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严铭就免了,“白姑娘不必多礼。”
他已经从刘兆那里得知白希的名字,还知道陈琴的亲生女儿已死,这位是养女,是远房亲戚家投奔来的,据说家中人都死绝了。
当然,这是陈琴对刘兆瞎编乱造的。
白希微微点头,算是谢了他的免礼,眼下不能站着,她示意,“严大人请那边坐。”
女子的屋子,男子是不能进去的,只能坐院里。
正好,一方石桌,四个位子,月亮还挺亮的。
严铭也不嫌弃,等刘兆为他擦干净石凳后,他走过去端正坐下。
“你们先坐,我去泡一壶茶来。”陈琴说完就去了自己的屋里。
刘兆已经在严铭的右边坐了下来,而白希还没动,严铭以为她是在等他开口,便微笑示意她,“白姑娘,请坐。”
白希其实是想等她娘来了再坐,现在严大人开口了,她只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坐姿同样端正,气质如兰雅致。
严铭看着,尤为满意,但他掩去了眼底的波澜,主动提道:“前日,你和你母亲来掌刑司,本官正在商议案情,所以才没有见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刘兆一听,嘴角抽了抽!
大人,您撒谎,您明明就是不想见。
白希是遇礼则礼,“大人言重了,我们并不介意。”
因为职业习惯,在正面交谈时,她会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且非常自然。
严铭也在看着她,也越看越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四周问:“这宅子住着可还习惯?”
白希回道:“挺好的。”
旁听的刘兆咧嘴一笑,他安排的还有错吗?
严铭再问她,“那你们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白希直接回:“我娘准备去大理寺应职仵作,我已经买了一家铺子,准备开医馆。”
大人问话,尤其是正一品大官问话,她必须回,还不能撒谎,在古代,这是规矩。
“哦?”闻言,严铭心头惊讶,“你还会医术?”
刘兆也惊讶,今日交谈了一下午,他还真没听她提到过这一点,现在看来,这白姑娘还真是有才!
白希点了头,“嗯。”
严铭追问:“那不知,你买的铺子在何处?”
“凤霞街,贾氏医馆。”
别人不能说,严大人不用隐瞒,他不会做手脚。
“哦!”严铭点着头,思索片刻后,他承诺说:“那等你开业的时候,本官派人去给你捧场。”
“多谢大人。”白希没有拒绝,有掌刑司撑腰,今后就没人敢找她医馆麻烦。
这里不比现代,能拥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比什么都重要。
刘兆也为白希高兴,一下午的接触,他很欣赏白希,既把她当成贤侄也看做朋友。
所以,就算严铭不管这对母女,他今后也会照料。
“茶来了。”陈琴端着一壶茶和四个杯子过来。
放下后,她面上略带歉意道:“只是粗茶,希望严大人不要嫌弃。”
严铭笑说:“无碍。”
这时候,就是给他倒白开水,他也无碍。
白希拿起茶壶,倒了四杯茶,先给严铭递过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严铭竟然伸手去接茶,指尖还碰了她指尖一下,由于夜色,陈琴和刘兆并未发现,只觉得严铭是因为案情过于客气。
所以白希也没在意,想法和他们一样,接茶的时候碰到手指很正常。
她又拿起第二杯给刘兆递了过去,全然不知道握着茶杯的严铭,嘴角勾了一下。
白希已分好茶,陈琴也坐了下来,接下来,四人正式讨论布控捉拿凶手一事。
白希直接问严铭,“严大人,关于我们和刘大人所商量的计划你觉得如何?”
既然他亲自赶来,肯定会有所变动吧?
严铭没有变动,他就是以这个好理由来见她而已,但说还是要说的,“你们商量的计划挺好,就是有一点,不能只布控那三家,因为凶手很可能会反其道而行。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掳走,作案又不留下明显的证据,说明此人很有智慧,绝不会是个平庸之辈,我们能想到的,他并非想不到。”
三人听完后,都认同他的观点,白希想了想,“那就十家一起布控,只是,你能找到三位能歌善舞、又武艺高强的花魁吗?”
这个严铭另有看法,“没有武艺也可以,只要布控的够严密,凶手有来无回,至于三个花魁,本官会去宫中挑选舞姬来假扮。”
“嗯!”
白希点了点头,“那城北的秋叶林、分道庄以及回眸山这三个地方,要布控的更严密一些,凶手如果得逞,肯定会去选好的地点作案,那里是挽回生命的最后一丝机会。
还有,按照计划,五日后是花楼开业的当天,保护场地的表面现象要做的更为逼真一些,若放松一丝,都会让凶手闻风而逃,只有越严谨,他才会觉得越安全,彼时,你可以让你的下属扮成恩客去玩。”
“嗯!”
严铭答应,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眉眼间透着思索。
不消片刻,他端着茶盏对白希说:“你不是想看那三具尸体吗?本官允许你去看,也期待你查到新的线索。”
白希一听,愣了一瞬后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突来的欣喜光芒,亮晶晶的。
她确实很想去检验那三具尸体,因为语言描述出来的和亲眼所料还是有出处的。
她红唇勾起浅笑,向严铭道谢,“好,谢谢严大人。”
说完后,她和陈琴面面相觑,两人都很高兴,刘兆在看着她们,也很高兴。
所以,无人注意到严铭的眼神,他在盯着白希,嘴角噙笑,幽深的眼底闪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诡谲之意!
但很快被他掩藏。
他放下茶杯低声说:“你替本官办案,应该本官来谢你才是,若此案告破,本官必当重赏你。”
白希朝他看来,然后浅笑摇头,“重赏不用,我家世代行职仵作,查明真相还死者公道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她因职业习惯,改了点表述婉拒了严铭的好意。
陈琴附和道:“对,我们不需要重赏,协助官府破案是身为仵作应尽的责任。”
嗯!
刘兆笑着点头,欣慰的看着母女二人,真的不错。
严铭也点着头,目光从陈琴的面上再次转移看白希。
他嘴角的笑容没有收,眸子里闪着欣赏,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指节。
白希因好心情,正与他对视,并且浅笑也没有收,只是她的笑容过于礼貌,看的严铭那摩挲指节的拇指力道再一点一点的加深。
今日再见,她清丽、高雅又从容,五官美而不艳,娇而不俗,骨子里透着一股清流的傲气,言谈举止间尽显一种男子才有的成熟和稳重。
甚好!
严铭轻眨睫羽,微笑垂额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玉佩给白希递了过去,“这块玉佩也算是本官的贴身之物,你拿着它可以自由出入掌刑司,就不会再有侍卫拦你。”
白希听完,目光从他的面上落在他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硬是愣着没动。
陈琴和刘兆也傻眼了!
尤其刘兆,咱掌刑司不是有出入的令牌吗?
赠玉佩作甚?
白希和陈琴对视着,而陈琴对她摇摇头,意思是这玉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虽不像传家之物,但赠玉佩是男女之间的一种定情之举,你不能拿。
白希明白,所以她才发愣犹豫,这会不再纠结,她看向严铭说:“严大人,这玉佩太过贵重,我不能拿,若是我去掌刑司,会拜托侍卫找刘大人带我们进去的。”
严铭轻笑摇头,他就知道她不会要,但他拿出来的东西又岂会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笑着解释:“白姑娘不要多想,一块玉佩而已,本官多的数不清,这块玉佩的权利要比令牌大,它可以让你在掌刑司畅通无阻,当然,除了司正殿和本官的居所之外。”
意思是没有它,你即便进去也不能随意乱闯,尤其像文案室和验尸房这类的场地。
白希和陈琴明白了,两人又面面相觑,老娘点了头,意思是这样的话,那可以拿。
正好刘兆说了一句,“白姑娘,你就拿着吧,我有时候不见得会在掌刑司。”
他说的是实话,最近他忙的很。
白希这一听,便不再犹豫的接了过来,看了看,她对严铭道谢,“谢谢严大人。”
严铭微微一笑,“不用客气。”
今晚他说话,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温柔,而且目光大多数都在白希面上。
刘兆跟随他多年,这种突然的转变他是能察觉到的,因此他在猜,大人到底是因为案子进展的原因,还是……
看上了白姑娘?
可大人不是……
若有所思的刘兆,不动声色的看向白希,想了想,忽然一笑说:“那我们再商议一下布控的具体细节吧?”
“好。”
说起案子,白希和陈琴浑身是劲儿,全无睡意。
严铭也兴致颇高,他可没打算早早离开,也唯有继续说案子,他才能多留一会儿。
月光下,四人又仔细商讨了起来。
期间,陈琴还重泡了好几次茶水。
直到半个时辰后,严铭才自觉不能再继续待下去,该离开了。
他起身说道:“那案情就先谈到这里,时间不早了,本官先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对白希提到:“明日上午本官不在掌刑司,你可以下午过来,让本官看看你验尸的本领。”
白希点头,“好。”
“嗯,那本官走了。”
“严大人慢走。”
刘兆也说道:“那你们早点歇息,我们就先走了。”
“嗯,刘大人慢走。”
白希职业性浅笑,目送着严铭和刘兆转身离去,陈琴跟了上去,送他们,顺便关门。
直到人走出院子,白希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玉佩,她估计了一下。
上等和田玉,工艺精美细致,怎么也得值个千两白银。
所以,等这件案子结束还要还给他。
陈琴走过来,“希儿,这位严大人也没传说中的那么严肃可怕哈?”
