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杨羽全文在线阅读_林渊杨羽(随风刀)小说最新更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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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杨羽是小说《妖魔复苏:天师下山,朝廷求我抓妖》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妖魔复苏:天师下山,朝廷求我抓妖》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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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要下山。

不过不是什么下山履行婚约,草根之身迎娶白富美,然后一路人前显圣走上人生高峰。

他已经在人生的高峰了。

寻常人一辈子难以触及的高峰。

作为当朝亲王世子,他一出生几乎就超过这个世界,近乎百分之一百的人一辈子的终点。

再加上,幼年师从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大天师,又叠一层光环,成为修行界顶级大能的嫡传弟子。

这等身世,当真是旁人放开了想,也难以想象。

不过,

天道也残缺,好事自然不可能全由他占了。

前天刚满二十岁及冠时,他那须发皆白的师父,就告诉林渊,他得下山了。

山上逍遥快活的日子结束了。

按照司北王府(魏王府)和皇室的默契,他得到京城去当质子。

司北王是多年演变的尊号,而魏王是正式的王号。

林家作为世代镇守边塞的王族,统摄大景王朝将近五分之一的军队,饱历风雨而门楣不堕,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自然不可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出。

牺牲就是,每一代继承人都要在京师做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质子。

直到父辈退下,才可以去边关接任,以此轮换,父辈回京师养老,子孙去边关镇守。

以二十岁为起始,

二十岁前林家父子可以共处一地。

二十岁后,便要一人处边关,一人在京师。

以此安圣心。

林渊十岁起被父王林砚送上天师府学艺,如今满了二十岁,便要去京师。

与往代司北王世子不一样的是,他有一身道家修为。

还有一个龙虎山嫡传的身份。

天师府大天师把能教的都教他了,不限于一些下代天师才能学的至高道法。

虽然很不舍山上生活,但宿命如此,不得不干。

林渊背上自己的银色长枪—渊峙 ,下山。

临了,老天师给他一个包裹,叮嘱到了京师才能打开。

问及为什么,白胡子老头却说天道因果,不可多言,然后便不说了。

林渊拿他没法,只好同意。

告别这和蔼的白胡子老头,转身背枪下山。

骑上自己的绝世伴侣夜照玉狮子,开始可能长达数十年的质子生涯。

……

……

大景王朝雄踞天下中心,曾是最鼎盛的国度。

拥有大州一百五十余,郡县多达上万。

疆土的广阔堪称天下三千国之首。

只有北方另一个强国,由妖人后裔建立的国度——成契,才能与之比拟。

这个时代,由人、妖两族共分天下。

不过,大景王朝已经立国超过三百年,大部分制度磨损严重,土地兼并、官吏骄奢难以避免,以致国力开始衰弱。

出了京畿地界,朝廷法令的效力就会降低。

连收取过路费的官吏,也是一茬接一茬。

一辆从京城驶出的马车,正饱经此苦恼。

驾马车的是一位年轻少男,唇红齿白,身形单薄,牵着驾马缰绳的手细细嫩嫩,一看就不是经常走关过路的角色。

设卡拦路的皂吏吃准了他这一点,一开口便是吃大户。

他已经被拦了数次,身上银子所剩无几,前路遥遥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此时听到又要二两的过路费。

少男额头上不由得青筋突起,欲怒不敢怒。

“通关费是郡里府衙设的名目,不关俺们的事,不给不能过啊。”

皂吏熟稔的板起一副不耐烦面孔。

驾车的男子听见这话,果然一急。

“我给,我给。”

说着就去掏腰间早已干瘪的钱袋。

车厢前的帘子被微微撑开,一张极为秀气的瓜子小脸从后边悄悄探出,投去打量的视线。

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娘。

听到又要收取一次过关费,小娘明亮青涩的小脸浮出一丝愤怒,鼓囊囊的胸脯气的发抖。

等驾车的少年再次交完‘过关费’得以通过,她才勉强压下怒意,将白嫩的脖颈和脸颊伸回车厢。

马车哒哒哒又开始跑。

满头汗珠的驾车少男在前面咒骂那些贪如猛虎的苍蝇小吏。

什么如果放在京城,定要叫他们统统好看之类的。

但从没出过京畿地界的少年却也只敢小声发发牢骚,连回头再看一眼的胆气也没兴起。

他身世不凡,如今却是瞒着家里人,偷带车厢里的少女,学着话本中的桥段私奔。

车厢里少女的身份更加非同凡响,如今偷跑出了京城,如果被捉回去不仅他要倒大霉,连同他的父亲他背后的家族,统统都要遭殃。

所以一路上,驾车少年只能忍着不痛快,给了一次又一次的‘过关费’。

他愤怒抽着马鞭,想让驾车的马跑的快点,好尽快走出京城,离那些重教礼法远些,与约定海誓山盟的小娘无忧无虑过上一生。

马车足足跑了半天,跑进一座野地树林中。

天色稍暗,驾车的少年勒住马缰,看准一旁有座破庙。

他先从车架上跳下,紧接着掀开帘子,便忙伸手去接车厢里的人儿下车。

车帘掀开,一张俏丽娇小瓜子脸从中探出。

少女一身淡雅的天青色束腰襦裙,皮肤白净,眼睛水灵。

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稚嫩之气未脱。

样貌出众,裸露在外的一小截皓腕白皙干净,无一丝瑕疵,和充满朝气的小脸与圆润的胸脯另类的相衬。

仿佛还未从与心上人私奔的惶惶又窃喜的情绪中摆脱,小娘一张瓜子小脸布满红云。

少女被牵着手走进路边荒废的那间野庙。

两人打算暂留一晚,第二日接着赶路,虽是私奔,但美好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

两个初出京畿的贵家子笨拙的生起火,好不容易将食物弄熟,忽然,那本来已被他关好的庙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踢开。

连串的人影鱼贯而入,发出的脚步声杂乱而粗暴。

都是穿着夜行服、轻底靴,腰佩刀鞘的黑衣人。

刚从京城地界跑出的少年和小娘,顿时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细嫩少年姓杨,单名一个羽。

是当朝都察院都御史之子。

俏丽小娘赵琬的身份更加了不得,乃是宗王嫡女,父亲是当朝皇帝的庶长兄。

一个清流文官之子,一个煌煌宗室之女。

两人分属迥异的两种身份,关系八竿子打不着,本该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偏偏,两人就是相识了。

文质彬彬、忧郁眉宇、唇红齿白的左都御史之子,和清水芙蓉、柔美婷婷的宗室郡主,一见倾心。

之后,几乎是上天安排一般,两人接连在不同之地再度偶遇。

谈吐出众的少年举子,很快不管不顾与亭亭玉立的郡主坠入爱河。

都御史和宁王府两家隐约听到了风声,开始严厉喝止两人见面。

文官和宗室怎么可能结亲?

这当然是很不妥当的,文官视仕途如命,一旦娶了宗室之女,便相当于自绝官路。

而煌煌宗室,自前朝以来就基本不嫁女入文官门第了。

文官的权利来于位置,父辈一旦老去,权位自去,难不成让堂堂郡主跟着名义上的驸马,实则没有权力的小官吃糠喝稀?

这当然不可能。

此后,无论小眷侣在家中如何哭闹、绝食,两家都置若罔闻。

再后来,本已心灰意冷的杨羽,突然遇到一位愿帮他私奔的贵人。

贵人是他家一位点头之交,人脉颇广,给他出了主意,并谋划好后路。

在一番起伏权衡的思想斗争后,杨羽咬牙带着郡主赵琬出逃京城。

……

本以为出了京城是天宽地阔的天堂。

没成想,是地狱。

没了长辈庇护的小男女,即将在这间破庙里,遭遇人世间最险恶的事。

王格,杨羽信赖的王哥。

将他们成功骗出京城后,终于露出真正的獠牙。

满眼贪婪的盯向这对唇红齿白少男少女。

“我先验验货,看看对不对版。”

王哥目光炽热,声音浪荡轻佻,眸子紧盯着姿容极佳的郡主赵琬。

说罢,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裳。

这样一个面相青涩纯真,身材却已具规模,身份还禁忌高贵的小娘,简直堪称极致诱惑。

平常时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jy郡主。

但如今得到贵人帮助,便是要尝一尝鲜!

眼瞅着那只手伸来,小娘赵琬吓到失声。

杨羽满腔悲愤,大吼喝骂王格卑鄙,但看见明晃晃的长刀,却是立在原地。

眼瞧就要得手,一旁却伸出一只有力铁手,牢牢钳制住王格的腕口。

王格抬起头,瞧见方才对话那人正满目幽冷的盯着他,“你没资格尝鲜。”

目光森森如猛兽,不似劝阻,反倒像择人而噬的警告。

王格僵在原地,脸上浮出悻悻。

“那……那我试试杨羽?”

目光森冷如猛兽的黑衣人,转头瞥了眼面如冠玉、俊美异常的都御史之子。

“女的不能动,男的随便你。”

王格借坡下驴,松了口气。

心中旖旎未消,转向了俊俏少男。

小相公也不错。

杨羽瞬间惊恐,身体战栗,口不择言。

……

……

天师府在龙虎云锦山,是东南世外之地,通往中原中心京城的道路没有太多。

正值国朝制度后期,官道也大都泥泞未修,很不好走。

不过不要紧,林渊有好马夜照玉狮子。

此马来自西北,是胡族人精心喂养、培育的好马,加上本身血脉优良,可以夜视并日行万里。

所以尽管走的是树林密道,林渊也并不担心胯下的马儿认不得出路。

至于强盗夜色拦路什么的,就更无需担心了。

他的长枪渊峙久未饮血。

天下修行战力境界分为九层境,一境最弱,九境最强。

林世子今年虽才刚满二十,却已是世间少见的七境道修,还掌雷法。

一身的道门神通,年纪轻轻就有力斩两千悍匪的彪人记录。

哪家强盗不长眼敢来抢劫,说不得是谁抢谁。

马蹄嘚嘚跑着,林渊嘴角叼着根草心,反躺在马背上,悠悠闲闲去数天上的星光。

忽地,夜照玉狮子白兰停住了马蹄,一个急刹险些把林渊甩下。

青年眼疾手快,掌心爆发吸力才将老天师给的东西接住。

“嘿,你这家伙真是不经夸,刚说你稳,你就泄了。”

林渊埋怨座下的老伙计,白马白兰打着响鼻,闷闷抗议。

林渊的余光顺着马头瞥到远处一座亮起火光的破庙。

荒郊野岭,如果不打算走夜路的话,就只能宿在野外。

如今看见有座庙,林渊心中也微微一喜。

“你倒是眼尖。”他笑着拍了拍马头。

说着话,一手取下套着枪套的长枪渊峙,一手牵着马儿迈向那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破庙。

俗话说,一人不进庙。

但这俗话对林渊这种高深道修显然不成立。

火光愈明,丝丝暖热之感远远扑来,与野外无遮无挡的夜寒抗争。

不用系马缰,将白兰牵到破庙的院中林渊就放了手。

步入那座唯一有顶的木瓦房。

林渊身体一畅,正要笑着拱手,说两句客气话混个热饱饭。

里面的人却齐齐转过脖子,目光诡异的朝他看来。

林渊一愣。

里面的人不是什么过路差旅,也不是什么路过的江湖人士。

而是四五个身穿夜行衣、用黑巾围着脸的怪人。

地上也不是什么热粥羹汤,而是一对倒地的小男女。

准确来说,是两个衣着凌乱的小男女,男的脖颈处有一道红紫的手掌印,衣服比少女还凌乱。

浑身还有不知名白色斑点。

一脸死灰,生无可恋。

被十几人围着的小娘,也衣衫不整、钗发凌乱,抬起的俏脸惊恐万分。

瞧见有人走进,她眼中骤然掠过亮光,绽放生的渴望。

“救救……我……”

小娘声音嘶哑破碎,沾染了尘土的娇嫩脸蛋上,闪过溺水者抓住稻草一般的窒息感。

事情一目了然了。

这里似乎正发生着一场性质恶劣的事件。

林渊眼眸眯成一条线,扫视那几个浑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子。

小娘剧烈挣扎,想逃出几人的包围,到小庙门口。

但几个黑衣男子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一把便拽住她的散发,将她拖拽而回。

强烈的痛感袭上,小娘痛的眼泪汪汪,白皙颈部青筋跳起。

这几个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荒郊野岭的破庙,居然也有人闯入。

有两个人悄悄挪动脚步,朝庙门所在方向围拢过去。

一人抓住小娘秀发的男子,目光直直打向林渊,声音寒冷彻骨,

“你这道士,命忒不好,怎么偏偏遇见我们。”

“既如此,把命留下吧。”

王格脸上划过晦气,盯向门口的目光已经在看死人。

悄悄挪动到门口的两名黑衣人当即抽出寒芒长刀,朝着青年当头劈下。

秀发被cb抓住的小娘赵琬目生哀戚,瓜子小脸露出绝望。

林渊目中闪过疾芒,套着渊峙的枪套哗啦一声落下。

当世名枪泛起银亮枪芒,枪出如龙,又如闪电激射。

‘铿!锵!’两声挡住两柄当头劈下长刀。

刚猛的劲气在空中悍然爆炸。

原本站在门口的青年陡然消失,快如迅雷般瞬至领头黑衣人王格前方半丈。

嘭!

如雷炸鸣,道门无上术法雷霆,轰然爆发。

王格瞳眸暴缩,根本来不及反应,重若千钧的枪头便贯穿了他的胸膛。

胸膛直接被炸开。

鲜血飞溅,洒了旁边清秀小娘赵琬半身。

她瞳孔里倒映出林渊的冷漠面色。

呆愣在原地。

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同样呆傻在原地。

这般爆发力……这是道士?

修行九境的入门一境,足以力战数名沙场老兵。

二境翻上几翻,足以一人独战二三十名甲兵。

三、四、五各再翻翻,到了四境就算真正的登堂入室了,就是放在江湖上也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好手,进了府衙,都是足以接受供奉的。

而达到七境,便是世间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万万人也难出一个。

林渊几乎是碾压式作战,枪尖一转,朝庙门口两个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扎去。

速度破开空气,擦出尖锐的啸鸣。

两人瞳孔紧缩,身体跟不上反应的刹那。

脖颈就被巨力点穿,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瞬杀三人。

长枪再转,去势不减,要解决站在火堆旁最后一名黑衣人。

这一次,却是没有再那么顺利的将其捅杀。

沧啷一声出鞘脆响爆发,一抹寒光倒劈而上,堪堪磕偏去势凶悍的银枪。

借着此势头,最后那个身材壮硕的黑衣人不等林渊再出枪,连退数步,退到墙根处。

他如虎般半弓起身子,双瞳散发野兽才有的凶光。

空气中霎时弥漫出一丝极淡的血腥凶戾气息。

林渊收枪前握,眉心微微一挑。

六境以上修士。

一次交手,他探出对方的底细。

六境武修,放在各大州,做州军大都统都绰绰有余。

怎么会在一个荒郊野外的破庙里奸淫少女?

