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禾时逾白是小说《院花医生你别跑!》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院花医生你别跑!》的章节内容
林西市人民医院急诊,120呼啸而过。
“患者什么情况?”
“19岁,林西师范大学学生。室友告知昨晚开始,患者曾说腹痛且时间较长。早晨醒来后晕厥,呼吸微弱,四肢冰冷,心跳很快。”
“推抢救室,jc旁彩超,叫妇产科下来会诊。快!”
轮床一路从急诊门口推到抢救室,瞬间隔绝室外暴雨席卷的嘈杂声。
抢救室忙碌一片,护士医生片刻未歇。
“监测血压,建立静脉通道,抽血化验,加急送检验科。 ”
接诊的医生回头催促护士,“叫会诊了吗?”
护士还未开口,就听到一声“我在”从浅粉色帘子后面传来。
随即帘子拉开,面色惨白的女孩子出现在眼前。
“别叫会诊,妇产科许今禾到位。”
手背上扎着的针被她蹙着眉拔掉,一旁的小护士眼疾手快地给她塞了一块棉球,贴上医用胶带。
“患者什么情况?”刚才还迷迷糊糊地她,这会儿已然完全清醒。
接诊大夫陈哲复述着刚才转述的患者情况,超声仪也到了。
许今禾看着影像资料,“宫外孕!”
陈哲点点头,“万幸只是晕厥,未见出血。”
许今禾摇摇头,“不一定。”
她在患者小腹处按了按,声音清冷,“催一下血样结果,打电话到妇产科给孟主任,宫外包块破裂,叫手术室准备。”
等人被推去手术室,许今禾才稍稍松口气,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碰到病床,脚下软绵绵的。
陈哲扶着她,“没事吧?你是半夜自己到急诊来的吧?你那阑尾,早该切了!”
许今禾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脚下软绵绵的。还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这耳边怎么一直滴滴响呢。”
没等许今禾反应过来,陈哲就拎着她挪到一旁。
“大姐,你踩着病人的氧气管了。”陈哲怒吼道。
许今禾定定神,看着病床上眼睛怒瞪着她的患者。
“许今禾,这是我们急诊新来的时主任,时逾白。救人受的伤,快被你踩死了。”
许今禾彻底清醒,手脚寒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急诊真行,新上任的科室主任在急诊抢救,以患者的身份。”
时逾白怒气不减,摘下氧气面罩,“你,你,你。”
许今禾双手环胸,对着忙活的陈哲冷言几句,“老陈,快死的人就不要浪费急诊资源,管他什么主任不主任的。”
说完,又对着病床上的时逾白白眼一翻,“还能瞪人,又能说话,装什么虚弱的大尾巴狼。”
“老许,时主任,你俩认识?”陈哲好奇地问。
“不想认识!”
“谁认识!”
两人惶不多让,意思却暴露了。
陈哲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知道她素日嘴巴毒,没想到今天能毒成这样。
“时主任,稍安,静养静养。”陈哲说完,帮时逾白盖好被子,拉上帘子也消失了。
许今禾把自己藏在急诊门口的角落里,看着不停歇砸向地面的雨滴。
刚才的锋芒冷厉已然不见。
时逾白,他何时回国的?又为何屈尊来这里任职。
陈哲追着她出来,看她蹲在一旁,有些可怜。
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说吧,跟我们时主任什么关系?旧情人?”
许今禾睨了他一眼,把棒棒糖放在嘴里恶狠狠地咬碎,“屁!谁认识他呀。”
陈哲笑着,“是,不过他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之前不认识不要紧,之后可以认识认识。”
许今禾无语至极,“老陈,性别不要卡那么死,相信自己,你绝对是时主任稀罕的类型。”
她这时忍着腹痛起身,“相信我,你早点顿悟这些,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然后双眼一黑,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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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今禾一下回到十七岁的夏天。
南河大学新生开学季,许今禾推着行李箱踏进校园,心里还在不停地骂那个在地铁抱她的讨厌的人。
时逾白!!!
“真是个扫把星,在哪儿都能碰到时逾白那个混蛋!!!”因为天热,许今禾额间汗津津的,脸颊透红。
她刚停下脚步准备询问医学院在哪儿报到,就被侧后方冲过来的外力踢翻手中的箱子。
她整个人被撞倒,在后脑勺着快要着地时,被始作俑者抱着压在身下。
软绵的肉垫,垫在她脑后,缓冲坠落的重力冲击。
只是不巧,她的唇瓣不偏不倚地被人压着,轻轻回弹后,又被人无意识舔了舔。
许今禾想骂人,“时逾白,你这个混蛋!我艹你大爷!”
时逾白淡定地从她身上离开,“许今禾,我大爷在你家斜对门,去吧,他这会儿在家听曲儿喝茶呢。”
许今禾脸红的不像话,试着起身,没成功。
她的腰一直不好,这下疼的更厉害。
时逾白没理她,把她摔倒的行李箱扶起来。等她挣扎不起来,才淡淡开口。
“许今禾,不是挺能耐吗?都能w大爷了,自己起不来?”时逾白轻笑着,弯腰俯视着她,“哎呀,忘了,你腰不好。”
许今禾抬脚踢他,被他轻巧躲开。
“你他妈,快把我扶起来!”
时逾白笑着,朝她伸手,一个用力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也是一早料到许今禾伸过来的绊倒她的脚,借着巧劲儿转身,把许今禾按在她的行李箱上。
“许懒猫儿,别闹了,人都看着呢。”时逾白说完,推着她和行李箱往前走去。
许今禾气短,“鸭屎黄,等着。你看我回去告状,让你大爷把你屁股打开花!”
时逾白哈哈笑着,“那我就告诉我奶奶,十分钟前地铁站我抱了你,五分钟前学校门口我亲了你。让她老人家登门提亲,等你进了我家门,就把你绑在床上,打死你。”
刚才那一撞,许今禾腰隐隐作痛。这会儿右手掐着腰,慢慢揉着。
时逾白看在眼里,手上推着她的动作,不觉慢了许多。
两人没再斗嘴,许今禾回头看他,“你暑假去哪儿了?俩月没见你。”
“你管我。”
许今禾白了他一眼,“跟你说话,不如跟狗聊天。”
时逾白看着她脑后散散的马尾,还有马尾上那颗丑陋的草莓,勾起唇角。
医学院报到处就在眼前,时逾白滞在原地,“懒猫儿,大学五年,你还保护我么?”
许今禾醒来,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
晨起时的暴雨把夏季炎热的林西市冲洗的很干净,一向吵闹的急诊顺势安静下来。
许今禾乌润的眼睛溜溜转了转, 才看到一旁清隽的男子,在看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许今禾没什么耐心地问。
“老陈打电话说你又厥过去,让我赶紧来。”孟奕辰好脾气地说。
许今禾嗤笑着,“别替他掩护,他的原话肯定是让你来替我签字收尸。”
孟奕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手背上还扎着吊针,许今禾有些不大舒服,“把床摇高一些,这么躺着有些难受。我饿了,有吃的没?”
孟奕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半宿,自己不知道?”
许今禾拂掉他的手,“死不了,真饿了。”
刚说完,她就看到一旁小桌上的保温饭盒,顿时喜笑颜开。
她笑着抱在怀里,准备打开。
“别急,扎着针呢,我替你拧开。姑姑家的保姆送来的,知道你爱喝。”
许今禾乖巧地点点头,“快点快点。”
她汤喝了半碗,就听到帘子外窸窣的声响。随即,这方隐藏的小天地被打开。
一起打开的,还有隔壁病床上,早上刚被她踩着氧气管骂人的,时逾白。
老陈提着两份盒饭,站在两个病床中间,“给,一人一份,菜系一样,不用挑,更不用谢。”
许今禾偏头看他,不经意间两人视线相撞。
氧气管已经拔了,这会儿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监测仪器。
老陈和孟奕辰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是觉得气氛不大对。
许今禾挪了挪身体,“时主任是吧?这么看着我,想喝汤?”
时逾白身上的被子掀开,许今禾才发现他光着一条腿还缠着纱布。
“啧啧啧,上辈子得造孽多少回,才能伤在大腿,根儿上。”
许今禾这话听起来,颇有些遗憾。
孟奕辰拍着她的腿,“别贫了,快吃饭。”
对于两人亲昵自然地动作,还有刚才那些某人不自知的撒娇谈话,时逾白的脸色更差了。
陈哲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横起来,把盒饭放在时逾白面前。
又趁着许今禾没注意,把剩下的半桶汤倒在小碗里,推给时逾白。
“喝吧,孟主任家保姆煲的汤,在医院出了名的好喝。时主任,她饭量小,不用跟她客气。”
许今禾拿起工牌就朝着陈哲扔了过去,“就你会当好人。”
孟奕辰看着时逾白,礼貌疏离地笑着,“时主任不用客气,喝吧。禾禾一个人也喝不完。”
“没客气,就是想刚才许医生的口水有没有喷进去,这一口下去会不会毒死我。”
许今禾掐着腰准备进入战斗模式,被陈哲横在两人中间,对着护士台说,“灿灿,给老许拔针。”
孟奕辰看她把盒饭里的青椒一点点挑出来,忍不住笑她。
“看来陈哲是故意的。”
轻微拔针的疼痛让许今禾徐蹙着眉,护士把她的手放在孟奕辰手中,“辰哥,给你。”
孟奕辰帮她压着手背,“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给送过来。”
许今禾没抬头,“不用,我等下就上去,晚上吃食堂。”
孟奕辰微微侧身,“禾禾,你这个阑尾,趁早做了吧。总这样,也耽误时间。”
“讳疾忌医,那点破胆子还当医生。”时逾白在旁边讥讽她,顺便把青椒放进嘴巴,吃的很香。
许今禾筷子搁下,气鼓鼓地转头,“时逾白,你不能因为受伤的部分影响雄性激素分泌,无法让你做个正常的男人,就这么嘲笑我。”
她吐着气息,“毕竟,摘了阑尾丝毫不影响我体验人生的快乐,可你,啧啧啧,要不要叫泌尿科主任下来会诊?”
孟奕辰憋着笑, 陈哲在给别的病人调试仪器,还不忘侧耳倾听这边的动态。
“许医生这么无趣的人,还有人跟你云雨之欢?那人,眼神不好吧?”时逾白这会儿功夫,青椒吃完了。
许今禾突然失落,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好似回忆起什么,并未多言。
时逾白心头一紧,也想起当年。
两人在大学门口租的公寓里,耳鬓厮磨,久久不散。
那个米黄色的沙发,宽敞绵软。
那也是长大后的时逾白,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许今禾。
她很白,也很紧张。
他虔诚地吻着她,像是在吻着至宝。
许今禾大着胆子,磕磕巴巴地开口,“鸭屎黄,我好像太瘦了。”
时逾白笑着,亲吻从未停止,等他密集地吻落在她心口的位置,捏着她腰肢的手摘掉眼镜,“没关系,我眼神不好。”
许今禾气的抬脚踹他,又被他钳住脚踝,不能再动。
那一刻,两人的关系极致升华,贴合动情。
开着的窗户扬起纱窗,吹来凉意,送走缱绻,复又清明。
许今禾悄然环着他,察觉到他因克制紧绷的肌肉轮廓。
覆在他身上的人,已初具成年男人荷尔蒙饱满的性张力,身材健硕,肩宽腰窄。
不同于幼时,此刻的他夯实有力,肌肉喷张。
许今禾叹息,点着他的肘窝。“鸭屎黄,你真菜!”
时逾白忍无可忍,拿起茶几上未开封的盒子,抱着她大步走进卧房。
“懒猫儿,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很快,卧房里就传来咯咯的笑声和打闹声。当然更多的还是许今禾在骂人,娇嗔着骂人。
那个周五晚上就开始的周末,两人都没有回家,也未曾下楼。
许今禾吃完饭,坐在床沿边低头找自己的鞋子。
无意间抬头,看到时逾白探究的眼神,交织的视线缠绕几秒,被扔垃圾回来的孟奕辰打断。
“你确定,你能上楼工作?”
许今禾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能,前两天我收的高龄产妇,还等着我呢。”
孟奕辰帮她穿好鞋,“不止陈哲好奇,我也好奇。你不喜欢小孩儿,怎么当初选了妇产科呢?”
许今禾:“你去问你姑姑孟主任吧,她给我的主意。亲自登门找我爸,不,找我家里人说的,让我选妇产科。”
提到家里人,许今禾总是这般不自在,多了些落寞。
时逾白一改刚才那般毒舌,想开口,被来换药的护士打断。
“时主任,换药了。”护士说完,就已经掀开被子。
许今禾侧头看了眼掀开的衣服,“哟,身材练得不错,可惜,中看不中用。”
孟奕辰憋着笑,知道她性格就是如此,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儿。
时逾白脸色阴冷,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拳头攥的紧紧的。
护士偷偷瞄了他一眼,帅气英俊的五官,接着就是腹肌,磊磊分明,手上不觉就用了力。
时逾白腿上这伤,创面不大,伤口有些深。
突来的痛感,使得他倒吸凉气。
“抱歉,时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护士见他脸色不好,不免紧张起来。
时逾白很快如常,“没事,你继续。”
换好药后,时逾白开口叫住准备离开的护士。
“许今禾她,在医院怎么样?”
护士摘下口罩,端着托盘笑着说,“许医生啊,人挺好,就是嘴巴太毒。”
“嘴巴是挺毒。”时逾白不觉就笑出了声。
护士接着说,“因为她跟陈大夫关系好,急诊遇见刁蛮的患者,都会请许医生这个外援来。不是会诊,只是吵架。”
时逾白只是听着,不再开口询问。
护士指了指帘子,“时主任,需要帮你拉上吗?”
时逾白摆摆手,“你忙吧,一会儿还有位大神要来。”
回到3楼妇产科的许今禾,刚坐下,就被下手术的孟宛初耳提面命着批评一通。
“你呀,一个阑尾炎,挨一刀哪还有这些事。”
许今禾吐吐舌头,躲在孟奕辰身后。
“姑姑,已经好多人说过她了。您这爱徒,哪是肯听话的主儿。”孟奕辰笑着开口,还是把身后的许今禾揶揄一番。
孟宛初把听诊器抓在手里,“既然她没事,你去忙你的吧。你在这里,也看不住她。”
许今禾拍拍他的背,“爱卿功成身退,告辞吧。”
孟奕辰搓着她的头发,“傻样。明早,需要我来接你吗?”
