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抚芷陈衡是小说《蹭饭小郎君》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蹭饭小郎君》的章节内容
花一个铜板,买回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很便宜。
是真的很便宜。
大娘是十里八乡的喜婆,那男人就是她从东村沟带回来的。
沈老憨一口气,把人背回了家。
少年满身是血,看起来伤势不轻。
沈老憨把人放在东屋炕上,被女儿拉到一边,小声问:“爹啊!这人从哪弄来的。”
沈老憨洗了洗手,坐在火盆前烤火,得意的说:“买回来的。”
买他。
都快要死了吧?
沈抚芷用手试探男子的鼻息,气息微弱。
老爹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带。
沈抚芷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对老爹道:“这人还能救活不?”
沈老憨摇头,他也不知道,起身倒了一碗热水,就着窝窝头吃了起来。
沈抚芷脱鞋上炕,开始检查男子身上的伤,大大小小能有十几处。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的活。
别到时候又添一副棺材板。
家里哪有闲钱,穷的,饭都快吃不上溜了。
沈抚芷有些埋怨道:“爹啊!你买他做什么。”
“一个铜板,买回一个上门女婿,咱赚了。”
沈抚芷一脸无语。
老爹想的真美啊!
就怕男人这身伤,没两天死了,铜板没了,闹个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买个白面馍馍多好。
还能解馋。
想到此,她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
这破村子,名叫十四户,四面环山,面朝黄土背朝天,穷的叮当响。
她爹一喝醉,就骂这里是穷山恶水臭山沟。
不过,村里有两户人家极负盛名。
一户,是老李家二儿子,李锦鸿中了状元。
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他爹又说这是块风水宝地
瞧人出息的。
没边了。
待嫁的姑娘,一个个做梦都想嫁给他。
她也想嫁( ̄^ ̄)
但人瞧不上自己。
年少不知事时,曾傻兮兮,仗着自家三间茅草屋,两亩卡拉地,一头掉了牙的老黄牛,沈抚芷得意洋洋,想要招他为夫婿。
全村人听后,呲着大牙看笑话。
现在人飞黄腾达。
他们想把自家姑娘嫁过去。
人家还不要呢。
看吧!一样的遭遇。
都闭上狗嘴吧。
另一户,一提起来,鬼厌人也弃,顶风臭十里。
那就是她们老沈家。
当年,她爹沈老憨,整天不务正事,喝酒赌博不归家。
她娘一气之下上了吊,撇下了爷俩,那年沈抚芷不过五六岁的娃,整天哭天抹泪的,沈老憨后悔不已,自此行为有些收敛。
但是手里有了闲钱,还会偷摸的玩上几把,欠了村民一屁股债。
村上谁家办喜事,沈老憨不随份子钱,只管去蹭吃蹭喝,偶尔还偷藏掖鬼的,用铁盒打包带回家。
他的名声,在村里声名狼藉,背地里,被人说尽闲话。
老一辈人常说,老猫房前睡,一辈传一辈,上梁不正,下梁歪。
娶妻娶贤,娶的就是个门风,她家门风不好,自然没人敢娶。
她是村里最后的老姑娘,一起长到大,同龄女子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她成了秋日里,最后那朵黄花。
他爹愁,她也愁。
她家在村里,被人挫着脊梁骨骂。
沈抚芷不在乎,骂就骂吧。
名声算个六啊。
不当吃也不当喝,更不当银子花。
近日,老天也甩起脸子来,北风呼呼刮,出门一喘气,眉目都结了霜,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沈抚芷把牛拴好,抓了些草料放在木槽里,进了屋
草屋里传来了饭香,沈抚芷又往灶炉里添了些柴火,糙米最是不好煮,若是煮的不够烂,吃了胃会涨气,她又洗了些野菜,用小碟子盛了一勺自己制的酱,放在桌上发着呆。
马上大雪封山,她爹打算多打些猎物,为冬日续备,余下的在换着银两添家用。
刚才她看一下男子身上的伤,发现并没有好转。
沈抚芷忧心忡忡。
咚咚……!!!门板被拍作响,沈抚芷身子一顿,连忙把门闩打开,沈老憨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后边是隔壁村的行脚郎中老王。
她大喜,把人请进了屋。
王郎中掀起男子的里衣,只见他胸膛几处大小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流个不止,褥子上湿了好大一片。
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受的是皮肉伤。
王郎中留下两副药方就走了。
沈老憨花了一些银子,心情不好,对着女儿,吹鼻子瞪眼:“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想让他死?”
沈抚芷“…………。”
“别杵着了,快去打盆水。”
“啊!”
沈抚芷慌张的出了东屋。
不一会她端了盆热水,进屋。
沈老憨试了下水温,拿着帕锦沾了水便要给他清理伤口,又重复的问道:“咱家可还有止血的草药?”
她爹长年打猎,有时受伤在所难免的,所以家里会备着一些从山里采回来晾干的草药:“家里还有些。”
沈老憨道:“都拿来。”
沈抚芷一怔,忙从箱子里找了些草药,又去厨房剁碎,放在锅里蒸了下,拿出交给沈老憨。
沈抚芷和她爹吃过后,沈老憨吩咐几句就出去打猎去了,她进东屋看了看,男子脸上的污迹被清洗干净,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脸色过于苍白,一直昏迷不醒,他身上的血也止住不流,头缠上了白布,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炕上。
好像是死不了。
她放下心,在家里也闲不住,左思右想,趁着现在能进大山里,就该多为日后准备。
那柴还是多囤一些吧。
猎物能打点,就多打一点。
她收拾收拾,牵着老黄牛匆匆出了屋。
村头西下坡,有个风二娘,是个寡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风韵犹存,靠着酿了一手好酒,在道边建一个草木凉亭,虽是简陋好在能遮风避雨。
沈抚芷把牛用绳子拴在马桩上,撂开用草编织的门帘,瞬间一股暖意袭来。
原来亭中正中间生了篝火,火花正浓,周围坐着几个妇人在那闲聊,看到她进来,顿时鸦雀无声,相互看了眼后,很有默契的相继离开。
沈抚止并不理会,她习惯这些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
她理了理被风吹卷起的衣角。
“沈姑娘坐这里来,”
这村子里,风二娘是为数不多,对她笑脸相迎的人。
风二娘用手帕敷了敷矮脚木椅,把尘土抹去。
“我不坐!还有果子酒没。”沈抚芷紧了紧衣袖又道:“给我来上一壶,暖暖身子。”她把一个铜板放在木椅上。
风二娘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便死了男人,膝下无一儿半女,孤身一人,靠着一手精湛的酿酒手艺勉强度日。
“这么冷的天,姑娘还要出门呀!”风二娘说着话,把两壶酒递给沈抚芷。
沈抚芷接过酒大口喝了几口,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冬天冷,出门全靠酒,活血热身子。
沈抚芷说道:“我再出去打些柴,若是能抓几只野兔野鸡就更好了,这个冬天不愁了。”
风二娘掩唇一笑:“真是个好姑娘,只是……。”
她顿了顿,不忍再说下去,话风一转说道:“以后你家若是野物多,不妨拿来与我换酒,以物换物谁也不亏。”
沈抚芷点头:“一言为定。”
风二娘这日子也挺难的,家里的野物多,她自是愿意和她换的。
她走出木草亭,牵起老黄牛向西走去。
一直到太阳只剩点点余晖,天空下起了雪,她才往回走。
天地白茫茫一片,西北风呼呼刮得更大了,沈抚芷解下腰间的酒壶,里边的酒还有大半,她喝了两小口,暖了暖身子。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两大捆材,她满意的笑了笑,心里愉悦,嘴上叼了一根上了霜的狗尾巴草杆,脚步欢快前行。
临近村头时,她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那声音都快盖过了牛踏过皑皑白雪的滋滋作响声。
是哪个狗男女?
这么冷的天,瘾真大。
沈抚芷牵着牛转了一圈,绕过前面大树下,好奇的看过去。
一对男女,是京科状元李锦鸿与吴晶儿。
沈抚芷心下一紧,这吴晶儿是家中的小幺,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个个都野蛮无理,欺善怕恶,胡搅蛮缠。
上个月吴晶儿大闹婆家,兄弟几人把妹夫家一顿毒打,临走时还丧心病狂的,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房屋。
最后没办法,那婆家人被逼着,给了吴晶儿一纸休书。
她就说吴晶儿怎么好端端的,非要和夫家闹掰。
原来这是有了下家!
她想攀上高枝?沈抚芷心下一阵鄙夷。
吴晶儿这臭不要脸的东西,竟然伸手去拉李锦鸿的衣袖。
她要是攀附上李锦鸿,那便能脱离这穷山沟了。
李锦鸿清雅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避瘟疫一般,后退几步,才躲过女子逾越的手,他咬牙沉声道:“姑娘请放尊重些。”
吴晶儿摆手弄姿,说道:“我自知配不上做你的妻子,但做个妾侍我也是愿意的。”
屎壳郎。
“这样人就别和她客气,直接揍她。”沈抚止小声骂着。
“春宵苦短……不如我们。”吴晶儿欲言又止。
沈抚止睁大眼睛,支愣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吴晶儿扑向李锦鸿。
李锦鸿一闪身躲过,气极,呵斥道:“伤风败俗。”
吴晶儿也不生气,反而媚笑着:“你跑啊!你跑。我就大喊非礼,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李锦鸿:“………。”
“还不如你从了我,我们皆大欢喜。”
李锦鸿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还废什么话,打她,打她啊?
沈抚芷看的心头火起,本不想参与这场闲事。
但那人是他。
她思量片刻,牵着牛,一边走一边揶揄的唱道:“愁啊愁,春打桂花油,猫阿,狗阿,左思春右也思春,一春又一春……”
她抽了根木柴在手里把玩,也不管吴晶儿一脸的气急败坏,自顾说着:“古有逼良为娼,强抢民女,怎么这儿,还有人倒反天罡,强迫男人与之欢好。”
“当真是出息,为我们女人挣脸了哈。”她一字一顿,句句戳心的暗讽。
好事被打断。
吴晶儿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你,你给我等着。”
沈抚芷手中的木棍挥舞个溜圆,挑衅说道:“那你过来啊!”
谁怕谁!!!!!