白希点头,“可能因为我们是女子,他才温和些。”
“嗯!”
陈琴猜想也是如此,她一看玉佩,“给娘瞧瞧。”
白希递给了她。
“和田玉。”陈琴对玉石也略懂,她一估摸,“这要是拿去典当,能当多少?”
“最低一千两白银。”
“哇!”
陈琴吃惊,立马塞回到她的手上交代,“那你可得保管好了,不然弄丢了,咱娘俩可赔不起。”
“放心,不会。”白希很有自信,因为丢了她就跑路。
“那好,不早了,咱回屋睡吧。”
“嗯,晚安,娘。”
“晚安。”
陈琴这一个多月跟白希学了不少新鲜词。
娘俩各自回屋睡觉。
严铭和刘兆并没走远,从陈琴关上门后,刘兆就请了严铭借一步说话,于是两人上了马车,来到一处暗巷中,左一和右一一人守一头戒备。
车厢里没点灯,因此黑漆漆的,刘兆问:“大人,您的隐疾是假的吧?”
他是个直性子,终究忍不住想知道秘密,从察觉到严铭的心思,他就猜到此事有诈。
而他问完后,车厢内却是一片沉默,还逐渐弥漫出渗人的寒凉,冷的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黑暗中,严铭的双眸阴冷盯在他的面上,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狮子,随时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你想说什么?”
他沉声问,语气极冷,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刘兆就知如此,他性子直不代表傻,“哎呀大人,您就别吓唬下官了,下官既然敢问您,就自然不会出卖您,否则下官将这发现藏在心里,偷偷去告密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他坚定而好奇的继续道:“大人,下官是您的人,这一生只效忠您,您就放心吧,下官只是想知道,您是不是看上了白姑娘?”
闻言,黑暗中的严铭这才收了气场,他对刘兆此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不然刚才就直接杀人灭口了,不会给他开口表忠心的机会。
沉吟片刻,他反问:“是又如何?”
刘兆咧嘴一笑,但很快又收了,“大人,在这之前,下官一直以为,您是因为隐疾才没有娶妻生子,而如今得到证实,下官也就猜到了您为何诓骗大家的原因。”
严铭听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他说。
刘兆压低声音问:“您是不想娶宝玉郡主吧?”
薛宝玉,乃怡亲王的掌上明珠,年二十,为人娇蛮、任性,只对严铭低眉顺眼,也是在等严铭等了这么大岁数。
而怡亲王,乃小皇帝赵宗的皇叔,此人心机深沉,手握大权,其实力是唯一能与严铭比肩的人,也是唯一能拿的住严铭的人,没办法,有命脉握在人家手上。
黑暗中,严铭的眸子闪了闪,不置可否。
刘兆继续道:“您不想娶宝玉郡主,但您又不能正面得罪怡亲王,因为您要顾虑那一万严家军,他们如今还扣在怡亲王手里,所以,若您现在暴露,是准备先娶宝玉郡主,再纳白姑娘为妾了吗?”
严家原是将门世家,严铭的父亲严浩天,在严铭十八岁当上太子少师那年战死沙场。
据说当时是没等来增援的军队,苦战数日,被敌人四面夹击而死,带去的五万严家军死的只剩一万。
但那场战却是打赢了,当时班师回朝的,就是去增援的怡亲王薛鉴,他自称路上天降大雨,洪水堵路才耽搁了增援的时辰。
先皇曾调查过,其结果确实如此,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不了了之,追封了严浩天为辅国公,世代延袭。
而后来,赵鉴不知用了何办法,让先皇同意了将严家那剩下的一万严家军给了他,还不再委任严家男子为大将军。
所以从五年前开始,承载着荣耀与使命的将门世家,逐渐被变相的换成了公爵世家。
此刻,黑漆漆的马车里静寂无声,严铭垂着眼帘,对于刘兆的询问还是不置可否。
半晌后,刘兆见此,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想了想,“大人,恕下官直言,白姑娘的家世虽然低微,但她颇有傲气,性子清冷淡漠,下官觉得,她不会愿意委身做您的妾室,那您暴露自己也是白费功夫啊?”
说完后,他心里想,彼时您总不能来硬抢吧?
那可是有违大晟律例,您身为正一品大司正,行为举止都是公正无私的典范,可不能知法犯法。
然而,一直在沉默的严铭忽然反问了他一句,“本官何时说过要纳她做妾?”
声音低低的,跟傍晚问左一的一样,轻易不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兆纳闷了,“那您喜欢她,又不纳她做……”
说到这里,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您不会是想娶她为妻吧?那怎么行?那您岂不是把怡亲王得罪的死死的?”
这一问,严铭又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刘兆急眼了,“哎呀您就说说嘛大人?您不说,下官今后怎么帮您呢?”
闻言,沉默的严铭一道目光投向他,然后想了想,这才正面回应,“暂时不娶她。”
“暂时?”
刘兆愣着一想,然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嗯!那大人您放心,这件事下官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只是,这件事十大统领还不知道吧?下官觉得您也不能隐瞒,必须要告诉他们,这样他们才会在某些时刻帮您遮掩。”
严铭点了头,他也正有此意,既然都告诉刘兆了,自然不会再瞒自己的心腹,所以回去后就召集十人说出此事。
他虽暂时娶不了,但不妨碍他先将人弄到手,变成自己的女人藏着。
而藏人,他瞒不住身边的人,也需要他们配合。
严铭略一考虑,对刘兆说道:“你先不要让白希知道本官的心思。”
“嗯,这个下官知道。”
“那你回去吧。”
回去?刘兆摇摇头,“大人,您捎下官一程呗,下官家离这十几里路呢!”
严铭想想也是,那就捎他一程。
两刻钟后,严铭回到掌刑司,命左一去叫了正在休职和身在其它部门里的几个心腹。
书房中,他等了一会,人就全部到齐了,左边五人,右边五人,全齐刷刷的看着他。
大人深夜叫他们来有何事呢?
严铭默了默,就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十人,并且交代了他们今后该如何保密、配合。
半刻钟后,十人惊讶的看着严铭,全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宣布弄的错愕不已!
尤其左一,他眨着眼睛看着严铭心想,大人傍晚的时候不是还说…誒?
他忽然意识到了,是哦!
大人当时的意思只表示不会纳她为妾,并没说不娶她为妻呢?
可是,这事为何不能等一等呢?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然后右一问:“大人,那您为何不等扳倒怡亲王,查清当年老将军之死一事,救出严家军再向白姑娘提亲?”
严铭一听,拧眉道:“那样岂……”
刚说了三个字,他又顿住了,欲语还休。
默了默,他抿紧了唇,垂下眼眸,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于是右二说道:“那样黄花菜都凉了,我们的大事没有个几年是成不了,而这几年中白姑娘又岂会不嫁他人?所以大人只能先得到白姑娘,断了她的姻缘之路。”
话音一落,“嗯!”
九人同时点了点头,“有道理。”
左二说:“也好,大人今年都二十有四了,也是该藏个夫人陪伴左右了。”
左三说:“嗯,不错,我等帮大人瞒好了就是。”
“嗯!”
其他人跟着点头,都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书桌后,严铭在微笑,拧起的眉宇也舒展开了,还是他的心腹最深得他心。
他眼里闪着计划,朝十人招手,“过来,本官有要事吩咐你们。”
十人赶紧凑了过去,伸着脑袋听他讲。
“你们这样……”
严铭压低声音,仔细吩咐着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过了一会儿,十人鬼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大人,属下一定替您办好。”
“嗯!”
眼下事已说完,时辰也不早了,严铭吩咐,“好了,左右两一留下伺候,其他人都回去歇息吧。”
“是。”十人同时转身走了出去,左右两一要去打水伺候他们家大人沐浴。
严铭看着他们,眯起眸子默了默,又微微一笑!
起身去了寝房。
次日,白希一早起床,却换上了男装,还将面容稍作改变了一下,打开房门,正在摆饭的陈琴被她吓一跳。
“哎哟喂,希儿,你这是作甚啊?”
浓眉大眼的,看起来还真像个男子,她还以为……
白希走过来说:“娘,等吃完早饭,我们去找家铁匠铺定制几样解刨用的器具,您用的那些器具并不全面。”
不全面?
陈琴想了想,“哦,那好吧。”
母女两俩吃完早饭,又一起野出门逛去了,目标,京城最好的铁匠铺,先去租一辆马车代步,不然能把人走死。
三刻钟后,工匠街。
“罗氏工坊。”
白希看着门楼,听闻这家铁匠铺手艺很不错,递给陈琴一个眼神,“进去看看。”
“走。”
两人步入铺内,一股混合着铁锈与炭火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还有一位热情迎上来的伙计。
“两位客官好,请问,你们是要定制些什么,还是看看现成的货色?”