许今禾摇头,“我车在停车场呢,再不开,电瓶就亏了。”
孟奕辰消失在妇产科走廊里,许今禾点开电脑看着那高龄产妇的病历。
她刚想跟孟宛初讨论手术方案,“师傅,这个患者她。。”
许今禾看着孟宛初的神情不大对,“怎么了?”
孟宛初起身,替她扎好散乱的头发,“时逾白是急诊副主任的事,知道了?”
许今禾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恢复如常。“见到了,早上那个大学生宫外孕,我不小心踩到时逾白的氧气管,差点没把他憋死。”
弹性的皮筋绕了三圈才扎紧,“他回国直奔这里,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你来的。”
许今禾转着笔,不以为然地说,“才不是为我来,他来这里,镀金的。”
“时间一到,有三甲急诊科主任的工作阅历,回到南河就是科室大拿。”
孟宛初没有拆穿她的口是心非,“那跟小辰,定下来?”
许今禾手中的笔停止转动,“师傅呀,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他没把我当女的,我也没把他男的。”
“禾禾,下月初你爸爸生日,不回南河吗?”
刚才顺手转的笔被孟宛初拿走了,许今禾手中空落落的,顺手拿张纸开始折纸飞机。
“我回去做什么,许溪已经找回来了,我去了只会碍眼。”她肩膀松散着,“师傅,我买个礼物寄回南河好了。那个家里,也没人真正欢迎我。”
孟宛初把笔还给她,出门前拍着她的颅顶说,“真正的许溪找回来了,可你还是许今禾。是在许家生活二十多年的女儿,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包括许溪本人。”
纸飞机折好,办公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独自看着屏幕发呆。
她冲着飞机吹了口气,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在空中盘旋几圈,最终落在窗台上。
许今禾是在许溪走丢后,被领养到许家的。她两岁到许家,极尽宠爱,直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个夏天。
真正的许溪找回来后,她的宠爱瞬间消失。
楼上最爱的房间要让给许溪,她喜欢的玩偶、衣服、钢琴,甚至还有她最爱的时逾白。
这些,都要让给许溪。
时许两家联姻,一直都是许溪,而不是后来的许今禾。
也因此,大学毕业后的暑假,原本约好一起出国的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她跟着孟宛初,离开南河市,来到林西市。
匆匆一别,七年已过。
在这里,她认识了孟依晨,跟陈哲成为朋友。甚至,还在酒吧街认识一位风情万种的小姐姐。
许今禾是幸运的,从小被富裕的许家的领养,顺利在南河大学医学院读了五年。
同样的,她也很不幸。亲生父母信息不详,长大后被二次抛弃,像流浪狗一样,在林西市孤单度日。
同样陷入往事回忆的,还有急诊的时逾白。
他想到出国前的那一夜,两个疯狂的人,狠狠纠缠,不忍放手。
时逾白用惊人的体力和实际行动向她证明,除她之外,他的这个躯壳,从来没有被别的女孩碰过,包括许溪。
他的唇舌只吻过她,小腹延伸的欲望,也只有她能纾解。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跟她绑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可任凭他那晚如何身体力行地证明,都换不了她一句示弱和原谅。
更换不来她为了他,为了他们未来破釜沉舟的勇气。
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她大力推开覆在她身上索求更多的他。
声音清冷,语气淡漠,“时间到了,你该走了,我也该走了。”
他呢,努力克制未压下去的欲望,把那间公寓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包括他俩亲手捏好的陶俑娃娃,包括俩人一起合伙搭建的照片墙,包括她最爱的玻璃墙。
“许今禾,你的心呢?我真想扒开你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硬的跟石头一样,你的血是不是冷的?”
歇斯底里的时逾白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呼吸不畅,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红红的血色。
他后悔地松开自己的手,贴着她的后背紧紧拥着她。
“你可知,为了跟你一所大学,高考后的两个月我被关在乡下,被揍了两个月。”
他求她,天之骄子的时逾白,跪在她身后哀求她。
“懒猫儿,我求你,别把我推出去好不好?你信我,我跟许溪清清白白。你信我,好吗?”
许今禾还是那般,淡然疏离,一改往日的厮磨缠绵。
“时逾白,我再陪你一次,你全我自由,好不好?”
她大咧咧地躺在那张多次把两人送上云端,无数次共赴极限的床上。
衣衫不整,目光空洞,“时逾白,我求你!”
下夜班的许今禾刚走到停车场,就被陈哲叫了回去。
在急诊办公室,陈哲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
“干嘛?我要回去补觉,明天还有一台宫内介入手术呢。”
陈哲指了指窗外,“看那。”
许今禾翻着白眼,把帆布包挂在肩上。
时逾白病床边上,坐着一位长发微卷的女孩儿。单从背影看,就知道是位极品美女。
“你想追?挖你们主任的墙角?我支持你!”许今禾对他比着拳头,“老陈,加油!”
陈哲用力拍着她的肩膀,“我是想让你看看,那样的才有女人味,才有人喜欢。你这样的,不男不女。”
说完,又俯身看着许今禾这张清汤寡水的脸,忍不住啧啧两声。
“走吧,正好顺路,捎我一程。”
许今禾用力踩着他的脚背,“你他妈就是想蹭车,绕什么圈子。”
陈哲换衣服的间隙,许今禾又看了眼背对着她的人,是许溪。
那个背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许溪。
时逾白被哭哭啼啼的许溪惹的心烦,无意间瞥到医生办公室的百叶窗,只看到窗帘轻微的晃动。
“许溪,别哭了,我又没死。你哭成这样,我是该死还是不该死。”时逾白莫名烦躁,把自己的腿盖的严严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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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闹的两人走到停车场,许今禾对着陈哲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踹,还把拖鞋踢飞好远。
等她顺着鞋子飞走的视线寻过去,看到一位笑意盈盈的人站在凉荫下,看着她。
许今禾光着脚跑过去,刚才离开急诊的烦闷很快消失,“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许哲是许家长子,许溪的亲哥哥。也是许溪找回后,唯一对许今禾一如当年的许家人。
“你说呢,那么大人物光荣负伤了,能不来。”许哲接过她的包,看了眼里面的脏衣服,有些嫌弃。
陈哲在后面拿着她的鞋子,扔在她脚边。
“既然这个哲哥来了,那我这个哲哥就告退。”陈哲对许哲打了招呼,快速离开。
许今禾穿好鞋子,拿出车钥匙解了锁。
车子离开医院,她暂时得到一些救赎。
“哥,去哪儿?”
许哲拿出纸巾帮她擦着车里的浮灰,“你这车,多久没洗了?”
许今禾看着前面,“你该问我,多长时间开一次。你送我这车,实属没必要。每次都便宜陈哲那贱人。”
“那我给你换个房子?换个医院附近的三居室?”
许今禾一个刹车,车子滞在原地。她心虚地指了指前面,“红灯了。”
许哲看着她心虚的侧脸,“禾禾,爸爸生日回南河看看吧。你来这里七年了,回去不超过5次。”
许今禾松了刹车重新起步,没有回话。
这辆宝马X3很快就到许今禾现在住的地方,幸福里小区。
半新小区,面积不大,绿化很好,户型也方正。
是她来这里第一年,许父给她交了首付,买下的。
当时,也完全看在孟宛初的面子上,许父才买下给她。后面半年,许哲替她还了剩下的房贷。
车子规矩地停在车位上,“哥,走吧。”
许哲还拿着她的包,“看看你的狗窝能造成什么样。”
许今禾在11楼,东户,小两居。
等她出了电梯,看到门口堆着的快递时,无语地冲着身后的人说,“你每次都这样。”
“少废话,开门去。”
她输了密码,搬了上面几个小箱子。剩下的,许哲没让她动手。
“你那双手要努力解救更多产妇的,重力活哥来做。”
等所有的快递搬进来,许哲接过她给的水,环顾四周,“这次还行,不像狗窝。”
许今禾吐吐舌头,“这一周住医院了,都没回家。”
她这言外之意,是说没机会弄脏。
许哲坐在她的换鞋凳上,“你去洗澡,等下带你出去吃饭。我下午回南河,还有大事呢。”
“哦。”
两人去了一家临西市较贵的餐厅,素日里许今禾不常来。
她不缺钱,工资不低,而且每月对面点菜那人还给转不少。不过是这几年,所有生活的激情都被手术和工作占据了。
“喝酒吗?”许哲问。
许今禾摇摇头,“明天有手术,不敢喝。”
“西瓜汁和蓝莓汁?”
许今禾笑着点点头,“可以。”
菜刚上齐,两人刚碰杯,就听到背后有人来了。
“哥,你也来这啊。”
许今禾喝着果汁,没有回头。看着对面的许哲神色如常,不冷不笑的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吧,我跟小禾也好久没见了。”
许溪笑着说罢,又把身后的人介绍给许哲,“云峥,哥,你该见过的。”
怎么能没见过呢,都是一个圈子的。
云峥跟时逾白好的,穿一条裤子。许今禾自小跟着他俩,跑来跑去。
也不知道许溪是不是故意介绍的,许今禾笑着抬头,冲着他俩挥挥手。
然后云峥从后背锁着她的脖子,“你哥我到临西这么久,也没见你去神外找我一趟。”
许今禾干咳两声,拍着他的手臂,“我错了我错了。”
余光瞥到许溪,刚才的嘚瑟和张扬已经不见。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冷冷的。
云峥招手叫来服务员,又加了几个菜。
许溪打量着她的穿着打扮,“小禾,我记得你原来不喜欢穿这个风格的衣服吧”
许今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T恤和短裤,不以为然地说,“在医院穿这些方便。”
许溪捋着卷好的长发,刻意露出自己裙子上的logo。
“喜好是会变的,我也是回来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
许今禾低头沉默着,不想再计较。
一桌子,三个姓许的。
云峥举着水杯,“来来来,干一杯吧。”
许今禾端起西瓜汁,斜眼睨着他,“为何要干一杯?”
云峥想了一秒,“为了你明日那台宫内介入手术能顺利拿下,不值得干一杯?”
许今禾眉眼弯弯,“绝佳!”
许溪跟她的杯子碰了碰,“小禾,咱们家还有件喜事。”
在许哲和云峥开口阻止前,许溪急着开口,“我跟小白,会在爸爸60岁生日宴上,宣布订婚。小禾,你一定要回南河,姐姐在家等你!”
这饭吃到中途,许溪提着打包好的饭菜独自离开。
“哥,你们慢吃,我去医院给小白送饭去。”
许今禾一听就乐了,云峥跟着也在笑。“许溪,你这小白叫的,特别像着急回去喂狗。”
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人,对时逾白的的称呼就两个。
许今禾叫他鸭屎黄,因为小时候他经常被鸭子追,还总能踩到鸭屎。
云峥他们发小都叫他兜兜。
许溪稍显尴尬,拎着打包的饭盒紧了紧,“小白才不是狗。”
云峥冲她摆摆手,“对,他不是狗,是变态。”
许溪跺着脚走掉。
云峥拍着许今禾的肩膀,“懒猫儿,你的鸭屎黄和我的兜兜,哪个不比小白好听。”
许今禾推开云峥伸过来的爪子,“你管呢。”
三人继续吃着,许今禾吃着厚实鲜美的鱼肉,想到什么。
“哥,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呢?家里这么大的喜事,我该回去的。”
“是你说的那几天跟孟姑姑有宫内介入的手术,不得空。”许哲不动声色,就把不回南河的理由找好了。
当年她和时逾白的那些事,没人不知道。
云峥看着他们相爱到最后不得已的分离,还有许溪回来后那些糟心事。每回提起,都会感叹良久。
“懒猫儿,回不回地有什么关系。大哥在这我也不怕,这婚能不能订的成,只有一个人说了算。”
许哲眉梢一挑,“所以,你踏实吃饭。”
“谁说了算不算的,都跟我没关系。”许今禾眉梢一挑,不以为然。
这边回到医院的许溪看到病床空空的,忍不住着急地叫喊着护士。
急诊忙做一团,护士大夫也是不得空。找了半天,叫了半晌,也没人回话。
许溪见状,声音又拔高不少。
到最后还是隔壁床的病友小声说,“刚才车祸送来不少伤者,医生忙着抢救呢。姑娘,你还是小声些吧。”
“可我家小白还是病人呢。”许溪很是不满。
见到终于有护士出现,她一把抓着护士问,“你们怎么能让病人去抢救病人呢。”
被抓着的灿灿急着要打电话叫神外会诊,根本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请您放手,我有急事。”
许溪不放,“我问你话呢,我也有急事。时逾白也是病人!”
灿灿翻着白眼,“是时主任自己要求的。”
说完,一把推开许溪。跑去护士台,打电话去了。
许溪气的,脸上青红一片,指着灿灿怒吼道,“黄灿灿是吧, 我要投诉你。”
灿灿懒得理她,叫完会诊,又进了抢救室。
患者意识模糊,先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后,被神外接走手术去了。
时逾白这时才被陈哲用轮椅推着送回病床,紧张的急诊恢复平常。
刚才参与抢救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时主任,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陈哲问。
许溪冷嘲热讽,“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小白他伤的这么重,竟然还让他去抢救。你们急诊,除了他,就没别的有用的人了吗?”
时逾白脸色忽变,言语冰冷,“许溪,道歉!”
许溪哼哼唧唧,抓着时逾白的胳膊,“小白,你说什么?我是为你好。”
在气人的这件事上,陈哲和许今禾是有很深的道行在的。
“这位小姐,您是时主任的什么人?”
被时逾白冷着脸挣脱甩掉的许溪更加不悦,“我是他未婚妻。”
陈哲笑的明媚灿烂,“既然是家属,就应该知道时主任作为急诊新上任的主任,急诊的一切工作都该由他负责。既然是家属,看许小姐外貌装扮,该是通情达理之人。”
陈哲话音刚落,就有旁边的患者和家属,开口说话。
“刚才就一直在大喊大叫,医生家属,素质还不如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就是就是,医院禁止喧哗,就她一个人哭哭啼啼的。”
更有甚者,“这不妥妥的绿茶小百花吗?”