吴晶儿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她咬牙切齿,怨毒的跑开了。
李锦鸿目光徐徐看向沈抚芷,语气也难得的放柔几分,问:“你怎么来了。”
“你要怎么谢我!”她俏皮的询问着他。
“你不怕得罪吴家人”他目光落在她娇俏白嫩的小脸上。
“不怕,不还有你这个状元爷坐镇么,日后你发迹了,还需帮衬着我这小民人。”说完,沈抚芷半开玩笑半鞠躬,继续道:“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哦”。
李锦鸿清雅的眸光中闪过点点星光,一刹而过,连自己都未察觉。
二人相视而笑,第一次,他不再对她疏离相向。
天黑了下来,清冷的月光照映皑皑的白雪上,雪已过脚面。
山里的夜,寂静孤冷,偶尔传来几声狼叫和村户养的狗叫声。
李锦鸿回过头,盯着跟在身后的女子,缓缓道:“回去吧”。
沈抚芷讪讪的抓了抓头:“我可不是故意要送你回家,我,我是为了日后你发达了,向你讨封赏”。
李锦鸿怔愣了片刻。
“好”,说完,他头也不回走进院子里。
沈抚芷耸耸肩,莞尔一笑。
回到家,她第一时间就到东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不太妙,要是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到是可惜。
沈抚止于心不忍,想起王郎中临走说的话。
王郎中说:想要活命,可以服用人参吊命。
可那东西太贵。
老爹当场就拒绝了。
她记得她爹有些两银藏在炕柜上,那是给自己准备的嫁妆。
如今……救人要紧。
沈抚芷翻箱倒柜,倒蹬半天,终于在一个小木盒找到银两,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落下,她把银子揣好,回了西屋。
只有澿蔺县才有人参,去一趟需得两三天。
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撑得住
晚上她和沈老憨撒谎,称去隔壁村姑姑家小住一两天。
沈老憨骂了一句,没长心。
次日一早,她带了些干粮牵着老黄牛就出了门。
直到三日后,沈抚芷一身疲惫的从澿蔺县回来。
山路危险,她暗自庆幸没被狼吃,又成功买回几块人参根须。
说来惭愧,就她这点碎银,买这根须,还是和药铺掌柜说尽好话,磨了许久,人大发善心才给她的。
这银子放在手里觉得是倚仗,真拿出去花,才发现屁用不顶。
刚进屋,就看到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坏的坏,盆碗碎的碎,如同被打劫一般。
“诶呦!诶呦!你个缺德恶霸…”东屋,沈老憨鼻青脸肿的歪躺在炕上,顿足捶胸哼唧着。
沈抚芷大惊失色:“爹啊!你这怎么也受伤啦,莫不是家里来土匪了?”
那知沈老憨一看闺女,更气的脸红脖子粗骂道:“死丫头,我还以为你这几天死在外头了!。”
沈抚芷连忙应道:“爹,我这不回来了么?”
“爹你的脸?”沈抚芷指了指老爹的脸。
沈老憨忿忿道:“吴家那哥几个打的,小兔崽子,那天我非得揍回去不可。”
“他们来了?”
沈老憨咬牙切齿瞪着女儿,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吴小幺带着她那几个畜牲哥哥,指名道姓的找你。”
沈抚芷心虚的转移话题:“爹啊!那小子还活着?”
“死了。”
沈抚止心里一抽抽,有些难过,好好一条性命,怎么说没就没了。
沈老憨耷了下眼皮,见女儿真信了,他才说道:“命大,还吊着一口气,不过也快了。”
“真的?”
沈抚芷走近炕边瞧了瞧,只见那男子面色更加苍白,嘴唇发紫,她用手指放在男子鼻子下试了试,果然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
她忙把后背竹篓里的人参须子拿了出来,暗忖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医了!
沈老憨扯着脖子问道:“你手里那是什么?”
“救命的东西。”
“给我来点。”
她熬了两碗汤药,给老爹一碗,另一碗她用小勺子盛着药送到男子嘴边,结果汤药全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爹,怎么办,这药他喝不进去。”
沈抚芷有些焦急,眼看碗里剩下小半碗,浪费掉,这银子可就白花了。
沈老憨打了个哈欠,转头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她,“用嘴喂吧,我睡了,啥都不知道。”
一声脆响,勺子掉地的声音,沈抚芷大喊:“你来喂。”
她的头发丝急得都快炸毛了。
“爱喂不喂,不喂就看着他死。”
她一动未动,半晌过后,沈老憨那边呼噜震天响。
沈抚止心想是指望不上爹爹了,她一咬牙一狠心,看向男子,缓缓低下了头。
过后,啪一声碗,也碎了!
她跑出了东屋!
今后她嫁人的事,怕是比那秋后的黄花菜还凉了!
次日一早,沈抚芷来到东屋,不见老爹踪影,她看了眼躺在炕上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总觉的男子脸上的气色好了些。
她把人参根须上顿熬,下顿熬,最后熬的渣都不剩半分。
沈抚芷端了一碗粥,用勺子送到男子口中,这次他吞咽了下去。
她差一点得意忘形,把剩下的半碗粥直接扣到男子脸上去。
屋外传来响动声,沈抚芷出屋查看,沈老憨在院外挖了几个土坑,她不解,问道:“爹,你挖这么多坑做什么”。
沈老憨一边挥动着铁锹,一边回道:“吴家那几个兔崽子,上回来家里没寻到你,我怕这两天还会来,我做几个陷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他把削尖了的木丁放在坑里填上土,又盖上几锹雪得意的说:“这次在敢来,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沈抚芷望着天。
嘴欠,这回真是惹了个大麻烦。
她有些发愁的回屋,架起柴生火。
这几日,李家很是热闹,门庭若市也不过如此吧!迎宾送客忙了一上午,大冷的天忙了一身汗的李氏擦拭额头,心里却是欢喜至极。
李氏一共生下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儿子李锦斌,二儿子李锦鸿,小女儿李秀莹,在小女儿五岁那年,丈夫去山里打猎几日未归,后来同村,村民在云角峰找到他的尸骨,残缺不全被动物啃食过。
这件事如同晴天霹雳,那会孩子还都小,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过活。
日子很苦很苦。
好在苦尽甘来,头些年大儿子李锦斌娶妻生子完成了一桩心愿,如今二儿子中得科举,前途无限,也算不枉她这么些年辛苦操劳,对的起李家列祖列宗。
“李婶子。”沈抚芷在远处打着招呼。
李氏满面和蔼可亲:“是抚芷啊!今怎么得空来婶子这里”。
李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与沈家有几分交情的人,为此村民还风言风语,传起了李氏和沈老憨的闲话,什么鳏夫配寡妇天生一对,淫*秽*艳*语的编排着。
就此,李氏恼了几次。
沈抚芷低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婶子家中可还有针线,我借去用用”。
李氏笑着说:“有!我给你取去。”
“抚芷姐姐!你也是来为我哥贺喜的呀?”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女孩一身粉色小袄,红色绣着牡丹百褶长裙,盈盈飘逸、梳了个双丫髻既俏皮又讨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萌动又无辜。
女孩这一身打扮,平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沈抚芷上下打量着,一脸艳羡,她掩着面打趣的说:“秀莹出落越发像个仙女了。”
“看我不打你,让你笑我。”二人追闹着。
“抚芷姐姐进屋陪我做会吧!我都无聊死了。”李秀莹嘟囔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样子,惹人怜爱。
“算了吧!遇见你哥,还不又惹他生气了。”从小李锦鸿就讨厌她,无论做什么都不对,每次对她都是冷脸相向。
她大概是和他犯冲,还是不惹他为妙,如今人家可是殿试连皇帝都见过的人,考了一甲,入翰林院,即将受官衔的人。
虽然头些天因吴晶儿俩人有所缓和,但她可不想在此时在惹毛他了,能离远点,还是躲远远的吧!
沈抚芷从李家借了针线,一回家翻找出老爹那件八成新的衣裳,照着男子的身量仔细比量一番,而后飞针走线,改了又改,缝补良久,这才给男子换上。虽说宽窄还算合适,可衣服略短了些,不过此时也只能将就。
这少年都病成这样了。
有一件衣服穿就不错了。
她也就没避什么嫌。
换完之后,她捂着脸跑了。
下午。
少年迷糊不清,低低的喊着“饿…饿…饿…”他嘴唇干裂起皮,手抬起胡乱挥舞着。
沈抚芷正糊着窗户纸,听到东屋有声响,连忙过去查看。
少年要醒了?
嘿嘿。
她扶着门框,一阵傻笑。
老爹的铜板没白花。
这少年瞧着可比白面馍馍香多了。
“你等着,喂…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沈抚芷赶紧起身来到地窖,取了只上段时间猎到的野鸡放在炉灶前,烧水下锅熬了一锅汤。
足足喂了少年喝下两大碗,少年的气色又好转不少。
又过了几日,夜里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男子沙哑喊着:“这是哪里,黑…怎么这么黑。”
沈抚芷听到响声,披起衣服来到东屋,走到三仙桌前,把烛火点上,屋子里亮光映入在男人的眸子里。
他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四下打量,竹星清润般好看的眸子里,此时尽显惊慌无措,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茫然迷惑:“这是哪里…我…我是谁…。”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醒了。”沈抚芷有些激动。
沈老憨睡眼惺忪,用被子蒙着眼睛,不近人情的喊道:“大半夜的喊什么喊,回屋睡觉”。
屋里的光亮,啪的一声又灭了。
少年为识趣的息了声。
自从少年清醒之后,一天比一天好转,渐渐的能在地下慢腾腾走动。
他时常坐在小院子里出神,问过几次自己是从何而来,沈抚芷如实相告说是买回来的,又安慰他日后等他身体康复,便可以随时都可以离开。
饭口沈抚芷为了给男子补充营养,特意又加了两道菜,清炒蘑菇,清水野菜汤,野鸡炖狍子,男子上桌也不客气一顿风卷残云,差点吃塌了锅。
沈老憨笑呵呵:“真是年轻人啊!身体恢复的快,饭量又这么好,跟我当年有一拼”。
沈抚芷拉过老爹小声说道:“好什么好,家里这点粮食和野物,再这么吃下去可就吃光了!还怎么过冬。”
“无妨,我在想办法。”沈老憨良心发现,头一遭安慰起女儿来。
“爹!我看他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过些天送他下山吧!眼看大雪快封山,里不出外不进就不好办了”。
“送,送什么送,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啊!这小子我看着顺眼,离开,没门。”沈老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吼着。
她拗不过老爹,只能暂时作罢了!