白希和陈琴环顾四周,两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器,从锋利的镰刀、锄头,到沉重的铁锅、铁铲,从中可以看出其手艺确实很不错。
白希说:“我们想找师傅打些专用的器具。”
“哦,客官随小的来。”
“嗯。”
两人点头,随伙计朝后堂走去,这家铁匠铺打造器具的场地在后院,不像一般小铺子就摆在门口。
一踏入院子,白希和陈琴不由得两眼一亮,场面挺大。
在院子中央,一座巨大的铁砧静静地矗立着,表面坑坑洼洼,旁边,一座风箱正呼呼作响,带动着炉火熊熊燃烧。
伴随着“当、当、当”的声响,四位铁匠师傅的身影显得格外坚毅,他们穿着短袖长裤立于铁砧前,正锤击的铿锵有力,火花四溅。
“东家,有客官来定做器具了。”伙计朝最年长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然后四个铁匠师傅同时朝这边看来,除了中年男子面露微笑,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了过来,其他三人继续锤。
白希打量男子,约摸四十出头的年纪,看面相应该是个直爽之人,看来那三位年轻人是他的徒弟了。
“请问你们想打造些什么器具?”中年男子走来问。
白希拿出早就画好的图纸给男子递了过去,“这些你可以打造吗?”
男子有些好奇怪,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拿来一看,他惊讶问白希,“你是仵作?”
图上的器具他虽然没打造过,但一看就知道是仵作用来验尸的东西。
白希说:“我娘是。”
男子一看陈琴,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哦。”
他就说嘛!
小太监怎么可能是仵作?
这男子经常接触不同的客人,其中就有小太监便服而来找他打造刑具,所以他觉得嗓子阴柔的白希也是小太监。
“可以,那你们什么时候要?”男子问白希,既然是宫里来的,可得仔细好了。
白希默了默,“未时二刻之前能做好吗?”
现在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半应该可以吧?
就三样器具。
男子有些意外,这么急?
不过可以是可以的,他点头道:“行,那价钱要稍微高一些了。”
白希懂,“可以。”
“好,那你们是在这等还是?”
“我们未时一刻过来。”
她们不会在这等,逛街是女人的天性。
“那好。”
男子拿着图纸转身走了。
白希看了一眼那三个年轻男子,对陈琴说:“走吧。”
“嗯。”
两人转身走了。
出了铺子后,陈琴左右一看,问白希,“我们去哪?”
“服饰店。”
她怀里还揣着白大褂和口罩的图纸,也要一并做出来。
陈琴不知道,她问:“你要做衣服啊?”
白希点点头,“嗯,就我跟你说的,法医和医生专用的白大褂。”
白大褂?
陈琴眼睛一亮,拉着白希就跑:“好好好,赶紧滴。”
辅国公府大门前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严铭从里面伏着身子出来,一看门楼,他脸色温和了下来。
这里是他的家,辅国公是他父亲死后得来的爵位,如今由他长兄继承。
“四公子回来啦?”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管家热情迎了上去。
严铭在家,府中的下人都称他为四公子,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四。
“嗯!”他微微点头,随后大步流星的进了宅子,管家高兴着紧随身边。
右二和左二跟后面,手里提着礼品。
辅国公府建筑之宏伟、装饰之奢华,整座府邸采用宫殿式布局,十步一亭,百步一楼阁,红墙黄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金碧辉煌。
气派宽大的正厅中,三位兄长早就等候在此,他们四兄弟之间是兄友弟恭。
严铭刚从影壁边走出,三位兄长就看到了,各个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呀!老四回来啦?”
长兄严宽,也是如今的辅国公,但他性子最不着调。
一声老四喊的严铭差点一脚给他踹飞了去。
“小铭,回来啦?”二哥严锦,与大哥好不到哪里去。
严铭不理他二人,三哥严文最温雅,人如其名。
“阿铭,欢迎回来。”
“三哥。”
严铭微笑点头,然后大哥二哥挤上来一人一边,拿住他的肩膀,“还有我们呢?你咋不喊?”
“大哥,二哥。”严铭不情愿的喊了一声。
“嘿嘿,这还不差多。”
大哥笑的挨揍,二哥拉着他,“走,回屋唠唠去,你嫂子们正在张罗午饭呢,到时我们好好喝一杯。”
到了正厅,兄弟四人坐了下来,严铭问:“母亲身体怎么样?”
大哥说:“嗨,没事,府医说是吃多了酸萝卜,伤了脾胃。”
老太君就好这口,配白粥吃,那叫一个香。
严铭一听,拧眉问:“你们怎么也不看着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二哥脸一苦,“我们怎么可能没看着?咱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像小孩一样,她自己偷溜进小厨房,拿了酸萝卜藏在寝房里偷着吃。”
严铭:……
与此同时,福康苑。
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两个嬷嬷四个丫鬟,正一脸复杂的看着某个小老太在藏东西。
“哎哟,这藏哪好呢?”
“这儿?”
“誒不行……”
“藏那去。”
一身金贵打扮的老太君像个小贼一样,端着酸萝卜到处找地儿藏。
“小四也是的,怎么就突然的回来了呢?”她一边藏还一边絮絮叨叨的。
嬷嬷和丫鬟们掩唇笑。
这家里啊,也只有四公子能拿的住老太君了。
这时,孙慧芳带着丫鬟走了进来,看到老太君正背对着她,她好奇问:“姨母,您在做什么呢?”
“表姑娘。”嬷嬷和丫鬟向她行礼。
“嗯。”
孙慧芳点头,朝老太君走了过去,一看她藏酸萝卜,赶紧上去抢,“姨母,您怎么还有酸萝卜呀?府医不是说了您不能吃这东西了吗?”
“哎呀,你放手。”老太君肉疼的跟她对抢,“我就藏一点而已,每天吃一根还不行嘛?”
“不行。”
孙慧芳不让,“这要是被四表哥知道了,我肯定要被数落,您不能再吃了,这对您身体不好。”
“嘁!”
老太君嘴一撇,“你就知道你四表哥?”
手劲一带,“给我拿来吧你。”
别看她年龄大了,可是会武功的,孙慧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姨母……”
“你别说了。”老太君打断她的话,然后端着酸萝卜往寝房跑,“我就这一盘,每天一根,你们不许告密。”
孙慧芳嘴一抿,无奈!
嬷嬷和丫鬟们更没话语权了,只能看着。
前院正厅这边,大哥正在问严铭,“老四,你的隐疾治的怎么样了?”
这一问,二哥和三哥也关心起来,等他回答。
严铭眸子闪了闪,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提着盖子刮茶,“韩太医说,还需要个五六载的才能治愈。”
关于他怀疑父亲之死,和正在查证,以及他拿那处使诈这几件事,家里人都不知道。
他不能说,因为他了解家人的性子,不靠谱,倘若这两件事走漏了一点风声,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大哥听懵了,“啊?还要那么久?”
二哥也懵,“那慧芳表妹岂不是等成个老姑娘?”
“慧芳?”
严铭手里的茶盖一落,眯眸疑惑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大哥二哥没反应过来,同时反问他。
三哥解释道:“阿铭,你该不会不知道,慧芳表妹来府中小住,其实是为等你,做你的贵妾吧?”
闻言,严铭脸一沉,“荒谬。”
“哐当”一声,他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吓得三位兄长同时一哆嗦。
他冷声质问,“我三年前就入住了掌刑司,两个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半天就走,你们包括府中下人从未谈论,我又岂会知道此事?”
说到这里,他脸色很不好看,“难道慧芳来府中暂住不是为了陪伴母亲的么?”
三位兄长听完,脸皮抽动的看着他,同时问:“难道母亲没告诉你么?”
“废话!”
严铭怒声一喝,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扫视着三位兄长,将他们惊慌失措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明白了!
“所以,慧芳来府中陪母亲是假?来做妾是真?那这是谁出的主意?是她自己?还是母亲?还是你们?”
一连串的尖锐质问,严铭怒不可遏,语气冷冽的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冻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一层冰霜。
三位兄长吓懵了,全都不敢吱声。
严铭不再问他们,起身就龙骧虎步的走了,他要去找他母亲问一问,为何要瞒着他做这等有背他意愿的安排?
带着满腹疑问与愤怒,他穿梭在各个熟悉的庭院与走廊之间,每一步都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连下人的行礼声都听不见。
没多久,他到了福康苑他母亲住的主屋,一进门,就迎来齐刷刷的目光。
“给四公子请安。”嬷嬷和丫鬟恭敬行礼。
孙慧芳面带微笑,已经起身迎了上去,“表哥,你回来啦?”
到底是自己表妹,严铭没甩脸色给她看,估计她有可能是受长辈唆使,所以没气她。
但也没了往日的温和,他点了头,绕过她直接朝主位上的老太君走去。
“母亲,儿子回来看你了。”
“回来就好,快坐。”老太君满面慈祥,手持佛珠微微示意,现在的她看起来还真有点一品太夫人的样子。
严铭在她左边坐下,嬷嬷上来茶水就退下了。
孙慧芳准备去坐回自己的位子,严铭就开口了:“你们都退下,我有要事要对老太君说,慧芳,你也先出去。”
突如其来的命令,令满屋子的人都愣了愣……
“是,四公子。”嬷嬷先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孙慧芳还在迟疑,因为以前严铭回来从未这样过,她就稍微有点懵。
老太君在看着严铭,见他微微拧眉,她想了想,示意孙慧芳,“芳芳,你先出去。”
孙慧芳看着她,然后又看了一眼严铭,“哦!”这才转身走了出去,眼里闪着疑惑。
屋子里剩下母子二人,严铭直接问:“让慧芳给我做妾的主意是谁出的?”
他语气冷沉,之前压抑的怒火在眸中显现。
老太君看愣住了,这件事她确实没向严铭透露过,她是想等严铭隐疾治好再说,不然怕打击他的尊严。
这会看他这态度,就知他在生气,但不知是生气驳了他的尊严,还是不喜孙慧芳。
她试探问:“怎么了?慧芳不好吗?”