陈哲心里悱恻: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还整不了你。
随即笑着抬手,“好啦,刚才的抢救太过凶险,大家这会儿可以安心休息了。”
时逾白看也没看许溪,对着陈哲开口,“留观的那个病人你盯紧点,他还是有些危险。还有,我时逾白从来没有未婚妻。”
陈哲嗯了一声,忍着笑,“时主任,您休息吧。”
时逾白摆摆手,“我没事。”
许溪尴尬,坐在那儿里,看着时逾白,委屈地嘟着嘴。
她打包的饭菜时逾白一眼未看,找了不适合恢复伤口的理由搪塞过去。
陈哲让人买的盒饭,他吃的挺香。
“时逾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下月就订婚了。”
时逾白冷眸微抬,“许溪,不用在我这费心思。我回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仅凭这一点,那个订婚就是个笑话。”
许溪清泪直流,“时逾白,这是两家长辈的定好的。就算是笑话,也是个你必须配合的笑话。”
护士台的黄灿灿看到这些,和身旁的小护士眼神交流,不觉笑出了声。
“诶,你是喜欢许医生那样直来直去,看谁不顺眼都恶怼怼的,还是她这种?”黄灿灿挪着椅子,凑到一旁的护士那问。
急诊的护士都是长久的搭子,彼此了解,“当然是许医生那样的呀,而且,你不觉得,许医生比她好看很多倍吗?”
黄灿重重地点着头,“对,上午陈大夫还说许医生没女人味,不如人家好看。我当时就觉得他那话有问题,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正聊着的两人,被陈哲敲着桌面。
“嘿嘿嘿,嘀咕两句就行了。把那不值钱的笑收一收,让人看见真要去投诉了。”
黄灿笑着,拿着病历本挡着视线。“陈大夫,你现在还觉得,许大夫不如人家吗?”
陈哲敲着病例,“这话不能传出急诊啊,老许要上天啦。”
他脸上笑意未散,看着出现在急诊的云峥晃着手里的袋子走到时逾白病床边上。
“许溪,大哥在停车场等你,他赶着时间回南河。”
说完,又把袋子放到时逾白面前,“喏,大哥给你打包的蛋花汤,说你的伤,需要补补,蛋蛋!”
时逾白似笑非笑,乐呵呵地接了过去,“替我谢谢,她!”
时逾白被陈哲批准出院时,许今禾跟着孟宛初那台宫腔介入手术也取得了成功。
许今禾连着熬了几个大夜,这天一大早在急诊门口伸着懒腰准备回家补觉。
左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陈哲从身后捞着领子拽了回去。
“先别走,来个难缠的主儿。”
许今禾一个头两个大,她再熬一会儿,马上就能原地猝死。
“你是属狐狸的,九条命,死不了。”
等他们前后脚走到急诊,开启战斗模式的许今禾看着安静祥和的医患关系,晃着帆布包的袋子,准备砸陈哲。
“你拿老娘涮火锅呢?”
许今禾转身欲走,又被陈哲拉去分诊台。
“怎么回事?刚才那老太太不还撒泼打滚呢?”
护士憋着笑,偷偷指了指正式上班的时逾白,然后把手机偷录的视频给他俩看。
视频里时逾白面不改色,跟对面的老太太据理力争。
任凭你老人家如何作妖,我都能反应迅速且快速找到应对的答案,反怼过去。
许今禾看了两遍,接连拍手叫好。
看来人的本性,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也不会因为岁月这把杀猪刀的磨刀霍霍,而有任何改变。
饶是许今禾,自小跟时逾白拌嘴,最多平手,少有胜绩。
许今禾拍着陈哲的肩膀,“老陈,以后除了会诊,不要再叫我来打嘴仗了。急诊翻身了,来大神喽。”
等许今禾振臂高呼,她口中的大神刚好巧妙地路过。
看她对着视频深深折服的样子,没忍住讥讽两句,“许医生不用客气,需要拜师的话,我可以免费教学。”
许今禾把手机还给护士,对着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时逾白,假笑言道,“免费的,通常质量都不怎么好。不知道时医生,在国外这些年,可有感受?”
时逾白合上病历本,俯身向前,平视着她的眉眼。
“许医生下结论都这么武断吗?什么检查都没做,只凭目测和道听途说,就能对病人下医嘱吗?”
许今禾哈哈笑着,“那时主任可误会我了,我许今禾看病救人向来严谨。毕竟这么多年,我被投诉的原因除了态度不好外,再无别的。至于时主任说的这些,我不认可。”
“还有,有些免费的检查是公益,有些免费的赠送是折磨。哦对了,我这么自信,是因为我的专业水平。而不是,我好看的皮囊。”
她笑着说完,在陈哲和护士不解的目光里,消失在急诊的门帘后。
一起消失的,还有她两天没洗的凌乱扎着的头发。
时逾白面色阴沉,明显被她气的不轻。
陈哲找了个话题想岔过去,“时主任,听说您还住酒店呢?”
“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陈哲打开自己的房源软件,“您说下大概要求,我帮您确定下大概范围。医院周边差不多的小区,就那几个。”
时逾白边写医嘱,边说着要求,没多久就收到陈哲发来的截图。
他道了谢,“那陈大夫,我先下班。有急事打我手机?”
护士眸中的八卦欲火已经熊熊燃起,“陈医生,你说时主任和许医生,认识吗?”
陈哲撑着分诊台的棱角,沉思道,“说不准。老许对谁都一样,时主任么,咱不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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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今禾回到幸福里小区,都没等到回到卧房,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月明星稀。
也罕见的,这几乎一整天,不仅没有未接来电,连微信都没有。
许今禾迷蒙地坐起来, 看着外面漆黑一片,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三秒后矫情结束,她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了好些吃的。
烤串,啤酒,甚至还有个栗子蛋糕。
屋内所有的灯都打开,她哼着歌去洗澡。
提到这个浴室,她都无比感谢当年的许哲。
这个哥哥,从小到大,没有跟她发过一次脾气。唯一的一次,就是这个房子的装修问题。
她囊中羞涩,又不敢再多花许家的钱。
是许哲专门跑了一趟,找了林西最好的设计公司,给她设计出了最舒适的房子。
那天她和许哲在这毛坯的房间里吵到失去理智,她的手一直在抖。
许哲冷静下来,把她扣在怀里,“懒猫儿,你从小就不是会将就的人。这是哥哥自己挣的钱,跟许家无关。”
许今禾在许哲怀里,哭个不停,到最后,许哲衣襟湿了很大一片。
哼着的小曲结束,她穿着聊胜于无的吊带睡裙,坐在客厅等外卖。
因她厌烦手机惊响的瞬间,所以她备注的不用打电话,直接放门口。
三个外卖,到了两个,剩下一个栗子蛋糕应该正在上楼。
许今禾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到厨房拿出一个好看的玻璃杯,加了好些冰块儿。准备畅饮一番。
她立在玄关口,等着电梯开合的声音响起后,才开门俯身去拿地上的外卖。
门刚打开,视线在地面上扑了空。
立在眼前俊冷毒舌高大帅气的男人晃着手里的袋子,“您的外卖,请亲自签收。”
没等许今禾反应过来,时逾白已经把她挤在一旁,顺利进了家。
外卖放在茶几上,许今禾质问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时逾白捧着脸,重重地吻下来。
说是亲吻,更像撕咬。
她的抗拒,他的不许,让两人之间很快血腥味弥散在口腔。
时逾白呼吸很重,眼尾猩红。
许今禾用残存的理智迫使自己推开他,反而适得其反。
原本的你推我攘这会儿局势斗转,她被他抱着,俯视众生般的和他眼神交织。
许今禾觉得她就要被他生吞入腹,终生不得自由。
“时逾白,你冷静。”片刻喘息的呼吸间,许今禾只说了六个字。
时逾白喃喃自语,“懒猫儿,救救我好不好,我快死了。”
她被他牵着手,覆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
压抑,痛苦。
良久,许今禾耳边听到一句。
“懒猫儿,救我!”
随后,就是炎热无法消散的郁热和烦闷。
单薄的衣物无法阻隔时逾白对她七年不止的思念,他想她,爱她,快疯了。
许今禾也很难受,她的心里何尝没有痛苦。可她没有办法,只能闭着眸子。
“鸭屎黄,睡了我,安心跟许溪订婚去吧。”
贴着她心口密集的吻滞在半空,许今禾身上一轻,卧室门震天响。
许今禾理好衣服在房间冷静好一会儿,等潮红褪去。
窗外狂风翻滚,透过半开的窗,把窗帘扬起大半,狂风乱做。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把头探出去感知两秒,风吹的眯起眼睛。
窗户被快速关上,她走去客厅吃烧烤。
没想到,刚才喊救命的人这会儿就在客厅沙发埋头坐着。
这会儿的时逾白,失魂落魄地,像个无助的孩子。
“没走啊?”她轻声问,转身又回房换了件衣服出来。
时逾白看着她进去又出来,那神情,一如那年分开时。
冷静,淡然。
许今禾走去冰箱,给他拿了罐可乐。
“吃了吗?”她又问。
时逾白顺着蓝色的瓶体往上看,想在她脸上找出些许如同自己一般的留恋和不舍。
可惜,除了冷漠,什么都没发现。
胳膊划过冰凉的瓶体,时逾白与她擦肩而过。
这下,入户门真的开了又关,时逾白离开了。
许今禾把可乐放在茶几上,坐在时逾白刚坐过的位置上,打开温凉的外卖,大口吃了起来。
一起入腹的,还有特意点的百香果味道的啤酒。
吃饱喝足,她抱膝看向窗外。
往日历历在目,可她再也无法回头。南河市的那些亲人们,除了许哲,没人想让她回去。
时逾白冲动离开,在狂躁的风中,坐了许久。
暗夜孤寂,满目的黑暗中只亮着一盏萤火。没有变亮,也没有变暗,光芒一如往常。
烟抽了好几支,蚊虫叮咬了好几处。
时逾白想到失控的刚才,明明有一刻,她对这副身体皮囊的贪恋是过火的。
他需要她就救命,他需要她在身下辗转承欢,好让他真切感受到,他回来了。
时逾白回来了,如今和许今禾在一起。
可许今禾没有,丝毫没有。
时逾白抽完最后一支烟,看了眼楼下灭掉的灯光,转身欲走。
甫一起身,就看到两小时前让她喝可乐的人下了楼。
在距离垃圾箱三米的位置时止了步,一个华丽的抛物线,正中靶心。
顺风而为,垃圾顺利投入垃圾桶。
许今禾笑着转身,看到不远处暗影里盯着自己的那双深情的眼睛。
耳边风声加重,随叫电闪雷鸣劈开暗黑的夜空。
刺眼的光亮落在二人身上,同时加诸的还有两人都来不及收回的缱绻目光。
暗夜暴露出太多藏不及的秘密,让七年来窥探不得的内心,大白于天下。
豆大的玉珠砸向地面,空气弥散的土腥味让许今禾蹙着眉快速逃离。
深夜的电梯为何不在1楼,许今禾心里暗自骂人。
为何久久不下,为何要逼着她承认什么。
许今禾无奈,转身跑去步梯。
时逾白紧随其后,追着她从步梯一路往上爬,在二楼把人抵在墙上。
被高高举起的许今禾无法移开眼下那灼热的目光,抬起指尖覆在他的眉眼处。
时逾白手臂微松,许今禾顺势滑落,两人视线持平。
在他下一步动作前,许今禾伸手拦在二人之间。
“别在这里。”虽是深夜,这楼梯间也难免会有人来。
时逾白眉梢舒展,抱着她沿着楼梯继续往上。
11楼,她像小孩儿一样被他托着臀沿着一阶阶楼梯向上。
在5楼时,许今禾晃了晃腿,“11楼呢,让我下去吧,我自己能走。”
时逾白额间汗津津的,看着她的眸子像能把吃进去。
许今禾环着他的脖子,“这几年,吃胖不少。”
她有些不大自然,来到临西市,饮食上几乎没有克制。
时逾白微喘着气,“嗯,感受到了。”
许今禾没来由的脸一红,继续挣扎。
时逾白一个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别乱动!”
打完说完,又继续抱着她往楼上走。
时逾白有意捉弄她,两人这个姿势本就尴尬。又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贴着她。
“懒猫儿,这些年吃了多少麦当劳和必胜客?”
许今禾下巴撑在他的肩头,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等11楼的数字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许今禾拍着他的肩膀跳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在她输密码时又停了下来。
对于她的反常,时逾白了然于胸。
捏着她的手指输入一串密码,随后门锁已开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知道是那天?”
许今禾回头问,彼时逾白掐着腰再次举高,两人跌跌撞撞磕碰在一起。
时逾白贴着她的唇瓣,“你在我这,永远透明。”
许今禾回眸看了眼客厅开着的空调,闭上眸子任由身上人四处点火。
恍惚间衣衫尽褪,缠在一起的,还有时逾白今晚脱了两次的T恤。
这个沙发,在这个狂风肆虐的夜里,终究要承担所有。
漫卷西风,一场呼啸而过的欲望丝毫未被这个不正常的天气影响。
相反,每次电闪雷鸣都能让时逾白得到最大的快感。
许今禾从小就听不得这些,尤其是在完全暗黑的环境中。
地板上散落的包装纸已有三个,许今禾数不清的放空后,时逾白抱起她,看着她此刻迷蒙的眼睛。
这样的贴合,能更好捕捉到因为对方产生的情动。
时逾白吻着她迷蒙的眼睑,“懒猫儿,我们领证吧?”
沉沦迷离后的清醒,永远那么及时让许今禾认清事实。
结婚?领证?
她做不到。
天光泛白时,许今禾再次把时逾白气走了。
甚至都不用费尽心思去想该说什么,只需三言两句,就能把时逾白气的跳脚离开。
时逾白走后,她拖着疲乏的身体把一片狼藉的房间清理干净。
随后拉上厚厚的窗帘,埋头沉睡。
他让她救,她救了。这些事,早在七年前,他们就做过了。
就连刚刚用的小雨伞,都是许今禾备着的。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就像她气走时逾白的话,那几句掏心窝子又痛扎心口的话。
时逾白问她领证,她说,“你能让许溪再次消失吗?你能让我重回以前的日子吗?你能帮我找回我的亲生父母吗?”
拥着他的时逾白背脊僵硬,原本的餍足被这几句击溃地点滴不剩。
“懒猫儿,别想以前不行吗?”