林渊微微偏头,瞥了一眼躲去另一边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娘。

她眼里流露出生的希冀,望着林渊的目光充满祈求。

林渊淡淡转回视线,又去看那身材壮硕如猛虎的黑衣人,手中银枪枪尖微抬。

他的境界是七境,兼修道门雷法,面对八境也不是不能掰掰手腕。

如果是还低于自身的境界,几乎可以秒杀。

那中年人身材的黑衣人眸中高度警惕,身体前倾,真如蓄势待发的猛虎。

下一瞬,他动了,脚掌猛然前踢,踢碎破庙的地砖,扬起一片灰尘。

林渊手中银枪悍然前冲,枪尖雷弧闪动。

却不料,那中年黑衣人乍然转身,以身躯撞碎破庙的砖墙,纵越前跳,极速冲入夜色之中。

林渊见状错愕,但也没有追的意思,将轰出的银枪收回。

路见不平而已,对方大言不惭要将他留下,才出手了。

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事处处透着不对。

墙根处的小娘或许是受惊过度,此刻整个人还是鹌鹑状态,身上天青色的束腰长裙被人撕烂,从胸脯到大腿根都露出雪腻的洁白之色。

头上钗发乱糟糟,脸颊微肿,俏脸蛋像是被人扇过。

还有地上失去神志昏迷的少男,一切都显得很怪异。

破庙、少男少女、绝顶高手、黑衣人。

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思索了一会儿,林渊放弃深究,管他什么事。

“你的同伴一时醒不过来,但也没什么事,我就不浪费力气了。”

“外面那驾马车是你的吧?”

“明日一早我帮你调转马头,你自己驾回去。”

墙根,肌肤雪白的小娘听见声音终于有了动静。

她双眼绽放出生的光芒,颤巍巍站起身,走向林渊烤火的火堆旁。

葱白的玉指用力绞着,低垂下面庞。

“能不能请你……送我回去,这里太偏了,我……有些胆怯。”

“我……家里会答谢你的。”

林渊闻声抬起头,打量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娘。

脸颊被灰尘沾染,但还是隐约可见白嫩,身上衣衫破碎反而露出有料的部分。

林渊转回视线,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我有事要做。”

回京的期限将近,如非必要,他不愿意打破皇室与林王府百年的默契。

小娘脸上浮出慌乱。

“我……我可以付钱,我父……也一定会重金酬谢你的。”

赵琬差点脱口就要说出‘父王’二字。

然而这一遭惨痛经历,让她心中悲戚横生的同时,也成长了许多,生生咽了回去。

那黑衣人的领头,居然就是杨羽的世兄王格!

他诱骗杨羽和自己出城,竟然想当众凌辱自己……

赵琬感觉此前十六年的人生经历都在崩塌,人前一副彬彬有礼姿态的吏部郎中之子,竟是个内里禽兽!

出了京城,以往在父王和她面前一副恭顺姿态的人,马不停蹄就改变了态度。

就连前一刻还海誓山盟的杨羽也大难关头只顾自己。

说出什么放过他,赵琬任凭处置的话语。

少女想到这儿,鼻尖又一酸,忍不住想要落泪。

“我……我父亲一定会给你很多奖赏的,求求你了。”小娘再次希冀的问。

林渊呵笑一声。

拿钱贿赂一位当朝亲王世子?

还是实权亲王。

“我不缺银两。”

小娘以为不够,脸上慌乱更甚,“我……黄,黄金一千两。”

“或者你要别的也可以,珊瑚、夜明珠、或者玉石,都可以的,只要你送我去到郭县。”

郭县是京城的附属县城。

林渊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千两黄金就是万两白银。

现世的粮价约为一两银子一担米,一担大概一百五十斤,万两白银足以买一百五十万斤米,够供养一支万人军队两三个月的口粮了。

出口就是千两黄金、珊瑚、夜明珠……这小娘不简单啊。

林渊摩挲下巴,稍稍认真的端量面前秀气貌美小娘。

炯炯的目光让赵琬心中一慌。

她是由于先前的搭救以及……这青年的俊逸相貌才咬牙相托的。

如果对方也对她图谋不轨,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心中再次万分后悔,轻率的答应与杨羽私奔出京城。

林渊收回目光,“你家在郭县?”

赵琬慌忙答道,“是……”

“黄金一千两就算了,我送你到郭县城门。”林渊拍手起身,手上的灰被抖落。

走到篝火旁烤制食物。

赵琬暗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好,谢谢你。”

……

第二日一早。

一行人出发,林渊嫌弃的将被凌辱的少男丢进车厢。

带着身后的小娘赶马车去京城附属县城。

接下来两百多里路十分安稳。

一路平静的来到附属郭县。

林渊扫了扫眼前规模远超寻常县城的郭县,道:“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马车驾驶位上,小娘赵琬连声感谢。

一行人分别。

林渊把这当成一件不起眼的插曲,扬长而去了。

事后却成为贯穿他在京师这段时光的大事件。

宗室郡主和都御史之子险遭大难,注定不会平淡结束。

……

……

京师。

南靠成山、北临沣河的大景都城,在地理形势上十分突出有力。

无论是退守或是进攻,都可以算得上十分方便。

此地也仿佛镇住了王朝的三百年龙脉,让大景皇室统御世间如此之久。

时值七月,此时的大景京师热热闹闹。

虽然别的地方已经开始崩坏,然京师是天下财富汇聚之地。

这里依然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司北王林家与国同休,至今已愈三百年。

从第一代受封开始,每一代的朝圣都从未停止。

说是朝圣,其实与留质没有什么区别,见过皇帝之后便要留在京城,直到老王爷退下回到京师,继承人才会前往边境接任王位。

林渊没有太大的反抗情绪,他的心性早在天师山上时,就被平静的生活抚的沉静如渊。

来到京师第一件事,他缓步前往‘拜访’京中另一位道宗掌教。

道教是天下三大修行教门之一,支系庞杂,传承各不相同。不过大体上分为七宗。

云锦天师府、终南全真道、山北武当教、京畿元清宗、江南茅山众、蜀中青城山、塞外崆峒门。

天师府是名义上的道教魁首,因为祖天师乃是道教创始者。

不过近年来,元清宗入京,受皇帝看重,元清女掌教被封为了国师,门人弟子开始日渐‘傲慢’。

京中盛行修道、长生之术,元清宗大受追捧。

也因如此,大景朝政荒怠以致民生凋敝、国力衰弱,道教成了天下众矢之的。

天下两大强国,北方的妖国,成契,不断强大,大景却在持续衰弱,此举无异于将道教置于火上烤。

元清宗丢了道教的傲骨,还让各大道门失了一向为人称赞的好名声。

林渊此次奉父命入京,还受了天师法旨。

一为朝圣,二为责问元清宗掌教。

天色将晚,不适合进宫了。

林渊转而来到皇城,远远遥望见一座修十分夸张的绝世道观。

元清观坐落于景京皇城之内,是皇帝与诸贵族为迎元清宗入京所修。

修的飞檐斗拱、富丽堂皇,观内金殿庙宇、仙楼洞府一应俱全,整座元清观占地上千亩,在京城中只比皇宫小。

这自然是为了方便诸贵入观求问,也方便元清宗大收门人,炼丹制药。

林渊与坐骑白兰并行,白兰身怀龙血天生具有神通,看起来走的慢,实则每一步都能达到极速的效果。

而林渊负手信步,也是半点不慢,脚下波纹自起、荡漾丛生,仔细一看,竟是踏地无痕,一步一奇妙,道门神通缩地成寸无疑。

距离观门还有数十里,观内堂房中一名身着青岚紧领太极袍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女子眉宇蕴含清灵之气,远观宛如一叶飘零、身上神华内敛,仙风道骨。

一侧侍立的各色道袍道士,对她毕恭毕敬。

随着正中央女道睁眸,四周有三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皆是着杏袍的道士。

元清宗道袍以寓意宏大的青穹色为尊,其次是代表尊贵的杏黄。

其中一杏黄道袍女道凝了凝眉,面向正中的掌教宁清秋开口,“来者不善,修为亦不弱,恐怕已经不下于七境道修。”

修行界分九境,从一到九逐渐高深,各大修行体系表现力大致相同。

道门体系巍峨,越往上越难,高深道修能以一人挡万军。几个杏黄道袍道士都是五、六境道修,在整座天下都属于高深修士,修炼时日超过五十年。

而坐了莲花台的女掌教虽年纪轻轻,却被人猜测是距离八境仅一线之隔的七境巅峰大能。

九境修士罕见至极,谣传能掌碎高山、指截大江,乃是真正的大神通者,不仅道门,佛门、妖族以及巫蛊都是千年甚至数千年才能诞生一位,

又有杏黄道士沉声开口,“是佛门还是儒家?”

能进城而不被阻拦,说明不是北方的妖修,也不是苗疆的巫蛊之流,只能是大景自家修行体系。

居于正中、盘坐莲台之上的女掌教宁清秋,轻甩拂尘起身,目光投向观墙,仿佛透过阻拦看见外界。

她轻轻一笑,如清风拂过深秋,美的令人心颤。

“道士。”

“来踢观来了。”

几个杏黄道袍道士眉头一皱,自被大景朝廷上下礼遇,几时有人敢来元清宗踢观?

如今有了,还是极为罕见的六境之上道修。

“掌教,那……”

宁清秋高挑的身材、婀娜的体态都被遮掩在宽松道袍内,只是轻轻一笑,仍然有胜过千娇百媚丛生的感觉。

“既是道友,本宗理当以礼相待。”

“但若是道友不领情,我元清道乃当世仙宗执牛耳者之一,也不会刻意弱于人。”

几位元清宗杏黄道袍道士微微一笑,齐声称善。

掌教出手,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

林渊即将接近京城第一观半里时。

元清观已摆开大门,数抹黄色身影居于观前,臂搭拂尘,静静迎接。

从来都是京师传言中心的元清观,忽然做出这番举动,很快引得无数目光投去。

议论声顿起,路人、行客纷纷驻足讨论,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大驾光临元清观,竟引得那位风姿绝世的女掌教,领着数位杏黄道袍的长老迎接。

既身为道门七宗之一,又是大景国教,元清宗在修行界乃至整个天下都声名赫赫,从来就不是个蔼然可亲、平易近人的地方,达官显贵来了尚且不会开中门,何况长老甚至掌教亲自出门迎接,能有一、二道士引着进门,便已是天大的荣幸。

如今这一遭,立刻引得京师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是皇帝亲临,元清宗那位美若天仙、出尘绝世的女子掌教这才亲自出门。

然而只一会儿,便有人否了。

那人信誓旦旦说见过皇帝亲临,一样只是数名杏黄长老迎接,女子掌教从不现身。

所以应该不是皇帝陛下。

于是有人又猜测京中其他哪位大人物。

却很快遭到嘲笑,皇帝都没的礼遇,京中还有人能有、敢有?

那人只好悻悻住嘴。

话音纷纷,众人最后得出,必是京外来人,极有可能是同为修行大宗的掌门,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阵仗。

得出此结论,众人心下不由得有些波荡。

与元清宗掌教同级别的修行界大能,即将露面京师!光是想想便有话题性、令人激动。

众人赶忙屏气凝神,将目光投向下方。

等待没多久,忽有一人一马飘然进入众人视线。

众人愕然惊诧起来,因为来者,没有很高的‘范’儿。

不仅没有许多随行附庸、甚至没有女掌教宁清秋那般华丽的羽衣道袍,还是个年轻人。

只是一匹马、一个人。

众人稍稍失望起来,

倏然,有眼尖者睹见了下方的最新状况。

脸色随即精彩变换。

元清宗女掌教飘然迎上前,朝那青年轻轻作了一揖。

她身后四位杏黄道袍道士更是放低一贯骄傲神态,摆出礼贤下士的姿势。

那青年走的近了,眼尖者才看清楚。

竟是一副仙风道相、白袍飘飘。

分明也是高人姿态!

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

……

林渊走近元清观。

没有理会周遭远处汇集的越来越多的京师百姓。

平静朝前望去。

望那女子掌教。

天师府之所以稳坐道魁,靠的不是历史渊源,而是压过其他道门六宗实打实的底蕴。

天师府的岁数比大景王朝都长。

或许宁清秋的修为比林渊强上一些,但他背靠天师府,就是天师府的‘钦差’。

周围人越聚越多,元清观周围逐渐围满旁观的百姓。

宁清秋不等林渊开口,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温笑一声,“世子别来无恙。”

“这里人多闹杂,进观说话吧。”

女掌教笑容温和得体,姿态给足面子。

不过,她没有称呼林渊在道门的道号,而是叫他‘世子’。

似乎有意无意提醒青年,他不仅是天师府嫡传,还是入京朝圣的亲王世子。

而她,乃受大景皇帝、庙堂朝廷尊封国师的得道真人。

言语间没有明着威胁,但内里意思赤裸裸明摆。

女掌教温和的翦水秋瞳下,目光一动不动。

她的样貌望起来仅二十七、八,实则由于道法高深,要大上至少十岁,见过当今皇帝、以及司北王林砚年轻的时候。

林渊出生在京城,当年元清宗便有了入京的趋势,宁清秋还见过幼时的他,所有这副长辈架子倒也不算突兀。

林渊低下眉头,面对形颜清冷、身姿绰约轻盈,修为却达到顶峰的女道士抱了抱拳,行个道礼。

“见过宁掌教。”

粗略扫了眼周围愈发喧闹的人流,他点点头,随着女掌教宁清秋进入富丽堂皇的道观。

观门咿呀呀关上,彻底隔绝了远处京中百姓的奇异目光。

不是道法高深的大能,似乎也不很要紧。

大景执政宽仁,京中百姓平日得见的大人物不少,因此并不怎么惧怕,虽不敢口出花花,但挡不住心中遐想啊!

一个仙风道相的青年道士,一个姿色绝世的女国师,这岂不更令人遐思飘飘?

一个个躲在酒楼中、暗巷里,伸长了脖颈,好似想越过那堵高高的围墙,看见里面令人心中期待的情形。

……

但他们想多了。

他们想的事,注定不可能发生。

宁清秋地位崇高、道法臻至化境、道心、道体已浑圆无垢。

“许久不见你,没成想都这么高了。”

“你父王还好吗?”

元清观正殿内,女掌教让一众杏黄道袍长老陪坐,自己居于北端垂问。

一副长辈的模样。

林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心平气和的笑了笑。

“来信措辞间,父王王体应还康健,有劳宁掌教挂怀。”

宁清秋点了点玉润的下巴,“自魏王前往就藩,也十多年了,如今世事轮回,到你入京朝圣。”

“或许过不了多久,京师众人又能一睹老王回京的王驾。”

魏王就是司北王,魏是王号,司北是尊号。

林渊道:“朝堂诸公可不一定想见到我父王。”

“异姓王世袭罔替三百年,与他们的认知大大相悖。”

宁清秋看过去一眼,眼角稍稍上翘的清冷杏眼浮出惊讶,“看来你都懂。”

“以后小心些行事。”

林渊看向她,“倒也不必,我是天师府嫡传、亲王世子,干不出畏畏缩缩的事。”

此话传出,宁清秋那双淡褐色的瞳眸,以及朱红的唇边都微微扬起,“世子要向我问罪了?”