“这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吗?”
严铭压低声音质问,而后又说道:“这是有悖伦理道德的问题,史书上有记载近亲不能成婚,您不知道吗?”
老太君一听,笑了,原来铭儿是在乎这个啊?
她笑说,“这有什么?表哥表妹成亲多的是,你啊,是读书读多了,成书呆子了。”
史书上是有记载,但从未有人遵守过,近亲之间成婚的多的是。
但严铭就信书中所言,他斥驳道:“别人我不管,但在我严铭这里就是不行,别说慧芳与我是表兄妹的关系,就算不是,我也不喜她,您为何不与我商量就私自定下此事?”
闻言,老太君看着他,然后又明白了。
哦,原来铭儿是不喜啊?
她眨着眼考虑,然后垂下眼眸点着头。
其实她本无心此事,但亲人所求,人又送来了,她就想先留下看看,这也是她下令不让府中下人乱传的原因。
她抬眸解释道:“这不是娘的主意,是你姨父,他想与咱家亲上加亲,娘看慧芳端庄又识大体,就默认了,想等你治好隐疾再告诉你。”
严铭摇摇头,他生气的点也在这,“那您可有想过,我如果不要她,您会耽误她的终身大事?因为我这…不是三年五载就能治好的。”
确实如此!
老太君听完,也自知这事的确做的不妥,但……
“铭儿,可是慧芳来府中两年了,她等……”
“母亲!”
严铭沉声打断她的话,他知道他母亲想要说什么,他直言道:“儿子不喜慧芳,即便隐疾治好也不会要,儿子这一生要么不娶妻,要么只娶自己心仪之人,绝不纳妾,您还是趁早给她送走吧!”
说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一丝厌弃,“作为补偿她陪您的时间,我给姨父升官便是,您让慧芳回去告诉他,一个月后升他为正五品同知。”
他不傻,他那位姨父一直想升官,又不便直说,所以才想拿女儿来换。
老太君也知道,但看在她妹妹的面子上,所以才默认此事,如今自己儿子不喜欢,她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孙慧芳的爹是某县城里的七品县令,秀才功名,为人有些贪图名利,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娶了老太君的妹妹。
原本以他的功名是当不了县令的,也就是因为姻亲的关系才到如今小有家世。
而作为补偿孙慧芳这两年来的等待,老太君知道儿子是仁至义尽了,她惭愧。
“好,母亲过两天就送她走。”
严铭点了点头,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下来。
白希和陈琴正在锦绣街上闲逛,白大褂已经找了铺子在制作了,也是下午拿,为此花了不少银子。
街上行人纷纷,周围皆是琳琅满目的商铺,还有自身后响起的一道声音。
“炊饼。”
嗯?
白希好奇回头看,然而看到的不是武大郎,人家个子又高又壮的。
呵呵!
她嘴角一勾,为自己的臆想感到好笑。
就在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远后方,目光从人群中的一道黑影一掠而过收回来后。
忽然,她脚步一顿,直接转身看去……
“怎么了?”身边陈琴好奇问她。
白希没回,她正扫视着远处的人群……
刚刚,她好像对上过一双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是现在又没有了。
“怎么了?希儿?”陈琴观她脸色挺紧张的。
白希找了片刻,然后想了想,没隐瞒,“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在盯着我们。”
“啊?”陈琴闻言,立刻警惕环视四周,试图从人群中找出可疑的身影。
然而,街上的行人都显得十分寻常,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异样。
“你在哪处看到的?”她紧张问。
“就在远处的人群中,我刚刚看炊饼男子,不经意的扫了他远后方一眼,然后好像对上过一双盯着我的眼睛,但我再回头看就没有了。”
刚刚那一幕太快,快的不过眨眼间,所以白希说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毕竟锦绣街人来人往,被陌生人注视也是常有的事。
陈琴又找了一圈,实在没发现可疑人,倒是周围有不少行人路过时,盯着她们怪看。
她一想,“希儿,可能是你紧张了,你看周围,人与人之间有目光交流是正常的。”
白希正好这样想,点了点头,“嗯!”
而其实,两人都在心里种下了警惕的种子,只是不想让彼此过于害怕罢了。
陈琴说:“快午时了,我们去找家饭馆吃饭吧?”
“好。”
母女两转身走了。
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也没有回头,然而,就在她们刚刚扫视的远处,一道黑影从糖人铺子旁出现,又悄然退去。
一刻钟后,长来饭馆。
白希和陈琴就近,选了这家吃饭,点了两菜一汤在等。
眼下无事,白希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在思考一件事。
原本她认为只要不参与抓捕,不与凶手正面接触,她的秘密就不会被暴露出来。
然而她似乎大意了,因为她和她娘在街上这样逛,很有可能被凶手发现而跟踪。
就比如刚刚,她有感觉自己无意中已经被凶手盯上了。
那接下来无论那个凶手会不会被捕,她的秘密都有可能被他暴露出来。
所以,现在面临她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带她娘跑路,但这样风险很大,那个凶手既然盯上她了,肯定不好甩,她们东躲西藏的根本不是事。
二是向严铭坦白秘密,寻求掌刑司的保护,可问题是严铭知道后会如何做?
他会信她吗?
她指的信,是她不知道这个朝代的未来,不在历史上。
而以严铭此人的身份与立场,他听完后,真的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想到这里,白希懊恼又纠结的很,到底选哪条路?
“希儿,在想什么呢?”
陈琴见她愁眉不展,有点好奇的问她。
白希默了默,看了一眼周围后对她说:“娘,刚刚的那一幕,让我有点怀疑我们已经被凶手盯上了,那他一定会先放弃作案,将所有的时间先用来对付我。”
陈琴一听,脸色骤变,一直被藏在心里的担忧终于浮现眼,她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不说,是不想女儿担心。
“娘,都怪我,要不是我执意介入这件案子,要不是我在街上这样逛,也不会被凶手发现,将您置于危险中。”
白希压低了声音,抱歉的对母亲说。
她不怕死,但她怕连累母亲而死,还是惨死。
然而陈琴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周围后说:“这怎么能怪你?谁知道那个变态刚好就一起穿越了过来?又刚好出现在京城?
起初我们不确定是他,就连如今也不能够,难道就因为猜想是他,我们就能怕死躲起来不出门了?
你不去查,他就永远是个潜在的威胁,因为没有你的帮助,掌刑司能这么快理清思路而布控?
这人从你说的那个世界穿越而来,就如你所说,他本来就反侦查能力很强,你不与他交手,掌刑司根本拿他没辙。
而且娘觉得,他作案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引你出现,那无论你是做仵作还是行医,以你的手法被传出去,我们在某一天都有可能被他发现,那样我们就更被动。”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娘认为,还不如大摇大摆的引他出来灭了他,至于秘密,总比被他活生生掏了肠子强,我观严大人一定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娘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他说。”
白希虽然会武术,但现代的武术和这里的武功有着天壤之别,一个会飞檐走壁的高手不是白希能敌的,更何况还有她不会武功的母亲。
所以她听完后,想了想点头认同,“好,那我们再观察两天,若确实被跟踪,我们就找严大人坦白。”
“嗯,饭菜来了,我们吃饭吧。”陈琴刚说完,小二就端着饭菜来了。
国公府也在吃饭,一大桌子人谈笑风生。
“铭儿,来。”老太君给严铭夹菜,“这是你最爱吃的金齑玉脍,多吃些。”
“谢谢母亲。”
严铭夹起一片,小尝了一口慢嚼细咽。
大哥举起酒杯,“来,老四,咱兄弟俩再喝一杯。”
“誒?加上我们啊?”二哥、三哥跟着起哄。
严铭拿起酒杯,与他们一饮而尽。
他左边是大哥,右边是老太君,孙慧芳和三位嫂嫂以及侄儿坐对面。
“四表哥,你下午还要回去忙公务,可别喝太多。”孙慧芳看着严铭笑劝。
其他人听了,彼此不着痕迹的交流了一眼,微笑中带有一丝隐晦。
“无碍。”严铭略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和大哥喝酒。
全程,他都不主动与孙慧芳交流,就连现在,他那一眼瞥的估计连脸都没看清。
因此,孙慧芳的笑容被尴尬的淡了几分,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之前,四表哥和姨母在房中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这次回来对她这么冷淡?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精明的眸子闪了闪,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对孙慧芳说了,但要等严铭走了之后。
“对了阿铭,花魁一案你查的如何了?”三哥这时放下筷子问。
这件案子,整个京城都知道,也很关注,所以一桌人都朝严铭看来。
而他回了一句,“正在查证中,会尽快破了此案。”
办案不透露,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即便是对家里人也是一样。
一桌人只好撇了撇嘴,继续吃喝。
午饭后,严铭陪哥哥们小坐了一会就走了,他心里惦记着白希,走的迫不及待。
白希和陈琴正在铁匠铺取器具,已经做好了,伙计将三样东西拿给她过目。
“公子,您看可满意?”
白希仔细查看,确认做工不错,“行,多少银子?”
“十两。”
不多,陈琴付了银子。
伙计喜笑颜开,“多谢客官,欢迎下次再来。”
两人点了头,转身走了。
去服饰铺,取白大褂。
一路上,两人表面走的惬意,实则都在注意着周围,包括身后也会假装看一眼。
直到到了服饰铺,两人取了包好的白大褂出来,再次确定无人跟踪,便租了辆马车往掌刑司而去。
巧的很,她们的马车和严铭的马车竟然同时到达掌刑司大门口,双方下来后一眼就看到彼此。
白希和陈琴心想,好巧!