许今禾微仰着身体,紧紧贴着他,看着他的英挺悦目的眉眼,“那你就滚回南河,当你的新郎官去。”
时逾白被她羞的无地自容,怒然抽身,直接离开。
许今禾再醒来时,又是一个日落黄昏。
她在朦胧中起身,喝了杯冰水,才彻底清醒。
想到下月许父的生日,许今禾叹着气,还是换衣服出门去了。
临西市最大的商场,她已经从也一楼转到五楼,还是没选好合适的礼物。
许父,许正元,60岁,南河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神外大佬。什么都不缺,一般寻常的物件儿,他也看不上。
许今禾在五楼的奶茶店坐着休息, 百无聊赖的看着来来回回地过路人。
正看得出神,手机响了。
“麦姐姐,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她笑的灿烂,眼底都是无尽的笑意。
“陈哲说你今天休息,晚上来我这吧?今晚店里有驻场嘉宾,你喜欢的风格。来不来?”
许今禾正愁怎么打发时间呢,“等我,我现在过去。”
半小时后,许今禾到了乔清麦的酒吧。
麦落。
门童看见的她的车,早早地迎了上来。
“小禾姐?”
许今禾把车给他,“就停麦姐姐的车位上吧,她今儿没开车。”
“好,小禾姐,您先进去吧。”
她到的时间刚刚好,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
说来挺巧,她一路去到二楼,还遇见好几位熟人。看来,今晚这嘉宾,还真是重量级的。
到了乔清麦给她留的包厢,竟坐着一位她不认识的人。
“是许今禾吧?我是乔清麦的朋友,她刚有事出去了。”
许今禾哦了一声,淡淡笑了笑。
两人坐的比较远,中间隔了好几个位置。
气氛尴尬,许今禾喝着苏打水偷瞄了好几眼。看起来,该是比许哲更年长些。
长的么,也算俊朗。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太过严肃。
不是许今禾喜欢的类型。
许今禾眉梢一挑,忽然想到什么,“先生,今晚的驻场嘉宾,到底是谁呀?”
那人神色如常,听她主动提起这个,来了兴趣。
“实不相瞒,是我带出来的艺人,今晚第一次亮相。”
许今禾看了眼时间,玩笑道,“您跟麦姐姐,关系匪浅呀?”
“我跟她,认识快四十年了。”
这下到许今禾震惊了,“发小啊?青梅竹马。”
那男子有些羞涩,尤其在听到青梅竹马之后,那脸色,明显红了不少。
后面想再聊什么,就被楼下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
“要上台了。”许今禾边说边往门口走。
开场前的氛围搞的很神秘,周遭的欢呼声一直不断。
在嘉宾犹抱琵琶半遮面,缓缓出场时,孟奕辰和陈哲也出现在转角那。
“咦,老许,你的竟然比我们还早。”只要脱离急诊,陈哲就永远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许今禾切了一声,“你浑身上下,也就嘴皮子好用了。”
孟奕辰走到她身边,“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啊?”
“静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烦电话响了。”
孟奕辰笑着,“姑姑让我帮你选礼物,说你下月要用。”
“知道啦知道啦,看完表演再说。”
“哦,对了。这是麦姐姐的发小,严大哥。”许今禾介绍几人认识。
陈哲轻轻用力,把许今禾推到孟奕辰怀里,“老许,别挡道。刚才在楼下见到麦姐,说这大哥可能喝了。酒量跟麦姐,有的拼。”
许今禾抬脚踹陈哲的屁股,“严大哥能喝,关你屁事。”
孟奕辰自身后摁着她,“好了好了,我们边喝酒边看表演。”
“不跟狗一般见识。”
几人闹着闹着,许今禾才看到不远处包厢,一直盯着这边看的时逾白。
那眼神,像是能把他们都吞进去。
黎明前的片段涌在眼前,许今禾也顾不得看下面唱歌的人帅不帅,大步走回去,坐在那喝闷酒。
孟奕辰也看到了,隔空跟时逾白打了招呼。
陈哲还在跟严大哥寒暄,试图从这半个圈内人口中得知他女神绯闻的真假。
孟奕辰给她倒酒,“时逾白,就是你的心结吧?”
“你那天不就猜出来了么?还问。”刚才被时逾白盯的那一眼,让她觉得寒冷。
“想走吗?去白渡桥看大妈跳广场舞去?”
许今禾喝完杯中酒,“我明天傍晚才去医院,咱去城郊吃夜市吧?好久没去了。”
孟奕辰拿着她的小包,朝她伸手,“走,你开车来的吧?”
许今禾被他一把拽起来,“你开车,谁让你刚才不喝酒的。”
俩人从陈哲身后偷偷绕过去,小跑着下楼去。
快到门口时,被陈哲跳着脚从楼上指着,“你俩干嘛去?”
许今禾朝楼上俩人晃着掌心说拜拜,又催着孟奕辰快跑。
只可惜,俩人刚到停车场,没等到车子发动,就被追出来的人指着鼻子骂。
“老许,你这人怎么这样?”
许今禾笑着回头,看到阴着脸的时逾白后,僵在原地。
许今禾在副驾驶系着安全带,“走吧。”
陈哲在后排按着她的肩膀,“老许,你今天这脸怎么这么臭?来大姨妈了?”
许今禾拍掉他的手,“滚蛋,别烦我。”
陈哲又凑了上去,“不对呀,你一般都是月初啊。这还有一个多星期呢,且早着呢。”
孟奕辰一个急刹车,差点把陈哲整个人怂出去。
时逾白不动声色地把人拉了回去,“陈大夫,后排也得系安全带,更安全些。”
陈哲揉揉鼻子,“我没事没事。你们今儿都怎么了,一个个这么不正常。”
孟奕辰看了眼许今禾,又在后视镜看着喋喋不休的陈哲,“我们要去城郊吃夜市,你跟时主任,确定要去?”
“去呀,干嘛不去。时主任初来乍到,正好带他去体验一下咱们临西的夜市文化。”陈哲还有些得意,邀功似的冲着时逾白。
只是这位大神,看起来,真的就跟欠他几百万一样。
许今禾静音一晚的手机,这会儿终于被她拿在手里,给乔清麦打电话。
“麦姐姐,我们先走啦。”
时逾白整个人窝在她这个还算宽敞的后排暗影里,看着她一颦一笑地跟人打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惹得她一阵娇羞。
这份娇羞,就连他俩今早激情缠绵时,他也未曾见到分毫。
电话挂断后,许今禾调皮地对着孟奕辰说,“姑姑拜托你的事,你问麦姐姐啦?”
孟奕辰见她神色好转,“嗯。那天带客户去她那了,简单聊了几句。她真的找到了?”
“她帮我准备好了,不得不说,这事找你都没用,只能找她。”
陈哲又凑过去,“七年前,许今禾初到临西,咱仨一起认识的。我怎么觉得,你俩背着我,关系更进一步了。老许,你这脖子后面怎么斑斑点点的,你俩睡了?”
孟奕辰温和笑着,“你胡扯什么。”
许今禾回头,“你今晚好奇怪,原来没觉得废话这么多呀。”
“不是我反常,是你不对劲。老许,你俩是睡了么?”
听他再次提起这虎狼之词,许今禾一个巴掌打在陈哲的嘴巴上,“不会说话,趁早把舌头捐了去。”
陈哲捂着嘴,依然喃喃不休。“老许,这是你第一次在麦姐那没喝醉就离开的。”
孟奕辰开着车,神色如常,依然浅笑。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显。
“怎么,许医生经常喝酒吗?”暗影里的时逾白,终于还是开口了。
陈哲激动地拍着时逾白的腿,“时主任,你知道她是海量吗?在外面都是点到为止,不怎么喝。只有在麦落,她才会喝的酩酊大醉。”
许今禾侧着身子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眸光微转,落在时逾白身上。
“时主任,那夜市上的美食你吃不惯,现在还没出市区,下车还来得及。”
时逾白冷哼一声,“那么娇气的许医生都能吃得惯,怎知我时逾白吃不惯?”
“还有,跟大家介绍一下。我跟许医生,大学同窗五年,恋爱五年。认识也快,三十年了。”
时逾白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不冷不热地弥散在车厢里。
陈哲一句我靠惊地不敢再说话,孟奕辰搁在左腿上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
“对,时主任既是前男友,又是发小,马上就是我的姐夫。下个月他就要和我的姐姐,南河市许家真正的女儿许溪订婚。”唇舌相讥,许今禾干脆也不瞒着了。
“所以,姐夫,您晚上可别跟我们一起吃坏了身体,订婚就在眼前了。”
“对了,老陈,上次急诊来的那位美女,就是我的姐姐,许家千金,自小跟是时主任有婚姻的许溪。”
“许今禾,你闭嘴。”时逾白怒气冲冲地吼着。
许今禾扯着安全带,这会儿几乎把整个上半身侧着看着时逾白。
“为什么要闭嘴,不是你要告诉他俩的吗?只说大学那段多无趣,总得让他俩知道事情原委呀。”
孟奕辰空出右手握着她的,“禾禾,少说两句。”
听他这句话,许今禾坐直身体,“你开车吧,我没事。就我这档子事,你们早晚要知道的。”
时逾白沉默了。
就在许今禾用姐夫质问他的时候,他就无法应对沉默了。
许今禾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他回国可以避开南河市的家里,可避不开许今禾一退再退。
他俩今天这局面,谁都没错,可谁也不对。
说话不及间,夜市就到了。
在停车场,孟奕辰熄了火,“各位,临西一景,城郊夜市。”
许今禾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
时逾白在车上开口,“两位,能不能给我俩些时间?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孟奕辰在前面看着车窗外的她,“时主任,我想,还是再等等吧。她今晚,什么也听不进去。”
四个人到的晚些,第一波流量高峰已经褪去。
许今禾许久没来这里,拽着陈哲恐吓道,“是你巴巴要跟来的,比一比?”
陈哲因为路上话多的缘故,这会儿有点怯她,“又比?我吃辣吃不过你,饭量也大不过你,我回回叫嚣,回回认输。”
许今禾哈哈笑着,“那等下你去韩老四那排队,替我排队。”
“去去,我去排队。老许,先吃别的,行不?”
时逾白和孟奕辰跟在他俩身后,俩人在前面买着吃着,也没忘记给后面的他俩留一半。
“时主任,你俩的事我知道一些,我很遗憾。”孟奕辰拿着一碗绿豆沙,也没吃。
“你知道的只是表面。孟姑姑不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她,更不会。”时逾白自苦又自嘲。
“而且孟总,你们对她的了解太少。”
孟奕辰止住脚步,看着手中的绿豆沙,“愿闻其详。”
时逾白站定,看着前面打闹的人,因为加不加辣椒吵架。
“你知道她为何每次都喝醉吗?”
时逾白指了指孟奕辰手中的绿豆沙,“因为她对许家,对南河,放不下。”
时逾白他俩还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她看似没心没肺,回南河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她比谁都想回去,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孟奕辰并不否认这一点,他试图给她一个新的家。
尽管他知道这个家,还是无法跟南河的家比。
俩人像自动接收机一样,在后面替前面那俩拿着他们一路买好的食物。
“孟总,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她。”时逾白又指了指他一直捧着的那碗绿豆沙,“不如,我们打个赌?”
孟奕辰微微点头,“怎么赌?”
时逾白淡定地笑着,“绿豆沙是你的筹码,我手上剩余的这半袋水晶糕是我的筹码。咱们看,等下她吃过爆辣,先回头找什么?”
这两样,都是许今禾爱吃的。
“赌注呢?”孟奕辰反问。
时逾白看着许今禾散乱的头发,“没有赌注,就是男人之间的好胜心。或者也可以理解成当下流行的名词,青梅竹马到底能不能抗的过天降?”
就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这两位不动声色的男人中间展开。
它甚至无厘头到,只是想让两人心里平衡一些而已。
眼看就到了韩老四的摊位,果然排的队伍很长。即便排队,也是事先发号,限量购买,并且过号就作废。
许今禾朝里看了一眼,有些绝望。
陈哲推着她往前走,“不吃了吧,就因为吃两口这个,前面好多吃的都得错过。”
许今禾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走路手上食物却不见变少的闲人,“时逾白第一次来,而且他也爱吃这个。”
陈哲语调很怪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你姐夫好啊?”
许今禾叹气,“老陈,不瞒你,他就是你们口中最讨厌的豪门公子哥。挑剔讲究,事多性格又怪。你跟相处时间久了就知道,时逾白满身缺点。”
陈哲吃了一块儿她碗里的臭豆腐,“满身缺点,那你喜欢他什么?”
许今禾抬头看他,“因为他是时逾白啊,以前的许今禾喜欢的就是时逾白。”
“现在的许今禾呢?”陈哲觉得双倍辣椒的,确实好吃。
许今禾继续往前走,“现在他是许溪的,时家和许家,不会再让许今禾从中作梗。”
陈哲追着她,“既然如此,老孟就不错。用你眼睛的余光看看,就需要余光的那一点视线,你就能发现老孟比时逾白靠谱。”
今天晚上说了太多,许今禾刚才有一瞬,突然就后悔了。
“走吧,我记得前面那家爆辣的炸鸡好吃。”许今禾催着他往前走。
孟奕辰捕捉到她一瞬间回眸的失落,看着韩老四这边的队伍。
“时主任,你跟着他们去吧。我留下排队,不吃这些,她回去又要念叨三天了。”
时逾白同样地也往里看了一眼,还有店铺一旁的陈列的菜单,“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逾白上前一步,“在南河也有规模相同的夜市,她爱去,可我偏偏吃不得这些。只有烤羊排,我吃了没事。”
孟奕辰爽朗地笑着,“小禾说过,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她就说过。因为有个人喜欢吃,只是南河不用排队。”
这顿夜市之旅,水晶糕和绿豆沙都被陈哲吃掉。
许今禾心情一般,她选了变态辣。
陈哲见她吃起来面无表情,风轻云淡,以为这变态辣真的是一般辣度。
谁知道只吃了一口,就被辣的上下跳脚。
许今禾笑出鼻涕和眼泪,终于也装不去,跑去拿隔壁奶茶店刚刚买的冰红茶。
冰红茶适合她,两口喝下去辣意减退,又吃了起来。
陈哲边喝边往回走,找在韩老四门口排队的时逾白和孟奕辰。
就这一会儿,陈哲的嘴唇已经稍显红肿。
“老许就是个骗子。”陈哲边吃边喝边抱怨。
时逾白拍着他的肩膀,“你替我排队,我找她说几句话。”
陈哲点头应下,“希望你等下不会自己打车回去。”
时逾白没在意,在去寻她的路上顺手给她买了份水晶凉糕。
许今禾吃的眼泪鼻涕横流,一点形象都没有。时逾白赶到时,那餐盒里就只剩下骨头渣渣。
“吃这个吧,一味喝凉的,你胃受不了。”时逾白声音很轻,在这周围的嘈杂声中,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偏巧,许今禾听清了,很清楚。
“谢谢姐夫!”许今禾指着炸鸡摊位,“我还想再吃一份,微微辣就好。”
时逾白定睛看着她,没看出任何反常。
拿起手机认命地走了过去,扫码付款,很快又折返回来。
许今禾看着他跟最前面的那个女孩说了几句话,然后原本属于人家的炸鸡,就顺利地让给了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许今禾感叹直摇头。
“懒猫儿,我们好好谈谈?”