沈抚芷收拾好碗筷,回到西屋突然想起李锦鸿也快入京城了,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说起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爬山,上树,掏鸟窝,打群架,每次他都是被迫参加,谁让他有个妹妹,次次坑哥,回回都被无辜的拉下水,当然背后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沈抚芷。
为此到现在,他一直都不待见她。
其实她原本也是有一桩婚事的,娃娃亲。
她与李锦鸿。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被双方父母定下婚约,
她一直知道,其实自己与他是有天壤之别。
一个人中龙凤,一个村中笑柄。
他,多少人心中的乘龙快婿,多少少女的梦幻良人。
而她方圆十里无人问津,连村里的鳏夫对求娶她,都是鄙夷不屑的态度。
他们的亲事对于她来说就像梦中花,镜中月,如梦似幻,泡沫一般,轻轻一点就碎了。
后来真的碎了。
为此她哭了整整十几天。
十四岁那年,不知怎的惹毛了李锦鸿,他以死相逼,他娘李氏不得不与沈家退婚。
这也便罢了!被退婚,家风臭点也还是能在找到婆家的,毕竟一家女百家求,带上一些嫁妆找个年纪大一点的光棍,还是能嫁出去的。
可是就因为与她家不睦的算卦疯老头,在街市上大肆抹黑沈抚芷。
算卦老头称沈抚芷为天煞七杀命,克夫,克子,克亲,谁娶谁家族厄运不断,且祸连三代家宅难安。
村里人开始七嘴八舌说起闲话。
再一联想她小小年纪,就死了娘亲。
八成就是她克死的。
从此沈抚芷克夫灾星一事,一骑绝尘传个十万八千里,亲事更无人问津。
沈抚芷想起往事,不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夹杂着几分伤感。
冬日里,天黑得格外早。
她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李家门前。
李家院门大开,屋内火光闪耀,人影绰绰,一群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在首位的是李家大儿子李锦斌,他身着一件清湖色长衫,英姿飒爽,俊逸非凡。
他正与人谈笑风生,瞧见她后,特意侧身将身后的李锦鸿拉至身前,嘴角含笑问道:“沈姑娘,这般晚了,你来所为何事?”
“我……我,我!”沈抚芷一时语塞,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
她眼睑低垂,目光时不时瞟向李锦鸿。
李锦鸿身着一袭清蓝色衣袍,料子一看便是上乘,衣摆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配以红色滚边,姿态高雅,气质出众。
在他们这穷山里,是用不起这样好的面料。
沈抚芷只觉与他的距离愈发遥远。
那几人皆望着自己。
她忽地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来给婶子送针线。”说罢,脸不红心不跳,当真从袖中取出针线递给李氏。
李氏笑着接过。
待把客人送远。
李家人才折返回来。
沈抚芷轻声询问:“他们是?”
李秀莹俏脸泛红,拽着李氏的衣袖搅动着,李氏满面春风笑道:“我兄弟来给秀莹说亲事。”
沈抚芷一愣,这才想起秀莹今年已然及笄,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了,不再是往昔跟在自己身后一同闯祸的小跟屁虫。
一时间,她心中涌起些许落寞。
“抚芷姐姐你来,我们说会儿话。”李秀莹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李家在村里算是大户人家,祖上就比同村人过得好些,五间木制房屋,李锦斌夫妇与他们同住。李秀莹和沈抚芷一同来到中堂坐下。
李锦斌与妻子回屋歇息,李锦鸿从屋里拿了本书出来,在离她不远处,寻了把椅子,坐在桌前专心阅读。
李秀莹看了看二哥,撇撇嘴望向沈抚芷,柔声说道:“抚芷姐姐,舅舅给我在覌河县说了门亲事,若能成,我让舅舅也给你说上一家,咱们一起嫁过去。”
“行啊!那看我这亲事,你舅舅能否说动。”
“能!覌河县那般大,定然不会像咱们这里封建迷信,轻信他人胡言乱语。”李秀莹一脸郑重。
沈抚芷心中感动,难得此刻李秀莹还为自己着想,她却一脸无所谓道:“算了,婚姻大事,听天由命,再说我爹如今不是让我嫁,而是想招婿……”沈抚芷双脚不自觉地在椅子下晃悠着。
啪的一声。
不知哪根筋搭错的李锦鸿,合上书,正色道:“女子应当坐有坐相,德容兼备,你这般模样,日后夫家岂能容你。”
沈抚芷下意识喊道:“要你管……”话至中途,猛地回过神来,他们都已长大,言行举止确实应当得体些,她当即正襟危坐,闷声道:“是啊!如今不比从前,往后少不得还得称呼你一声李大人。”
李锦鸿面色不悦。
她也不知何处又惹到了他,这时李氏端着茶走进来,缓和了屋内的气氛:“这是我新泡的茶,趁热喝。”
“谢谢婶子。”茶有些烫,她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一时,几人皆未言语,过了会儿,李氏问道:“锦鸿,你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娘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李锦鸿起身接过茶杯。
李氏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孩子从小就令我省心。”
沈抚芷想也未想,脱口问道:“你何日启程?”
“再过三四日。”
沈抚芷有些怅然若失:“快了。”
李锦鸿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嗯。”
茶置于桌上,沈抚芷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慌乱,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袖口:“时候不早,我……我该回去了……锦鸿,祝你一帆风顺,前途似锦。”
言罢,她与李氏打过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跑开。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锦鸿,你去送送。”李氏一脸疑惑。
李锦鸿闻言,身子却未挪动分毫。
李氏叹了口气。终究是李家亏欠了老沈家,可又能有何办法,自己总不能逼迫儿子娶人家姑娘吧。
李秀莹追到院子外,沈抚芷已然跑远。
回家途中,沈抚芷只觉心口隐隐作痛,说不清缘由,或许此别之后,从此山水相隔,人生再无交集。
这世间的宴席,终有散尽之时。
自少年醒来后。
大娘十分后悔,她总觉的这笔买卖亏了。
因为以少年的姿色,就是卖个十两二十两都不成问题的。
大娘不甘心,隔三差五就跑来一趟,走的时候还说些不中听的话。
她说:“抚芷啊!你十八大九的年纪,那小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你忍心霍霍青苗啊?”
沈抚芷臊的脸通红,一声没吭。
大娘一见有门,继续道:“我给你五个铜板,你让我把他带走!”
沈抚芷依旧没回应。
大娘不情愿的伸出十个手指,说道:“我再加十个铜板。”
沈抚芷终于有些心动了。
大娘乐颠颠的道:“姑娘这是同意了?”
沈抚芷摇了摇头。
大娘急的直拍腿,“你倒是说话啊。”
沈抚芷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事我做不得主,还得问问我爹。”
大娘听后,没好气的斜了一眼沈抚芷,然后又跑回屋里,和老爹讨价还价。
末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沈老憨拿着扫帚把大娘轰了出来。
一个月后。
大雪封山,少年留在了沈家。
这段日子,他身子上的伤,已经好个七七八八,只是因脑部受过伤,自从醒来,以前的事便忘个一干二净。
老爹给他起了一个又雅又俗的名字。
叫天赐。
沈老憨之所以为少年取了这个名,是因为名如其意,对沈老憨来说,他就是上天赐给沈家的。
沈老憨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的拍打桌面合计着事。
沈抚芷坐在老爹对面,有些发愁,多一个人,家里的粮食怕是撑不到来年开春。
“爹,我们的食物…。”
“这事就甭操心,过两天我叫天赐去西山狩猎还怕饿死?”
沈抚芷思量片刻说道:“这天气外出打猎太危险了,有些地方大雪过腰,你们若遇见狼和老虎怎么逃生。”
“放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沈老憨眼珠一转又道:“过两天我和天赐谈谈,找个黄道吉日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说到此处他兴致勃勃畅想起来。
他捋着胡须:说道:“最好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咱们老沈家便后继有人,人丁兴旺了。”
沈抚芷一听这话,觉得不妥,说道:“爹!你小声点。”天赐在屋外劈着柴,别瞧他长的细皮嫩肉,力气到不小,什么事一教就会,活也抢着帮忙,就是人有些缄默,平时冷眉冷眼,不爱说话。
“爹!婚姻大事你怎可当儿戏,他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我们不知,若是朝廷罪犯或是穷凶极恶之人,我们怎么办,退一万步来说他是好人,可人家也有父母,我们替人做不得主。”
沈老憨倔脾气也上来了:大声道:“没我这小子命都没了!我不管,你一日不嫁,我死都不瞑目。”
“什么死活的,不吉利…”沈抚芷心头一酸。
“老伯,木头劈好了,你来瞧瞧?”天赐在屋外喊着。
沈老憨一听乐颠颠出屋。
人影一晃,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清瘦,长身玉立的身影,身穿粗布农衣,并不是很合身,这件衣服她爹穿就是乡野村夫,但穿在天赐身上,却衬托得人如青松如雾,丰姿隽永。
果然人长的好看,就算补丁麻衣,也能别有一番风味。
天赐一进屋,便皱眉说道:“我不愿意,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去和老伯说,换别人娶你吧。”
本来沈抚也不赞成老爹的提议,但看着他一脸认真,不情不愿的模样。她突然就想恶作剧一番,沈抚芷笑眯眯逗他道:“本来我也不想嫁你,但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天赐闻言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不你违心的娶,我将就的嫁这不皆大欢喜么?”
“做梦。”天赐脖子一扭,气哼哼给了两句。
沈抚芷拍手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家中多了一位少年,米缸里的米便似遭了贼一般,急剧减少。
少年吃饭时,眉目飞扬,俊逸无双,好看得就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天然气韵。
当真是好看极了。
沈抚芷坐在一旁看着他,不吃饭,都快饱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提醒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少年抬起头,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继续埋头苦干。
娶妻,嫁汉,难怪是一直以来,恒久不变的定论。
有理啊!
天天都能见到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养眼,实在是太养眼!
都说李锦鸿生得好,可眼前这少年与他相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抚芷托着腮,不知不觉便晃了神,思绪飘远。
天赐的筷子犹如灵动的飞鸟,风卷残云般,眨眼之间,三四碗米饭已见了底。
他把筷子随意撂在桌上,起身便匆匆回了东屋,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起弹弓来。
沈抚芷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轻拍自己的额头,心中懊恼极了。
哎呀!
色令智昏啊!
她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吃完就跑,也不知道帮忙收拾收拾。”
少年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只传来一句:“姐姐,我忙着呢。”
她转头瞄了一眼饭盆,饭盆里的饭所剩无几,几乎见底。
她瞬间不淡定了,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正在悠闲喝着晾干野菜汤的老爹身旁,指着饭盆,着急地告状:“爹,您瞧瞧,照他这么个吃法,咱家非得闹饥荒不可。”
沈老憨放下汤碗,满不在乎说道:“能吃是好事,能吃是福啊。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啥。”
沈抚芷气鼓鼓地回到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心里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个“粮食危机”。
过了一会儿,沈抚芷瞧见少年在院子里全神贯注地摆弄弹弓,她走过去,没好气地说:“就知道玩,家里都快没饭吃了。”
天赐抬起头,眼中满是兴奋,看起来很是高兴,他道:“姐姐,你看我这弹弓做得好不好?”说着便拉了一下弹弓皮筋,作势要射。
沈抚芷白了他一眼:“好什么好,有这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少吃点饭。”
天赐却不以为意,难得面带笑意,把弹弓递到沈抚芷面前:“姐姐,你试试。”
沈抚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弹弓,拉了几下,觉得无聊,就递给他了。
夜晚,外边冰冷刺骨,寒风呼呼刮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小院里。
沈抚芷窝在炕上,用被子蒙着脑袋,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少年的身影和那惊人的饭量。
她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早,米缸的米又下去一截。
少年依旧风卷残云。
沈抚芷犯了愁,日子这样下去还能过?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把他送去大娘家,让大娘为他寻一户吃喝不愁的人家才好。
沈抚芷把老爹拉向一旁,偷偷说道:“咱家米缸可经不住他这般胡吃海塞。”
“爹,你想个办法吧。"
沈老爹一听,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方才还不错眼珠地盯着人家瞧,怎么一转眼就翻脸无情了。”
沈抚芷讪讪地说道:“一码归一码,我看看又不花钱。”
可这米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不看男人又不会少块肉,可没饭吃,那是会饿死的。
老爹斥责她一顿。
她只得私下找个机会,把家里的情况和少年一说,还以为少年会同意,谁知他眸子微冷,看了一眼她,直接离家出去了。
到了晚上也没回来,沈抚芷心里莫名的有股负罪感。
她后悔了。
那少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么冷的天,他穿的又单薄,身无分文,无处落脚,吃什么?住哪里?