而严铭眼中闪着惊讶!
他瞅着白希上下打量,换上男装了?
跑了一上午,渗出的汗水已经给白希眉毛上那多出的铜黛淡掉了,她擦拭过,所以现在着男装的她又是一副俊美的小生模样。
严铭嘴角一勾,明白她为什么会换男装了。
还别说,挺好看的!
他走了过来,目光又扫了陈琴手中的包袱一眼,“白姑娘,陈夫人,好巧。”
喝了酒的他眼尾嫣红,竟有种说不出的邪魅之态。
“严大人。”白希和陈琴礼貌向他行礼。
待他靠近后,白希微微拧了下眉,那是一种被乍一闻酒味后的下意识反应,正好被严铭察觉到了。
他虽面上镇定,但身子却是一僵,心里尴尬,还懊恼。
原来她不喜闻到酒味。
“嗯,进去吧。”
他转身就走,步伐稍显急促,似落荒而逃。
因此跟在身后的两个心腹属下一头雾水!
难道大人不应该和白姑娘结伴同行吗?
白希看不出严铭有什么反常,她和陈琴想的一样,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司正,岂会和她们多客套?
两人跟了上去。
进了掌刑司之后,严铭吩咐左二领她们去验尸房,他自己回了清风苑。
验尸房在地下室,深度约有几米,白希和陈琴跟着左二下来后,一股寒凉之气袭遍全身,再看两边,一排排房间建筑的像封闭式的牢房似的。
“这边,白姑娘。”左二领着她们朝右边走去。
“侍卫大人,这里是不是置有冰窖?”白希在身后问。
左二回头说:“不错。”
“怪不得这么凉!”陈琴咕哝着摸了摸手臂。
白希问她:“您冷吗?那把白大褂拿出来穿。”
陈琴摇了摇头,“等进去再穿。”
到了验尸房门口,左二推开足有两米宽的大门,白希和陈琴向里面看去,正好对上了四双同样向他们看来的眼睛。
四个仵作?
一个年长的,三个年轻的,显然是师徒关系。
出于礼貌,白希和陈琴先向他们点头,然后四人也向她们点头,眼中没有不友好。
左二说道:“白姑娘,陈夫人,请进。”
“嗯。”
两人一起踏入,目前还不好到处看,先过去向四位仵作介绍一下自己,毕竟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地盘。
不过他们中间的台子上摆着一具尸体,白希看了一眼。
是花魁之一。
走近后,她向年长的仵作介绍,“您好,我叫白希,这位是我娘,我们来,是经过严大人的允许,来看看三位花魁的尸体。”
年长仵作微微一笑,“宋某知道,今早右五统领来跟我们说过,宋某很佩服你的推测能力,也正与几位徒儿等着你们到来。”
说到这里,他正式向白希和陈琴介绍,“我叫宋义,这三位是我的徒弟,大徒弟余怀生,二徒弟蔡青,三徒弟霍思源。”
三人面带微笑,向白希和陈琴点头,“白姑娘好,陈夫人好。”
“你们好。”
白希友好回应,陈琴回应之余在观察霍思源。
三人中就属这位公子长的最俊,身材也好,挺拔修长还颇有气质。
就是不知家中什么情况!
陈琴的打量,霍思源能感觉到,他耳根微微一红,看了白希一眼,又对陈琴笑了笑。
眼下介绍完,宋义觉得不能耽搁,他对白希说:“白姑娘,那你快验尸吧?”
“好。”
室内很大,仵作需要的用具和陈设应有尽有,白希和陈琴环顾四周,然后去了一个柜台前做准备。
这边四人加左二都在好奇看着她们,当白希拿出白大褂飒爽披身后,他们眼睛一亮!
那是一种好干净、好正式的感觉!
随后见她又把头发高盘束好,更是眼前一亮!
霍思源的眼里闪着光,怦然心动!
陈琴也穿了一件,两人带好口罩和手套,选了一些必用的器具加上自己定做的一起来到停尸台前,几人纷纷让开。
白希先是向尸体微微鞠躬后,问:“这是哪位花魁?”
“梨娘子,年十七。”
霍思源抢在师父开口前回了一句。
白希点了头,开始做初步检查,她并没有向仵作师父要他们的验尸记录,那样会误导她接下来的判断。
正当白希移步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她和几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就见严铭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
他换了衣服,脸上那酒后的微醺也没有了,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威严。
“严大人。”室内几人同时向他行礼,包括白希在内。
“嗯!”
严铭轻声回应,然后目光在白希的身上新奇的打量。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他眼里只闪着一丝赞赏!
而心里藏着一种他再也无法抹去的情愫,温柔如水。
她气质真好!
还有这件衣服真特别,是她自己想着做出来的吗?
“大人。”左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他坐下后示意白希,“白姑娘,你开始吧。”
“嗯。”
白希神经大条,对美男丑男一视同仁,没有那么多的心里感想,她已经看尸体去了。
还是尸体比较吸引她。
初步检查,她却不是先从头部开始,而是从脖颈处开始扒开仔细查看。
没有明显的勒痕和掐痕。
她再查看身躯,腹部那一条细密的缝合,她知道是仵作验尸留下的,针法可以,其身躯表面除了尸斑,也没有明显外伤,她再查看手臂。
手腕处有明显的淤青,应该是身前被凶手用力握住而造成的,这也算外伤。
她再看手指和指甲里,被处理的很干净,她专注的眸子闪了闪,然后目光一转,落在不允许描述的那处。
上面被盖了一块白布,她已经料到布下面的情况,但她还是要掀开一看。
一个拳头大小的,皮肉暗红呈现蜷缩的洞口映入她的眼帘,她瞳孔一缩,然后目光又一转,落在了尸体的头上。
而在一旁给她打下手的陈琴看着洞口毛骨悚然!
这……这天杀的,这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白希盖上白布,然后取了剃刀去查看尸体的头部去了。
她故意先不查,是因为她脑子里有在现代验尸的详细记录,死者头部有一个很细小的针眼,不剃光头发看不见。
但古代在一般情况下,没有特殊原因,是不许仵作剃死者头发的,有的还不许开膛破肚,所以她为了不误判,才先去确定其他特征,如果几样完全吻合,她再找出那个针眼。
年长的仵作见她拿着剃刀要去剃死者头发,他并没有上前阻止,他一直在认真看着白希,不难看出她有了新发现。
那就让她继续验。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因为都在盯着她的眼睛看。
尤其严铭。
他坐姿偏斜,单臂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趁着别人不注意,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希看,那幽深的眼底闪着直白而诡意的光!
白希正沉浸在给尸体剃光头中,无暇注意他们,当剃到一半时,她停住了。
一个非常细小的针眼已经呈现了出来,其他人见此赶紧凑过去看,一下子就将白希围的个水泄不通。
霍思源和陈琴挨的白希最近,一左一右,身子都快和白希挤在一起。
不过,霍思源还没来得及心跳加速,身边就传来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让开。”
他扭头一看,是严铭,他只好识相让开,“大人。”
严铭替了他的位置后,眼底闪着一抹冷酷的厉色。
白希在看针眼,对于挤在她身边的人她都不自觉,严铭见此,本就挨着她的身体更紧了一些,他甚至都有冲动将她揽入怀中,因为她身后是年长仵作,他不喜,他不喜任何男人靠近白希。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故意贴她耳边轻声问:“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个毛孔。”白希指着向头顶一处给他们看。
几人眯起了眼睛,仔细凑近看,这才发现白希指的那个毛孔处微微泛红,像是被什么盯过或是针扎过的,有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细小血点。
看到这里,年长仵作迫不及待问白希,“白姑娘,这像是个针眼,凶手是不是采用毒针给死者下的毒?”
白希说道:“不错,您在检查她胃部和喉管的时候,并没发现她有中毒的迹象吧?所以您是不是认为死者生前是被点了穴道?”
“嗯,确实如此。”年长仵作尴尬承认,还心虚的看了严铭一眼,就怕他怪罪。
陈琴这时说:“希儿,那娘将另外两具尸体的头发也剃了看看去?”
“嗯。”
确实要看,白希同意。
年长仵作表示,“我们一人一具。”
“好。”
两人赶紧去给梅娘子和桃娘子剃头去了,徐怀生和蔡青去给他们师父帮忙,霍思源想了想,去给陈琴帮忙。
白希身边只剩严铭和左一二人,左一识相的退开,严铭也不好再挤着白希,让开了一点问她:“能确定凶手下的是什么毒吗?”
这是破案的关键,能通过毒药来源去进一步查到凶手。
白希没回答,她拿了一根细银针插进那个针眼里转了转又取出来一闻……
有曼陀罗的味道。
麻沸散?
曼陀罗是制作麻沸散必不可缺的一份药材。
白希明白了,也是!
这里没有他用的那种先进的药物,要想死者不反抗,点穴是没用的,因为一旦触及到人的内部器官,穴道会不攻而破,他只能用麻沸散。
那也就说明,死者生前并不是活生生痛死的?