她对视而上,原本的轻松气氛慢慢敛下。

气氛终于蔓上一分紧张。

若说之前是长辈、道友的温情寒暄,那此时便是公事公办的冷酷。

宁清秋话语间明示林渊小心做人,别忘了自己边王世子的身份。

林渊则一副坦坦模样,油盐不进。

出身王族、天师府嫡传,他还是有资格骄傲的。

他还未说话,一旁元清观的几个杏黄道袍长老已经一阵骚乱,纷纷注视着安坐正中央的青年。

宁清秋平静看着下首位置的青年。

这里是京城,大景朝廷中枢所在,元清道是国教,她自己还是八境的道修,岂会怕区区一道责问。

“回去吧。”

“京城不是天师府该管的地方。”宁清秋淡淡道。

一旁元清观其他长老见自家掌教态度不虚,心里顿时有了数,一位杏黄女道姑开口帮腔,“世子以后在京中,少不了我元清道的帮扶,各道宗是平行的,您少管闲事。”

另一位颧骨略高,鼻子微勾的中年杏黄道士瞥了瞥侧旁,声音幽幽,“世子还是顾好自己吧,本座听说朝廷诸公对司北王送你上龙虎山可不太满意,我元清道才是国教,不如世子重新转投我观,相信宗主很乐意收你为徒。”

其他杏黄道袍道士听闻此言,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清秋也淡淡一笑,并不阻止手下人的放肆。

林渊收敛笑容,平静横扫目光,没有因为这明晃晃的调侃戏谑,而立刻表现羞恼。

他轻轻将手中的陶瓷茶盏搁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几个杏黄道袍道士见此,又露出淡笑,满意颔了颔首。

年轻人,就该识时务一点。

几人准备再规劝两句便放林渊离开,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少管闲事,大景国力衰弱,跟他们元清道何干。

但下一刹,坐在上首位置的女掌教宁清秋,秀气眉毛倏地一蹙。

在她眼中,那青年轻轻抬起了食、中两指,轻飘飘一递。

乍然间,一股刺目的雷光轰然从林渊的手中迸射而出。

紫金色的雷弧,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第二个开口的杏黄袍道士,正是那个戏谑着让林渊改换门庭的中年男道。

雷弧激射而出的刹那,这位拥有道门五境修为、无论在庙堂还是修行界、江湖,都有响当当名声的杏黄袍男道,脸色骤然异变。

紫霄雷法?!!

他瞳眸瞪大,心中陷入豁然惊惧,慌忙撑起反抗。

这时,上座的宁清秋身形一晃,出现在厅堂中央,袖袍猛然一挥。

一团真元匹练飞射而出,与林渊指尖迸射的雷霆嘭然相撞。

下一刻,猛烈的劲气罡风生起,在这间不算小的厅堂内刮动。

两道能量澎湃相接,炸碎了周边待客的木椅和茶座。

激起一阵尘烟。

烟雾散去,元清道几人愕然震动的面庞才显露而出。

女掌教宁清秋脸上轻松笑意尽去,只剩一副深深的凝视神情。

林渊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周边一米,毫发无损。

神态平静。

口舌不能令人畏惧,实力才行。

他是七境道士。

会雷法的七境道士。

天赋异禀的道士要用一辈子才能入六境,而他只用了二十年。

紫霄雷法。

传闻来自初代祖天师,具有审判和惩戒生灵权能的道门神雷。

他不过刚刚二十岁及冠,竟然修出了紫霄神雷……怎么可能?

一股震愕和战栗,从几个身穿杏黄道袍的元清观道士心中骤然升起。

一是因为那极难练成的紫霄雷法。

连掌教宁清秋也只修到第四层,看这青年的手法,至少已经修到第七层!雷弧才能如此自如随意的外放。

二,更因为从这初次交手中,几人感觉到一股修为压制。

放眼大景王朝,他们也称得上得道真人,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要掌教前来搭救?!

先前开口调侃林渊的中年道士,朝被气波炸裂的桌椅扫去一眼,脸皮忍不住一抽,悄悄后退。

女掌教宁清秋不再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而是挡在了自家长老和那青年面前。

她深深凝视着面前,依旧一副平淡宁静模样的林渊。

“倒是我小瞧了你。”

“我还当天师府那几个老家伙的话不真,原来你小子真的晋入了七境。”

林渊微仰目光,与女掌教对视,淡淡反问道:“宁掌教不是想做我师父?连这都不知道吗。”

宁清秋妩媚的杏眼眯了眯,好个记仇的小子。

天师府居然真的派了个七境入京,想干嘛。

林渊抬着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宁清酒白皙无瑕的下巴,以及玉白一般的脖颈,她虽是女道士,但样貌却是极美,一身道袍反而添加了一抹出尘气质。

“吴长老一时失言,还请世子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宁清秋立刻注意到对面那青年不老实的目光,狠狠一瞪。

林渊也不羞耻,见状反而大大方方的观赏。

“辱我不要紧,但轻佻了天师府。”

“一旦传出去,元清观在众道宗之间的名声,怕是更不堪了。”

女掌教纤细的眉毛当即微微一蹙,脸色沉下。

“你不说,自然传不出去。”

林渊呵笑一声,“我凭什么帮你保密?”

“别忘了,那句话还辱骂了我。”

宁清秋瞥去一眼,方才不是还说,轻辱了你,不太要紧?

“那你想做什么?”

“三枚元清丹,我缄口不言。”林渊淡淡道。

一众原先保持沉默的杏黄道士闻言一惊,有甚者脸色率先变化。

满满明白过来,继而脸色大变。

元清丹是元清道立宗之宝,虽然不能直接提高修为,但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强悍药效。

哪怕受再重的伤,只要服下一枚,都能在顷刻间将身体生机猛提五成,只要没死透,基本都能救活,再不济也能续命。

这还是对修行者,要是之于普通人,那就真的是仙丹一般的东西了。

不仅如此,因为灌输生机的功效,元清丹还能延绵寿元,号称‘不死药’。备受大景朝廷上下追捧。

十年才能炼制一炉,一炉不过几颗。

这混蛋一开口就敢敲诈三枚??

“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莫要……”

有杏黄道袍道士站出来,开口就要劝人向善。

但下一刻,忽地瞥见一团紫金色雷弧,正上下跳跃在青年手掌。

林渊脸上笑意淡淡。

“什么?”

该杏黄道士又默默将脚缩了回去。

宁清秋深吸一口气,定定看了眼面前开始耍无赖、一副玩世不恭样态的青年。

道:“一枚,此事烂在你肚子里。”

方才不清楚他的实力,她可以选择忽略那愤怒。

但现在却不行了,因为忽然发现,对方也是强者。

不得不讲讲理。

林渊叹了口气,“宁师叔,你看。”

“这诋辱天师,轻蔑天师府,调戏亲王世子……”

“两枚!”宁清秋银牙一咬,目光蔓上一丝冷冽。

一口一个师叔,言语却没见加深恭敬。

林渊一拍茶桌,“那就依宁掌教吧!”

宁清秋冷哼一声,袖口一挥,一枚青瓷玉瓶飞出落到林渊面前,同时元清观管门嘎吱一声打开。

“走!今日不想管你的饭了。”

林渊也不生气,将面前的瓷玉瓶收入囊中,拱拱手起身。

刚走出元清观大门,就又听到哐当两声。

门关上了。

林渊嘴角弯了弯,乐呵一笑。

这个女师叔实力不错,但脾性也是骄傲的很。

明明只比他大了十岁左右,却偏要充个长辈。

可惜林渊根本不吃礼教那一套。

他自然也没打算第一次登门,就令元清道放弃现在的主张、企图,这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只是他进入大景京师朝圣的一次探路而已。

景京卧虎藏龙、水浅王八多,不过元清派女掌教看来对他还是有些重视的。

不然也不可能拿两枚元清丹赔他。

林渊沉吟的想着,一边朝皇城另一头走去。

步履不急不缓,但仿佛景致后倒一般,顷刻间就消失在了元清观门前。

京城里也有一座司北王府,且就在皇城,修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王府里常年都有仆役留守,因此并没荒废。

林渊很满意一人住这偌大的府邸,而不被人管束。

府上三百奴婢专门服务他一人。

……

安静过了一夜之后。

第二天清晨,有身穿红蟒袍的太监前来传旨,召林渊入宫面圣。

林渊换下一身青白色的道袍,在王府侍女的伺候下穿上正宗的藩王滚龙袍。

皇帝袍服绣五爪龙,亲王则是四爪龙。

亲王世子的规格比郡王稍高一层,林渊穿赤金色、戴金色束发冠,腰间缠着一根白玉带。

换衣镜里,脱下道袍换上赤金蟒袍的林渊,少了一份淡雅的宁静气质,却多出数分尊贵、昂扬气息。

二十岁的当世王族、亲王世子,几乎一眼可见的未来风光。

一旁为林渊换服的青涩侍女,偷偷打量了数次面前的青年,两颊蔓上两团绯红,又赶忙低下头掩饰。

林渊对长镜里英气的青年也颇为满意,这身衣服所代表的地位,是他目前最主要的身份。

整了整衣冠,他走出房门上了自家车辇,与皇宫来人进宫。

马蹄哒哒哒,一路朝着正北方向的大景皇宫驶去。

大景皇宫居于整座京城的中心,占地超过三千六百亩,是天下第一宫城。

修的这么恢弘一是为了彰显威仪,二也因为里面住着很多人的缘故。

三宫六院妃嫔几十上百,宫娥太监更以千计,还要兼顾到皇帝的日常起居等,其实也不算大。

林渊没有因为自己七境的修为而表现猖狂,反而一副顺眼的姿态,跟着引领的太监穿过宫门,一步步靠近大景王朝权力中枢。

皇帝不上朝时,起居在乾清宫,林渊很快走到那一座琉璃黄瓦、飞檐斗拱的天子居所。

到这儿,前来接人的大太监,步履也变得缓慢起来。

他回了回头,没有胡须的白净脸庞微笑道:“渊世子,陛下可能仍与几位大臣在御书房商议事务。”

“您稍等片刻,奴婢进去替您通禀。”(男女仆从都自称奴婢)

林渊轻轻点头,“有劳公公。”

“不敢不敢,来人,给渊世子搬张椅子来。”红袍太监摆了摆手,转头朝一侧的小太监喊道。

明明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却让林渊看了他一眼。

让我坐着等皇帝?

刚开始就设坑。

“不必,我站一会儿就成,修行之人这点身子骨还是有的。”

红袍大太监笑了笑,点点头,好似是真心为青年叫搬椅子。

“也好,那咱家先进去了。”

说罢,这个据说是皇帝贴身大伴的红袍太监,弓着腰小步快走进那扇巨大的殿门。

林渊在殿檐下卓然站立。

在皇帝面前,他可以不用表现的多恭顺,但至少不要太嚣张。

毕竟将来不知多少年,他还要在京城仰着皇帝过日子。

没等多久,殿门内传出略微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皆身穿绯红官袍的朝堂中枢人物走出,有文有武。

一群人很快注意到就站在廊下的林渊,纷纷将目光瞥去。

首先看到的是他一身朱红打底、金纹绣边,袍子胸前的蟒龙图案,腰间系着明晃惹眼的明亮玉带,头顶长发戴着一顶束发金冠。

出来的几个重臣,明显愣了愣,面露疑惑之色。

此等服饰、此种穿着,首先让他们想到的是某位皇子。

但随即却又想到,当今皇上成年的皇子中,并没有这样样貌的。

定睛一看,眼尖的大景重臣又敏锐感觉到,此子身上有一种游离的气质,明明是站在殿廊下朝他们见礼,却令人感觉仿佛置于山间。

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不消一会儿,有人便恍然想起来,不是皇子,是亲王世子。

其实都差不多,如果皇子没有封王,穿着是低于亲王的,而亲王世子的服饰,又高于一般的郡王。

林渊走到众臣跟前,抱拳见了一礼。

他想的是,总不能假装没看见。

但看到他靠近,文官面上略带犹豫的迟缓还礼。

司北王属于勋贵,算武将行列。

几位国公、侯爷倒是笑着和林渊问候了几句,这时,殿门处又浮现身影。

两个也是身穿朱红色团龙袍的年轻男子走出。

这才是真正的皇子。

林渊的目光投过去,很快和那两道身影对上视线。

一刹那间,各自的第一印象迅速定型。

站在左边那个身材颇壮,年长一些约三十许岁,眼睛略小却炯炯有神,应该是单眼皮的皇子,眉头不经意一皱。

站在右边那位,皮肤白皙,应该是少晒日光,但身上透着一股书墨气的皇子,脸上浮出些许惊讶。

两人的第一表现收入林渊眼底。

他不动声色离开武官勋贵们的范围,上前与两位皇子见礼。

两个皇子也是因为林渊身上,那几乎与他们一模一样的袍服而脸色变化,目光直直看着他。

左边的壮皇子捋顺眉毛,平淡开口:“你是?”

“司北王世子林渊,见过二位皇子殿下。”林渊拱手。

右边身上带着书卷气的皇子立即恍然,“是渊兄弟啊。”

“早就听说你要进京,是我忘了。愚兄比你略大几岁,是陛下次子,你唤我雨岸即可。”

一旁壮皇子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立马将自己的情绪敛入,也开口道:“我是陛下长子,叫我雨镰吧。”

林渊摆摆手,“岂敢岂敢,二位殿下乃……”

书卷气皇子忽地把住林渊的胳膊,笑道:“你不也是殿下?不要客气了,你父王和我父皇形同兄弟,你我也跟堂兄弟没什么分别。”

壮皇子赵雨镰似乎有点懊悔,也想把住林渊另一条胳膊说话。

这时,一去难复返的大太监终于回来,请林渊进去面圣。

刚见面就窥见皇室之间‘兄友弟恭’的林渊,赶快答应一声,藏起心中的古怪,转身同两位皇子拱手道别。

这两个皇子应该在竞争,才对他这个王世子如此亲近。

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都还不知晓,不敢轻易应承什么。

书卷气的皇子赵雨岸还想说点什么,但林渊已趁机走到了前边,他只好喊道,“有空来愚兄府上啊,带你见识见识京城之美。”

林渊回身抱了抱拳,加快脚步走向里边。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卷入皇家那点事中。

太子之位至今未定,他代表的是整座司北王府,太早站队不是好事。

身穿红袍的大太监好似充耳不闻,低头并腿,小步走在前面。

皇帝的御书房非常大,殿高超过七米,两侧是合拢在一起的书架,一眼望去,浩瀚之处尽是书海,以万册记。

过了至少百次呼吸,林渊才走过宽大的前御书房,在里间见到一个男子。

男子中年模样,大概四五十岁,穿着一身宽松的明黄金纹袍服,头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青玉簪子挽起束住。

他站在宽大的桌案前,桌上是堆叠的奏章以及笔海、砚墨,稍显杂乱。

侧颜十分庄严。

大太监立马躬身,用一种十分恭敬的嗓音开口:“陛下,司北王世子林渊到。”

林渊见状,也跟着将身前的袍服掀开,正要行跪拜礼。

皇帝是天下所有人的君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膝盖很坚硬,也不打算特立独行。

然而,原本执笔埋首的皇帝忽然抬起了头。

目光落在林渊身上。

“不必跪了。”

林渊就要下去的那一刻,话音传来。

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及时收住动作。

能不跪,他当然也是乐的不跪。

“臣多谢陛下。”

臣子不好直视皇帝,林渊小心的拿余光瞥了眼正北方向的中年男子,这时才看清他的相貌。

发丝、胡须梳的一丝不苟,整体面相偏沉,应是很有城府之人,但令他稍有意外的是,皇帝的容貌并没有容光焕发的感觉,反而还稍稍蜡黄。

世间传闻,大景元朔皇帝立元清道为国教,带着文武百官修长生术,以致国政荒怠、国力衰退、民不聊生……

这不应该啊?