许今禾啃着鸡翅,“虽然你戴套了,可你走后我打扫卫生发现有个套子破了。”
时逾白眼底泛起波澜,昨晚的一切,他确实太急了。
“你放心,为了保险起见,我吃药了。”许今禾吐着骨头,神色如常。
只是因为刚才被辣的那抹潮红,还没完全消退。
时逾白想说的话,堵在喉咙。
许今禾见他久久不语,“不是要谈谈吗?怎么不说话了?”
“懒猫儿,非得这样跟我说话才行吗?”
许今禾摘掉手套,鞋尖踢了踢他地面上掉落的垃圾。
“是嫌我态度不好?那我温柔点。”许今禾清清嗓子,又喝了凉茶。
“姐夫,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她故意捏着嗓子,听起来又作又嗲。
时逾白偏头无奈地苦笑着,“好。我说,你听。”
许今禾继续吃,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快。
“懒猫儿,在我处理好南河的事之前,我们能不能和睦相处?”
鸡翅上细小的骨头被许今禾咬的咯吱咯吱响。
放眼望去,这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是否有人跟她一样的困扰。
身旁的时逾白还在等她的答案。
许今禾微微叹息,“时逾白,你该知道。从你奶奶去世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是我的。”
炸鸡往小桌中间推了推,她翻出一张湿巾擦了手。
“换句话说,哪怕你不是许溪的,也可以是小花小红的。可,绝对不会是许今禾的。”
时逾白抓着她的手,“如果我能做到呢,让他们同意。”
许今禾突然笑出声,声音很大。
“时逾白,你今年三十不是三岁,这话你信吗?我们分开七年,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什么样,你清楚吗?”
许今禾挣开他的手,“我家里常备避孕套和避孕药,甚至还有很多友好和谐的小玩意儿。事实这七年,我不缺男人,也不缺床伴。”
“我不在乎。”时逾白冷冷都说。
“你这样,我们怎么谈?”许今禾长腿一伸,姿势有些不雅。
“云峥和晏扬都说你身边没有别人。”时逾白替她擦着手上的黏腻。
许今禾呵呵笑着,“晏扬?你信她的话,她给我买了多少平添快乐的小玩意儿你知道吗?还有她认识的所有帅气的异性,恨不得打包给我。”
说着她就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时逾白的面给晏扬发了信息。
【姐妹儿,长夜漫漫呀。】
三秒后,晏扬给她推送了一张照片。
【你点头,两个小时准时到你床上。】
许今禾明显感觉到给自己擦手的人动作停了一瞬。
“时逾白,我没有为你守身如玉。我不爱你了,七年前,我就不爱你。所以,回南河跟许溪踏实结婚过日子吧。”
时逾白轻拍着她的手背,“懒猫儿,你的身体忠不忠诚,我感觉的到。别忘了,咱俩的第一次。你昨晚跟那次一样,敏感又紧张。”
孟奕辰和陈哲排队买的羊排,许今禾只吃了一口。
倒是时逾白胃口极好,吃了不少。
孟奕辰坐在她左手边,看她脸色羞红。
“姑姑刚才打电话了,给你家门口放了两箱水蜜桃。”
“知道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吃完,咱们就回市里。”许今禾抬眼看他,眼睛亮着星星。
孟奕辰指了指不远处那家,“老样子。”
许今禾斜挎着包去了,剩下他们三个在吃羊排。
回市区的路程也很快,孟奕辰挨个把他们送回去,末了开着许今禾的车走了。
许今禾洗完澡后,什么也没想,倒头就睡。
-
很快,几乎是转眼间,原本以为还早的许父生日就到了。
许今禾跟孟宛初刚下手术,两人一起往休息室去。
“想好没?回不回南河?”
许今禾摘下口罩,笑了笑,“姑姑,您上次想说的话,不是真的吧?”
孟宛初拨着她的碎发,“看来你顿悟了。”
许今禾挽着她的胳膊,“姑姑,我想好了。去,明天上午开车回去,中午吃了饭就回来。”
“傻孩子,这才是我当初非要的那个学生许今禾。”
许今禾来了精神,“后天那个产妇的手术方案,我想再跟您复盘一下。”
-
时逾白在急诊也是忙到飞起,两人从夜市回来,也就在食堂吃饭时遇见一次。
就连有时需要妇科会诊,也是别的医生来。
就连孟宛初都下来两次,许今禾愣是一次会诊都没见。
原本急诊科吵架的外援也因为时逾白时常冷着的脸,医患纠纷越来越少。
陈哲和护士逗闷子,说时逾白就是急诊的福星。
“时主任帅是真的帅,188的身高,腹肌分明,身材练的也够劲。只可惜,脸太臭了。臭的我不得不忽略他的盛世美颜,不敢靠近。”灿灿吐槽说。
“对,他上次医嘱用药下错了。我去找他改,敲门前我深呼吸都做了三次。”另外一个护士小声说。
黄灿擦着手,“我觉得能拿捏时主任的,就只有许医生。”
陈哲想到那晚听到的消息,摆手闪人。
“陈医生别走呀,还有个小道消息呢。医务科的那美女调职了,你的女神!”黄灿对着他的背影喊。
时逾白自她俩身后出现,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
“8号床的点滴注意下,患者觉得疼的话,调慢些。”
黄灿起身,接过病历,“好的,时主任。”
时逾白大步离开,也没注意到黄灿她俩有样学样。
下午下班时,好巧不巧的,两人在急诊门口遇见。
因为雨势太大,许今禾在纠结要不要回家去。
“没开车”时逾白看着她问。
许今禾的帆布包松垮的背着,“开了,雨太大不想回去。”
时逾白步子右移,两人距离更近些。“天气预报说没有雷电。”
许今禾白了他一眼,伞撑开抬脚准备离开。
一路淌着雨水走到车位那,看上车前抖落着雨伞的上的水。
没想到被浑身湿透的时逾白拦着车门。
“懒猫儿,明天回去吗?”
许今禾看着泡在密集水幕里的他,因为头发滑落他半眯着眼睛。
冷冷开口,“不回。”
车门关上,许今禾踩着油门离开,看也没看身后动也不动的人。
车子刚开进地库,远在南河的许哲也打来电话。
许今禾看了眼名字,直接静音放回包里。
这会儿,除了医院的电话,别的她都不想接。
只是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给她做饭的孟奕辰。
许今禾刚出电梯就闻到饭香味,努力嗅了嗅,是自己家里传出来的。
等她走进家门,看到穿着围裙的孟奕辰正端出一盘番茄鸡蛋。
“你怎么来了?”
孟奕辰还是温和地笑着,“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忙完以后想着来给你做顿饭。”
许今禾把包放下,“我真饿了,这才一个菜啊。”
“你快去换衣服,锅里炖的牛肉马上好。”
许今禾打着响着,“老孟还得是你!不过,能等我先洗个澡吗?我在医院没洗。”
孟奕辰点头,“你去洗,那个青菜我等下再炒。”
她走进浴室,水声刚起。
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又响了,孟奕辰看了眼来电人,按了接听。
许今禾裹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老孟,快开饭,饿死了。”
“土豆牛肉,清蒸鲈鱼,番茄炒蛋,再有一个虾酱炒花菜。”孟奕辰抱着菜名,“糙米饭,可以吗”
许今禾起立鼓掌,“那什么,冰箱里蓝莓汁给我拿一瓶。我先吃,你快去炒花菜。”
饮料放下,孟奕辰指着她的手机,“刚才许溪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许今禾没什么表情,“去炒菜。”
灶火燃起,吃着软烂的牛肉,许今禾想到陈哲说的话。
她试着用余光看过去,看到一旁空着的碗筷。
努力感受着当下这氛围,她下班,忙完工作的他先到家做菜。
然后掐着时间,等她到家,一起吃。
甚至为了迁就她,还可以让她先去洗个澡。
余光正瞟着,左手边多了一道冒着热气的菜,还有一个男人正解开围裙坐在她旁边。
两人隔着一个桌角,分的清明。
“怎么不吃啊?不好吃?”孟奕辰问。
许今禾嘿嘿笑着,“你的厨艺是经过认可的,哪会不好吃。”
她闷头吃着菜,接着就是一顿溜须拍马。
孟奕辰掌心贴着她的额头往旁边推,“小禾,有事说事,你这样真的很假。”
许今禾喝完蓝莓汁,“老孟,帮我个忙?”
孟奕辰给她夹了块鸡蛋,“说。”
“陪我回南河一趟,我想跟那边做个了解。明天下午回来后,还有个大忙需要你。”
孟奕辰放下碗筷,“想好了?”
“嗯。利用你的美色,帮我撑撑场子。”
孟奕辰重新开动,“可以,有什么需要我事先准备的?”
许今禾噘着嘴摇摇头,“人到位就行。只一点,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站在我身后。能,做到吗?”
孟奕辰早就看穿了,“你会挨打吗?”
“希望不会吧。”
孟奕辰收拾完厨房,外面这雨下的比刚才还大。
“你别走了,睡次卧。你之前的衣服还在呢,去换吧。”许今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跟孟奕辰说话,只看了一眼。
孟奕辰指着厨房,“我看你冰箱里还有些水果,要吃吗?”
“不吃了,别忙了,去洗澡吧。这天儿,一会儿说不定得停电。”
-
上午八点,两人一起下楼,出发去南河市。
孟奕辰打算开车,被许今禾拦了下来。
“我来吧。”
路上很顺利,甚至比预期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下了高速,许今禾直接开车回了许家。
“今天是家宴,顺便宣布时逾白和许溪的婚事。明天在酒店,才是正儿八经的寿宴。”许今禾转着方向盘,给孟奕辰解释着。
“家宴才不轻松呢,你想说这个。”
许今禾重重地点着头,“聪明。”
南河这几年发展很不错,路修的也好。许今禾在小区门口的路上停了几分钟,甚至还抽了一支烟。
味道消散以后,她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喷。
“走吧!”
她的车牌号,许哲一早就给她办了登记。所以在门口,停车杆自动竖起时,许今禾唇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这个小区是南河最早的别墅区,绿化做的很好,入目之处全是别致的景观。
许家的房子位于小区中间位置,很便利。
车子在门口停下,她从后备箱拿出礼品,又给自己换了双正式的鞋子。
“少见你车里这么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 。”孟奕辰玩笑着说,看她把那双拖鞋扔进垃圾桶。
孟奕辰这才发现,她今日穿了件好看的藕粉色长裙。
许今禾舒了几口气,挽着他的胳膊,冲他自然地笑了笑,“走。”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许今禾按响门铃。
开门的张嫂看到她意外又开心,“小姐回来了。”
许今禾淡淡笑着,“张嫂,好久不见。”
“小姐,快进来呀。”张嫂说完,高兴地冲着楼上喊,“先生太太,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许母在二楼现身,出现在走廊那,“小姐不是一直在家吗?”
张嫂指着盲区的许今禾,“禾禾回来了。”
许今禾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楼上,“妈,我回来了。”
许母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你回来了,不是说有手术不得空吗?”
许今禾抓着包袋,“患者昨晚加急剖了。”
她这会儿强忍着颤栗,努力让自己保持如常。母女两人一高一下,僵在那。
好在许哲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懒猫儿回来了吗?我看车在门口停着呢。”
许今禾回头,“哥,我回来了。”
孟奕辰跟许哲点头打了招呼,直接越过他,把许今禾抱起来转圈圈。
等许今禾再抬头看时,原来许母站着的地方空荡荡的。
许哲把人放下来,捏着她的脸,“爸爸在对面时叔叔家呢,要过去吗?”
许今禾摇摇头,“不去了。”
“简白刚才还提到你了呢,跟哥过去看看,带着孟奕辰。”许哲哄着她。
“我先去楼上跟妈妈说句话。”许今禾指着楼上。
许哲走在前,“我陪你们一起。孟奕辰,走!”
许哲心里明镜儿似的,孟奕辰今天扮演什么角色,他一看就知道。
孟奕辰抓着许今禾的手,在手心紧了紧,两人视线交汇,孟奕辰笑着对她说,“有我呢。”
许今禾右手搭着他胳膊,“记得我说的话。”
二楼许母的小厅,许哲扣着门板,“妈,懒猫儿带着男朋友回来了。”
听到男朋友,许母才从书中抬头,看着许哲身后一起走进来的两人。
“妈,这是孟奕辰,孟姑姑的侄子。我们准备结婚了。”许今禾语调不快,稀松平常。
“阿姨好,我是孟奕辰。”
许母起身,打量着孟奕辰,话头却冲着许今禾,“孟宛初的侄子,她可真行,到底还是把你锁死她身上。”
许今禾没顶嘴,也没接话。
“小哲,去时家把他们叫回来,说家里来了贵客,准备吃饭。”
许哲靠在墙上,“妈,懒猫儿只是想给爸过个生日,你确定要这样吗?孟姑姑又不在,您这是何苦?”
“哥,你去叫爸爸他们,带着孟奕辰一起。”许今禾冷冷开口,眼神催促他俩赶紧离开。
很快,小厅里就剩下她们母女俩。
许今禾往前走了两步,“妈。”
啪!一巴掌清脆地落在许今禾脸上。
“为什么非要今天回来?”许母疾言厉色地发问。
许今禾没躲,就这么生生受了一巴掌。
“上次姐姐去临西,说了爸爸生日这天要,要跟时逾白订婚,让我回家来。”
许母冷笑,“你这么听话?之前让你回来,你为何不回?”