想到这里,她对身边的严铭说:“严大人,凶手用的并非毒药,而是麻沸散,注射的很多,这样能导致死者在生前全身麻木,所以也代表死者生前并非活生生痛死。”
严铭听完,看着她的同时眸中也闪起一丝复杂!
“那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就广了。”
在大晟朝,麻沸散这类药物因为很特殊,朝廷向来管控的很严,只有大医馆才有资格使用,不外卖,而且每一个大医馆一天用多少量,都有记载并定时上报。
所以凶手只能偷,或是买药材自己回去制作,或是凶手本来就是医者。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尽快找出凶手,首先是偷盗者,只要他手法高超,无疑是大海捞针。
其次是医者和买药材自己回去制作的人,若是凶手,他不可能指着一家买,或是直接窃取,这样很容易被查到。
他一定会分开买,而那些药材的本身作用也可以用来制作其他药物,所以并不能准确锁定凶手的范围。
更何况,凶手若聪明,他也不可能在一家药铺或者医馆一次性买够一份药材的量。
关于这几点,凭严铭的脑子自然是能考虑到的。
白希也能想到,所以她对严铭说:“我们可以在花楼还没营生的这几天里,先针对两种人群去查,一是医者,二是药农,只有他们才有可能会配置麻沸散这类的药物,若实在查不到,那正好花楼营生,我们就守株待兔。”
她来验尸,找线索不是唯一的目的,而是再次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那人,如果是,那唯一能揪他出来的办法只能引蛇出洞。
严铭暂时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现在听了她的提议,觉得目前也只能如此,“好,就按你说的办。”
白希点了头,正要拿解剖刀去继续验尸,陈琴激动的声音就传来了。
“希儿,快来看,针眼找到了。”
宋义也激动喊道:“我这边也找到了。”
白希并没去,闻香识药的本事身为仵作都会一些,她拿了解剖刀说:“你们直接取里面残留的药物闻一闻,看是不是有曼陀罗的味道。”
说完她便换了位置,对尸体的腹部下刀去了,不管怎么样,那腹中她也要看一下。
两人听了她的话,也赶紧叫身旁的人去取银针。
白希手持解剖刀,微弯着身子,瞄准尸体腹部那被缝合后的打结处,一刀下去划到小腹,撕拉一声,开了。
全程不过眨眼间。
跟过来的严铭看的腹部一紧,有些傻眼!
尽管他的武功在武林中排名第一,也被白希这快准狠的手法给惊的不轻。
他看那切口处,均匀的如同一条直线,丝毫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在同一个位置下刀过。
他再缓缓看白希,然后咽了口口水!
罢了,以后不验尸,千万不能让她拿刀。
还有,此过程他不想看。
并不是他怕,而是觉得看了影响胃口,他一转身,去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端坐,然后定定注视着白希验尸。
陈琴和宋义已取了残留的药物在闻,果然如此,二人同时对白希说:“确实有曼陀罗的味道。”
白希摆弄着肠子,神色淡定说:“嗯,你们帮我把她们腹部的线拆了。”
“好。”两人得令行事。
霍思源想了想,来到白希身边看,“白姑娘,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你让开。”
白希还没开口,就有人替她回答了,而且语气冷沉,不容置喙。
霍思源闻声望去,就见严铭正冷酷的凝视着他,那眼神让他有些畏惧,但心里也很疑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他看向事不关己一直在摆弄肠子的白希,而这时严铭那冷沉的声音又传来。
“本官让白姑娘来验尸是要看看她的本事,任何人不得插手或帮忙。”
霍思源一听,哦!
原来是这样!
但他明白之余又有些奇怪的看向严铭,心想:那刚刚白姑娘还叫帮忙拆线,您怎么不阻止?
想归想,命令还是要遵从的,他恭敬点了点头,让开一边去了陈琴那里。
严铭冷嗖嗖的睨着他,傲娇的勾了下嘴角,继续看白希验肠子。
然后看着看着,他觉得今后若无特殊情况,还是不能让她验尸,做个府医就好。
白希验的很专注,不仅肠子,其它器官她也看了,符合她在现代的详细记录。
给这具尸体缝合好后,她又去验另外两具,总之一个半时辰下来,三具尸体的死因完全一致,是那个变态。
她又总结了下验尸的过程和发现,让陈琴记录在案交给严铭过目,严铭看了之后颇为满意,陈述清晰明了,真实性和参考价值很高。
一转眼傍晚了,白希和陈琴脱下白大褂,摘了口罩去洗手消毒。
严铭吩咐左一,“你去准备晚宴,摆在清风苑。”
“是,大人。”
左一走了之后,严铭又对宋义师徒四人说:“今晚本官设宴,你们也留下来吃饭。”
这师徒四人三年前就跟了他到现在,是大晟朝能力最好的仵作,他不能厚此薄彼。
宋义受宠若惊,代表徒弟三人说道:“多谢大人。”
“嗯!”
严铭见白希和陈琴走了过来,他微笑说:“今日你们辛苦了,本官在清风苑设宴,还请二位赏脸,正好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之前的计划。”
“好。”白希和陈琴没拒绝,免得她们回去做了。
“嗯,那走吧。”严铭暗自高兴,领着他们出了这地下验尸房。
刚上来就遇到刘兆,他惊喜看了眼白希和陈琴,知道她们是来验尸的,但眼下不适合问,他凑近严铭耳边说:“大人,下官有要事要禀报您。”
这一看就知道是跟案子无关的事,白希和陈琴相视一眼看向别处,宋义师徒四人同她们一样,不该问的别问。
严铭看了白希一眼,想了想,抬脚就走:“去清风苑说,本官今晚设宴。”
设宴?
“哦,好好好。”刘兆一听吃饭,那叫一个美哉。
准备跟上去,又想了想凑到白希身边去了,一边走,一边好奇问她,“白姑娘,查的怎么样啊?”
“发现了一些线索。”
正好走路没事,白希也不瞒他,就把之前的验尸记录说给他听。
没一会儿,严铭带着几人到了他的居所,晚饭没好,先安排白希他们坐在正厅等,他和刘兆去了书房。
“何事?”他在书桌后坐下问。
刘兆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下官回来经过瑞云街,无意中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那帘子被掀开一角,您猜猜下官看到了谁?”
严铭看着他,然后眯起眸子问:“小皇帝?怡亲王也在里面?”
刘兆惊讶,“呃…您怎么知道?”
严铭冷冷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小皇帝私下里经常去怡亲王府,他早就知道,毕竟他那诈死的母妃就在那里。
这事无关紧要,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问刘兆,“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那走吧。”
他起身有些迫不及待的出了书房,刘兆跟着他,猜想他是怕白希久等。
小皇帝赵宗的母妃,名叫黎月,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美人,她在赵宗登基后的第二年诈死,进了怡亲王府,做了怡亲王的侧妃,所以她也足不出户。
而同样不受先皇宠爱的赵宗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就是怡亲王的手笔,不过,这其中最有力的帮手,是当时身为太子少师的严铭。
他为了调查父亲的真正死因和那一万严家军的安危,假意向怡亲王投诚,以此故意暴露他在朝中的势力,帮赵宗夺得皇位,再帮他稳固朝纲。
怡亲王本不想用严铭,但因为严铭的能力和人脉,也因为宫变时,他自己得罪了三公九卿,所以,他觉得与其重新去培养一位有威望的文官来辅佐赵宗,还不如就用严铭,只要掌控好了就是。
所以,严铭也因此引来了一桩婚事,赵鉴觉得掌控他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让他娶自己的掌上明珠,宝玉郡主。
严铭当时假装很欢喜,当即就同意了,还天天送礼物给宝玉郡主,然后在准备定亲的那段时间里,他为救小皇帝伤了那处,婚事不了了之。
而他如今的势力在朝中已根深地固,所有文官都听他的建议行事,早朝只是虚设,只要有任何不利于严铭的流言蜚语,都会被他们和一些渐渐倾向严铭的武官推翻。
总之三个字,你胡说。
严铭至今之所以没有与怡亲王翻脸,为的就是那一万严家军的安危,他不能让他们受磋磨,更不能看着他们死。
还有,他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没有查清楚,他不能冲动打草惊蛇,会影响他的两位心腹至交在外查证。
正厅中,白希和陈琴在与宋义师徒四人聊天,不知聊到了哪个话题,引的霍思源与白希相视而笑。
严铭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他脸色一沉,但转瞬间又挤出一丝微笑。
“在聊什么呢?”他温和问几人,慢步朝白希走去。
“哦,大人,我们在交流验尸心得。”宋义起身回道。
“坐,不用拘礼。”
严铭示意他,然后走到白希面前,目光落在她旁边的霍思源面上,也不开口,让他自己心神领会。
霍思源愣了愣,然后识相的让了位置,白希看着他,又看了眼其他空置的位置,再看向坐下来的严铭。
呃……
观他神色,好像是有事要对她说,那就不必多想。
严铭确实有事要说,是关于案子的,但不是对她一个人说,他观几人说道:“本官决定推迟花楼营生的时间。”
推迟?
除了白希愣了一下后猜到他已另有计划,其他几人都疑惑的眨着眼……
难道之前的计划不行?
宋义一想问:“大人是想凭药材的来源先暗查一番,若实在查无此人再引蛇出洞?”
严铭摇摇头,“不,本官也不打算去大海捞针,因为那样太费时费力……”
说到这里,他默了默,看向白希说:“既然我们目前已经锁定了凶手作案的动机和范围,那么引蛇出洞是最好的办法,本官想把时间都用来做新饵上,可以吗?”