林渊左思右想之际,上首的皇帝搁下了毛笔,用颇为温和的嗓音开口:

“昨晚在京师住的可习惯?朕记得你是京师出生,也算是半个京师人。”

古代诸侯王进京,原则上第一要务是立即面圣,林渊却没有,皇帝看起来也格外宽容。

林渊老实答道:“习惯的,陛下。”

“京师繁华,连空气中都散发一股香甜。”

“呵。”皇帝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你这拍马屁角度倒是清奇,来人,给世子搬张椅子来。”

林渊腼腆笑笑,顺承的坐下,脸上顺势挂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前面太监让他坐,当然不能坐,但此时皇帝赐座,却是可以坐。

“你在天师府修道十年,看来没有将性子也磨成道士平平淡淡的样子。”

“朕也修道,与你算道友了。”

林渊忙摆手,“岂敢和陛下称友?您是长辈,要论也该是师叔侄才对。”

皇帝笑容愈浓,点了点头,“倒也是。”

“听说你昨日去了元清观?”

林渊心里暗道果然,他在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皇帝视线里。

天师府给予的使命,估计他也猜得到。

“回陛下垂问,去了,宁掌教也是道门长辈,家师让我入京后拜访,想着天色已晚不宜入宫,便先去了那里,宁掌教对我颇为照顾,嘘寒问暖。”

林渊声音恭敬的回答。

大景治国讲忠孝,对君父是忠、对父师是孝,在无法尽忠的时候,便首先考虑尽孝。

皇帝听完果然点了点头,“天师身体可还好?”

林渊简练答话,一个字也不多说,免得皇帝认为天师府这座修行界庞然大物倒向了司北王府。

又说了两句话,面圣便结束了。

皇帝挥挥手,让他出宫去。

林渊又在红袍太监的引路下穿过重重宫峦,出了宫门。

皇帝没有明说,但林渊留在京师是历代王府与皇室达成的默契。

或许过几日,皇帝就会安排一个差事给他、或者让他进太学读书,以此维持默契。

林渊默默想着要怎么‘蛰伏’几十年,不引起皇帝的忌惮,让自己安然离开京城。

想着事,刚走出了宫门,一声呼喊忽从侧边响起。

“渊弟,留步!”

话音落下,一道满脸笑容的身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林渊回头一看,惊讶发现是‘瘦皇子’赵雨岸。

他左右扫了扫,没看到另一个壮皇子。

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奇怪。

“二殿下。”林渊客气行礼。

赵雨岸又把住林渊的肩膀,责怪道:“都说了,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多礼,况且我刚刚封上王,地位也就比你高上那么一点儿。”

大景王朝爵位珍贵,皇子不一定能当上王爷,要有功绩才行。

林渊顺势起身,笑了笑,“好吧,二殿下是在等我?”

满身书卷气的二皇子赵雨岸,神神秘秘笑出了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保准你喜欢。”

说着,便亲近的挎住林渊胳膊,一起朝一旁走去。

这种姿势在当朝相熟的读书士子间很常见,但林渊却不太习惯。

这才见几面,刻意了啊。

“那也容我换身衣裳吧?这一身团龙蟒袍可不适合在宫外穿。”

林渊有些无奈的扯了扯身上以示尊贵的衣裳,除了上朝、进宫,要么是为了人前显圣(装叉),没谁愿意穿这种繁重的礼服出门招摇过市。

他也就是为了见皇帝,常服都备在出行马车上。

赵雨岸闻言,只好松开这位‘自家兄弟’。

“那你换好了衣裳就跟着我的马车走啊,保准你会喜欢。”

林渊点点头,虽然觉得这位二皇子在演戏,不过也的确有点好奇他口中的地方,有什么一定喜欢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上了自己的马车,换下繁琐的礼服,套上一件贴身白底云纹银边劲袍,摘下金鎏冠,插上了一只方便简洁的玉冠。

司北王府马车嘚嘚嘚走了两刻多钟,随着前面的马车停下。

刚走下马车,林渊首先看到的是数十座排列有序,建在河边的木制楼宇。

一旁二皇子赵雨岸神秘一笑,“这是官办青楼。”

“今日愚兄请客,包了流金河所有排名靠前的花魁,权当为你到京接风洗尘!”

林渊愣然一愕。

额??

皇子带人逛青楼?

赵雨岸却一身坦然,充满书卷气的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好似在说,读书人逛逛青楼有什么大不了,这是风雅。

林渊有点无语。

不过接着想明白过来。

皇子逛青楼或许会被人诟病,但他一个在京的藩王世子,逛逛青楼、流连风花雪月之地,才是常规操作。

不搞这个,难道积极参政?

他脑子坏了才会这样给人留把柄。

难怪赵雨岸说他一定喜欢,原来打的这主意。

“那,走?”林渊回过神,冲赵雨岸笑笑。

赵雨岸哈哈一笑,率先大步走向前边带路。

不一会儿,两人及一众随从便走进京师流金河畔最大的青楼。

清乐坊。

清乐坊占地三十余亩,是官办青楼中最大的一座,拥有楼宇数座、从业人员近千,隶属于太常寺——教坊司管辖。

赵雨岸说,他将流金河所有出名的青楼花魁都叫了过来,林渊登楼后目之所及,果然全是姿色出众的莺莺燕燕。

“哎呦!赵公子!你可来了,姑娘们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到一众登楼的身影,青楼老鸨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赵雨岸好似这儿的常客,他一登楼,原本还矜持等在厅内的青楼小娘子们,纷纷涌了出来。

左一边娇嗔,右一边撒娇。

莺莺燕燕,百花齐开。

他本人也毫不作态,一副文人放荡的模样,展开双手迎搂着青楼娘子们。

引得一片娇羞。

上了楼阁三层的花厅,林渊才看清,一共是八人。

各色样貌都有,清纯、清冷、可爱、萌态,甚至偏于中性美的都有,但无一例外,全是体态纤修,绝色艳丽的佳人。

这里的美人来历或许都很复杂,但能在教坊司万千官妓中夺得一个京城花魁的名头,都不是凡俗货色。

赵雨岸将她们聚在一起,花费绝不会小,尤其他似乎还隐藏了皇子的身份。

林渊心知肚明,却反而更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捻着酒杯,颜色稍泛金黄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厅内一片欢声笑语,胭脂盛放。

在人群中左拥右抱的赵雨岸,忽然开口:“不喜欢我这样的安排?”

林渊身陷佳色,面对手段高明的花魁娘子挑逗居然不动声色,赵雨岸因此一问。

林渊摇摇头,随口道:“怎会,你尽心尽力,只不过我修道,随时随地都该宁心静气一些。”

赵雨岸眼眸一张,惊讶至极,“在这里修行??”

“这儿也能修行?”

“还是……道家有一些术法,其实适合此情此景,你是在蓄力。”皇帝的次子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渊瞥去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没憋好屁。

“习惯了而已,道家讲无境无人,只要心平气和,修炼与做事其实并不耽误。”

林渊解释了一句,至于对方信不信,他也懒得管。

这时,一旁传来一句惊讶的称赞之声。

“林公子明谙道法,坐怀不乱,看来是真正的君子。”

林渊与赵雨岸一齐转过头去,发现开口之人是那位穿着打扮颇具异性美,但同时保留本身性别特质的青楼娘子。

既不粗犷,也不过分娇柔。

两人的谈话其他人或没听懂,或听懂了不作声只露出崇拜之色,只有她一脸惊讶开口。

赵雨岸看了她两眼,恍然过来,向林渊介绍道:“这位是玉华娘子,雨花楼的花魁。”

“见识应该是众花魁中最卓越了的吧?”赵雨岸边夸赞边调侃。

引得其他花魁娘子一阵娇嗔不满,赵雨岸笑嘻嘻的又转过身调弄。

林渊不禁抬起头,看了另一侧的玉华一眼。

她倒也不含羞,大大方方与林渊对视,白皙滑嫩的脸颊露出得体笑容。

……

花酒喝完,接风宴也到了尾声。

虽然赵雨岸极力暗示,不过林渊对留宿这儿实在无动于衷。

他只好亲自送后者到清乐坊大门。

司北王府的马车早等在了门口。

“二殿下不回去吗?”林渊明知故问。

赵雨岸脸色半点不尴尬,“美好夜色当空,佳人轻卧床榻,我怎能轻易离开?”

“渊兄弟既然不感兴趣,那为兄改日领你去别处好耍的地儿。”

林渊服了,拱拱手,不再拿他的身份打趣,上了王府宽敞的马车。

赵雨岸在下边挥手道别。

马车驶出流金河巷子,忽有另一架马车拦住了前方去路。

月华当空,那辆马车稳稳停在前方,似乎是早已等在这儿。

见到林渊的马车驶来,一个小婢眼睛一亮快步靠近。

但下一刻,王府侍卫苍啷一声拔刀三寸,雪白的刀光照的巷子一亮,也照的靠近过来的婢女脸色一白。

“奴……奴婢……是玉华娘子的婢女,前来请林公子过去说几句话……”

马车厢里盘坐的林渊耳尖一动,掀开马车帘。

“雨花楼的玉华花魁娘子?”

前来的小婢女嗯嗯两声,点头如捣蒜。

林渊脸色一奇,挥了挥手,挡在马车前的六名王府侍卫当即让开。

脸庞很稚嫩,只有约十三四岁的婢女又道:“我们家娘子就在前边几十步外,公子去一趟吧?”

“林公子是唯一一个呢,娘子还从未这样邀请过别的陌生男子。”

林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心中思量。

一个花魁,散席的情况下找自己干嘛?

虽然他自忖长相样貌的确不错,但在没透露身份的情况下,怕是还不值得一个享誉盛名的名妓倒贴。

正想着,林渊还是走下了马车。

去瞧瞧就知道了。

巷子口暗淡处,停着一辆规模不如王府的楠木马车,不过也是颇为精致。

林渊刚踏上车前挡板,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臂就伸出,替他掀开了车帘。

精致白润的瓜子脸随之显现而出,正是之前见过一次面,但实际一句话也没搭过的雨花楼花魁。

林渊本以为要隔着车帘说话,但见状也不客气,低头进了车厢。

与那名满京城的名妓对坐,重新打量她的样貌,的确很美。

她先开了口。

嗓音像是雨落荷叶,半点不沾,很是清妙。

“林公子此时的表现,与在楼时可不太一样呢。”

玉华娘子微抬下巴,眼角微笑看着前方。

林渊无所谓道:“没什么不一样,我从来不是个端着的。”

“先前就说过,坐是修行,行是修行,看是修行,不看也是修行,随心所欲皆能修行,这才是真道行。”

“此时不过换一种做法罢了。”

雨花楼头牌愣了愣,半晌才道:“林公子道法高深,小女子佩服。”

林渊点了点下巴,依然看着她。

“所以,玉华娘子找我做什么?”

绝色佳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见林公子没有留宿清乐坊,所以……想与您结交一二。”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从玉华口中说出,不免就让人感觉有些古怪了。

她瞧见林渊的眼神,轻声道:“我是声妓,卖艺不卖身的。”

“这几年就能攒够赎身的银子,托人赎身出去啦。”

林渊发出一声恍然的声音,点点头。

玉华娘子伸出葱白双手,递上自己绘制的名帖。

“三日后,雨花楼要为我举行庆生,林公子愿意赏光吗?”

林渊爽快接了请帖。

玉华娘子眉眼轻扬,抿着红润玉唇露出笑意,宛如一朵绽放的白兰。

“到时候奴家恭候公子大驾。”

雨花楼头牌轻轻行了个万福礼。

林渊抱了抱拳手,起身离开。

……

出了她的马车,进到自家车驾。

林渊坐定,看了着手中烫金的帖子,里面用工楷工整写着他的名字。

好似说明这不是见人就发的交际帖。

他和赵雨岸喝酒时,这女子便让人回去准备了?

林渊啧啧称奇,此女的心思颇为活泛。

她想干什么,林渊倒也能猜个七八分,大概是把他当池塘里的鱼,撒一网罢了。

花魁都是这个操作。

大致看穿,林渊也不生气,因为他一早就不相信从天而降的艳福,反而置身事外的欣赏,看她说话。

随手将信贴丢在马车厢的桌案上,他便失去了兴趣。

马车把他载回司北王府。

平静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有人来请他。

不是再进宫,而是宁王邀请过府。

大景王朝不轻易封王,封了,子孙一般也要降等袭爵,宁王是前代为数不多恩准世袭罔替的亲王,还是皇帝的庶长兄,掌管着皇族宗人府,地位很高。

不过宁王是宗室一系的王爷,跟军功封爵的勋贵一系司北王(魏王)几乎没什么来往。

‘司北王’是数百年镇边演变的尊称,林家原本的王爵是魏王。

因此,当林渊收到邀请,颇为诧异。

宁王府来请人的大太监,恭敬告诉林渊,是因为他救了宁王爷的郡主,宁王府要表示感谢。

林渊瞬间记起,临进京前,他是在城外碰巧顺手解救了一名女子。

宁王府大太监见青年询问,附和着道:“就是嘞,幸得有渊世子,不然咱家郡主就要遭了大难了。”

“王爷派奴婢前来,一定要请世子过府,好好感谢一番。”

林渊面容古怪。

恍然、惊讶,还有一点奇异。

他先前还真不知道,跟那白俊后生私奔的,居然是一名宗室郡主!

这要是传出去,宁王府的脸怕是要落个满地,而敢携带郡主私奔之人,一旦被发现,一定更加恓惶。

想起那少女白皙精致的脸庞,林渊又感觉有点理解那后生。

牡丹花下死啊。

还有绑架的发生,内幕怕是更劲爆。

虽然有点想去,但林渊还是要拒绝。

他还不是王,却是未来的王,私自见另一位王爵,不好。

仿佛猜到林渊的心思,来请人的宁王府太监赶忙道:“我们王爷说,已经禀报过陛下了。”

林渊诧异,这才点了点头,“那好罢,带路。”

皇帝允许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宁王府位于大景皇城地段优渥之处,占地极广,亭台楼阁修的水光泠泠,园子气派又宽敞,颇有江南风光。

银子绝对没少花。

如今大景王朝开国已有数百年之久,从上到下早就不崇尚节俭之风,皇帝公然迎道宗入京,还修了座富丽堂皇的道观给她,就是明证。

所谓上行下效,如今的京城表面上一派富贵光景,半点没有外面的景象。

林渊不予置评,车驾来到宁王府中门。

占据半条街的宁王府中门大开,一队身穿绫罗绸缎的年轻子弟候在大门口。

林渊下了车,得知都是宁王的儿子,站在首位的是宁王世子赵柯。

宁王世子约二十五六岁,一副贵公子打扮,不过举手投足倒是颇有儒雅气质,跟二皇子赵雨岸有点类似。

两个世子互相见了礼,林渊进府。

宁王世子诚恳的道谢,“幸有渊兄弟,此事才得以善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宁王府的恩客。”

林渊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路见不平,随手相助。”

赵柯摇摇头,“兄弟有所不知,家父极好面子,如果这事儿传出去,我妹妹怕是要被处以家法,性命难保。幸好有你护送回来。”

“琬儿是我亲妹妹,你等于变相救了她两命!”