她越想越坐立不安。
沈老憨回来,得知情况后,拿起扫帚追着她满村子跑。
最后没办法,在村子口,找到少年后,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少年闹着别扭,她求着他回了家。
路上,少年有些哀怨地道:“回去做什么?”
沈抚芷陪着笑:“天这么冷,把你冻出个好歹,枉费当初为你看病抓药的银子了。”
少年一听这话,转身就要离开。
沈抚芷连忙抓住他的衣角,一连赔罪:“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跟姐姐回家去。”若不把他带回去,恐怕自己不被老爹骂死,也是要被自己的良心谴责,日日负疚。
少年嘴角勾了一抹笑意,问道:“我很能吃的。”
沈抚芷点头如捣蒜。
“能吃好。”
“能吃是福。”
“能吃身体倍棒。”
这事整的,还得连求带哄算是把人领回了家。
临进家门口,少年正色的看着沈抚芷,道:“姐姐放心,我养你,不会让你饿肚子。”说完,腿长几步就跑进院子里。
沈抚芷石化当场。
他要养自己?
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沈抚芷的家是头些年,单独在十四户的上游盖了三间茅草屋,平时独来独往,四周用木头做围栏,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春夏花香扑鼻,秋冬落叶白雪,日子简单而平凡。
一大早,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吴晶儿带着三个哥哥上门挑衅,院外的围栏被她的三个哥哥肆意破坏了。
吴晶儿嚣张跋扈的喊道:“沈抚芷你给我出来,先前若不是顾及李锦鸿,我早就收拾你了!”
“你坏了我好事,今不给你点厉害,你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睛。”
片刻后。
沈抚芷不紧不慢走出屋,慢悠悠问道:“马王爷几只眼睛,我不知道,你倒是说说?”
吴家兄妹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院外老爹埋的陷阱,此刻却毫无作用。
沈抚芷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对沈老憨努努嘴。
沈老憨心虚的耷拉着眼皮,不敢正视。
“你少跟我贫,一会打的你满地找牙”吴晶儿恶狠狠地说着,而后教唆着两个哥哥对其动手。
吴家兄弟撸胳膊挽袖子,一副大打出手的阵势。
沈抚芷深知自己打不过,吴家兄弟野蛮凶悍,且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大冷天,她的额头冒了汗。
她没想到吴晶儿还记着这茬,嘴上却不甘示弱的说道:“好男不和女斗,要打吴晶儿你过来咱俩单挑…”
吴晶儿嗤笑一声:“单挑,算了吧!我为何费这力气?”
“哥,把这小蹄子的衣服扒下来,绑上扔到山上去,冻死她。”
兄弟三一听立马如恶狼般,向沈抚芷冲了过来。
“谁敢动我女儿。”
沈老憨在牛棚里拿出一把猎刀喊道:“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说完,他先下手为强,挥着刀向几人砍去。
但他哪里是吴家那几个兄弟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吴家老二一脚踹倒在地。
“爹,你没事吧!”沈抚芷上前扶起沈老憨,怒道:“你们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一阵剧痛。
吴老三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紧紧扣住她的胳膊,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那双芝麻大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她。
吴晶儿瞧见这一幕,幸灾乐祸的大笑着。
下一秒,她扬起一条马鞭恶狠狠抽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晶儿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马鞭也随之落地,她捂着手腕,口中痛苦地喊道:“痛……好痛……呜呜……”
“老伯你看我的手法准不。”一道声音传来,语气里有些洋洋得意。
又是“啪”的一声,牵制着沈抚芷胳膊上的手也松开了。
“不错,小子,准头挺不错?才刚学几天,打得比我都准,我算是后继有人了,”沈老憨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吴老三“诶呦”一声,捂着半边胳膊,疼得直咧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娘的,谁,给老子滚出来。”
此时从屋里出来个清携淡漠的翩翩少年,他倚靠在窗廊下,如若无人的把玩手里一个精巧的梨花红木弹弓。
仿佛全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吴家三兄弟在十四户向来横行霸道,村里人极少有人敢得罪他们,更是无人敢对他们兄弟下黑手。
吴老大见是个唇红齿白的的少年,不免有些轻视得道:“小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三弟是你打的?”
天赐仿若未闻,看向沈抚芷,问道:“姐姐,他有没有把你弄疼,要不我把他胳膊卸下来吧?”
吴老大瞧见少年理也没理自己!
还口出恶言。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大喝一声,兄弟三人默契地抡起棍棒,将天赐团团围住,吴老大吼道:“揍,给我往死里揍!
他仗着人多势众,欺行霸市惯了。
还收拾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兄弟几人抡起棍棒,朝他的脑袋袭了过来。
天赐身形灵活,左闪右避,趁着对方不注意,左一拳右一脚地进行偷袭。
而吴家兄弟空有一身蛮力,但头脑简单,一味地猛冲猛打,自然吃了大亏。
没一会工夫,吴家兄弟身上就挂了彩,且越打越急,越急越处于下风。
吴晶儿一看情况不妙,几个哥哥要吃亏,她连忙喊道:“住手,你们住手别打了”。
沈老憨在一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脚助威拍手道:“天赐,继续给我揍,打到他们哭爹喊娘,跪地磕头为止。”
吴晶儿焦急望向沈抚芷:“沈抚芷快叫那小子停手啊!”
沈抚芷问道:“那我们的恩怨?”
吴晶儿顾左右而言他,催促道:“快…让那小子别打了!”
沈抚芷不想把两家恩怨拉深,真要把吴家兄弟打残,还得支付银子为吴家看病,她索性打了个圆场,说道:“上次你们来我家,毁坏了不少东西,我爹也受伤了,今你哥哥们身上也挂了彩,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吴晶儿眼看今日讨不到便宜,忙说“好!好!你说了算。”
沈抚芷不放心,特意又提到:“记住你说的话,日后可别出尔反尔。”吴家人卑鄙无耻,那日若不是因为李锦鸿,她是万不会得罪她们的。
吴晶儿连连点头,自来她们吴家都是欺善怕恶的主,如今遇到硬茬,吃了亏也只能咬牙认栽了。
这边天赐越打越勇,拳拳到肉,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指导着他,很熟悉,凭着模糊的记忆他越打身法越快,四肢百骸仿佛都舒展开,只觉得身子痛快淋漓。
“天赐。住手。”
天赐身体一顿,停下身形看着她。
吴家兄弟大汗淋漓,身体多处疼痛,看向天赐时,眼里都透着一股惧意。
吴老大暗付这小子身手不凡,只怕是个练家子,按理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但这么灰溜溜走,日后传到村民耳中,吴家脸就算丢光了。
可他们打又打不过,一时进退两难。
吴晶儿上下打量着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却身手如此了得,吴晶儿甜甜的笑着说:“小哥,误会都是误会,大家何必伤了和气,一个村子住着,我哥哥言语粗鲁,你们别计较啊!。”
吴晶儿生了一张伶俐的嘴,好话,坏话,一个人占全了!
沈抚芷一笑,“哦!所以你今天是……”。
“就算我们今日打扰了!”吴晶儿说的心不甘情不愿。
吴老大眼皮一翻,想要找回一点面子,嘴上哼道:“小子,刚才我们哥几个是让着你的,要真动起手,没有你好果子吃?不打了!别传出去我们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好说不好听。”
天赐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那我们不妨在试试。”说着话,他一副跃跃欲试又往前走了半步。
吴老三一急,脱口道:“唉!我们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完他一转身,自己先溜了。
紧接着,那兄妹几人也跟着掉头就走。
待他们走后。
“天赐你好厉害。”
“你会武功?”沈抚芷眸子如清泉,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天赐酷酷的一转身,回道:“不知道。”
沈抚芷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小声呢喃:“会武功了不起啊!天天拉拉个脸,给谁看呢?。”
寒冬腊月,千里冰封。
夜里,冷风呼啸肆虐,屋内生着一盆火炉,热气袅袅升腾,桌前饭香弥漫,一壶醇酒,两盏杯子,爷俩相对而坐,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沈老憨已是醉意朦胧,舌头都捋不直了,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娶………我女儿,我教你狩……猎。”
天赐也带有几分醉意:“想学,可我不想成亲。”
“你嫌我姑娘比你年纪大?”
“没有。”
“那定是嫌弃我们穷。”
“不是。”天赐的脸喝得红如晚霞。
沈老憨又把两个酒杯续满了酒,不满的问道“你小子,能不能多说两句。”
天赐摇着头。
“我告诉你,我家三间草房,二亩良田,外加一头老…黄…牛,你就说那……哪里配不上你……你……你”。
“…………”天赐。
“老伯!我想学狩猎。”
“你……你先娶我女……儿。”
沈抚芷的脸快红到脚后跟了!她嗔道:“爹!你快回屋休息吧。”
偶地老天爷!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这一个话题磨叽到半夜。俩人倚在桌前,醉的人事不醒。
沈抚芷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她把老爹踉踉跄跄扶到东屋炕上盖好被子。
她又把天赐扶起,正要往东屋走,突然,脚被某物一绊,两人身子猛地一个趔趄,同时摔倒。她惊慌地惊呼一声,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唇边反倒传来细腻温润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酒香。
“啊!啊!啊!”
她睁开眼睛,就见少年白嫩的皮肤,好看的眉毛,紧闭的双眸……
沈抚芷只觉得的头晕目眩,意乱心慌。
原来天赐身子先着地,她压在他身上,脸对着脸,唇对着唇。
她敢对天发誓,这绝非故意为之。
沈抚芷一个弹跳起身,心有戚戚然,用脚碰了碰天赐,还好没醒,要不然得尴尬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她拖拽背,勉强的把天赐弄到东屋。
清晨,沈抚芷烧着水,天赐头痛欲裂从东屋走了出来,觉得后脑有些异样用手一摸,奇怪的道:“我的脑袋后怎么有个包。”
“蚊子叮的吧!”沈抚芷有些心虚。
天赐像看弱智的看着她:“这冬天也有蚊子?”