经他这么一说,不明白的几人都明白了。
但是这新饵……
啥意思?
白希欣赏的看着严铭,就知道凭他的脑子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至于这新饵,她略一思索后想到了,不错,确实好。
但是用她来做诱饵效果会更好,只是她目前还不能说。
先让这位严大人按照自己的计划抓抓看,她也能在这几天里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被凶手追踪,如果没有,那就帮他使用迂回的办法,如果……
那就尽快向他坦白秘密。
她点了头,“行,那您推迟花楼营生的时间,是想把新饵放在别处引蛇?”
“别处?”几人闻言,本就有点懵的脑子更懵了!
难道不是在花楼吗?
严铭微微一笑,不理他们只问白希,“嗯,那你猜猜本官会放在哪里?”
白希一口道定,“自然是名门望族之处了,诱饵为毁婚的千金小姐。”
严铭一听,嘴角的笑意加深,他轻言慢语问:“那你知道本官为何要这样做吗?”
白希也微微一笑,“因为你觉得凶手心中所憎,或许并非那些风尘女子的本身,而是那些表面上自诩冰清玉洁,暗地里却行径卑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子。
所以,我们若能将诱饵布置得惟妙惟肖,激起凶手心底的痛处,他一定会被引向他心中最为鄙夷的真正目标之所。
而且,在凶手看来,他会觉得我们的注意力仍旧在花楼里,恰恰那样的地方正是我们疏忽之处,也是他复仇欲望最为沸腾的所在。”
话音一落,屋子里寂静无声,几人都在看着白希,眼睛里亮晶晶的,那是一种豁然贯通的感觉,是啊!
那这样的话,自己亲手制作的陷阱,岂不是要比在那些人多混杂的花楼里,能更好的捕捉到猎物?
严铭在注视着白希,也在抑制着心里那翻涌的情愫,不让它渲染上眼底。
片刻后,他夸赞说:“白姑娘,你真的很聪明!”
“你也是。”
白希面带微笑,毫不吝啬的反夸他,“您能从我对凶手作案动机的分析中,听出凶手真正憎恨的人群,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吗?”
严铭头一偏,看着她,抿唇含笑。
白希挑了下眉,“是。”
“呵呵!”
从不笑的露齿的严铭竟然张嘴笑耶,看傻了几人。
有这么开心吗?
刘兆白眼儿一翻,都操碎了心。
大人,您再这样笑,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白姑娘了。
事不宜迟,赶紧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大人,那您决定选谁做诱饵?那些大家小姐敢配合您吗?”
严铭收了笑容,想了想说道:“这事先不急,明日本官去找几位朋友商量一下。”
他的朋友可多了,朝中一大半的官员都是,对他比对皇帝还尊敬、爱护,尤其退位的太傅,可是拿他当儿子看。
几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刘兆又问:“那下官和其他官员还要继续外出查线索吗?”
严铭点头,“当然,你们不仅要查,还要查的更为细心谨慎,尤其花楼和那几个命案现场的布控,都要更严密。”
刘兆明白了,“好。”
巧的很,他话音刚落,下人们就端着酒菜进来了。
“来,边吃边聊。”
严铭起身朝餐桌走去,几人跟了过来,正要围桌坐的时候,刘兆聪明,硬是把白希安排到严铭身边去了。
正好严铭客气伸手,“请坐。”
白希也没推辞,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刘兆又安排陈琴,“陈夫人,您坐白姑娘身边。”
“好。”
陈琴坐下后,他又招呼宋义他们,“老宋,你们师徒四人随便坐啊。”
“好。”
霍思源眼快脚快,一屁股在陈琴旁边坐了下来。
也没人多想,严铭再不愉悦也得憋着。
大家都坐下后,酒菜也上好了,严铭看了身边的白希一眼,然后对刘兆说,“你陪宋义他们喝几杯,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想饮酒。”
“好的,大人。”酒鬼刘兆一口答应,正好他和宋义坐在一起,两人倒酒去了。
白希这时问严铭:“大人,您身体怎么不适?要不我给您把脉看看?”
严铭嘴角一抽,压低声音道:“不用了,本官只是不太想饮酒罢了。”
“哦!”白希点了点头。
也是,他中午喝了,晚上可能就不想喝了,看来他还不是个酒鬼。
白希是有点反感男子喝酒的,尤其是那种嗜酒如命的。
所以严铭聪明,今后除了特殊情况绝不饮酒,他拿起筷子招呼大家,“你们喜欢吃什么尽情享用,不用拘礼。”
“好。”大家都拿起筷子开始吃喝。
因为案子在先前都聊的差不多了,吃饭就没聊,所以一顿饭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陈琴说道:“大人,多谢您的盛情款待,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严铭微微一笑,“好,本官让左一送你们回去。”
他想亲自送,可惜目前还不合适。
陈琴没推辞,“好,谢谢大人。”
宋义师徒四人和刘兆也向严铭告辞,“那大人,我们也先回去了。”
“好。”
严铭送他们到院子里,吩咐左一安全将白希和陈琴送到家中,确认无危险才能离开。
左一领命,跟着白希和陈琴走了,马车已经在掌刑司大门外备好。
院子里,严铭静静伫立在原地,双手背于身后,目光深邃而温柔的紧紧追随着白希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也只能在此刻,他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愫,终于挣脱了束缚,悄然间在他的眼眸中铺陈开来。
他就忽然无耻的想,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
他不否认,他想立刻得到她,说他感情来的快,说他见色起意,他都认,他严铭看上一个女人就是一眼的事。
认定了,就不会改,拥有了,绝不会变。
他微微一笑,转身朝寝房的方向走去。
两刻钟左右,白希和陈琴回到家中,俩人在各自的屋子里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左一才离开。
陈琴关上院门,来到白希房中,“希儿,从今晚起,在没有抓到那个变态前,我们就睡在一起。”
“好。”
白希也是这样想的,“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解剖刀藏在枕头底下,以防万一。”
“嗯,那娘去烧水给你洗澡。”
“我们一起去。”
“好。”
白希不怕凶手,但怕凶手对她娘下手,所以她娘走哪她跟哪,尤其这大晚上的,院子里也不安全。
母女俩烧了半开的水,提着满满两桶水去了主屋,洗好后倒了水,就将门从里面栓的死死的,还上了把锁。
寝房中,窗户也被关的死死的,特地用一块木板卡住。
一切做好后,母女俩这才上了床,白希睡外边,陈琴睡里面,因为白希会武功,警觉性比较强。
没多久,俩人就睡着了。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原本悬挂在天空那皎白的月亮已被黑云遮蔽,整个京城都陷入了黑暗,尤其清道街这边,静谧到令人窒息。
四合小院里,从屋顶处悄然落下一道身影,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出一双闪烁着阴冷光芒的眼睛,在两座紧闭的房门间游移,似是在做判断。
最终,他选择了左厢房。
白法医,好久不见!
他一步一步走去,脚步轻盈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到了门边后,他轻轻将耳朵贴近门扉,细听屋内动静。
片刻后,一抹冷笑在他头罩下的嘴角悄然绽放,他抬手轻触门缝,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细微却凌厉的内力瞬间激射而出,直指门闩。
然而,他并未听到门闩断裂的轻响,他略微一顿,随即目光如电,猛地投向了主屋的方向。
呵呵!
原来你藏在那里呀?
他缓缓转身,诡异的狞笑着向主屋的方向靠近。
掌刑司,清风苑。
寝房里的床上,严铭睡着睡着忽然醒来,他睁开眼睛略一思索,便掀开被子起来。
“左一。”
外屋,趴在桌上打盹的左一闻声,立马跑了进去,“属下在,大人,怎么了?”
严铭吩咐他,“你现在去清道街沃巷,暗中潜伏在白希的家中保护她们,而且从今晚起,你和其他九人轮流,白天在这边,晚上在那边。”
左一听完,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大人。”
立马转身走了。
严铭默了默,上床靠在床头上,没了睡意。
他倒不是猜到凶手会对白希下手,就是忽然觉得,他在乎她,就应该派人保护她。
漆黑的四合院里,恐怖的气氛正在蔓延,那黑影已经靠近门边,如同之前一样,他先扒在门上仔细听,然后用同一手法去击断门闩。
‘咔嚓’一声,很细微的声响传入他耳中,他头罩下的嘴角再次勾起诡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寝房里的白希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睡得太熟,但那道轻微的声响她听的也并不真切。
她轻轻皱眉,心想,不管是不是她听错,不管是不是凶手来了,唯有出声才有可能吓跑他,“谁?”
她冷声一喝,平息聆听。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反倒是惊醒了床里边的陈琴,身上被子一动。
“怎么了?”
陈琴一把坐起来,看着她问,“是凶手来了吗?”
白希没回答她,仍旧在屏息静听,却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屋外静默的令人窒息。
她轻轻吐了口气,难道真是她听错了?