林渊没说话。

这话可不好接。

他也没太当真。

半晌,林渊才开口,“事件中的青年是?”

赵柯脸上涌出一丝厌恶,压低声音道:“都察院都御史之子,杨羽!”

“书都被他读进狗肚子里了,礼义廉耻全部遗忘,做出这等辱没家风的事来。”

林渊默默点头,原来也是身份不低的官宦子弟,难怪能接触宗室郡主。

都察院都御史,胆子挺大。

这事儿宁王府不会往外传,都御史杨家也绝不会,他掌握了这些消息,虽不算拿捏住两家的把柄,但将来有什么事,一定好办。

刚进京城,就得知两个高门大户的劲爆消息,林渊暗自发笑。

耳畔忽地传来一句话,“此事兄弟还请保密。”

“今日家父不仅请了你来,还有另一位长辈也来了。”

“是司隶府的府牧大人。”

林渊回神,目光炯炯看向面前絮絮叨叨的宁王世子。

司隶府牧?

司隶府是大景一个十分特殊的机构,特殊到独立于文武百官。

从名字表面,便可猜知其是一个纠正错误的衙门,监察百官、情报收录、巡查缉捕,甚至拥有自己的军队,权能涵盖督查、刑讯、军事谍报等等方面。

更为重要的是,每一代府牧都是绝顶的强者,是大景皇室的得力倚仗。

林渊甚至听说,这一代司隶府牧的实力,比元清道女掌教还要强。

在九境绝代的情况下,女掌教宁清秋的实力已达当世巅峰,是能摧山破海的强者,她这才敢如此‘嚣张’。

“宁王爷请司隶府牧,是因为事件中有妖族参与?”

林渊缓缓开口,望向旁边的青年男子。

几天前城外,那个壮汉修士应该是虎妖一类的大妖,修为至少在五境。

妖怪们有自己的国度,名为成契,就在大景王朝北边,国力正趋于顶峰。

司北王镇守边塞,防的主要就是他们。

北妖国实力强大,近年屡屡犯关,如今竟然还策划了一桩宗室女子绑架案?

林渊忽然感觉,好像还是不该来。

宁王世子点头,“就是因为有异国参与到家妹被绑案中。”

“所以父王奏报陛下,并请了渊兄弟和司隶府牧大人过来。”

“那都御史杨家要倒大霉了,居然敢与北妖国串通,骗我妹妹出城,绑架北上。”

宁王世子赵柯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林渊看他一眼。

转开目光。

傻点好。

能继承王位。

没那么简单,堂堂北妖国,费心费力,派了一名六境强者潜入,就为绑架大景一名宗室郡主?

图什么?

图那点美色?

然后为此惹怒大景,两国兵戈相向?

如果妖国成契的统治者不蠢,就不会干出这事儿。

成契如今国力蒸蒸日上,统治者当然不会蠢。

大景虽然有没落的趋势,但还是天下第一国,在世上三千国中声望远播,成契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擅自开启大规模战争。

妖国本就是个异类国度,在人国中鹤立鸡群,在发展良好的势头下,没理由这么肮脏的惹怒大景。

林渊陷入沉思。

宁王世子仍旧絮絮叨叨的批评着。

好在没过一会儿,宁王府的大厅到了,赵柯终于闭上嘴。

林渊瞧见厅内,有个身穿团龙袍服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着武官麒麟服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宁王和司隶府牧。

宁王的年纪比皇帝还大,此时表现出来的样貌却相当年轻,黑发如墨、精神矍铄、身姿挺拔。

不知是不是跟着宁清秋修道了的缘故。

林渊抬手抱拳行了一礼,“宁王叔!”

“府牧大人。”

司隶府牧是一品武官,按品级比超品的王爵世子低,因此府牧钟会还了一礼。

宁王则亲自上前将林渊扶起。

“贤侄勿要多礼。”

“按年纪愚叔比你高,但按道门里的辈分,你我应是平辈。”

宁王面相很端正,一看就是个严肃之人,此时眼睛里却闪烁着慈和笑意。

林渊眼睛张了张,果然是修了道。

他应该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没有赵柯讲的那么绝情,要亲手打死赵琬。

各自落座。

品了两口茶水之后,坐在首位的宁王开口,“我们先办公事,等事了,请两位务必留下,我摆大宴感谢。”

林渊和司隶府牧钟会都点了点头。

钟会放下精致的青花茶盏,面向青年,思忖少许,开口道:“世子离开后两个时辰左右,司隶卫赶到那间破庙,当时地上只有满地的飞灰。”

“府里仵作经过仔细审验,发现其中一堆‘尸骨’乃是虎妖。”

“后又有郡主殿下的描述,我们得以得知原来是世子出手。”

林渊没说话,事情经过被还原的大差不差。

他倒也不很意外,因为当时没想着掩藏行踪。

妖怪可以通过化形丹化形,但骨骼终究与人类不同。

府牧钟会肃穆的声音一顿,正视林渊的眼睛,“虽可以知晓那是虎妖,但形体已经化为了齑粉,因此看不出具体修为。”

“世子与它交手时,感觉出来了吗?”

钟会不苟言笑的发问。

从现场能获取的为数不多的消息,就是打斗完全不激烈,结果却称得上惨状。

按照郡主赵琬所说,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可以说是一边倒的碾压获胜。

她说,只感觉几簇雷光出现、并几声惨叫响起,事情便极快结束。

司隶府不修道,但身为强力机构,对道家的手段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连他这个司隶府牧都感觉欣赏。

年纪轻轻,修为不低啊。

林渊避开他炯炯的目光,青瓷茶盖轻轻一撇茶水表面。

“逃走的一只妖应该是六境初期左右修为,死的其他妖,应该是四境。”

“我在山上随天师府的前辈习了些厉害道术,加之下山前,家师赠与几张雷符,出其不意之下,才将之擒拿。”

“郡主谬赞了而已。”

钟会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面前青年,“瞬杀四境,好厉害的雷符,能不能让我看看。”

四境修士体魄如钟,战斗时不动如山,动若巨炮,一人就可战百名重甲骑兵,死的过于轻松了些。

林渊抬起头,微微哂笑,“天都雷符,怎么了?”

“至于看,就不必了吧。”

“大人要明白一点,我不是你的犯人,大可不必如此审问。”

救了人,好像还成了嫌疑人一样,没罪的倒变成了有罪。

这世道,奇了怪了。

上座的宁王意识到气氛不对,及时开口缓和,“既然是天师赠予的天都雷符,那必是极品符箓,怎可轻易招摇示人?”

“府牧大人,算了吧。”

司隶府牧钟会从青年平静的脸上移开目光,微微点点头,“是老夫唐突了,万没有责问世子的意思,还请勿怪。”

林渊放下茶盏,轮到他问了,“北妖国为何要绑架琬郡主。”

“为此不惜布上连环计策,牵扯两位朝廷重臣。”

那个王格也不是普通人,加上都御史杨家,以及宁王府,这事绝不是头脑发热就能办到的。

钟会思索片刻,答道:“暂时不知,不过应该不是为了要挟宁王殿下,或许和郡主本身有关。”

“如果世子当时留个活口,现在估计就知道了。”

林渊不理会话中的责怪,淡淡收回目光。

当时他什么都不清楚,路见不平而已,当然怎么彻底怎么来,不然还管到底吗。

宁王又开口打断微妙的情绪。

“既然办完了公事,就请移步膳厅吧。”

“有劳钟大人和贤侄过府了。”

一旁全程茫然的宁王世子,这时倒是会接他父亲的话,站了出来。

“对对,宴席早已准备好了,请一定留下,让王府略道感谢之意。”

林渊看了看对面两个中年男子,答应起身。

钟会却推辞了,不顾宁王和宁王世子的极力邀请,无动于衷的离去。

明明是一个武官,却让人看到孤高的一面。

……

前往膳厅的小路,宁王世子脸色不爽,暗骂了一声,同林渊抱怨道:“这司隶府的人一向不识趣,咱不管他们。”

“林兄弟留下就行。”

林渊背负双手,迈步走在宁王府精致的园林小道。

耳边传来宁王世子赵柯的絮絮叨叨。

这位世子殿下好像一个话痨。

明明认识还不到两个时辰,他已经说了至少上百句话。

林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人。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了宁王府的膳厅。

整个膳厅用紫檀和黄花梨制成,看起来古色古香又奢华无比。

一张正中的大桌上摆满了菜肴,粗略一扫至少四十道。

杯盏调羹用的是白瓷玉,筷子质地好像是有东方神木之称的乌木。

林渊也是出身王侯世家,但因为上山比较早,这种排场什么的根本讲究不起来,初一看到,立即便有些熟悉起来。

这时,换了常服的宁王赶来,伸手笑请林渊入座。

不一会儿,一位精致的小娘忽然也进入了席间。

娇小瓜子脸、头戴凤钗梳着未出阁样式的发髻,身上一件对襟的青蓝色淡雅马面裙,看起来清新纯真。

但林渊知道,这姑娘胆子可不小。

宁王、宁王世子、宁王嫡女陪坐,算是给足了林渊面子。

林渊也不再提之前与司隶府牧钟会的不愉快,在宁王的邀请下入座。

这顿饭的功夫里,宁王也不谈之前的事,只是几次示意,让林渊用菜、不要客气。

准备的酒水不是那种烈酒,而是十分温醇的佳酿,注重味道和口感,有一丝丝的后劲,但却相当好喝。

宁王世子说,这是宫里的贡酒。

一顿饭,林渊吃的颇为满意。

宁王几次话里话外,暗示他不要将赵琬的事情外传。

林渊自然答应。

得到准确答复,宁王又喝了几杯酒,先行离席,留两个子女陪同。

长辈离去,宁王世子又开启他的两瓣嘴唇。

神秘兮兮凑到林渊耳边,挤眉弄眼,“你看我妹妹,好看不?”

说罢,目光朝一旁拘谨娇羞的赵琬瞥去一眼。

林渊顿下筷子,没说话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宁王世子赵柯笑嘻嘻道:“咱们大景民风开放,不讲究前朝那些古板礼仪,你评价一下我妹的长相。”

“够不够做你的世子妃?”

林渊深吸一口气,眉头拧了拧。

不等他说话,赵柯又道:“你放心,我妹妹绝对还是清白之身。”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父王上报时隐瞒了一些东西,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你我少数人。”

“之前小瑾是受了不良奸人的蛊惑,才出了京城,不过好在有兄弟及时搭救,哈哈,这也算缘分不是?”

赵柯一边替自己的妹妹找补解释,一边大力夸赞她的美貌。

言之凿凿她妹妹赵琬,绝对算得上宗室中排名前列的好看女子,哪怕皇帝陛下的公主里面,也找不出几个更貌美的。

林渊对这话保持怀疑态度,但还是转过目光去扫视两眼。

赵琬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美好的时候,一张白嫩无瑕的瓜子脸十分精致,如浑圆天成的美玉般,虽还略带稚嫩,但却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我见犹怜的触动感。

身材还很青涩,胸脯却意外的鼓鼓囊囊,腰臀比例恰当。

此时一双白净小手放在裙腿上,拘谨的偷偷打量林渊。

她没见过林渊这般,气质如蔚蓝天空远望就心情清朗、外表还一副得道高人相貌的少年仙人。

比起那个令她伤心透顶的杨羽,要胜过十倍。

尤其,自己的性命和青白全靠他所救。

林渊收回打量的目光,小声道:“哪有你这样‘举荐’自己妹妹的?”

“给你夸的,令妹都成了天上少有地上仅有的绝世佳人了。”

“还有,婚嫁大事什么的,等过几年我询问过我父王再说吧。”

林渊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举杯劝酒。

赵柯想了想,觉得也是,就算他急着替自己妹妹找个好人家掩盖丑事,也不能如此草率,显得宁王府轻贱了。

以后再多带赵琬到林渊面前见见,说不定能培养出真感情来。

赵柯对自己妹妹的长相实在自信,于是继续喝酒。

不过一直静静坐着的赵琬,听到那些话,却陷入了沉默。

他哥那粗人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她听了出来。

不正是变相的拒绝吗。

同为亲王的魏王,怎么会要一个名声受污的女子当世子妃?

那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魏王的。

赵琬心中愈发懊悔当初的不知廉耻,做出那等有辱门风的事来。

她低下螓首,用力咬着下唇,直至殷红。

……

宁王世子和郡主送林渊出府。

来这一趟不算毫无收获的林渊心情不错,向两人摆手告辞。

准备上自己的马车,打坐消消食。

这时,宁王嫡郡主不知同自己的哥哥说了什么,让的赵柯停在原地,而她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赶在林渊登上舒服的马车前,喊住了他。

“世子,请等一等……”

林渊的马车停在宁王府门楼外,闻声回头,看见那个满脸通红的小娘,提着裙角跑来。

也许是跑的急,她自己的身体又娇弱,脚下一个不稳,后仰就要摔倒。

林渊只好动用神行步瞬移上前,将她扶住。

没有扶她的后背,也没有握她的手,而是一只手停住了肩膀。

险些后脑勺吃地的小姑娘,脸色发白惊魂未定,胸口起伏颤抖。

“郡主慢些。”林渊无奈道。

赵琬站稳,后退了两步,纤秀手指紧紧捏着裙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世子一些话……”

“并非故意如此……”

林渊点点头,“我相信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赵琬一下抬起头,或许是轻松就被相信,她的眼睛闪亮,“世子与其他人真不一样。”

“你说的话,让人安心。”

林渊耸耸肩,“比常人看的透些罢了,毕竟我也算是道士。”

赵琬低头咬了咬嘴唇,“那……那事,世子也觉得我丢人现眼吗?”

她问出真正想问的话,小心翼翼看向面前男子。

如果他流露出一点厌恶的情绪,那她就马上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惹他嫌。

当时那样的遭遇,让赵琬简直心如死灰。

那种哀莫悲怆的感觉,让她羞耻悲愤到了极点。

就在那时,面前这个青年如仙人般忽然出现,将她从死寂的绝望中搭救了出来。

就像话本小说里的大英雄那样。

在她漆黑如渊的心间照出一束光明。

后来听自己的兄长说,救她之人乃是司北王世子,年少得道的道门奇才、十五岁就被天师府授予道号的人杰天骄。

她震惊万分,却又觉得该是如此。

沉迷于言情话本的少女,哪个不幻想有朝一日,一个气概不凡、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解救自己于水火?