“嗯!你们昨天睡得好么?”沈抚芷赶紧找个话题转移。
天赐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打了瓢水,放在木盆里洗着脸。
饭后,沈老憨拿了把弓箭对天赐说道:“走!到院子我教你怎么用。”
天赐兴致勃勃说声:“好。”
天赐似乎天生对刀剑弓弩,有着异常的灵敏度一教便会。
沈老憨乐的连声称赞,这小子,模样佳,身手好,日后能做他的女婿,而感到越发的满意起来。
一晃又过去几天。
沈抚芷这两日都在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全是她倒在他怀里的场景,旖旎缱绻无限,缠缠绵绵,又恼又羞。
这导致每次抚芷不经意间与天赐视线相交时,她都会惊慌失措转移盯上别处。
有些别扭。
天赐大概也是有所察觉,问她,是不是最近哪里得罪了她。
沈抚芷说没有。
天赐说那你怎么看我横眉竖眼,还整天躲躲藏藏。
你这样子太刻意了。
沈抚芷:“……”一时语塞。
好在老爹和天赐这几日都会去西门山!自从教会了天赐狩猎,每天他们俩都会抓到野鸡野兔回来,次次不落空,家里伙食越发的丰盛顿顿都有肉,有时也会拿野鸡野兔和风二娘换米吃,换酒喝。
日子过的也算顺风顺水,她突然觉得天赐并非是白吃白喝之人,反而凭一己之力,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老爹年纪越来越大了,狩猎时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跟不上。
若他能留下……
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沈抚芷打了盆温水端在天赐面前,有些难为情说道:“来,把鞋子脱下,洗洗脚。”
天赐赶忙说道:“盆放着就行,我自己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面对沈抚芷这突如其来的热络,他可不敢接受。
他害怕有坑。
沈抚芷眉眼弯弯,笑道:“行!水凉我在给你添热的。”
沈老憨在一旁看出了门道,一脸欣慰:“抚芷你出来下。”
“爹!什么事?”
沈抚芷走了出来。
沈老憨拉着她走到门外:声音很低问道:“怎么,想通了?”
沈抚芷叹息着,最后如下定决心般说道:“我想好了!他若娶,我便嫁。”
“这事好说,明日我在问问。”沈老憨乐滋滋的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道老爹和天赐说了什么,天赐一张脸涨得通红,回屋指着沈抚芷说道:“我是不会与你成亲的,你想都不要想。”
沈抚芷:“……。”
不娶便不娶,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又不是母老虎,更不是母夜叉,至于被人这般厌恶?
这小子,有点伤人自尊了哈。
沈抚芷撇了撇嘴,深觉无奈,她慢慢来到他身前,不等开口说话,天赐便一脸戒备的退开老远。
沈抚芷抿嘴,轻笑出声。
天赐斜着眼瞧她,然后别别扭扭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沈抚芷见他如此,心里打定主意后,走过去轻拍着他的肩膀,出言说道:“我爹无论与你说些什么,你只管点头应下便是,免的他在去烦你,你先稳住他,待来年春天,冰雪融化,我送你离开这里就是了。”
天赐闻听这一番话,梗着脖子,冷着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知父莫若女,沈老憨心里那点小心思,她早就明白,解释道:“你有两个选择。”
天赐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沈抚芷这会倒有些腼腆起来,低声细语的说着。
“一做沈家上门女婿。”
“二做沈家义子。”
天赐恍然,试探的问道:“你想我选哪个?”
沈抚芷知道他是不愿意娶自己,若是他愿意留下做自己的弟弟也是不错的选择,心是这么想的,便也说了出来,“要不,你做我弟弟吧。”
天赐面露嘲讽的看了眼沈抚芷,冷硬的说道:“我不想强求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更不愿违心去骗人,所以这两件事,我都不同意。”
“我虽失了记忆,但我讨厌别人裹挟与我。”
天赐说完,一摔破破烂烂的门,头也不回的跑了。
至于跑哪去,她不知道,反正又是一天没回来。
沈老憨拿着烧火叉指着她骂道:“你又把那小子撵走了?”
沈抚芷一脸无辜:“爹,这事不怨我。”
沈老憨对着沈抚芷训斥几句后,待沈抚芷把前因后果说出,沈老爹也是沉默不语。
本以为那小子跑了,不想第二天,他从牛棚里走了出来。
沈抚芷刚做好饭,看见他,心里一松,张口喊他过来吃饭。
天赐不说话,到墙根底下拿着斧子,背着弓箭走了。
直到太阳快落山,天赐才回来,他一手提着几只野鸡,一手举着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破锅。
他进屋,二话不说把野鸡扔到屋里就走,沈抚芷跟在他身后,巴巴的问道:“你两天没吃饭,饿了吧!锅里我给你热着饭菜,你快吃些。”
天赐却拒绝道:“不必,我用野鸡换了锅,从今日起我自己会做,我欠你们的,我会慢慢还,这个冬日我打的猎物也一并归你们,算是还你们当初买我的那枚铜板,和我住在此处的住宿钱。”
沈抚芷道:“你不用这样,我不与你说了么,明年开春能出山,你就可以走了。”
天赐如同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的来到院子里,开始用木头架着锅,然后捧着雪往锅里扔,升起柴火,雪化开变成水,水还没开,野鸡毛都未褪就把鸡按进锅里,盖上锅盖,搬过小矮凳,天赐就差等着吃了。
沈抚芷:( )惊呆了!!!
这做法多潦草。
咋吃?
得是什么味?
难不成在一锅鸡毛里找肉吃,那画面太美,她想都不敢想。
沈抚芷善意的提醒:“饭不是这么做的。”
天赐信心满满的说道:“我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
沈抚芷看着这个倔犟的家伙,说了一句:“好吧,那你就试试。”
她不走,就站在院子里等着看好戏。
水沸腾起来。
天赐吞了吞口水,大手一伸掀开锅,用棍子把鸡撅出来,提着鸡爪子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感觉不那么烫了,三两下把鸡毛褪去。
也不管干不干净,他就那么一口咬了下去。
汁水带着血丝溅了出来。
好像都没熟。
他真是饿急了,什么都能下的去嘴?
沈抚芷跟着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天赐咀嚼两口,觉得又腥又腻,实在是难以下咽,他忍受不,鸡一丢,弯腰干呕起来。
沈抚芷忍着笑故意问道:“怎么了?”
“鸡肉不好吃啊?”
天赐一声不吭,低头进了牛棚。
沈抚芷在后边喊他,“喂!你进牛棚做什么?”
天赐也不理睬她,直接抓了把干草铺在木板上,然后身子灵巧一跃躺了上去。
沈抚芷扒着个门缝看的目瞪口呆。
这小子非得找虐?
沈抚芷进屋把这事和老爹一说,老爹思虑一下,有些不满的道:“这小子是跟咱较着劲呢!他是不想和咱家有牵扯,不想欠人情。”说到此处,他眼中又有些赞许之意,接着说了一句:“不过还挺有骨气的。”
这小子,他越来越看好,可不能冻着。
沈老憨拿了双被子,让沈抚芷给天赐送了过去。
牛棚里四处漏风,天赐合衣盖着被子躺在木板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屋顶的缝隙里能看到北斗七星。
耳边,寒风呼呼刮着……
呼气,眉眼都快结成霜。
他翻来覆去,肚子饥肠辘辘,身子冻得快没知觉,本来刚有些困意就被牛叫声吵醒。
这一夜,遭老罪了。
他差一点就去敲响沈抚芷的房门,刚穿上鞋子,转念就想到,这么过去有些跌面子,毕竟是自己想与人家划清关系,若去无疑是出尔反尔,太打脸了。
他们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原则、软弱的人。
他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中。
一方面,饥饿和对温暖的渴望想要敲响那扇门,另一方面,是强烈的自尊心和倔强的性格,又让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忍忍吧!一会天就亮了。
他蜷缩着身子,在寒冷与饥饿中,听了一夜的风声。
待光亮划破长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沈抚芷披衣早早起来喂牛,当看着蒙头不起的天赐,他身姿笔直一动不动,沈抚芷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冻死了吧?
沈抚芷试探性的用手里的烧火叉戳了戳。
天赐一下子坐起身,他眉眼结霜,打着哆嗦问道:“有事?”
还活着?
沈抚芷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体力旺,没冻死算命大。
沈抚芷瞧着天赐的脸好似又小了一圈,神情比外头的冰雪还寒。
沈抚芷拄着烧火叉,识趣的退了出去。
天气严寒,烟囱上,炊烟袅袅,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温暖。
柴米油盐,有人做饭。
天赐站在院子里,闻到屋里飘来一阵阵的香味,那香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引的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在打架。
沈老憨喊他吃饭。
天赐脚下挪了半步,在看到沈老憨贼头贼脑的笑容后,他又生生退了回来。
沈老憨的笑僵在脸上,如同碎掉的冰碴。
天赐握着拳头,盯着自己那口破锅犯了愁,两手空空不知道该做啥?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一声不吭又拿着弓箭走了。
沈抚芷面带忧虑问老爹:“在这么下去,天赐会不会被冻死或是饿死?”
沈老憨正剔着牙,闻听这话,说道:“驴都没他倔,谁说能听?”
到了晚上,沈抚芷见天赐没有回来,心下不免担心起来,站在院外等着他,晚间山风特别大吹得她的发丝飞舞。
这时,前边有个黑影缓慢走了过来。
待离的近,她才看清是天赐扛着一头小野猪步伐沉重的走向她。
沈抚芷快步迎了过去。
天赐见到沈抚芷,脚下一软身子重重的摔在雪地里,仿佛这一刻,他所有的疲惫与倔强都土崩瓦解。
沈抚芷大惊失色,把天赐搀扶进屋,他嘴唇干裂,身子也不断颤抖,沈抚芷用手试了下他的额头,有些烫,看来是发烧了。
她把炕烧的热乎乎的,又往他身上压了一双被子,把棉布打湿放在他额上,然后下地又熬了两碗粥,用勺子喂给他喝。
“
天赐受了风寒,病了两天,第三天他感觉身子稍微有点力气了,就拿着木板,开始在牛棚里修修补补,一小天的功夫,牛棚里整个差不多,虽然不暖和,但起码不在四处漏风。
天赐也不知道和谁换的半袋米,他别的不会做,只管把米倒进锅里,添了水,煮开就能吃,简单省事。
可一天三顿,竟吃粥了,他也有些受不住,开始故意找机会和沈抚芷学做饭。
沈老爹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坐在屋里长吁短叹,越发觉得让天赐做女婿这事没了指望,也不能再逼他。
眼下离年关也越来越近,再有两个月沈抚芷便十九岁,更难嫁人了。
他这么一着急,火走一经,牙就疼了起来,趴在炕上哼哼唧唧不吃饭,任凭沈抚芷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沈抚芷见此,也猜出几分,到了仓房里拿了两只剥了皮的兔子肉,就去了大娘家。
大娘还在记恨上次被老爹拿着扫帚赶出去的事,她斜眼看沈抚芷进屋眼皮都不抬一下,更不搭腔说话,拿她如空气一般。
沈抚芷讪讪的把兔子肉放到桌子上。
还是大伯从东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过来,和善的问道:“抚芷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
找人说媒,本来这事她一个姑娘家羞于启齿,但现在容不得她去扭扭捏捏,况且她本身性子就是直爽,不喜遮遮掩掩的,她道:“我想请大娘为我说上一门亲事,就是不知有没有合适的?”