“希儿?你是发现什么了吗?”陈琴疑惑又紧张的看着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希对她说:“我刚刚睡得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
“什么?”陈琴睁大了眼睛,随即,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立马摸出枕头底下的解剖刀握在手中,然后从白希身上爬了过去。
“我下去点蜡烛。”
白希没有阻止,也摸着一把解剖刀,掀开被子下了床。
目前还不适合大喊,若是把邻居叫来又发现没事,会被人骂神经病,再等等。
屋里亮起了烛光后,陈琴拿着烛台就要去外屋,白希这才阻止了她,“娘,我去,您留在房中。”
陈琴不同意,“不行,我们一起去。”
“那烛台给我,您跟在我后面。”白希拿过她手里的烛台去了外屋。
首先看紧闭的大门,初步一看,因为光线的原因,很难发现门闩处那细微的裂痕,锁也好好的。
白希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走向大门去仔细查看,陈琴跟在后面。
当白希举着烛台照亮门闩处,发现那细微的如同齿状的裂痕后,娘俩瞬间瞳孔一缩!
也就这时,大门被猛然推开一条缝隙,白希和陈琴惊恐去看,防不胜防,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青烟迷了她们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大喊,白希的双手一松,烛台和解剖刀同时掉落在地,烛光熄灭。
陈琴手中的解剖刀也掉落在地,两人感觉脑子里一片眩晕,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然后缓缓软倒了下来。
就这一瞬间,两人的心同时跌入谷底!
“来……”陈琴想试图大喊救命,可发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听的都模糊。
白希比她镇定多了,勉强支撑着自己,心中很惊讶,没想到这个变态这么聪明!
她刚刚那一嗓子,确实吓住了凶手,但没吓跑他,而是凭着揣测她接下来的举动,悄无声息的做了下一步计划。
他在等着她来查门闩。
白希在心里懊恼,这回谨慎过头了吧?
她盯着大门处,而没了烛火,屋子里黑漆漆的,大门处也黑漆漆的,那道缝隙并没带来丝毫光亮,什么也看不清。
也没有一丝动静。
现在只剩门闩下的那个铁锁了,白希心想,那玩意儿能抵挡的住他吗?
“希儿?”黑暗中传来陈琴微弱的声音。
“娘。”白希摸黑抓住她的手,但使不上力气拉,两人尽量往一块挪动。
门外,那道幽深的黑影一直静默的伫立在门扉之侧,耳中清晰地捕捉到了室内两人细碎的对话声。
他看着漆黑的院子里,隐藏在头套之下的嘴角,悄然勾勒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冷笑,那笑容中蕴含着嗜血的渴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温暖。
片刻,他移至门前,阴冷的目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向屋内时,虽然同样看不清任何情景,但他的视线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愉悦!
若换成是别的猎物,他早就下手了,但此人不同,她是白希,是那个冷静又自信,唯一在现代能帮助警方进一步锁定他的白法医。
不然,他也不会找上她想杀她,也不会反被她抓住,更不会被同伙灭口,而一同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
此刻,他就想看看,当冷静而自信的白法医,在面对即将死亡的处境苦苦挣扎又无法挣扎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态。
等吧,他并不急于揭开这场游戏的序幕,他要细细品味着门外与门内,两个世界间那种微妙的紧张与对峙。
屋子里,白希已经和她娘挪在了一起,她附在她娘耳边无声说:“别出声,凶手就在外面,我们说的每一句他都能听见,他故意不发出动静是在吓唬我们,享受我们在恐惧中的垂死挣扎,别和他意。”
陈琴点了点头,目光惊恐的望着大门处,希望凶手打不开那道铁锁。
白希在摸地上,刚刚掉下来的解剖刀就在旁边,摸了一会儿就摸到了,然后塞到她娘的手里。
她继续摸另一把,也就在这时候,那毫无动静的大门发出吱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铁锁敲打在门扉上的声音。
“啊……”
陈琴吓得一声尖叫,但声音连屋子都传不出。
白希尽量抱紧了她,两人透过昏暗的夜色,看着门口那道伫立的黑影,扑通直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能来救她们?
后悔。
若是今日一见到严铭就向他坦白就好了,哪怕情况再糟也不会糟糕成这样。
白希懊恼不已,是她没考虑周全,掉以轻心,才犯了如此大的错误。
她深吸了口气,控制着自己先冷静下来,现在的她无路可走,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保住她娘的命。
她试图问道:“你要对付的人是我,而我娘不是你憎恨的那类人,能否别伤害她?”
有气无力的话语中带着恳求之意。
陈琴立马摇头,同样有气无力的恳求道:“不,求你别伤害我的女儿,既然你们一同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何不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你离开京城,我保证和我女儿不会再帮官府抓你,我还有银子,全都给你好不好?”
话音一落,两人都期盼的看着门口的那道黑影,虽然知道他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仍希望他还能有一丝良知。
然而,那道黑影只静静的伫立,不动也不说话,但能感觉到,他那阴冷的视线就盯在她们的面上。
陈琴想了想,再次对那道黑影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变成这样也是被负心人所害,但是被负心也并非就只有这一条极端的路可走,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伤不了那个负心人,伤的只能是你自己?”
说道这里,她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我,也有与你相同的经历,我早年被负心汉抛弃,那时他并未娶我,而我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他还是悄悄的离开了我,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两个孩子,如今我的儿子死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能不能看在我同样苦命的份上放过她?求你。”
说完,她眼中不由自主的落下两行伤心的眼泪,仿佛是一道久未愈合的伤痕被重新揭开,痛的她止不住的抽泣着看着门口的那道黑影。
而抱着她的白希听完她的诉说后,彻底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段往事,从小到大,每次她和哥哥问爹爹去哪了,娘都说爹爹死了,没有爹爹。
却原来……
白希红了眼眶,从没恨过一个人她,心里终于有了可恨之人,但愿他已经死了。
门口处的那道黑影一直听到现在,有什么感受不知,但他忽然消失了。
这一幕,看傻了白希和陈琴的眼,随即,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猛然袭上心头。
他走了?
他放弃杀她们了?
陈琴激动不已,“他走了,希儿,他走了。”
“嗯!”白希点着头,高兴之余也没想到,这个变态居然会因为她娘的遭遇,而同情放过了她们。
然而,就在她们放松庆幸之际,一道沙哑而阴森的声音传来,“呵呵,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嗬?”
两人惊大瞳孔,只见那道本已消失的黑影再度出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一掌击昏了陈琴,随后扛起白希,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沃巷中,左一正在一路小跑,他并没骑马过来,他觉得自己是来暗中保护人的,若是骑马来,马会没地儿放,索性就用脚跑。
到了四合小院后,他施展轻功落在了院子里,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正前方主屋敞开着大门,由于夜色笼罩,他看不清屋内的情形,黑漆漆的。
但出于直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疑惑着跑了过去,当看到屋内那躺在地上的黑影时,他心头一惊,立马摸出火折子吹亮一看。
当火光照亮了陈琴的身躯时,他大吃一惊!
“陈夫人?”他立马上前扶起了晕厥的陈琴。
“陈夫人?”
“陈夫人,你醒醒?”
白姑娘?
他想到白希,赶紧放下陈琴跑去寝房中一看,没人。
他又跑出屋外去了左右厢房一看,也没人。
“不好!”
他立马摸出怀中的信号筒朝天一放,砰——
刹那间,绚烂的烟花划破夜空,虽未惊扰京城安宁,却瞬间唤醒了掌刑司的警觉。
清风苑中,严铭已经披上外衣打开房门,正好九个心腹侍卫大步而来。
“大人,清道街那边有情况,是左……”
话未说完,严铭已转身入内,须臾之间,整装待发,如同旋风般掠过众人,留下一句简短而有力的“快走”。
九人紧随其后,一路疾驰,沿途侍卫与留宿官员纷纷加入,队伍愈发壮大。
“究竟何事?”
有官员疑惑询问,但除了少数知情者,大多人皆摇头以对,只知事态紧急,非同小可。
严铭面色凝重,心弦紧绷,跨上早已备好的战马,直奔清道街而去。
他不敢深想,只盼尽快见到白希,确认她的安危。
夜色中,一行人马疾驰如电,带着对未知的忧虑穿越着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四合院中,左一守在主屋门口等待,陈琴已经被他送去了寝房内,确定过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未醒来。
没多久,四合院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严铭急步踏入,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场,目光如炬,第一时间锁定左一的位置。
他飞奔而至,“左一,白希呢?”
低沉而急切的声音隐带着颤抖,他只关心白希的情况。
左一汇报:“大人,属下到了之后,就发现主屋大门敞开,陈夫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而白姑娘不知所踪。”
“什么?”闻言,严铭眉头紧锁之余脸色发白,身体一晃,差点栽倒。
“大人,小心!”左一赶紧扶住了他。
严铭缓和了一下,一把推开了他冲向寝房,眼中闪着强烈的怒意与担忧!
跟上来的人也想踏入,被左一拦住,“先不要进去。”
众人一听,只好留下来等待,环顾四周时,眼中皆是不明真相的疑惑。
房间内,烛光摇曳,映照出陈琴苍白却安详的面容。
严铭顾不了太多,上去就是摇她的肩膀,“陈夫人,快醒醒,醒醒…陈夫人……”
现在只有陈琴醒来,谜团才能解开,也能提供线索好让他立马带人去找。
“陈夫人,快醒醒,你快醒醒…陈夫人……”
连续几声后,正当严铭想去派人回去请府医,床上的陈琴悠悠转醒了。
当她看清严铭时,脑子里的记忆回笼,凄声哭喊,“严大人,您快救救希儿,她被凶手带走了。”
严铭尽管猜到白希有可能被凶手抓走,但真的得到证实之后,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根弦断了。
凶手的残忍手段,他最清楚不过,白希落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