以前她觉得都御史家的杨羽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考取了举人,说话还好听。

但后来发现,他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草包!赵琬心中后悔极了,转而了解林渊。

此时,她面对身前的人儿,却有点自卑和忐忑,自己都觉得过去是污名。

但还是不死心的想知道林渊的看法。

小娘扬起她稚嫩的脸颊,眼睛小心翼翼看向面前青年。

林渊听到她大胆追问怎么看待她所做之事,心中顿觉有些怪异。

但既然人家这么诚心问,他不好不答,思索了片刻,林渊引用道家真言,缓缓道:

“经历像一面镜子,照着不可挽回的过去;人生却是行进的,就像流动的水一样。”

“所谓往者不可谏,未来犹可追;郡主应该向前看,你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林渊沉吟半晌,给出自己的答案。

赵琬听罢,眼睛不由得一下汪亮,嘴里默默重复那句话,往者不可谏,未来犹可追……

双眸倒映的面前青年身影,愈发高大。

“多谢世子的开解。”赵琬两颊浮出红云,声音颤颤轻扬。

林渊一身酒气,也不想和这小娘多待,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赵琬站在原地,望着他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

……

清晨,林渊见过一面的大太监前来传皇帝口谕。

给他安排了在京的差事,美其名曰历练。

林渊早料想到皇帝会维持这传统,因此也没太意外。

不过等听到他需要去的衙门,他随即蹙了蹙眉头。

不是六部、不是都察院、大理寺、京兆府、更不是国子监太学。

而是司隶府。

皇帝封他为司隶府左卿,位在司隶府牧之下,正三品。

然后让他即日上任,并听从司隶府牧的安排。

林渊很怀疑这事有内幕。

前两天才和府牧钟会发生了点摩擦不愉快,他这就成为他的下属了?

莫不是那钟会在皇帝面前进谗言!

林渊心里涌出不悦,对这个人的评价瞬间降低。

小心眼。

可皇帝圣旨已下,他不去就是抗旨。

再不情愿也得忍着,这个时代,皇帝的权利近乎无限大,一言可决万万人生死,全国无数修士、军队都听从号令,随意调配国运,哪怕庞大如三教,也要压低说话的声音。

林渊轻吐出一口气,双手接旨,感谢皇恩。

前来传旨的红袍大太监,笑着道:“殿下,陛下让奴婢问您一个问题。”

林渊整理情绪,做出倾听状,“公公请上前宣旨。”

红袍大太监赶忙摆摆手,“不是圣旨,只是一个问题,陛下说了,您不想回答也可以。”

皇帝问话哪有不回答的可能,林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太监清了清嗓子,“陛下问您,是否愿在京师成婚,如果想,他老人家便帮您挑选世子妃。”

听到竟是这个问题,林渊微微松了口气。

思索片刻,给出一个大概大概的答案,“陛下愿帮臣挑选良人,乃臣之幸。如果实在适合,臣愿在京师成亲,请陛下当证婚人。”

他父王、以及过世的祖父都是在京师成的亲,这倒也成了一个传统了。

林渊打算到时候细说,适不适合,那要看具体情况,可操作空间不小。

红袍大太监得到答案,拱手告辞。

林渊送他出中门,沉吟了片刻,动身前往司隶府。

事到临头,不去是不行的,不如变被动为主动。

他堂堂亲王之子、天师府嫡传,当世少有的七境修士,钟会不敢真对他怎样。

……

司隶府属于一品衙门,也位于皇城内。

地址选在皇城西北一处僻静的湖畔。

大景京师位于国家的中北位置,既不干旱也不潮湿,区域内水景却颇多,因此各衙门的办公环境都很不错。

林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翻领长袍,领口、袖口都绣金纹,头顶长发被金簪束起。

这副穿着打扮,让司隶府门前的卫士多看了几眼。

司隶府是强力机构,拥有监察审讯职能,百官不说谈颜色变,也是敬畏少言,还鲜少有人敢主动登门的。

在卫士出手拦住之前,林渊面无表情的展开圣旨。

“我是新上任的左卿,府牧大人在哪里。”

站岗的军士脸色微变,即将出口的斥责话语生生咽了回去,俯身半跪在地。

“卑职参见左卿大人!”

“回大人话,府牧大人应该在中庭的观海楼。”

看了眼这识相的小人物,林渊颔了颔首,收回圣旨信步走进府衙内。

整座司隶府占地超过百亩,分前厅、中庭、后库三块大区域,前厅忙碌的官吏们看到信步闲逛的青年,纷纷露出意外之色。

林渊也不着急去中庭,就在府衙四处闲逛,感知力散发。

短短时间内,便摸清整座府衙的战力情况。

如果有官吏上来阻拦,他就摊开明黄黄的圣旨,然后继续游逛。

府牧钟会也不让人阻拦,仿佛默许了这一行径。

直到他慢悠悠游逛了一圈,终于来到中庭。

一栋八层高、每层约高四五米的木质楼宇映入眼帘,楼堂的正方向,高高悬挂着一块用行楷书写的牌匾,曰‘观海楼’。

林渊漫不经心打量这块牌匾,心里却是想到一句话:圣坐俗世,以观沧海。

府牧钟会把自己比喻成圣人了不成。

不一会儿,有吏员自楼洞出来,请他登楼一叙。

林渊在观海楼顶层见到了司隶府牧钟会。

以及他身边的两名亲信。

“府牧大人,按圣上的旨意,我来履职。”林渊拱手抱拳,笑容淡淡的道。

“不知司隶府有没有事先为我准备好堂房、下属?”

神情平静,深处隐隐透出一丝嘲讽。

林渊认为府牧钟会在皇帝面前嚼舌根,虽不至于明面上挑出来,但暗地里嘲笑他一番是少不了的。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必忌讳这个百官都害怕的虎臣。

何况,不将关系搞僵一点,难道让皇帝看见他手里的刀,和身为塞王世子的自己,相亲相爱吗。

钟会一张板正的脸面无表情,好似半点不会通融的冰块脸。

但他身边两个亲信却忍不了。

其中一个身材细长,面相偏中性,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看出几分女人相的男子,沉喝一声,“放肆!”

“府牧大人是府里所有人的主官,你既成司隶府一员,怎敢用如此态度相对?!”

“你这个天师府嫡传,也不过是个毫无半点主见人云亦云的跟风者罢了!”

男生女相的司隶府镇抚使杨元钊讥怒道,他从钟会身后站出,身上气息浑浊暴涌,磅礴气机如一堵山峰般朝林渊压去。

钟会见状微微皱眉,却没阻拦,那另一位镇抚使脸上更是露出有趣的笑意,拢起袖子作壁上观。

林渊冷笑一声。

左脚脚尖向后移了一步,身上涌出真元之力,一面太极阴阳图自成脚下。

太极图成,他的右掌也轻飘飘递了出去。

与男生女相的司隶府镇抚使轰出的右拳,巧然相撞,而后如藤蔓般游走而上。

一直没有动作的钟会,眼睛倏然一眯,另一位镇抚使脸上玩味的笑容也顿了顿。

他们都清楚杨元钊这一拳的威力如何,虽有所收敛,但轻松轰碎一块十米高墙却是足以。

他们也知道年少入天师府学艺的林渊有些本事在身,却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就挡下六境武夫的蓄力一拳。

名为杨元钊的镇抚使也立即意识到不对,脸色刚刚微变,手臂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而后是胸骨。

他浑身力道被尽数卸掉,后更被自己的力量一掌拍中,轰然倒飞。

做完这一切的林渊轻松写意,他一抖袖口,发出啪的一声闷响,一发淡紫色雷霆迸射而出,直击杨元钊而去。

另一位镇抚使脸上无法再维持平静,一步跨出,力从腰间起,随拳轰向前。

霎时,砰然震响传荡在观海楼顶层。

整座楼宇都出现颤抖,溢出的气浪将木墙砰砰撞碎。

刹那间调动浑身元力,还动用武技,这位镇抚使才勉强挡下那一发紫色雷霆。

脚下却已经将地板踩碎一连片。

他脸色陡变,愕然道:“紫霄雷法??!”

身为当世第一武道圣地,司隶府坐拥无数资源和武道功法,这里的武夫,见识远胜江湖草莽。

一眼便认出了道门的至高功法,雷法。

认出了,心下不由巨震。

钟会终于有所动作,他迈出一步,一挥袖口,将余波尽数收敛,挡在两名下属与林渊面前。

板正严肃的脸,恢复平静和面无表情。

“够了。”

“你去中庭东边,那里有你的堂房和下属。”

林渊目光扫视身前三人,最后停留在钟会身上。

刚才交手的余威他尽数挡下,否则整座楼已经塌了一半。

此时钟会身上弥漫出一层无形的气机,为武夫一道独有的特征,锁定敌人几乎不用双眼。

林渊轻淡一笑,“传闻府牧大人实力高强,今日一看的确名不虚传。”

“只是希望下次看到,是在战场上,而非用来打压自己人。”

听着这已经不掩饰的讽弄,两名镇抚使脸色青红,阴沉沉盯着不远处的青年。

林渊蓦然转过视线,身上气息威压陡然绽放。

武夫修自身,有气机;道士注重修为,有气息威压。

如洪水般磅礴的威压轰然漫过,逼得两名镇抚使脚步不稳倒退。

钟会再踏出一步,沉声道:“你来司隶府非本座之故,至于你说的打压异己,我亦问心无愧。”

“只要你在司隶府,终有一天会看到你想看的。”

林渊倾泻的威压被尽数挡回,两名实力不弱的镇抚使,松了口气,脸色阴晴变化。

林渊闻言,淡淡冷哼一声,不再多说,转身下楼。

……

左卿堂房位于整个司隶府衙门的东边。

是一座重檐歇山顶廊房,里面有数间屋,房子周边种着一些青翠的竹子。

林渊负手来到这儿时,已经有两个人等在这儿。

两人自称是他的下属,都位列六品百户,一个名叫王展年,一个叫高铭。

林渊上下打量司隶府安排的两个下属,笑了笑,“府牧大人,让你们来监视我?”

两个年轻人一愣。

有些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大人居然这么直白。

愣了一会儿,身材健壮、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棒小伙儿王展年,赶忙抱拳弯腰:

“大人说笑了。”

“您是咱们衙门的二把手,谁敢监视您?要监视也轮不到我俩个啊?”

“大人有所不知,在下也出身勋贵,家父是大景伯爵,选录司的家伙可能看中这个,就把我调到您这儿了,来之前确实没见过府牧大人。”

林渊挑挑眉,多看面前的小子一眼。

“你出身勋贵?父亲是哪位伯爵。”

王展年立即腆着脸上前,“成康伯,家母是宁安长公主。”

“说一句大胆的,属下跟您还有些表亲嘞。”

林渊重新打量他两眼,“还真是,我故去的祖母跟你母亲是姑侄关系。”

“可不是?”王展年附和。

三言两语间,他将自己和林渊挂靠上关系,虽还没有完全取得信任,但已经变相说清了尴尬的身份。

勋贵世家一般不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勋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倒是个伶俐的家伙,林渊轻笑,又看向一旁的另一个下属。

“你呢,谁家的?”

年纪轻轻就当上六品百户,没点背景是不可能的。

另一位下属高铭,看起来不太擅言辞,望着王展年吧啦吧啦几句就获得信任,脸上涌出羡慕。

“家……家父是……是禁军的一位统领。”高铭结结巴巴道,脸色有些通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说话憋的。

林渊倒了杯水给他,“别急,慢慢说,我也没有要将你踢回去的意思,随便问问。”

高铭接过水杯,又结结巴巴的感谢。

林渊没有再难为他,揉了揉眉心平静下来。

禁军统领,这个职位也不小。

禁军是守卫皇城和宫城的军队,位置至关重要。军中有一位大统领和几位统领,大统领是二品武官,统领则是三品。

三品禁军统领放眼整个京城算不上太拔尖,但也算是高等官职了,而且位置重要。

倒是有趣,钟会安排这两人来自己这儿?

一个是和皇室沾亲带故的勋爵后人,一个是位不高但权重的武将后代。

这样的身份,放眼整个司隶府应该也不多,属于上官欣赏、下属也尊敬的优质人才。

钟会应该留给自己的亲信才对啊,怎么塞给自己。

林渊一时想不通,过一会儿,懒得再想,打算听之由之。

看见两个下属小心翼翼的,他笑了笑,“我最近有没有公务?”

“闲着也是闲着,陛下下旨让我历练,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王展年思考了片刻,一锤掌心,“还真有。”

“刚才卷宗司的人送来几份卷宗,其中有一份属下觉得有看看的必要。”

说完,得到林渊的允许,他将那份卷宗拿了过来,摊开。

林渊一看,呵了一声,还真是巧了。

赵琬的事情。

都察院都御史之子杨羽,就关在司隶府。

正待审问呢。

这是摆明了,想让他来查?

林渊呵笑一声,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这事儿好像真得我来办。”

都御史位列九卿,管着怼天怼地的一群御史言官们,一个搞不好,就会惹得这群疯狗到处弹劾。

当今皇帝并不残暴,不会允许有人滥杀文官,因此文官腰杆子很硬。

王展年应和一声,殷勤的拿起卷宗替林渊介绍。

三人一路朝监牢走,一边说话。

“听说宁王郡主出城烧香,被这小子邀请赏花,一时脱离了侍卫的视线,结果北方妖人这时候忽然出现,将两人一同绑走了。”

“郡主殿下已经救回了王府,但这小子就没那么好运了,陛下下旨关进司隶府监牢,顺带牵连不少人。”

“听说还牵扯吏部侍郎的儿子,两人和北方妖国勾结,连累郡主被禁足家中。”

林渊一边听,一边回忆这事儿。

看来皇帝为了保住宁王府的面子和郡主的贞洁,这事儿委婉了许多。

自己杀的那个男子,就是吏部侍郎家的人吧。

林渊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王展年回答说,吏部侍郎家的儿子与都御史的儿子,原来是同窗,两人早就认识了。

卷宗上说,或有可能是两人合谋,骗宁王郡主出城。

一番春秋笔法下,郡主私奔变成了受蛊惑。

至于妖国为何要绑架一名宗室郡主,那就需要查了。

没过一会儿,一行三人走到司隶府的地下监牢。

这监牢和其他监牢没什么两样,昏暗潮湿、一股常年难散的霉味。

不用林渊开口,王展年搞定了狱卒,将他带到都御史家的儿子面前。

杨羽此时已经没了贵家公子的模样,浑身污垢狼狈,手脚都上了铐,一张白净的俊脸被脏兮兮的长发遮住大半,整个人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

王展年拿自己的刀鞘拍了拍铁栅栏,发出清闷响声。

“过来。”

“大人有话问你。”

刀鞘和铁栅敲击的声响并没有让杨羽动弹,王展年于是迈上前,箍住其手臂,拖了上前。

“抬起头来,大人有话要问!”

林渊看一眼,伸手撩开他额前的乱发。

这时发现他双眼发浑,神志十不存一。

“你们打他了?”