大伯闻听,用拐杖点了点自家婆子。
大娘这才看向她,故作诧异的语气,说道:“合适?我觉得有人娶你都不错了。”
沈抚芷也不恼,笑盈盈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我自是明白我家名声不好,来此是难为大娘了,但大娘是咱们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媒婆,又生了一张巧嘴,你若觉得难,恐怕在没人能说动我的亲事了。”
大娘一听这话,瞬间有了笑模样,声音也缓和下来,“这事我会看着办。”
沈抚芷见她应下此事,心里也踏实了,开口又道:“有劳大娘费心了,事若成,我还有重谢。”
大娘一脸得意,拍着胸脯夸下海口,“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十日准能给你寻上一门亲事。”
“只是这人自然不是什么年轻俊俏的小伙子,比不得你家那位。”说到这里,她一下子想到什么,问道:“你家不买回去一位么,怎么不让他娶你?”
沈抚芷尴尬一笑,低头往外走。
那小子宁愿忍饥挨冻睡牛棚,也不愿与她成亲。
这事难以启口,怎好与人言说。
大娘也似是猜到什么,索性没再问下去。
沈抚芷回家只管听信去。
天赐日日上山打猎,猎物扛回来扔到沈抚芷屋里,这天,他罕见的磨磨唧唧坐在灶台旁不吭声。
沈抚芷正往里添着柴,看到天赐蔫头耷了脑,故意蹲在地上给野鸡褪毛,她看了眼院子里那口冷锅冷灶的破锅,问道:“怎么你今天是要炖鸡么,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做”
天赐点了点头。
沈抚芷憋笑,看向他时,眸光明媚,喜笑盈腮
俏皮得紧,天赐忙别开眼,视线落在野鸡身上。
沈抚芷笑吟吟的说:“叫一声姐姐听听,我教你做饭。”
天赐脑子里轰的一下,感觉快炸了,气血翻涌上了头,他一脸赧颜,有些气恼的落荒而跑。
沈抚芷顿感失望,还想着和他缓和一下关系,怎么这么难,头些天不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今怎就不行了?
到了饭点,沈抚芷把饭菜端上桌,刚要动筷,就听到“咯吱”一声,老旧的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天赐手里拿了一壶酒走了进来。
他把酒放在沈老憨跟前,道:“我在道边草亭用猎物与人换了酒,大伯你尝尝,好喝么?”
沈老憨笑着拍着天赐的肩膀道:“好小子,还惦记我,来,咱们爷俩喝两杯。”
天赐站在桌前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不好吧。”
沈老憨一下子把他拉到椅子上:“这有什么的,要不是你,我们怎么能天天都吃上这野鸡野兔野猪肉。”
“抚芷,你去在取一双碗筷。”
沈抚芷到灶房取了碗筷,递给天赐。
沈老憨又让她把酒热一热,就这一会的工夫,等她回身去盛饭,盆里的饭,桌上的菜又空了。
沈老憨有些发愣,手里端着热酒,还没喝,这下酒菜只剩下盘子了。
天赐咂咂舌,意犹未尽。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沈抚芷做菜好吃?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大概因为经过这几天,他的胃被自己手艺摧残的不成样子,所以越发觉得沈抚芷这饭菜犹如山珍海味。
简直是太合他的胃口了。
顺带着看着她都顺眼许多。
沈老憨把酒放到桌子上,又道:“这么冷的天,在家也是闲着无事,抚芷啊!这饭菜做的太少了,要不你在多做些。”
沈抚芷看了眼天赐,默默去了灶房。
这两日,到了饭点,那小子总能适时的出现。
比如早上烟囱被雪堵住,往屋里抢烟,他登梯上房一番疏通,完事后拿着梯子,还特意与沈抚芷说:“修好了。”
沈抚芷抬头看着他,道了一声谢。
天赐搓了搓手,状似无意说了一句,“太冻手了。”
沈抚芷只是客气客气问道:“要不进屋烤烤火?”
没成想他倒痛快,真进屋了。
沈抚芷手里端着饭菜,天赐见此抬脚往出走,临门半步,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我那日打的野猪肉好吃么?”
沈抚芷被他问的一愣,说道:“晚上我做一些你尝尝。”
天赐嘴角勾起一缕笑意走了。
沈抚芷刚动筷,他又拿着斧子回来了,敲敲打打,开始对她家松动的木门进行维修。
沈抚芷和沈老爹相互看了眼,均是觉得过意不去,沈抚芷扶着门框上问道:“吃饭没?”
天赐一副专心致志的修门,嘴里回道:“没那。”
“要不你在这吃吧?”沈抚芷还以为他会拒绝。
但天赐想都没想,张口说了一个字:“成。”
如此巧合多了,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就是故意来蹭饭的。
其实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在这吃饭的,但他偏偏先施恩惠,在借机留下。
这小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然更多是不想与他们有过甚的牵扯。
沈抚芷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这小子的心思难以捉摸。
这日,大雪飞舞,冷冽的西北风,发出刺耳的咆哮,山川树木草屋全都罩上了一层冰雪,这鬼天气,老爹和天赐都躲在家里没去打猎。
大娘带着一个猎户来到沈家,她让猎户先在门外候着,她则来到屋前敲响了房门。
沈抚芷开门,风雪灌了进来,她赶紧把大娘让进屋里。
大娘几句话就把来意说明。
原来是为她说媒而来,那男人是名猎户,家住在山顶洞穴里,头两年妻子不慎摔下悬崖,撇下一双儿女,今年大丫十岁,小宝五岁,沈抚芷一过去便无痛当娘。
沈抚芷垂眸,心下万分惆然。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是这般模样,一想到有可能要成为两个孩子的继母,心中便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既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责任,又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不该如此草率地决定。
沈老憨连连摆手,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
那猎户名叫韩明,他与村民并不怎么走动,一直独来独往。
韩明身强体壮,善于打猎,为人勤奋,常把打来的猎物拿到镇子上换银子,所以日子比村子上大多数的人都殷实些。
大娘开始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劲的劝说,说那猎户愿意带着两个孩子做沈家上门女婿,如若沈抚芷怀孕,无论男女皆愿姓沈。
沈老爹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原本不太满意,这会也活络了几分,他看向女儿,可这会沈抚芷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同意与不同意,这抉择难下,本来她并没奢求寻一个如意郎君,可真为了人生大事有个交代,顺顺便便选一个人便嫁,说心里话,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大娘见父女俩有些犹豫,忙道:“我把人带来了,你们见一面,相看一下,当然也不是非得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要互相看不上眼,这事也只能作罢!”
大娘把猎户带进屋里,男人粗眉,鹰眼,左边颧骨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皮肤又黑又糙,相貌粗犷,个头也高大魁梧。
这人面相很凶。
不知为何,一搭眼,沈抚芷便有些怕他。
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想象着未来与他一起生活的场景,心中大感不适。
她觉得这个男人太过陌生,太过凶狠,她不知道自己能否与他相处融洽,能否承担起照顾两个孩子的责任。
那猎户看到沈抚芷则是又一番心境,这女子犹如一朵娇花般,俏丽可人,他光是想想,都觉得身子躁动起来。
回去的路上韩明问道:“赵婆子,那小娘子是何意。”
赵大娘笑着:“没拒绝就是有希望,这几日你多与沈家走动走动。”
韩明嘿嘿一笑,眸子里泛着野兽般的光芒。
自此,韩明天天往沈家跑,软磨硬泡沈老爹算是松了嘴,同意这门婚事。
沈抚芷对此也没多做表态。
韩明猴急打算在年前就把婚事给办了,沈抚芷觉得时间太短,拒绝他的提议,韩明走出屋子,面露凶光,有些恼怒的样子,恰好与天赐打个照面,韩明心里呕了一口气,正没处撒,张嘴就骂道:“狗娘养的,别挡道。”
天赐眉目冷冽,厉声道:“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韩明见他年纪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挑衅的说道:“看来我真的替你娘教训教训你了。”
说着两个人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动手。
沈抚芷听到动静,立马出来阻止,同时对韩明下了逐客令:“别在我家撒泼,滚。”
韩明一脸阴郁,瞪了一眼天赐,甩袖子恨恨的离开了。
天赐大感意外,问道:“你为了我,把未来的夫婿撵走了,你当真舍得?”
沈抚芷回屋道:“这样的人留他做什么,过年么?”
韩明一连几日都没来沈家。
本以为这亲事,两家谁也没提,算是作废了。
谁知韩明又巴巴的赶来。
还带着两个崽,怀里抱一个,手牵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劲的给沈抚芷赔罪。
外边天冷,风大。
两个小娃子小脸蛋冻得通红,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这么一站,便是一个时辰,小娃子一动不动,不哭不闹,看起来又乖巧,又委屈。
如果他们的娘知道,一定是心疼坏了吧。
沈抚芷不忍心,让天赐把院门打开。
天赐看了一眼她,嘲讽的问道:“心软了?”
“我是让他进来,把事说开,大人之间的事,别拿孩子在这装可怜。”沈抚芷说完,又补充道:“这样连孩子都能利用的人,我可不敢嫁。”
天赐点头,说道:“你倒也看的明白。”他把院门打开,对着韩明横眉竖眼,转头对沈抚芷道:“有事喊我。”
沈抚芷朝天赐点了点头。
韩明眸子划过一抹怨毒,不过很快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伪装出的歉意,他讷声道:“那日是我不好,不该逼你,也不该把脾气发泄在别人身上。”
沈抚芷把他让进屋,倒了两碗温水递给小娃子。
两个小娃子手冻得都不太好使,费力的抱着碗,大一点的女娃,带着哭音说:“大姐姐你别和我爹别生气好不好。”
沈抚芷揉了揉女娃子乱蓬蓬的头发,语气温柔的说:“你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
另一个小男娃子把碗往地下一放,泪眼汪汪,抱着她的大腿,奶声奶气道:“爹爹是着急给我们找个娘,你做我们的娘吧。”
沈抚芷被俩个奶娃子搅得心里如同天上的云,都快化了,她目光落在韩明身上,本来想说的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
原来那天他急着娶自己,是有目的的,可他并非为自己,而是想为孩子找个娘,虽然做法欠考量,但对孩子也算是有责任心。
今天又能带着孩子来,借着孩子的口开诚布公,不失诚心待人。
沈抚芷在看韩明,心里对他有所感观,也就不似先时那般讨厌了。
两个孩子闹了一会,韩明才欲言又止,小心试探的说到正题:“我们的婚事你说了算,什么时候成亲都成。”
他很怕沈抚芷拒绝,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放到炕上,继续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替我保管,本来我还有些积蓄,但娃她外祖母只有两个女儿,我虽然失去妻子,尚且可以再娶,可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忍心,也是替妻子尽孝,所以年年都送些银子接济她老人家。”
“我的事都与你说,你会不会介意。”男人每说一句话,都会观察入微的注视着她的微表情,想来每个女人都喜欢重情重义的男人,自己这一番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就等着沈抚芷是何态度。
但凡她有一点不认同之意,他立马就可以把方才的话收回,称以后银子全由她做主,再不接济那死老太婆。
沈抚芷确实被他的话打动,看向他的眼神都柔了两分。
她把钱袋子还给他,说道:“我不能要你的银子,孩子处处都需要银子,你能善待亡妻的家人,可见心底对妻子长情厚爱,拳拳盛意,让人叹服。”
韩明知道方才的话奏效了,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然后趁势追击问:“那我们的婚事还做数么?”