许今禾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站直身体,“妈,我是带着男朋友回来的。”
“你是我养大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临时拉来的演员?”许母很生气,也一眼看穿许今禾的计谋。
“所以呢,你养大的女儿,在你眼里就是恶毒不堪的。我不回来是因为嫉妒姐姐的婚事,我回来是破坏她的幸福。妈,你到底让我怎么做?”心底的酸楚无休止的蔓延,她本想让今天的结束能够体面些。
可现在看来,她怎么隐忍都是徒劳。
今天,此刻出现在这个家,本身就是错的。
许母背对着她,胸口的起伏看出她依然很愤怒,很生气。
一直克制着的许今禾,清冷的眸子还是泛起水光,就连睫毛都被打湿了。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许母的照顾和疼爱,那些记忆里温暖美好的存在。
想到那些,她原本想再多说几句。
许今禾舔着唇瓣,稍挪着步子,离许母更近些,“妈,不管怎样,谢您养我照顾我一程。我想知道,您对我态度转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双手互掐着自己的虎口,后面的话被上楼来的许溪全部打断。
许溪跑上楼,见状走到许母身边,笑着挽上许母的胳膊。
刚才还如冰霜的许母这会儿已是春日暖阳,她慈爱地看着许溪,拍着她的手背。
许今禾后面想说的所有话,全部咽了回去。
转身,下了楼。
在楼梯口,她看到急着寻上来的许哲和几步台阶下的时逾白。
“妈妈打你了?”许哲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指印和眼底泛起的濡湿,心疼地问。
许今禾摇摇头,“哥,我没事。”
许哲想上去质问,被许今禾拉着胳膊往下走。路过时逾白身边时,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在那双幽黑深情的眸子里,她看到心疼和不甘。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无能,无法保护她产生的负罪感。
许今禾站定,坦然又直白地盯着他,“时逾白,祝你和许溪白头到老。”
时逾白满腔的愤怒无法纾解,“不是说不来的吗?”
许今禾抬眼,淡淡地笑着,“要来的,也该来的。”
说完,对着揽着他的许哲说,“哥,走吧,我们去见爸爸。”
一楼客厅里,时逾白的父母、时家大哥时简白、许父在一楼聊天。
孟奕辰站在楼梯最下面,静静地看着楼上发生的一切。
看到许今禾下来后,朝她伸出手。
“刚才张嫂给的冰块,我帮你敷敷脸再去见长辈吧。”孟奕辰轻柔地说,看着放在自己掌心的手,回握着。
许哲在台阶上站着,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懒猫儿,不急。”
“我还是现在去吧,别因为我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等许今禾动作,时逾白从楼上冲下来,拉着她的手,进了一旁的杂货间。
门被他从身后反锁。
“懒猫儿,看着我。”时逾白声音悲恸,他在发抖。
许今禾在他怀里抬头,灿烂地笑着,“时逾白,别闹了。”
他俯身贴着她的额头,这是他们之前最常做最爱做的,“懒猫儿,我不会订婚,相信我。”
萦绕着的呼吸,带着彼此刻意隐忍的眷恋,“时逾白,昨晚孟奕辰住在我家。我跟他,没有措施。”
禁锢着许今禾后背的手松了一些,接着再松,直到贴着的额头彻底分离。
许今禾唇角勾着,看着他笑,“时逾白,我和他下个月结婚。”
仓库的银灰色的门开了又关,摔门声很重。
重重地摔进许今禾凝固的血液里,“鸭屎黄,今天之后,就彻底结束了。”
许今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门口看到一直守着的孟奕辰。
她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走吧,去见爸爸和其他长辈。”
孟奕辰搓着她的头发,“好。”
两人走到客厅,这会儿人都在,包括刚刚还在二楼的许母和许溪。
其他人看见许今禾,神色都不大好。
除了许哲和时简白。
“爸爸,妈妈,时伯伯,时伯母,简白大哥,哥,姐姐,姐夫。”许今禾把在场的人都叫了一遍,大家坐着,她站着。
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是孟奕辰。
许父开口,看不出情绪,“回来了就坐吧,等下一起吃饭。今天也是你姐姐的好日子。”
“我知道,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些话想说。”许今禾声音冷冷的,虽是客气,却也是满满的疏离。
许母喝着茶,“不是亲生的,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溪爽朗地笑着,“妈妈,不要这么说小禾。她人来都来了,大家还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亲生不亲生的。”
许哲看不下去,“许溪,那天在临西吃饭的时候,是你一再请懒猫儿回家的。你忘了?”
“哥,我那天就是随口一说。”许溪撩着侧耳的头发。
许父放下茶盏,“都少说两句。你回家来,有事?”
“爸爸您今天生日,我给您选了礼物。”许今禾话音刚落,许溪就走到她身边,从一旁角落里她给家里买的礼物上,拿出一个红色的袋子。
“小禾,这是你给爸爸准备的礼物吗?”许溪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指尖勾着包装纸上的丝带准备解开。
“我替你拿给爸爸看。”在许溪拿给许父看时,丝带一松,红色的盒子顺势滑落。
磕到大理石桌面,砸碎在地板上。
许溪捂着嘴巴很是抱歉,“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丝带扎那么松,会滑下去。”
“溪儿快起来,别捡了。”许母开口,把宝贝女儿拉到一旁。
“想来也不是什么名贵礼物,碎了就碎了。”许母瞥了眼站着的许今禾,极度厌烦。
许溪在许母怀里,咯咯笑着,“小禾,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
“姐姐不用抱歉,那只是姐夫之前放在我这里的一支发簪而已。对了,那发簪是时家奶奶给未来孙媳妇的。”许今禾清冷的声音,就像把一颗烟花扔进火堆里。
白光乍现,晃人眼睛。
许今禾在时家人全员震惊中,从身后孟奕辰递过来的包里,拿出她准备的礼物。
“爸爸,这是一枚黄玉,最适合做印章。我找的林城梅老师刻好您的名字,希望您能喜欢。”许今禾把黄玉印章推了过去。
时家父母紧张地看着那根簪子,这会儿也确定,就是时家奶奶的旧物。
俩人互相看着,竟也不知道该埋怨谁。
最后还是时简白,一眼就看穿许溪的小心思。
时简白把手机锁屏,冷声开口,“爸妈,实话讲,懒猫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把给许叔叔这么重要的礼物随意搁置的。”
他看着许今禾手中拿着的寿礼,长腿交叠,“我觉得许溪倒也不用哭哭滴滴的,到底不是从小在家里长大的孩子,自己多事好事弄巧成拙,反而弄的像是懒猫儿的错一样。”
时父怒瞪着自己的儿子,被时母拦下来。许家时家虽是至交,对许今禾的成见也全部来自许母和许溪。
这会儿反而拿不准,是谁的错。
只是原本怯懦的许溪一直觉得自己没错的样子,被时简白这么一说,更像是被扒了衣服当众裸奔一样。
许今禾从小坦荡,这次会防着许溪也是临时起意。毕竟,她在许溪这里,吃的亏不止一次。
那簪子,是时家奶奶在世时送给她的。她原本想着,真心地把这根簪子送给许溪。没想到许溪还是那样小心眼,又当又立。
许溪跟时逾白订婚,许今禾不难过。这本就是她早已接受的事实。
“姐姐,时家奶奶在世时说过,磕着碰着都可以去老城金玉老店找师傅修缮。那老师傅是家传的手艺,看不出断口的。”许今禾对她解释,又从包里拿出一张老名片给她。
回到许家的许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会儿躲在许母怀里哭,“妈妈,小禾是不是在怪我?怪我这个姐姐,抢走了小白。”
许母安抚着她,看着放名片的许今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礼物也送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时简白实在看不下去,刚才对着许溪的嘲讽已经那般直白,许溪竟然还会这样。
“许溪,不是懒猫儿怪你,是奶奶在天之灵呀,替懒猫儿委屈哟。”
他这满是嘲讽的话,全是对着许溪。
“爸妈,我看奶奶这根簪子,也没想着懒猫儿之外的人得了去。我公司还有事,许叔叔的寿宴就不吃了。许叔叔,祝您身体康健,眼神如炬。”
时简白起身欲走,被许今禾拦了下来。
“大哥,您受累,再听十分钟。也好帮我做个见证。”
时简白眉梢一挑,重新坐下。“懒猫儿,还有大事要宣布,那我就听听。”
说完,又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时逾白。
时逾白从头到尾一直生无可恋的神情,那簪子坠地的时候,他也毫无波澜。
许今禾闭着眸子,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爸妈,这是临西的房本、门口我开的车的行驶本、车钥匙。还有这是二十万现金。”许今禾把这些摆在桌面上,一一摆开。
说完,又对着主位上的许父许母深深鞠了一躬。
到这会儿,许哲完全明白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决心和目的。
她是来告别和了断的。
许哲想开口,被许今禾清冷淡然的眸子打断。心底不忍猛增,直接开口,“把许今禾逼到这份上,满意了?”
外科医生出身的许父一如往常的淡定,淡定到许今禾记忆里慈爱的父亲成了空。
就连许母,也推开怀里哭着的许溪,端坐着盯着许今禾。
许今禾看着面前众人,用她自己的方式求得在场各位该有的重视和尊重。
“许家养我二十年,我还许家深深恩。我两岁进许家,在姐姐回来前,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姐姐回来后,一切就变了。
爸妈,姐姐进家后,你们劝我,多让让姐姐。好,我让。
该我让的,我都让了。房间,衣服,包包,钢琴,玩具,就连时逾白,我都让了。到现在到今天,我没什么可以让了。”
说这些话时,许今禾一直很冷静,这才是今日她来的目的。
“本来二十年的养育恩情是无论如何都还不清的。可是因为时逾白,七年前我最爱的时逾白被你们硬生生的分开。现在姐姐如愿和时逾白订婚,我想许家的恩情我该还完了。”
“姐姐回来,许家让我远离南河,我做到了。一走七年,不敢回家。在临西不管多难,我没有给家里添过一次麻烦。”
她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时逾白身上。
看着他愤怒时,攥紧的拳头和透过皮肉直抵心脏的不甘。
一丝过往激起的幸福笑意浮在她好看清冷的脸上,“既然恩情还完了,就不该再享受许家的恩赠。所以,房子和车子都在这。这二十万是目前我所有的存款,也在这。”
“房子我三天内搬走,车子就停在门口。姐姐马上就要到医务科任职,不嫌弃的话,房子可以住。这样姐夫前两天刚在二期买的那套平层就可以退掉了。”
许今禾转身,拉着孟奕辰的手,“这是孟姑姑的侄子,大我三岁,对我很好。我跟他,下个月结婚,婚礼就不给大家发请帖了。”
她笑着看向孟奕辰,两人手紧紧扣在一起,“爸妈,今日起,我跟许家再无瓜葛。也请大家放心,以后我不会因为私事再来南河了。二十年恩情,到此结束。”
许溪不知道时逾白在幸福里小区买了房子,正好能直视她的家。
时逾白也不知道许溪会去医务科,要跟他朝夕相处。
可知道一切的许今禾,不想再牵扯其中。这样的生活扰乱她七年来好不容易挣来的平静。
该说的说完,许今禾拉着孟奕辰准备离开。
“午饭就不吃了,我们先走了。大家,保重!”
“站住!”许父冷厉开口,手边的茶盏朝着她便扔了过去。
孟奕辰挡在许今禾身前,温凉的茶水泼在他的后背上。
茶盏坠地溅起的瓷片刮破许今禾露着的小腿和脚背。
汩汩的鲜血冒出,刺痛感密集让人清醒。
许今禾紧张地问,“没事吧?不是说过别管的么。”
孟奕辰把她护在怀里,摇摇头,“我没事。”
时逾白和许哲已经起身站在两人身侧。
许哲看着她的腿上的伤,“张嫂,去我房间拿药箱,懒猫儿专用的那个。”
时逾白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人,“等下直接回临西吗?”
孟奕辰还护着许今禾,“先带她去吃饭,然后回临西。她晚上还有夜班,明天上午还有手术。”
许今禾被许哲扶着坐在沙发上,“懒猫儿,今天大哥在这,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你不是许家人,也是我许哲的妹妹。还有,哥哥的公司已经正式更名,今禾医药。”
张嫂药箱拿来,许哲半跪着给她擦药。
“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许溪委屈,指着许哲边哭边说。
许父冷声言道,“这个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的就走的么?二十年的恩情,你说还完就还完?”
许今禾站不起来,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许父,“那还想让我们怎么做?以死谢罪吗?那你们别忘了,是你和妈妈,不是您和阿姨亲手把两岁的我抱到许家的。”
“早知道你是贪婪又恶毒,就不该抱你回来。”
许今禾推开许哲,噌地站起,“我恶毒?许院长,你说我恶毒?”
她点着心口的位置,“爸,我再最后叫您一声爸。我为了维持许家的脸面,一直在努力隐瞒真相。我为了许溪在南河的地位,努力隐忍。结果就换来一句恶毒?”
时父听到这里,顿觉不妙,“正元,难道当年许溪找回之后,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时简白淡定如常,“爸,懒猫儿从小什么秉性,这个院里的人都知道。许溪回来不到俩月,竟然让懒猫儿名誉扫地,远赴临西。还有,许叔叔他们对懒猫儿的态度,现在想来,定是有隐情。”
许溪走到时逾白身边,握着他的手臂,“小白,你不要听小禾胡说八道。”
又对着许今禾开始叫嚷,“小禾,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喜欢小白,我知道。可从小跟他有婚约的,是我。”
时逾白甩开她,俯身问着许今禾,“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溪不满,又跑去许母身边,“妈。”
眼看事情无法收场,孟奕辰不忍她在剖开自己的伤口,“禾禾,我们走吧。”
许今禾怒意不减,听到他的话才回神,“好。”
“时逾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去问该问的人吧。”
说完,她看着许父,看着许母和还在哭的许溪,悲伤如同西风漫卷,全身悲凉。
看来,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真的没有什么可让她留恋的。
“小禾,你回南河来,在爸爸身边。你还是许家的孩子,家里还有你的位置。”许父抿着唇,这语气更是不容拒绝。
许今禾刚被孟奕辰安抚下去的刺和敌意再次涌上心头,许父为了许溪和时逾白能在临西顺利,竟然让她回南河。
“许院长,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告诉在场的诸位。我不会再让,不会再听你们的话。南河我不会回来,我更不会离开临西。”
许今禾冲着许溪,“许溪,我不会再为你的幸福买单。”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许母指着她的鼻子骂。
许哲拉着她的手,“孟奕辰,走,我带你们离开。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孟奕辰去她刚坐过的沙发上拿起她的包,路过时逾白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我们先走,随后联系。”
时逾白:“嗯。”
时简白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懒猫儿的事听完了,我也走了。想来,有许溪在,抵得过我们这些孩子给许叔叔祝寿了。”
“正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们对懒猫儿态度如此不同?”时父抽着烟问。
时母也好奇,“细细说起来,懒猫儿的性格,也不至于像你们说的那么不懂事呀。”
许溪喊张嫂准备开饭,“好啦好啦,今天爸爸生日,这些事情随后再说吧。”
“爸爸,今天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耶,你等下要多吃点。”
-
许哲开车带着许今禾和孟奕辰离开小区,又被紧追过来的时简白抢先坐在副驾驶。
“走吧,我在天福居定了包厢,懒猫儿最爱吃那的菜。”时简白回头看她,对她竖着大拇指。
许哲剜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听了我家的事,那么开心呢。”
时简白呵呵笑着,“你亲妹妹,我亲弟弟,中午在那张饭桌上订婚呢。”
许哲提高车速,“能订成才怪呢。咱们走了,该那小子闹事发挥了。”
喝着冰水的许今禾听不下去,“两位大哥,你俩够了。”
许哲隔着后视镜看她,也明白她从进门到离开发生的这一切,全在她掌控之中。
进门示软,接着寻机爆发。发生的一切,全在跟她的节奏走。
“懒猫儿,把爸爸的生日闹成这样,开心吗?”