王展年也发现不对,愕然道:“没有啊大人,属下第一次见他。”

林渊没说话,这时,一旁另一位下属高铭忽然结结巴开口,“大人……他应该经历了什么震动,所,所以陷入了癔症昏迷。”

“我略通医理,或许可以为您暂时唤醒他。”

林渊回头,看向另一位下属,他脸上有些紧张,不过眼神没有闪躲。

于是点了点头。

他倒也学过,但道士是万金油,什么都学点,却都不精通,他上山不到十年,时间基本放在修炼神通上了。

不过确实没想到这位出身武将世家的下属,还会医术。

高铭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布包,取了几根银针,在王展年的帮助下给躺倒的杨羽施针,一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

“属,属下的母亲以前是医女,嫁给父亲之前曾游走江湖,后来嫁人了,医术无从施展,便都传授给了我。”

没几针下去,原本双眼泛白的杨羽果然有所反应,呕吐几声。

王展年用刀把他架起,拖到林渊面前。

好一会儿后,高铭表示可以问话了,不过时间只有大约半刻钟。

林渊点点头上前,严肃开口:

“杨羽,是谁震慑了你的神智?”

面前原本俊朗的才子缓缓回神,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恍恍惚惚看向林渊。

“是你,我……我没有拐走她,是……是她自己跟我……”

林渊闻言一皱眉,伸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清凉当即涌入其体内。

他口中断断续续的话开始停下,不再胡言乱语。

只听了半截的王展年和高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林渊在此他们也不好多问。

不一会儿,又经历了真元之力浸润的杨羽,终于彻底清醒下来。

林渊凝视他的眼睛,“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我想你父亲应该跟你提过。”

“我不想听你方才那些胡话,我要知道的是,你回到京城这些时间以来,谁见过你。”

杨羽目光顿然,脸上涌出颓废,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能进到这里来,说明你应该有一定能量,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只希望,不要牵连我的父亲……”

林渊两位下属立刻有所动作。

王展年迅速拿出纸笔,高铭把守牢门。

杨羽缓缓道来:“除去那些我不能说的,就只剩事件的开头以及最后结果了。”

“那个被你杀了的王格,是我的同窗,也是家父好友之子,乃吏部右侍郎之子。他是整个事件的谋划者和撺掇者。”

“我就是受他蛊惑才……没想到我刚刚……他的獠牙就露了出来,引出贼人,要将我二人绑去北妖国卖掉,听他话里意思,似乎是受妖国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指使。”

“对了,路引以及途中的过关配合都是他弄到的,我猜测,他们这些年在大景干过不少这种事,只不过这次闹得有点大。”

“……”

王展年奋笔疾书,将杨羽的话一字不落记下,直到出现停顿,抬头看了眼林渊,见他陷入沉思,便拿起让前者签字画押。

林渊眉头微微拧起。

王家还没有被抄家,也没有给出罪名,更不好给出罪名。

但王格已经死了,被一枪贯的连渣都不剩。

钟会让自己查这个案子,该不会就是想让他弄些罪名出来吧。

吏部侍郎是三品文官,属于庙堂高官的行列了,而且吏部号称六部第一部,掌管全国官员调动、升迁、履职。

权力极大。

文官表面上一副君子朋而不党的模样,但多年科举、共事,早就形成了不党而党。

想要扳倒这样一位重臣,光凭杨羽的这点供词,不够。

林渊还有些别的异样感觉,是皇帝陛下想让他查,还是钟会那老家伙想让他查?

如果是前者,那他不得不弄出点真东西来。

沉思的几瞬,杨羽瞳孔又开始涣散,就要再次失魂。

林渊赶忙再问,“快说你最后见的人是谁?”

杨羽断断续续回话,“玉庆楼……头牌……”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瞳孔彻底无光。

王展年检查过后,骂骂咧咧一脚踹向高铭,“你狗日的不是说半刻钟?”

“大人,这还不到一百息呢。”

高铭被踹了一脚,黝黑的脸涨红,悻悻道:“我是说,最,最多半刻钟。”

“又没说……一,一定能到半刻钟。”

越着急辩解,他的话越结巴起来。

林渊叹了口气,也懒得怪罪这位下属的表述不清。

藩王世子不好干了,当纨绔都不行,非得给你派任务。

派任务也就算了,还是这种操蛋的任务。

……好歹问出了点东西,玉庆楼头牌,赵雨岸请客那一次,她好像也来了,林渊还有印象。

长相挺有特点,很媚。

琼鼻高耸、眼型上钩,脂粉气颇浓。

林渊和两位下属出了监牢,问道:

“杨羽被押回京时,就投入司隶府大牢了?”

王展年跟在身后,闻言看了眼手中卷宗,答道:“不是哩,他是被京师府衙的人押来的,当时有好几拨人马出城,找到后,陛下没有立刻下旨交付我们司隶府,于是就押入了的京师府的天牢。”

“这个玉庆楼头牌,应该是押回的当天晚上来见的杨羽,不过她一介官妓应该没能力越过府衙见到人吧?”

林渊摇摇头,不语。

三人一路走回左卿堂房,这时,一天也快结束了,到了下值的时刻。

王展年看了眼天色,狗腿的说道:“大人,不如我们去玉庆楼耍耍,然后叫那玉庆楼头牌花魁来问话。”

京城流金河有多座官办青楼,但每一座只有一名头牌,对应很容易。

王展年这时笑呵呵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司隶府的薪俸高,干的又是整天和妖物、奸臣打交道,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去青楼潇洒很稀松平常的,您的名声不会有误。”

林渊看他一眼,暗道自己怕什么名声受污?

正盼着名声不好,不被皇帝记挂呢。

当下思索了片刻,便也答应了。

王展年立即应和一声,走出堂房叫上其他几个同僚。

林渊手底下除了他们两个百户,还有几名总旗和小旗,借这次机会一起熟悉熟悉也好。

那群人也眼巴巴巴正看着他。

于是,在王展年的说服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京城的销金窟——京城官办十八青楼。

大景京师人口达到恐怖的百万规模,明里暗里青楼数量难以计量。

但官办青楼都位于流金河一带,是京城中有些身份的人的好去处。

这些官办青楼中的官妓,有的来自民间挑选,但更大一部分来自本就出身官宦的犯官亲属。

那些犯官女眷,本就是知书达礼的女子,因为家中有人连累才被打入贱籍,素质上不可与那些大字不识二个的民间妓女同日而语。

样貌也是毫无疑问更胜一筹,加之独有的刺激感,引得无数人追捧。

官办十八青楼的花魁头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林渊一行来到流金河时,发现十八青楼无一例外全部爆满。

这次没有二皇子赵雨岸带队,估计是享受不到花魁齐聚的待遇了。

能有个席位就不错了。

不用林渊亮身份,王展年说他有办法进去。

他领着一行人径直来到玉庆楼,而后直接扒开人潮进去。

林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淹没在人群里。

一旁一位总旗武官这时笑着开口:“王大人是伯爵之子,说不准他老爹有特殊待遇呢,大人,咱们姑且歇上一歇。”

这位总旗说话蕴含一丝揶揄,并没有因为王展年上官的身份而畏畏缩缩。

林渊很快明白过来他话里什么意思,王展年他爹是伯爵没错,但也是驸马。

母亲是先帝的一位妹妹,按照惯例,娶公主的驸马是不能娶妾的。

这位总旗说这话,是在揶揄那位伯爵大人,可能有些别的办法解决生理欲望。

林渊哑然一笑,摇摇头不语。

果然没过一会儿,王展年身边跟着一位老鸨走了出来。

“大人!楼上最好的包厢伺候着呢。”

林渊笑了一声,招呼后边也在发笑的下属跟上。

刚走了几步,却在这时,一旁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有一队人马跑到了司隶府队伍的前面。

就在众人以为遇到胆大包天的插队,敢抢包厢时。

来人却自报身份,是隔壁雨花楼的人。

认出了林渊,特地前来迎接。

林渊这时忽然想起,今日貌似也是雨花楼头牌,玉华娘子的生辰。

雨花楼头牌玉华娘子三天前给他递过请帖,林渊还接了。

不过接是接了却压根没放心上,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她忽然让人来迎接,林渊这才恍然记起。

司隶府众人目光羡慕的看了看自家大人。

旁人想进去有个普通席位都难,左卿大人这是直接被花魁邀请入闺房了吧。

这些官办青楼的花魁和民间青楼的可不一样,哪怕地位颇高的人也不会强迫她们,要遵循着楼内的规矩来,不然落得个强迫官妓的名声,对官途不友好。

但只一会儿,想到左卿大人的身份,一众司隶府官员又都释然了。

亲王世子啊,哪个不眼巴巴的仰望呢,花魁说到底也还是一介官妓,若能得到亲王世子兼司隶府二把手垂青,不比嫁给哪个商人做妾好?

众人羡慕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林渊却是眉心微微一拧,他来这儿不是光为了逛窑子的,有任务。

而且,那玉华娘子给他的印象一般。

“跟你们娘子说,我过一会儿去,先跟同僚喝杯酒。”

林渊指了指身后,示意他是团建,不是单玩。

面前的雨花楼侍女脸色一垮,将腰弯下去,“公子不如将同僚都带来我们楼,雨花楼一定招待好。”

这话说出,玉庆楼的老鸨待不住了,出来呵斥一声玉华身边的侍女,“嘿!有你们这么做事的么?”

“几位大人都到我们楼了,你们还给抢出去?”

雨花楼侍女反唇相讥。

“客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还想强留不成?”

“摆清你的身份!”

不一会儿,原地吵吵嚷嚷成了一锅粥。

两座官办青楼抢人,骂的还很凶,顿时吸引无数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王展年不耐的开口大喝一声,“都闭嘴!”

“吵什么?你们还想强拉人不成?去哪儿我们大人说了才算!”

林渊捏了捏眉心,左右看一圈,无视周围的羡慕目光,对一众同僚开口道:“你们先去玉庆楼,我去雨花楼说两句话就回来。”

王展年喊的一嗓子彻底镇住两座青楼,听到这话,答应一声,带着司隶府的一众好手先往玉庆楼走。

雨花楼花魁侍女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的年轻公子,带着他往回走。

此时雨花楼张灯结彩、红缎遍布,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堪称流金河畔最热闹的一栋楼。

一是雨花楼花魁玉华过生辰的缘故,二是雨花楼的确相较其他地方显得更风雅一点。

雨花楼有五层,每一层的面积递减,到第五层时楼的长宽仍有二十米。

林渊登上顶楼,见到这儿的装饰胜过楼内其他地方。

侍女小步走在他背后,低声道:“我们娘子今日打算行接词令,接到最后的人可以入阁叙话。”

“这是词令接龙的题目和内容,公子背下来到时候接就可以了。”

说罢,侍女从袖口拿出一张信纸,偷摸摸递过给林渊。

词令接龙就是按照诗词的意境或者韵脚进行接龙,一人一句,轮转一圈,谁接不下来就出局,最后的胜者有资格进闺阁,这是青楼女子常玩的游戏。

玉华娘子不仅直接给林渊开卷,甚至还给了答案。

林渊挑眉,接过那张信纸,“你给了多少人答案?”

“这样,你们的游戏还有甚么乐趣。”

侍女轻轻跺了跺脚,急道:“当然只给公子一个人啦!”

“楼里的规矩不能明着破,但谁叫我们家娘子钟意喜欢公子你呢?”

林渊古古怪怪的看去,我信么。

是怕他答不上来,然后尴尬吧。

来青楼风流的大都是读书士子,这些人不说饱读诗书,对诗词信口拈来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在玉华眼里,他虽然身份金贵,但却是山上的道士,经书或许懂一些,诗书可不一定。

侍女被林渊的眼神看的撇过头。

林渊呵呵一声,将信纸径直丢还给她。

不是自信,而是他压根没打算待太久。

转身撩开了珠帘,林渊迈步进到雨花楼顶层阁楼的里间。

侍女大惊,赶忙跟上去阻拦,“林公子!林公子,您不能直接闯进去,不能……不能这样啊,不然玉华娘子以后可怎么在楼里待下去?”

林渊懒得搭理,边走边道:狗屁的规矩,我是什么身份?别说进个隔间,就是直接把你们娘子办了,雨花楼也半句字不敢多说。”

走了两步的功夫,就到了一间温香暖调的房间,一位头戴朱钗、青丝挽起、身上袍服将身材立体感凸显的很到位的女子,静静站在里间。

她女子生中相,但并不粗糙,反而兼具中性柔美,脸型带着英气。

正是玉华。

她看了眼慌慌张张的侍女,轻启红嫩玉唇,柔声道:“你出去吧,我跟林公子说几句话。”

侍女望了望自家娘子,又看了看身材高大的林渊,犹豫片刻,点点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布置温馨的房间内,只剩卓然而立的青年,与享誉京城的名妓。

玉华娘子头上的钗饰不多,只有一根金镶玉的珠钗,但却恰到好处的将她三千青丝挽起,挽成一个结,收拢在背后。

她轻挪莲步上前,走到圆桌旁倒了杯清茶,递给林渊,低声的问,“好像不太高兴?”

“是因为奴家给您的那张纸吗?”

“还请莫生气,不要,扔了就是,权当奴家的讨好太愚蠢。”

林渊接过茶水,握在掌心没有喝,“没有生气,想进来跟你说两句话而已。”

“今日不得空,一位同僚早早订下了玉庆楼酒宴,但又想起今日是你生辰,于是让他们先去,我来跟你说两句话。”

林渊缓缓道。

玉华娘子脸上一副恍然,掩唇微笑,“奴家多谢世子繁忙中记挂。”

“原来您就是新进京的司北王世子。”

“听说您获封司隶府左卿,恭喜世子。”

林渊今日午时左右才上任,她现在竟就得知了,林渊意外的看她一眼。

“还好,不是很忙。”

两人说话之际。

闺房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嘈杂的喧闹。

以及不满的愤怒。

“滚开!别人能见玉华,我凭什么不能?”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蛮横破了雨花楼的规矩,敢擅闯她的闺房!”

林渊回头之际,很快睹见几个穿着儒衫、士子服的年轻人闯进闺阁里间。

几人身上披金挂玉,显然都不是普通读书人。

其中一个冲到里间,立马打量林渊,然后看向花魁,话音急切,“玉华,我听说有人闯了进来,就是他?”

“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样!”

说罢,直直将目光盯向林渊,视线不善,“阁下不玩词令就擅闯人家女子闺阁,这不合规矩吧!你是谁,哪儿人,家里什么行当?!”