沈抚芷唇角微抿,心下犹豫。
她开始默默权衡起这门亲事的利弊。
若答应韩明,好处也是有的。
韩明看起来对孩子确实很上心,有责任心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而且他还能善待亡妻的家人,可见心地善良,重情重义,以后自己也能有个完整的家,亦不再孤单。
可凡事都有两面。
弊端也不少。
这两个孩子虽然现在看着乖巧,但毕竟不是亲生,日后相处起来不知会不会有诸多矛盾。
再者,韩明的经济状况也并非十分富裕,有两个孩子要抚养,婚后她若再生,生活的压力定然不小。
她不是处处都喜欢深思算计之人。
可世俗的婚姻,总要有一处可以支撑她走下去的理由。
如果爱,可以让一个人能够大胆不计一切前行,那么不爱却只能处处试探,纵使彼此不是真心相爱,但总归要有良心,在往后细碎的琐事里不至于辜负相互的付出。
夫妻做不到鹣鲽情深,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唉!”
韩明故意长叹一声,语气沉重的道:“我这两个拖油瓶,你嫁给我实在是拖累了姑娘。”
“我两个娃子也是命苦。”
“大丫,小宝我们走吧。”韩明作势要走。
他言真意切,无不叫人动容。
沈抚芷看着可怜兮兮的娃子,一时感同身受,想到自己也是从小失去母亲,父亲粗枝大叶,关爱不足,每当他出门晚归,自己便胡思乱想,总是怕有一天父亲也离自己而去。
沈抚芷心里有些动摇,说道:“我并非是嫌弃你。”
韩明欣喜问:“那你是同意了?”
那两个小娃子眼泛泪花,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心下不忍。所以并没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说会考虑几天。
韩明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去了,临走之际还故意挑衅的看着天赐。
天赐不屑的哼了一声,望着韩明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此人有些两面三刀,怎么瞧都并非良善之辈。
*****
沈抚芷做好饭,天赐过来和她说:“西山有一对狐狸,特别有灵性。”
沈抚芷一听来了兴趣,因为她最喜欢小狐狸了,她和天赐提过,没想到天赐还记着她说过的话。
“想不想去看看?”
沈抚芷眼睛亮晶晶的说了一个字,“想。”
天赐道:“明天带你去。”
沈抚芷心头阴霾一扫而空,脸上露出笑意,她像往常一样,顺嘴说道:“先吃饭吧。”
天赐顺其自然回着:“好嘞。”
前几日天赐把换来的大米搬了过来,还有大大小小的猎物,埋在雪里,一就手把那口破锅扔到仓房里。
天赐也越来越聪明了,不再执拗死理。
天天来蹭饭,越来越顺腿。
沈抚芷默契的没问他为什么,因为他脸皮薄,一问还得跑。
沈老爹坐在炕上和天赐又喝起了酒,嘴里也一直说个不停,其实他更愿意眼前这个小子做女婿,借着酒他旧事重提。
沈抚芷怕天赐对此耿耿于怀,连忙岔开话头,把天赐撵了回去。
沈老爹没喝尽兴,但女儿已经不由分说把饭桌子撤下,沈老爹气鼓鼓的,一蹬腿,两眼一闭,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沈抚芷回房,吹灭烛火,躺在炕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白天韩明所说的话。
五更鸡叫,沈抚芷早早起来把屋子烧的暖和和的,饭菜做好,吃过饭后,她便和天赐往西山去。
天赐走在前面,身姿挺拔如青松,他不时回头看看沈抚芷,确保她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沈抚芷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橘色的棉裙,她本就廋,并不显臃肿,头发简单地束起,倒显清丽动人。
“天赐,慢一点。”她在后边呼喊着。
雪地难走,可这家伙腿长,体力又好,走得太快了。
她跟不上。
天赐停下脚步,回身略带严肃的说道:“你若真体力不支,我现在送你回去,免得一会嚷嚷着没力气。”
此刻,沈抚芷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藏着璀璨的星辰,反驳道:“没啊!我有一把子力气,就是没使出来。”
天赐显然是不信她的鬼话,问道:“真的?”
沈抚芷抬胳膊握拳头,信誓旦旦,“当然,就是让我背你也能走上一大圈。”
他看着沈抚芷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累的,她还有心情跟他逞能。
他都不想揭穿她。
前边积雪越来越厚,路也越来越难走。
天气依旧很冷,可她却出了一身的汗,她停下步伐,靠在大石头后喘息片刻,问道:“还有多远?”
天赐指了指前边,“快了,在走一段就是狐狸的洞穴。”
沈抚芷走不动了,轻声问道:“天赐,要不你背我走一会吧。”
天赐来到她跟前,沈抚芷以为他要背自己,胳膊都伸出来了,结果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沈抚芷呆立原地。
他的方向是在往回走?
“喂!天赐你去哪?”
沈抚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天赐淡淡的道:“回家。”
“不去看狐狸了么?”
“你太弱,我不想带个拖累。”
沈抚芷在后边喊道:“天赐,你这样的性格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天赐头也不回说:“随便。”
沈抚芷嘟囔道:“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还没成亲就不随便了。”
天赐脚步越发的快。
沈抚芷脑瓜子一转,大声喊道:“想吃野猪排骨么?”
话一出口。
天赐果然停下身,回头看向她,说:“想吃。”
其实头些天,他费劲巴力打的野猪就是想吃这口,但以自己的手艺,想想还是算了吧,再好的东西,到自己的手里都变成狗屎了。
天赐一语不发,回身而返,往山上走去。
路过沈抚芷时,她还不死心的问:“天赐背姐姐一程,好不好。”
天赐语气冷硬:“不背。”
“这么无情?”
“我只背自己的媳妇。”
沈抚芷对天赐竖起大拇指。
俩人一前一后继续走着。
半路上,遇见韩明,他小跑的赶了过来。
天赐觉得没选好日子,碰到他,晦气。
韩明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抚芷身上,嘴里呼出雾蒙蒙的冷气,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天赐冷笑道:“你有事?”
韩明厌恶的看向他。
这个叫天赐的小子,实在让人讨厌,总是在沈抚芷身边晃悠。
他心里发狠,暗自发誓,早晚有一天一定教训教训这个碍眼的家伙。
许是他们二人上辈子有仇,所以这辈子,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那架势仿佛随时都要动手干架。
一时气氛有些僵。
沈抚芷赶紧开口道:“我们去山上一趟。”
韩明毫无分寸的追问道:“你俩去山上做什么?”
天赐臭着一张脸,没一点耐心,反问:“与你何干?”
韩明被问的一噎,脸憋的通红,他对沈抚芷说道:“我上山打猎,不如一起?”
“不顺路。”
天赐直截了当来了一句,然后他拉着沈抚芷就走。
本以为韩明会识趣的离开,可他脸色诲暗不明地躲在暗处,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沈抚芷和天赐就藏在距离狐狸洞不远的地方,她腿都蹲麻了,也没见狐狸的身影,天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别动,在这等我,我去把狐狸引出来。”
沈抚芷点了点头,轻声与他说:“不要伤到它们。”
“知道。”天赐的声音很小回了一句,他脚下每一步都轻抬慢放,身姿轻盈的来到狐狸洞口,里边很深,黝黑不见底,天赐手持弹弓,往里投去两块鸡肉块。
狐狸聪明狡猾,并没上当,躲在里边没有出来。
天赐还想在有动作,就听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沈抚芷一声惊呼,天赐连忙疾步返回。
沈抚芷一脸慌乱地坐在雪地上,小脸惨白惨白的。
一条黑色野狗,呲着獠牙窜了出来,天赐立马弯弓搭箭正准备射杀,耳边就传来,韩明大呼小叫,喊着:“啊!沈抚芷你没事吧!”
天赐下意识的看过去。
这么一错神的工夫,野狗跑远,再想射杀已是来不及。
他走到沈抚芷跟前低头问道:“怎么了?可有受伤?”
沈抚芷心有余悸,摇了摇头,然后立马起身去看韩明。
原来方才野狗扑向她时,正是韩明用身子护在她跟前,要不指不定会怎样。
沈抚芷对韩明关切的问道:“你有没有被野狗咬着?”
韩明晃了晃胳膊,“没事就是一点小伤。”他的左袖子被撕碎,沈抚芷连忙上前查看,若不是他为自己挡了这一下,那么受伤的就是自己了。
沈抚芷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看到他胳膊上有着浅浅的几个牙印,渗出了血丝,好在没什么大碍。
沈抚芷说:“到我家,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上一些消炎的草药。”
这话正中韩明的下怀,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站起身,故意说道:“那就有劳沈姑娘了。”
天赐心下却觉得他形迹可疑,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猜忌。
回想起之前,他们上山的途中,天赐就隐约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当时只当是自己多心了,现在想来,极有可能就是韩明。
而且这片山林,韩明说是来打猎,可一路走来,他并未看到有猎物的踪迹,也没听到韩明有任何打猎的动静,仿佛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打猎。
再者,那野狗出现得太过蹊跷。
他能适时为沈抚芷挡下野狗攻击,可见当时他离沈抚芷并不远,但他作为一名猎户,警戒性强,身法应该也不错,背上还背着弓箭,却在野狗出现时表现得如此仓促,让野狗轻易跑掉,这不太合常理。
他究竟是真来不及射杀,还是有意为之让野狗逃离?
方才若不是韩明故意大喊,他也不至于让那野狗跑掉。
想到此,天赐心底隐隐觉得,那野狗极有可能是他弄来的。
他多半是为了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以此获取沈抚芷的信任和好感。
但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只能暗自提高警惕,密切关注韩明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对沈抚芷不利。
天赐一向厌恶这种耍心机玩手段,做事卑劣的小人。
沈家对他如同家人一般,有他在,岂能让这样心思不纯的人为所欲为。
这边,沈抚芷心急起身,脚下一崴,她疼的直不起身。
韩明连忙在她身前弯腰,对沈抚芷说道:“来,我背你回去吧!”