许今禾靠着孟奕辰,闭着眸子没说话。
时简白又回头看她,接着又盯着孟奕辰。“你是孟宛初姑姑的侄子?”
“是。”
“喜欢懒猫儿?”
“是。”
“喜欢她什么?心眼又多,脾气又坏,从小就会闹的两家人仰马翻。”时简白想抽烟,给了许哲一支,见他没拒绝,这才大着胆子抽起来。
怀里的人动了动,许今禾睁开眼睛冲着前面伸手,“大哥,我也要。”
时简白用力拍着她的手,“姑娘家家的,瞎要什么。”
许哲拿出自己的给她,“抽这个,老白的太烈。”
许今禾接过去,坐直身体,“哥,对不起。爸爸的60大寿,被我毁了。”
“懒猫儿,哥还是那句话。是许家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许家。”
时简白:“不是我真的好奇,许溪回来那俩月,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今禾抖落烟灰,看着窗外,“因为我写了一封信。”
四人来到天福居,许哲让孟奕辰和时简白先进去。
许今禾一直低着头,于她而言,对于许哲总有亏欠。
“懒猫儿,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许今禾摆手加摇头,抬头时,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落。
“哥,我真的很抱歉。你今天这样离开,回去肯定会被爸爸骂的。”
在外面这几年,许今禾已经少有这样的痛哭流涕的时候。就算刚才在许家,她也没有让自己失控到这样。
许哲把人揽在怀里,“你现在把车房都交出来,难道要搬去你们医院的职工宿舍?”
“我可以租房子,也可以住宿舍。”许今禾抽噎着,“哥,我这不这样做,等许溪到林西,我更难做。”
所谓破釜沉舟,大概就是这样。
在许今禾知道许溪要来林西的那一刻,她一直在盘桓无法抉择的念头终于落了地。
是该做一个了断,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掣肘,在林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许哲替她擦去眼泪,“懒猫儿,做你想做的。还有件事,是需要你知道的。”
许今禾两只红红的眼睛发出疑问,“还有什么事?”
“时逾白在找人查你的身世,他在帮你找亲生父母。”
许哲的话像春日擂鼓一样,一锤一锤地击打在许今禾心脏。
“我的父母,爸妈不是说当年他们也找了没找到吗?”
真正的许溪回来没几日,那时候家里的关系还算和谐。
她趁机问了许母当年的事,只说她们在医院门口捡的她。当年医院监控并没有全方位覆盖,当时他们就查了血型和DNA,都没找到跟她有关系的人。
后来报警,警察找了几天,也没什么结果。
许哲拉着她往包厢走,“懒猫儿,现在你还相信爸妈的话吗?当年的真相,或许只有当年的人知道。”
“找到又有什么用呢,终归还是陌路人。”许今禾无法原谅,不管因何被抛弃,她都无法原谅。
包厢里,时简白正在点菜。见她进门,笑着冲她招手,“懒猫儿,蓝莓山药来一个?”
许今禾笑着应了声,“谢谢白大哥。”
孟奕辰给她倒了杯温水,又拿着热毛巾给她擦手。
“哭过了?”
许今禾揉着眼睛,“没事,跟大哥说了两句话,没忍住。”
“老孟,订票吧,咱俩一会儿坐高铁回去。”
孟奕辰帮她把手擦干净,“刚才就订过了,二等座没票,我订的商务座。”
许哲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看着孟奕辰对许今禾有耐心又温和。
勾着唇角笑了笑,“老孟,你对我妹妹好点。”
“一定。”
孟奕辰看她拿出房产证,才知道昨晚她说的另一个大忙,就是帮她搬家。
时简白大咧咧地坐着,右手夹着烟,那半寐的猩红一闪闪的。
“懒猫儿,你们医院后面那个小区,大哥一个朋友年前刚买的。本来打算做婚房的,谁知道过完春节女朋友吹了。我那朋友一怒之下,出国了。”
时简白吸了一口烟,等烟雾慢慢从肺里清空,“你去住,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费用自理,不用房租。”
“不去!让时伯母知道,我更说不清了。”许今禾赌气,连迂回的话都没想,直接拒绝
时简白是不怕她的,“那你以后有事可别找我帮忙。懒猫儿,你可想好了,除了你许哲大哥,我怕是你在南河唯一的人脉了吧”
许今禾一口水没咽下去,被呛着咳嗽半天。
许哲给她点的西瓜汁和蓝莓汁上桌后,笑着对她说,“就去老白说的那房子住,大不了他结婚时我不去闹洞房。”
许今禾推脱不掉,她在许家被娇养着长大,一路又被时逾白保护着宠着。因此,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没吃过什么苦。
许母很细心,青春发育开始,许母就从江南找的绣娘,给她做的肚兜。所以,她浑身上下哪哪都刚刚好。
这些,就连时逾白这群孩子都知道。
她小时候调皮,磕着碰着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她身上一处旧伤疤都没有。
她腰不好,许母到变天时都会操心叮嘱她用护腰。
那护腰都是上好的面料和动物毛做的,暖和又绵软。
许哲卧房她专用的药箱常备,也是因为她许今禾有几味药过敏又不耐。
正因如此,怕她初到林西不适应,孟宛初要求给她买房,许哲斥巨资给她装修。
许今禾西瓜汁喝了一半,孩童般的笑容浮在好看清秀的脸上,“谢谢白大哥。”
时简白见她应下, 又恢复成素日里万事不入心的样子,“这才对嘛,这才是我们从小看大的懒猫儿。”
说完,又快速转发给她一条信息,“地址,单元楼,密码都给你了。”
许今禾和孟奕辰看着,这小区就在医院后面,只隔着一条马路。
医院里好些同事都在那儿,要么租要么买。
菜很快上齐,许哲把蓝莓山药转到她面前。“房子的问题解决了,车呢,没个车也确实不方便。”
说完,又把目光转到时简白身上。
“老白,我记得时奶奶去世前,给了你个存折吧?当时怎么说来着?”
时简白喝着水,看着许哲坏笑的脸,肩膀抖的停不下来。
“许哲你这人,真能算计。”时简白大手一挥,在许今禾开口拒绝前,主动坦白。
“懒猫儿,奶奶去世时你不在,她是有话留给你的。”时简白话音稍停,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又把目光转到许哲身上。
“今天不说了吧,懒猫儿受不住。”
许哲看了眼忐忑的人,“说, 她受得住。”
时简白喝了口水,定定神,“奶奶去世前,偏巧我公司有个很大的资金缺口。爸妈不管,是奶奶给我填的亏空。她老人家清醒着呢,只说了一句话。”
许今禾又开始哭,时家奶奶,对她极好。
对她的好,甚至超过时逾白那个亲孙子。
“她让我把她的钱,折成股份。一分为二,你七,他三。”时简白轻声叹息,“奶奶说,时家有幸娶你入门,这就是聘礼。时家无缘,这就是你的嫁妆。不管嫁妆还是聘礼,都是她老人家给你备的,与别人无关。”
回林西的高铁上,许今禾又把自己陷入往昔的回忆里。
记忆里对门住的那个满头银发却永远慈爱的老太太,总会听着她和时逾白放学的声响。
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俩后,先把人叫到家里吃些好吃的。
有时干脆就留她在时家晚饭,做作业。
她和时逾白有冲突,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的霸道专横,都是时逾白的错。
孟奕辰把自己的衬衣披在她身上,“睡会儿吧。”
许今禾看着他,“老孟,你喜欢我什么?”
孟奕辰被她直白的发问,怔愣在原地。
他替她盖好衬衣,“说不上来,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今禾仰躺着,“你问。”
“咱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许今禾想了想,“我到林西那个月,在老师家吃饭吧?”
孟奕辰哈哈笑着,“禾禾,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南河大学医学院。”
“什么?”
“我从外地回林西,路过南河,去学校看姑姑。在教务处,你刚被导师骂的狗血淋头。好像因为你提交错了一个什么数据还是错了名字。”
努力回忆着的许今禾,终于记了起来。
“那是我爸的好朋友,马老师。逮着我这个免费劳动力,让我帮他写一年级的教辅材料。”
那年,她大四。不管在医院还是在家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哎,其实那材料也是时逾白写的。”许今禾微微叹气,想起那段岁月。
刺激、甜蜜,那个浪漫到极致的秋天,医学院梧桐树叶斑斑掉落,光秃的枝丫有三两黑漆漆的鸟巢。
而她和时逾白在租住的公寓里,背着家里大人,尽情拥吻。
他俩都是放纵的,贪婪的。又是聪明的,默契的。
两颗心,两个灵魂,是属于彼此的。
时逾白是她的医生,救了她很多次。从小开始,延续到大学相处的时代。
许今禾是解药,让时逾白肆意狂放。从她被带入到许家的那一刻开始,直到俩人分手各自逃离。
孟奕辰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可她那个问题,还在他耳边。
他喜欢她什么呢?
喜欢她毒舌不饶人,喜欢她努力不抱怨,喜欢她遇事不焦躁完全随心。
喜欢爱恨分明,更喜欢她叫他老孟,让他做饭给她吃。
孟奕辰想着想着就笑了,都不是。这些喜欢太过浅显,这些喜欢的由来是她好看的皮囊。
孟奕辰真正想说的那份喜欢,是因为她是许今禾。
是那个像太阳一样,永远灿烂明媚的许今禾。
或许有些情感的萌芽,在那个秋日阳光斑驳的走廊里,在那个被老师怒骂之后,还会在路过他时,调皮地说,“帅哥,先溜吧,免得因为我殃及池鱼。”
五十分钟的高铁很快就到,许今禾睡眼朦胧地醒来。
人还没出站,就接到林西奔驰4S店销售的电话。
“许小姐吗?我受时总委托,给您送车。”
许今禾看了眼孟奕辰,把包给他,“我还没出站,你在哪儿?”
“我在出站口的广场,就在这等您。您不用急,慢慢出站就行。”
孟奕辰把衬衣塞到她包里,“有钱真好呀,看来我还得加把劲。”
许今禾给了他一拳,“老孟,喜欢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你别把我当女的,我也不把你当男的。加上老陈,咱们三个就混着过吧,好吗?”
孟奕辰搭着她的肩,“行,在这之前,你要不要给时逾白回个电话?他发信息给我了。”
许今禾:“先去看车。”
车子交接很顺利,一辆红色的奔驰GLA。
“我这两天要用车,下周三麻烦您去趟人民医院找我拿身份证和车钥匙,帮我弄下车牌那些。”许今禾客气地说。
那销售顾问笑的很职业,“时先生交代过了,您方便给我电话就好。我随时可以。”
许今禾道了谢,开着车先回了家。
她在这里住了几年,东西不少。
孟奕辰催着她赶紧冲个澡回医院上班,搬家的事情交给他。
“找个搬家公司吧,这边什么样,到那边还什么样。” 踩着林西的土地的那一刻,许今禾就已满血复活。
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怕。
她到医院之前,忽然想到一件事,直接往急诊去了。
等她赶到急诊,陈哲刚抢救回来一位七十多的老太太。
这会儿累的靠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我声菩萨,我满足你一个大愿望。”许今禾捏着他的脸说。
陈哲是真的累了,她都闹成这样,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菩萨,你先给我买杯冰美式,让我提提神好吗?”
许今禾点了单,“泼天的好消息,真不想听?”
陈哲这才半睁开眼睛,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医院后面的房子,咱俩合租吧?”
陈哲眼睛睁大,准备抱着她转圈圈。被许今禾嫌弃地打掉,“别动手动脚的。”
“老许,说仗义,还得是你。”
许今禾眼眸闪亮,“是这样,三居室,我主卧剩下两间归你。但是,你必须打扫卫生。”
陈哲拿着她的右手,举高后两人在空中击掌。
“保证完成任务。我终于可以解脱,不再受室友煎熬。”陈哲仰天感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拿着听诊器就追了出去,“老许不对呀,你好好的干嘛要租房。”
许今禾捂着耳朵快速进了电梯,“想省事,就别问,把嘴闭上。”
陈哲笑着,把嘴巴闭紧。有这样的好事,他多问一句就是不懂事。
搬家,还是医院后面那得天独厚的位置。他,求之不得。
等许今禾回到三楼妇产科,跟人交接班之后才知道,孟宛初上午也去了南河。
她心中隐隐不安,想到高铁出站时孟奕辰说的话。
微信聊天对话框里,时逾白发了好几条。
【别哭,我来解决这里。】
【懒猫儿,我和许溪,没有订婚。】
【懒猫儿,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下午怎么回去?等我一起开车回吧。】
【懒猫儿,我在回林西的高速上。】
最后这条信息来自半小时前,算时间,他到临西天就黑了。
时逾白,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如今你早已不是我的医生,我也没有资格再做你的解药。
我们,真的,没有以后了。
许今禾走到办公室,给孟宛初打了电话。
“姑姑,你去南河做什么?”接通后,许今禾也没等,直接开口问了。
“我是许正元!”