说话者脖子下挂着一架金锁,头上顶着一只宝冠,皮白肉嫩,语气却是冲的很。

林渊眸子微微一眯,刚要说话,花魁玉华脸色微变的挡在他面前。

“甄公子!莫要这般动怒,有话坐下来说,林公子也是赏脸来参与奴家的生辰会的。”

边说着,她边给林渊使眼色,请求他不要为难这几人。

红嫩的嘴唇嗡嗡动,大概在说,这几人身份不高,初来京师不懂事,不值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渊挑挑眉,称呼从世子又变成了林公子。

还真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脸色慢慢冷淡而下,他却是没有动怒。

容易动怒的人,城府深不到哪儿去,轻松就被人看穿破绽,会失去理智平衡。

这位雨花楼花魁,对他称呼的前后变化,无非就是想维持左挑右选的平衡,好让自己值个高价。

这几个年轻士子,或许就是她池塘里的另外几条鱼。

这也无可厚非,青楼女子的常见把戏。

林渊本不打算参与她的游戏,懒得在意她背后的小动作。

但此时,几个不识天高地厚的生瓜蛋子又开口了。

“既然如此,这位公子请自重些,玉华不是什么人都能亲近的,她让你上楼参加生辰会,是你的荣幸,这可是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那脖戴金锁的年轻士子压着语气,用一种教训的语气沉声开口。

其他几名士子纷纷开口附和,看着林渊被玉华情急之下握住的手臂,目光不善。

花魁玉华脸色再变,忙道:“不用,不用,林公子能来参与,是奴家之幸……”

她用祈求目光望向林渊,轻轻摇头。

一旁的金锁士子却道:“玉华,你不必如此自折身价,那吏部的天官王大人想见你一面都是不容易,这位公子还能比王大人身份高贵不成……”

叮咚——砰。

茶杯先是被轻掷在桌面上,而后滚落砸碎于地。

几个士子纷纷转过头,看向林渊。

林渊丢弃花魁先前递的茶杯,目光在几个读书人身上扫了扫,轻笑道:

“家里没什么营生行当,也就是在北境有着几个州的封地、管着几十万兵马而已。”

“我身份也不算太高贵,不才,忝列司隶府二位子,今日刚就任左卿。”

“不过却是正好管着一些杂事。会试科考在即,你们几位是来参加的吧?本官记得,国朝不许科考中的士子嫖妓,这样,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接收司隶府通知,会试,不用考了。”

林渊朝几个愣然当场的士子扫去一眼,轻笑一声,径直朝外走去。

花魁玉华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这几人科考的功名,正是被她看重的。

这几个傻孩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可是绝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一般举子不允许押妓,但也没什么较真。

然而如果有人认真,这却是一条不小的罪名,因为律法上明确写着,科举期间,不许士人押妓,违者革除功名!

林渊最后那个眼神,令她心中顿生慌乱。

顾不得几个茫然的傻孩子,花魁玉华提起裙摆,赶忙朝外边追去。

“公……世子,世子!你听奴家解释……”

花容失色的娘子快步追赶,终于在门外赶上,跃身拦到林渊身前。

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世子……奴家有话要说。”

林渊此时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把推开她的肩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解释什么?”

玉华不得不让开身位,咬了咬红嫩嘴唇,“世子不要动怒,那几个读书人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也不该如此草率就革去他们辛苦考来的功名。”

林渊目光直直打在她身上,嘴边吐出一个词语,“滚。”

“别再卖弄那点待价而沽的小心思,我不是你能钓的鱼。”

“再纠缠,本世子拆了整座雨花楼。”

说罢这一句,林渊径直转身离开,

只留玉华呆愣在原地,脸色苍白。

……

……

没有因这小插曲而心绪起伏,说到底不过是红尘百态中的一种,只是初次经历有些不悦。

这些事以后少不了,他既是未来手握大权的亲王世子,也是修行界大能的嫡传弟子,还刚刚接任庙堂第一武道府邸的副手位置。

当作过眼云烟、红尘凡世的历练即可。

林渊回到玉庆楼,找到王展年等人。

几人也登上了玉庆楼的顶楼,正享受一位乐妓的抚曲。

眼尖的王展年听见脚步声,立马起身迎他入主座。

林渊没有故作推辞,理所当然的居北而坐。

这引得一旁几个乐妓侧目连连,眸中异光流转,悄悄打量这个穿着不凡,气质凝厚的年轻人。

林渊没有穿亲王世子蟒袍,便很难让人看出身份,因为京城官多,官二代也多。不过他的衣裳都是特制的云锦,且手工绣制的花纹精细繁复。

方才几个读书的士子看不出,花魁玉华等几个左右逢源的青楼女子却能一眼看出不同。

王展年汇报情况:“属下已经见过这玉庆楼的花魁,却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娇滴弱女子,应该没有能力自己偷下黑手。”

林渊边听,边摆弄手边的玉石酒盏。

不直接传唤,是为了免得打草惊蛇,所以同样只是看过一眼,而没有强拉其留下陪酒。

这种同僚聚会当世很常见,并不出奇

“我看过再说。”林渊道。

王展年点点头,吩咐再去叫人来。

玉庆楼的花魁艺名照花,的确人如其名,她的容貌宛若日光照在鲜艳花朵上,光彩动人,精致恰当,妆容不浓,身段婀娜。

不过一看上去,就不像有修为的样子。

“多谢几位官人赏脸,看得上奴家。”

花魁照花嗓音娇颤,扭着柳腰走了上前。

酒桌上,得了吩咐的几个司隶府武官都没有板着脸,而是一脸笑容的打量这个,流金河十八艳之一。

王展年是一把老手了,含笑着就开口,“几日不见,照花娘子愈发神采奕奕了。”

“可是瞧中了愿意许身之人?”

照花闻言,也不怯场,笑吟吟回道:“王大人这话可说错啦,奴家一直等着您给赎身,好入府报答呢。”

王展年当做没听见,将话题转向别处,道:“来,见过我们左卿大人,大人刚刚到。”

照花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林渊身上,眼底微微一动。

先是在公侯才能穿的云锦上停留少许,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渊腰间的一枚虎头青玉玉佩上。

青色的玉并不罕见,但通体色泽清亮,由内而外散发深沉荧光的青玉。

堪称极品万金。

林渊饶有兴趣的接上这花魁娘子的视线。

“照花姑娘在看什么?”

照花闻声回神,低垂下了眼眸,声音羞涩,“公子好生丰神俊朗,奴家看的都失神了呢。”

云锦,是当世最珍贵的布料,是绫罗绸缎中的极品。

工艺复杂到无法多产,只能供给皇室等几家顶端统治者使用,一根线,一两金。

当年照花还没见过云锦时,听楼里的老妈妈说,云锦摸起来是怎样一个柔软细腻、轻细温凉手感,简直如云朵般舒服,令人浑身颤抖。

但当年幼的她追问,云锦是怎样织成的呢,老妈妈却又说不出来,推脱那是贵人才知道的事。

如今,她也因为某位恩客的大方,幸运得到了一件云锦服。

不过看见另外的人轻易穿着,还是不由心生恍惚。

她耗费半生的拼命才挣得一件,面前的青年可能出生就有。

因为人家天生富贵啊……

她回过神,低头笑笑,遮掩眼底的暗光。

在场其他人都没看出什么,只有林渊和王展年发现她的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有了默契的结论。

接下来半个时辰,王展年大力从旁助攻,连连劝酒。

林渊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边喝边和旁边的花魁进行亲密友好交流,不时笑眯眯的拍拍小手、按按柳腰。

一场酒宴欢声笑语,主客都喝的尽兴。

待临近尾声,林渊一脸醉意,王展年同花魁照花道:

“照顾好我们左卿大人,他可比我高贵得多,赏你个好脸色,你就受用无穷了。”

他又转头,严令玉庆楼的老鸨子不要出幺蛾子,不容许出任何岔子。

老鸨子是个心里活泛的,连忙答应下来,不顾照花微弱的反抗,让娇娥侍女扶着司隶府左卿,进了后者的闺阁。

……

玉庆楼的建造很舍得下银子,没有丝毫拥挤逼仄的感觉,色调也趋向能调动人本身欲望的暖热色调。

花魁照花的规格更加高。

两名玉庆楼侍女搀扶林渊走进楼内最大的一间房,并识趣的将门关上离开。

花魁照花在门外听老鸨唠叨好一阵,心情复杂的开门走进。

见着这样的优质官人,她本该高兴才对,此时心里却有些排斥。

感觉自己自卑……

深吸一口气,照花轻拍自己饱满的胸脯,挤出笑意,款步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倒了一杯温茶。

又缓缓走到床边,搀起青年,将茶水递到他嘴边。

“公子,酒后口干,喝点茶吧。”

林渊醉醺醺看她一眼,接过茶杯却是递到她的嘴边。

照花似乎理解这一举动,脸上拂过一丝羞涩,在檀口中含住一些,凑了过去。

林渊轻轻一笑,用手抚按那一只玉颈,手指轻轻抚摸朱唇。

而后,一把将其拉到怀边,照花的惊将口中茶水咽了下去,软软倒在青年身上细吟娇呼。

“公子……”

道教法术千千万,包含不少男女之事那方面的。

林渊还知人体哪个穴位拥有催情火热之效,顷刻功夫便将照花按的动了欲望。

待情绪达到巅峰时,他却煞风景的停下手指,一本正经起来整了整衣服。

照花已到深处,脸色酡红,半卧在床榻边,幽怨看着身前的青年。

嗓音细腻挠人,“公子~”

“继续来嘛。”

林渊假装没听见,步到圆桌边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喝了半盏,才悠悠的问:“方才在门外,照花娘子似乎不愿意?”

“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照花侧卧身子,神态殷红。“公子,奴家怎会不愿意呢……”

“快来。”

林渊拿着茶盏步到床边,“照花娘子心中有人了?”

“说说看,我倒也不介意,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只当,床榻乐趣?”

照花愣愣然,眼眸深处不自觉的闪烁一下。

“公子,你这是……”

林渊笑眯眯站在床边,“我喜欢别人得不到,而我却唾手可得的感觉。”

“照花娘子说说看,你钟意谁。”

女子咬了咬嘴唇,目光愈发幽怨。

气氛蔓上一层别样的情绪。

林渊又道:“听说都御史杨家的公子答应过帮你赎身?”

“可惜,杨家要倒了。”

他勾结异国,即将问斩”

“你钟意的男子,其实半点不在意你,你幻想破灭,还要继续在这大染缸中浸泡。”

“作何想?”

句句扎心,字字珠玑。

照花脸色一白,呼吸急促。

她的心堕入过谷底,也沉入过深渊,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恐惧。

她幻想过杨羽能为她赎身。

结果等来的却是他叛国的消息。

她心如死灰,被迫接受了玉庆楼老妈妈的安排,前来服侍这位据说地位极高的年轻人。

“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奴家虽然卑贱,但您又何必这样羞辱我?”

林渊平静目视她,“卑贱还是不卑贱,我一句话就可以改变。”

“我是亲王世子、司隶府高官,可以一句话让人平步青云,也可以一句话让人跌落泥尘。”

照花红唇紧抿,默默看着前方男子。

半晌才道:“公子,想要什么呢?”

“奴家有什么您看得上的吗。”

事情到此,她也察觉到一丝不对。

一个高贵的王世子,为什么要和她一个倡优说这些话?

“告诉我,谁让你去见的杨羽。”林渊这才图穷匕见。

照花心中一怔,随即恍然过来,听说都御史之子杨羽押入了司隶府,不正是这位新任左卿大人的衙门吗。

“您为什么想问这个?奴家当时想见他,所以就去见了。”

林渊反问,“他当时关在京兆府里,你想见就见?”

“这……”照花这才意识到,这位林公子在意的不是她,而是她怎样见到杨羽。

的确,凭她一个青楼女子,当然不可能想见就能见到关押在大牢里的犯人,何况,杨羽犯的罪绝对不小。

照花想了想,“当时奴家听说杨公子入狱,心中很是焦急,在京兆府监牢前徘徊了好一会儿都不得入。”

“后来,遇到了一位相熟的客人,在他帮助下才得以见到杨公子……”

林渊打断她的陈述,“那位相熟的客人是谁,他让你见到了人,提了什么条件。”

照花点点头,“是京兆府主管武事的校尉,名叫陈雄,他让我见到杨公子的时候不能穿玉庆楼的衣服,而是穿他准备的一套服饰,包括一件袄裙、一顶纬帽、面纱、以及一条玉项链。”

奴家以为他只是有癖好,便答应了。

衣装?

捕捉到这个词,林渊眸子半眯。

当世一些器物具备法力功效,称之为法器宝物。

法器宝物由精通炼器一道的器师炼制而成,拥有防御、进攻、加速等等功效,他身上也有一杆称得上法器的长枪,是他的攻击法器。

杨羽失魂,说不准就是一件法器被远程操控所致。

“见完杨羽,那京兆府尉又让你把服饰还了回去?”林渊问。

照花点点头,“嗯,他能让奴家见到人,奴家已经很感激了。”

“虽然……那位恩客,好像也没有要把东西送给奴家的意思。”

林渊心里有了数,呵笑一声,或许那府尉陈雄也只是一枚棋子,但总归是有线索沿上了。

而他,也有事可做。

如果这件事是皇帝亲自降下给他的,哪一天找他去问,他也有话可奏对。

至于最后能不能查到,无关紧要,本来也不关他的事。

……

得到想要的消息,林渊不打算逗留,转身准备离开。

照花愣了愣,错愕于他的无情,忙急声道:“公子!”

“你要走?”

林渊回头看她一眼,“嗯。”

照花脸色有些羞恼,“您来这儿,就只是为了套我的话吗?”

“不然?”林渊反问。

照花脸色青红,露了半片的白白胸脯上下起伏,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您要是走了,管事会惩罚我的……”

“公子能不能待到天明……奴家自知不干净,您要是不愿触碰,奴家睡在地上,您睡床,可以吗?”

林渊顿下脚步,看向声音出现一丝抖动的玉庆楼花魁。

她的姿容很出众,属于那种丰腴美人的行列,脸蛋妩媚、皮肤白净、胸脯鼓鼓囊囊,此时套着一件薄纱短裙,一双修长有肉的长腿搭在床边,珍珠一样白皙的脚趾顶着床沿,轻咬红唇,眸泛泪光。

林渊倒也不用守什么元阳之身之类的规矩。

只是的确没破过身,如果在青楼破了,好像并不太值当。

不过,虽说不想吃,但看一看也不错,毕竟美人养眼。

且那群狗同僚都住下了,估计在隔壁操戈呢。

林渊想了想,沉吟片刻,答应了。

让一位侍女去传信,先拿下府尉陈雄,天亮再审。

照花收回眼泪,赤着脚起身,拿被褥铺在地上,“公子休息吧。”

“奴家不打扰了。”

说罢真的裹被躺下,没有做些什么姿态。

林渊看她一眼,觉得倒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一夜无话,天明鸡啸。

热闹后又安静的流金河此时再次有些喧杂起来,个个小摊贩出摊,行人路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林渊也结束一夜打坐,睁开双眸。

花魁照花还没有醒,长而挺翘的睫毛合拢,红润朱唇紧闭,白净的脸蛋颇为水嫩。

没有叫醒她,林渊轻开门出去,与几个神清气爽的同僚在玉庆楼一楼大堂汇合。

几个司隶府老油子都是青楼好手了,不管有没有成亲,都是毫无避讳,没有林渊那样的‘洁癖’。

将昨晚得到的信息周悉了一下,几个狗同僚皆是一阵振奋。

京兆府尉!

有这么条线索在,不怕没东西查。

查案件,结果有时不那么重要,过程中让上司觉得不是草包就行。

刚振奋一会儿,以王展年为首的司隶府武官,纷纷有些羞愧起来。

看来昨晚只有左卿大人在忙正事,他们都沉迷于管鲍之欢的堕落之中。

连一脸老实的黑脸高铭,此时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王展年对着一众同僚轻咳几声,“既然大人问出了线索,那接下来的事情便该我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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