“爸?姑姑呢。”
许今禾也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孟宛初。
许正元立在窗边,“她这会儿有事不方便接,让我转告你,她明天下午回去。”
“明天上午我俩还有手术呢。 ”
“小禾,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用老师一直跟着,就能独立手术。”
许今禾听的出来,许正元很烦躁。听他说的这些,她只能沉默。
“姑姑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许正元没表态,就这么沉默着。
“小禾,时逾白为了你,跟时家断绝关系了。你满意了?”
许今禾如鲠在喉,话卡在心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许院长,时逾白跟家里断绝关系,与我无关。至于我满不满意,与您无关。”
许今禾能想到许正元这会儿阖着眸子站在那的神情,会被她这话气的胸口起伏,怒不可遏。
“小禾,你该回南河,成全许溪和时逾白。”
电话被她挂断,她不懂,什么是该,什么又是成全。
孟宛初从外面回来,见许正元拿着她的手机,直接问,“小禾打电话了?”
许正元回身看她,那神情,冷热交织。
“宛初,你让小禾回南河吧?”许正元冷冷开口。
孟宛初把从院长办公室拿出的资料放回档案袋,“许正元,我看你才是疯了。”
“溪儿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她回家就只想要个时逾白。就不能如她的愿吗?”
孟宛初克制不住的巴掌落在许正元脸上,随即冷嘲热讽道。
“许正元,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除了那点血脉传承,许溪哪有半点像许家人。”孟宛初把手机放进包里, “许溪想要什么,与许今禾无关。”
她转身欲走,在门口停下来,“事到如今,我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退让。你的本性,就是如此昏庸无能不辨是非的人。”
“许正元,我警告你,许今禾有任何好歹。你这个副院长怎么上去的,我就能怎么把你拽下来。你一辈子的清誉,也别要了。”
许正元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被巴掌打的,还是被那几句话刺激的。
等他意识到办公室只剩他自己,他恍然回神,下楼去追孟宛初。
在停车场,他见到在路灯下笑着打电话的温婉女子。
脚步不觉慢了。
“连夜回林西?”许正元问。
孟宛初降下车窗,“许正元,有这闲心,不如回家看看,当年的巫蛊娃娃和诅咒的信,是不是真的是许今禾做的。”
-
许今禾穿着白大褂在病区巡视一圈,确认无误后才走回办公室。
她的心情并未因为许正元的电话不好,更多地还是好笑。
当年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巫蛊娃娃,还有梧桐树下挖出来的一封诅咒许家的信。
凭着字迹,最爱的她的养父母就一口断定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因为真正的许溪回来,被冷落的许今禾就恶毒阴损至此。
当然,除了这些,许父许母吃的保健品里还有她掺进去的不好的东西。
想到这些,许今禾就觉得好笑。
那一周许家发生的所有事,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无法自证清白。
她的动机那么明显,就是恨许溪,恨许溪抢走她的一切。
许今禾想着想着就笑了。
苦涩的笑意止不住地漫卷全身,到今天,她好像才真的赢了。
孟宛初也在回来的路上,刚刚挂断的电话里,还说要去城西给她买最爱吃的山药枣泥糕和杏仁酥。
在林西这七年,她重新定义了《亲人》。
许今禾刚拿出手机,想定杯咖啡。外卖平台还没点开,就被陈哲的电话搅和了。
她点开免提,清冷的眉眼因为看着屏幕有了少许柔和。
“说!”
“在楼上吗?”
许今禾指尖动作稍停,“老陈,把哪家姑娘爱到妇产科啦?”
“老许,你正经点,到底在哪儿?”
许今禾外卖也顾不得点,“办公室,是急诊叫会诊还是你们上来?”
陈哲骂骂咧咧,“在办公室等着。”
电话挂断,许今禾把自己办公室的桌面整理好。白大褂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好,听诊器也挂在脖子上。
两分钟后,陈哲直接冲了进来,随手把门反锁了。
“你怀孕啦?”许今禾手支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问。
陈哲打掉她的手,“正事。我发小的妹妹,刚满20,不敢让家里知道。”
许今禾捂着嘴,很吃惊,“畜生,你对比你小一轮的女孩子下手。”
陈哲翻着白眼,“能不能行?”
许今禾笑够了,一本正经起来。“你得先告诉什么情况?”
陈哲坐下,“想药流,不想让家里知道。”
许今禾双手向前,“你现在就报警,说我徇私舞弊,蓄意谋杀,吊销我的行医执照吧。”
“我就不该答应替她瞒着,这是医院,又不是宠物医院做绝育。”陈哲快烦死了。
许今禾踢了他一脚,“20岁已经成年,这事你担不起。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哲面无表情地拧开办公室的门,走前一句话也没说。
许今禾隔着门缝看了眼走廊外等着的女孩,只这一眼,她就追了出去。
提着陈哲的领子让回拽,路过那姑娘身边时,许今禾对她笑了笑,“去里面等我吧,我跟你哥说点别的事。”
那姑娘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许今禾拍着他的胳膊,“抽血了吗?确定怀孕了?”
“我靠,老许,你什么意思?”
许今禾无语,“你还记得三年前急诊半夜来了一对婆媳,她儿媳妇说腹痛,婆婆一直以为媳妇要流产。”
陈哲恍然大悟,“我快被这不省心的孩子折腾死了,这就去急诊给她开单子去。”
刚转身,又折返回来,大咧咧地抱着许今禾,“老许,可以呀,只看一眼就能猜出大半。孟主任那火眼金睛,看来你得到真传了。”
许今禾踢着他的屁股,“快滚。”
眼角的笑意未散,她在陈哲消失的转角,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时逾白。
他,满脸倦意,一步步地朝着她,走过来。
两人来到三楼半开放的平台,夏夜的风都带着白日残留的余热。
吹在脸上,全是黏腻。
许今禾看着摇曳的树影,左右摆动着。
时逾白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我不知道许溪会来这里的医务科。”
许今禾眼眸闪亮,“无所谓。”
“那你在乎什么?”时逾白的声音在风声不止的夜里,显得更加悲凉。
许今禾转身看着他,“时逾白,我在乎明天那位八个月被迫终止妊娠的产妇,能不能母子三人全部平安。我在乎单身未婚的女子,在做爱时能不能做好措施,不要人流。我在乎所有生理期的女孩子,能不能不要受传统观念影响,该吃药就吃药。”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风扬起她的头发,分出几缕垂在身前。
“时逾白,我在乎身边的人都能如愿活着。我在乎,自己能早日出师,迎接更多的生命。”
时逾白看着她亮闪的眸子,“所以?”
许今禾仰头看着他,“时逾白,这是医院。你在急诊跟死神抢生命,我在妇产科迎接新生儿。这就是,我在乎的事。”
时逾白上前一步拥着她,把人扣在怀里。
他的下巴贴着她头顶,“懒猫儿,我知道了。”
“懒猫儿,我还想再说句话。”
许今禾垂落的手臂虚虚地环着他的腰,“说。”
时逾白用力紧了紧,“不要把我当仇人,我们可以做朋友。”
许今禾推开他,在夜色里浅浅笑着,“许今禾从来不会把医院的同事,当仇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和另外一位医生在护士台遇见,两人虚伪地握着手。
“希望今晚是个平安的夜晚。”
许今禾笑着,“希望今晚没有急性子!”
-
南河的许家,深夜也是鸡犬不宁。
许母在书房跟许正元大吵一架,只是这次争吵的原因,不是因为许今禾。
而是孟宛初。
“许正元,咱们结婚快40年了,你还忘不掉孟宛初吗?”
许正元本就因为傍晚的事心烦意乱,听到许母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更是没了好脾气。
“何瑞华,这些话你没说累,我都听出茧子了。孟宛初是来找院长拿资料的,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许母指着门口,“你俩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呀?我只是退休了,不是与世长辞。真以为医院没人告诉我,你俩关着门在办公室里多久吗?”
许正元抬手把书桌上的镇纸扔了出去,差点就扔在出现在书房门口的许溪身上。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许溪弯腰捡起镇纸,怯生生地说。
许正元看到许溪那张无辜的脸,又想到孟宛初下午的话。
这个女儿除了血脉相承外,跟这个家里有哪点像。
如果是许今禾在,她这会儿一定会在门口假装跌倒。接着就是大喊着找爸爸妈妈,如果是许正元先出现,还会冷着脸说不要爸爸只要妈妈。
就这样,他和何瑞华的纷争就会烟消云散。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许今禾从来不会过问他们怎么了。
吵架就是吵架,大人们也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许今禾分寸感很强,她不会像许溪这样,上来就问他们怎么了。
许正元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委屈的许溪,“带你妈妈回房休息吧。”
何瑞华怒气未散,见到许溪吓成那样,只能隐忍着离开。
他起身看着对面的时家,除了大门口的小灯,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许、时两家的婚姻,终于还是像天平失衡一样,只剩许家一头热。
许正元拿起电话,也不管多晚,直接给许哲拨了过去。
“爸,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许正元从窗户边走到书桌旁,“你妹妹的事,你怎么看?”
许哲还在公司加班,原本也是烦躁不安。听到自己父亲说这个,干脆点了支烟,靠着椅背,“爸,哪个妹妹?”
“少废话,是小禾。”
许哲烟雾吐的很慢,懒洋洋地说,“小禾跟家里断绝关系,是真的。您该了解她的,如果不是许溪和时逾白突然出现在林西,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许正元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黄玉印章,细细看着,“那许溪和时逾白的婚事呢”
听自己父亲问这,许哲更是笑的讽刺,“爸,当年您跟妈如何用尽手段逼着时逾白和小禾分手的,您都忘了吗?时逾白就算出国十年,他也不会忘了小禾。就算他忘了小禾,也不会娶许溪。这是事实,不会改变的事实。”
许哲抖落烟灰起身,“爸,他俩一起长大。小禾长得好看,性格讨喜,可您看见她身边出现过时逾白之外的男生吗?时逾白替她料理了,他霸道地在她身边这些年,会甘心放手娶别人?时逾白喜欢她,时奶奶更是打小就认准小禾这个孙媳妇的。”
“可是,许溪在外苦了二十年,总要弥补她的。”许正元话音里,全是遗憾和懊悔。
许哲熄灭烟卷,“爸,弥补的方式有很多。不应该是疼亲生的,就要伤害养在身边二十年的许今禾。”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哲也不再藏着掖着,“爸,中午那枚簪子,真的就是许溪不小心滑落摔碎的吗?如果小禾没有后手,那她中午该面临何种尴尬?爸,我不想妄议任何一个,可许溪有时候做事,太小家子气。”
时简白话说的很对。
许今禾得被欺负多少次,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小惩大诫。许溪骄纵惯了,欺负许今禾更是不在话下,所以她中午就是故意的。
又蠢又假,偏偏还总爱玩这些。
被人识破除了哭,就是在许母面前卖惨。
“房子还给家里,她住哪儿?”
许哲没再说别的,“爸,我这两天有个项目招标,忙着呢。您也早点睡吧,明天中午还得去酒店呢。”
他不是不信,是不得不防。许哲人微言轻,许溪回来后,他在家里更没什么地位。
许今禾已退无可退,再把她逼出林西,就是真的把她毁了。
当年的悲剧,决不能再次上演。
许今禾说的那个手术,也成了医院各大群里关注的焦点。
时逾白在急诊空闲时,也在盯着群里的消息。
陈哲叼着棒棒糖,看似面不经心,实则他连给许今禾庆功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主任,上午接诊的那肠梗阻的老太太,是在留观,还是让楼上接走?”
时逾白从屏幕里移开眼,“在留观吧。那老太太觉悟很高,不想去院办安排的VIP病房。入院时,就说决不占国家一分便宜。”
陈哲称赞地点点头,“先观察?”
时逾白调取老人家的病例,“等老太太好一些,叫会诊吧。看是出院保守治疗,还是继续住院手术。”
两人正讨论着,黄灿兴奋地在门口敲门。
“时主任,陈医生,看群里消息了吗?许医生他们手术结束了,母子三人平安。双胞胎已经被儿科接走了!”
时逾白蹭地站起来,很是兴奋,“晚饭我请客,大家不用去食堂。”
黄灿靠着门框,“时主任,许医生手术顺利,您为什么要请客呀?”
陈哲在后面憋着笑,椅子往后滑出,对着门口的黄灿大声呵斥,“不懂事,时主任是看大家最近辛苦,好心请客,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黄灿比着OK,“我懂,我懂!”
时逾白眉梢的喜悦很快冷静下来,转身看到陈哲似是而非的神情。
“多谢!”
陈哲摆手,“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但以我对老许的了解,一定是越过底线的大事。她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时逾白给她发信息,说了句恭喜。
陈哲凑近问他,“时主任,老许要搬家,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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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术室出来的许今禾累的够呛,今天这台手术,孟宛初是她的助手。
从顺利取出两个孩子,到胎盘剥离,基本全都是她。
伤口缝合好那一刻,她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麻醉说“患者一切良好”时,她的心底才有了一丝波澜。
“就说你能行的,还专门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孟宛初轻点着她的额头。
许今禾好看的眉眼眨呀眨,“您就是那定海神针,我是那乱窜的猴子。”
“不过,姑姑,怎么是我爸接的电话?”
孟宛初捏着她的脸,“那是许正元该骂,人在高位,骂的人少了。就日渐昏庸,分不出善恶,辨不明好坏。”
“姑姑,我要搬家了。搬到医院后面的小区,车房存款都还了。以后,跟许家也再无瓜葛。”
孟宛初昨天听许正元说了,当然还有那根簪子。
“时奶奶给你的簪子,不觉得可惜?”
许今禾眸光狡黠,带着调皮,“那根是假的,时奶奶给我的好好地放在家里呢。也不算假的,那是我专门买的,挺贵的。”
她怎么舍得拿老人家的心意去赌气呢。
“猜到许溪会破坏,我怎么可能冒险。”
“早就说你是只小狐狸。好啦,我回家了,病人情况你盯着。心外的主治医生等下去找你,这产妇还得再遭罪。”
许今禾重重地点头,“您回家休息,交给我!”
回到妇产科的许今禾回忆着刚才的手术过程,看着自己纤细有力的十指,偷偷乐个不停。
她把自己浸润在这种满足的喜悦里,然后点开购物车,把自己想买的东西全部清空。
一键付款,这是对自己进步的奖励。
当然,预支的信用卡。
她的存款,不足三位数。
付款成功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地址没改。
乐极生悲,几十个订单,她得一个个修改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