沈抚芷忍着疼,刚要拒绝,谁知天赐闷声过来,不容分说直接把沈抚芷拉在身后,身子一弯,一下子把沈抚芷背了起来,然后大步朝山下走去。
韩明跟在后边,目眦欲裂。
沈抚芷也傻掉了。
刚刚是谁说的,【我只背自己的媳妇。】
这话可是历历在目。
由不得她多想,天赐就猜到她的心思,“别多想,你脚崴了,我才如此的,那韩明动机不良,与其和他,倒不如让我背你回去。”
沈抚芷听到此,正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耳根泛红,然后就听到下一句,他说:“毕竟我对你没想法,不会有小动作,与你安全一些。”
沈抚芷有些哭笑不得。
这话到她耳里,是欣慰呢!还是欣慰呢?
是好话。
但听起来不太好听。
沈老爹又惹祸了。
他在村头和刘四拌几句嘴。
刘四骂他衰鬼。
他骂刘四是七寸古树皮。
刘四气的直跳脚,开始吐沫星子四处飞,骂沈老爹活该死老婆,然后又诋毁沈抚芷贱卖都没人要,又说村口的瘸子宁愿打光棍,也不愿娶一个克夫的贱人。
他骂的极其难听。
沈老爹气的双手直抖。
他最见不得有人拿自己姑娘说事,偏偏他还专捡他痛处说,沈老爹没忍住,一拳砸到刘四的鼻梁骨上。
刘四捂着鼻子,手里滴滴答答淌着粘稠滚烫的鲜血,他的表情瞬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疯狂的咆哮起来。
两个人动起手来。
刘四个子矮小,虽是壮年,但他还真不是沈老爹的对手。
村里看热闹的人细究起来,多少都沾亲带故,或东西两院皆有交情,他们一见刘四吃亏,有几个人便上前把沈老爹困住。
眼见要吃亏,韩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也不问缘由,直接撸胳膊挽袖子加入打斗中。
韩明仗着人高马大,和几人打起架来,也不落下风。
有人见事不好,前来把他们拉开,彼此都没讨到好,均是受了些轻伤,众人一劝,也就各自散了。
沈老爹和韩明一起回了沈家。
沈抚芷打了盆热水给二人清洗一下手上的血迹,她忍不住埋怨道:“爹,你有什么事和人好好说,怎么又打了起来。”
沈老憨呸了一声,“那个王八羔子背后骂我就算了,非要牵扯你,我不揍他怎能甘心。”
沈抚芷打湿了块巾帕给二人,不在意的劝道:“他们喜欢,就随他们嚼舌根去吧!我又没做什么有辱门风的事,还怕他们说不成。”
可人言可畏,沈老爹长叹一声。
沈抚芷无非是过了待嫁的年纪,但也不是人生污点,可经不住村里人胡乱编排嚼舌根。
这个村子太小了,村民冬日不用农作又太闲,背后可劲的拿着熟人开刀,因为这是唯一能打发时间逗乐的事。
沈抚芷不用猜,也知道那些人嘴里没好话。
韩明的眸子眯了起来,眸光闪过一抹算计,他来到沈老爹跟前大声呼痛。
沈老爹把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韩明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道:“你把抚芷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用生命保护她,对她好,谁要欺负她,我就和谁拼命。”
沈老爹正在气头上,看到韩明言辞恳切,又想到先时他提过愿意做上门女婿,想来也是诚心,女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更放心。
沈老爹冲动下便点头应允了。
沈抚芷脱口喊了一声爹,然后就被韩明呲牙咧嘴,称心口疼而打断。
****
晚上,韩明带着一双儿女在沈家用饭,两个小娃子坐在桌前规规矩矩,一动不动,沈抚芷问爱吃什么,小娃子目光看向韩明。
韩明笑着道:“喜欢吃就说,以后沈姑娘就是你们的娘了。”
天赐刚好迈过门槛,听到韩明所说,忍不住瞥了一眼沈抚芷。
沈抚芷也是有些不高兴,觉得韩明说话行事过于冒失。
饭桌上韩明开始明里暗里问起天赐为何住这不走,家里多了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对沈抚芷名声不好。
沈抚芷只得解释说,明年开春天赐便会离开。
韩明状似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又低头吃饭了。
天赐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着啥。
沈抚芷收拾碗筷的时候,天赐把她叫了出去,他问道:“这婚事你和大伯同意了?”
沈抚芷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婚事落实,村里也就对她少一些非议,也省的老爹愁心。
虽然她现在还是觉得韩明面相有些凶,可若是时间长了,看习惯,也许就顺眼了。
天赐平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今天到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抚芷奇道:“有事?”
天赐看着沈抚芷一副秀美纯良的模样,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她:“我觉得韩明这人有些问题。”
沈抚芷困惑地问:“他能有什么问题?”
天赐想了下,才开口:“一时我也说不上,不过你还是多注意他点。”
沈抚芷嗯了一声,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第二天,天赐在院子里劈柴,韩明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天赐,阴阳怪气地说道:“小伙子,手脚挺麻利啊。不过这沈家以后有我照顾,你也该识趣一些早点离开。”
天赐直起身子,眼底冷光浮动回视着韩明,“我是走,是留,还不劳你操心。”
韩明脸色一沉,凶相毕露,脸上的疤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显得更加狰狞,他恶狠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最好离沈姑娘远点,不然有你好看。”
天赐俾倪看着他,回怼着:“我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倒是你,突然求亲,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韩明上前一步,得意的说:“我安的什么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沈姑娘的未婚夫。你再纠缠不清,别怪我不客气。”
“纠缠?”
天赐轻笑出声,把斧子扛在肩上,目光如同利剑般直射韩明,语气里带着鄙屑:“我只是提醒沈姑娘小心你。你要是真心对她好,就不怕别人提醒。”
韩明闻言,把拳头捏的吱吱作响。
两个小娃子吓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沈抚芷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皱起了眉头,问:“你们在干什么?”
韩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没什么,和天赐小兄弟聊天呢。”
天赐一脸鄙夷不屑,然后凑到他身边,一字一句的道:“真会装,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说完,天赐转身离开。
韩明看向沈抚芷一脸无辜,“沈姑娘你瞧这人,他威胁我。”
他说话时,一脸横肉,还偏作出弱小无辜的表情。
他这个样子,过于违和,倒显得有些做作。
沈抚芷看着有点想吐。
她思虑着,然后缓缓说:“天赐就是这脾气,你别和他一样,我们还未成亲,最近你就先别来了。”
韩明听到她的话,神色一僵。
他万万没想到沈抚芷会替那小子说话。
凭什么?
凭那小子生的模样好?
韩明不甘心,半夜翻过栅栏,弓着身子往沈抚芷住的房间走去。
房间亮起一盏昏黄的烛火,屋里映出少女纤细婀娜的身影。
韩明眼中火光灼灼,满脑子都是龌龊的想法。
其实两年前他妻子刚过世不久,远远就见过沈抚芷。
那日,沈抚芷在溪边浣衣,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微微侧头,那秀美的容颜瞬间击中了韩明的心。
仅仅一眼他就相中了,还特意找人打听,才知道是老沈家的姑娘。
听人说,她有个好赌成性的老爹,年轻时把妻子气死,所以他们家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
以至于适婚的年纪,却无人愿娶。
但他却生冷不计,别说这样的美人,就是地狱的罗刹女,只要他钟意也会娶回来,至于家风好不好,等到成了他的人,他有的是法子让她乖乖听话。
他们所在的村子坐落在一座矮山上,山头山顶都有人家,他住在山顶几乎不怎么和村子里的人有来往,他特意使了银子托媒婆去沈家说媒。
沈家拒绝,他怀恨在心。
韩明找到和沈老爹有些旧仇的算卦老头,请他去了一趟青楼享乐,老头便依他所言,开始招摇撞骗说沈抚芷是天煞孤星,克夫丧子,孤老一生。
起初,隔壁村子有俩个不信邪的小青年,有意和沈家结亲,但都被他揍的半死。
自此,沈抚芷的婚事,在无人问津。
而他,则在暗中看笑话。
沈抚芷年纪渐长,婚事也着急起来。
突然,媒婆找到了自己。
可见这两年的功夫没有白费。
得到她,就差一步。
韩明听到屋里有涓涓的水声,他的面部肌肉忍不住的跳动着,满心邪念的用手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把窗户纸捅破。
里边烛火晃动,地上放了一个木制浴桶,水汽缭绕,美人正宽衣解带,他的眼睛立时瞪圆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正要关键处,突然后背一紧,有人提着他的衣领子,拽到一旁。
天赐低声问道:“看什么呢?”
韩明双眼赤红,怒目而视,可他屁都没敢放一下。
天赐挑了挑眉,也俯身就着破了的窗户纸,向里瞧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他觉得自己不太清白了。
因为里边是一个长发及腰,肌肤如雪,脱的只剩肚兜和亵裤的女子。
这……
他就说韩明鬼鬼祟祟趴在窗户看什么。
原来偷看沈抚芷洗澡。
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还连累自己也看到了……。
天赐回身,就给韩明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紧接着一脚踹向韩明的裆部。那大耳刮子打得韩明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韩明被一巴掌结结实实的呼在脸上,他愣了一秒,反应也算及时,一个后空翻躲过了他那断子绝孙的一脚。
沈抚芷听到外边有响动,急忙披衣,喊道:“谁,谁在外边?”
天赐用手敲了一下额头,他听到沈抚芷的声音,为毛觉得心里发虚,理还亏。
他真不想看到,她那粉色的肚兜绣了一朵小兰花。
就只一眼,脑子里的画面可太清晰了。
怎么办,总不能自戳双目,洗脑子吧。
真是的,没事大晚上洗什么澡?
天赐眼底如同结了一场万年的寒霜。
该死,都怨韩明。
他要和他决斗。
他要他彻底消失。
两个人一拍即合。
在沈抚芷推门出来时,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韩明捂着被揍肿的脸,目露杀意,今晚的事不能让沈抚芷发现,不然偷看被她知晓,必然是不会同意嫁给自己。
所以必须解决掉,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小子。
韩明一副胜券在握,根本没把这个身子单薄的小白脸放在眼里,只想着,不会让他好死,先折磨一番,在把他给野狗,如此想着,他用尽全力挥拳砸向天赐。
他要让天赐好看。
这一击他志在必得。
让他跪着求自己,管自己叫爷爷。
天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韩明只当他是被自己的架势吓到了。
待到两人只有几步之遥时,天赐突然凌空而起。
一个回旋踢。
就只这一个回合。
韩明就被干趴下了。
吐了一口血,掉了一颗牙。
“……。”韩明一脸不可置信,艰难的爬了起来。
这小白脸还会两下子?
绝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大意了?
韩明双手挥拳,再次跑了过去。
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韩明的身子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雪地里,这一次他疼得再也没起来。
天赐抖了抖衣服,从他身上迈了过去。
许久后,一条野狗,寻着气味跑了过来。
韩明有几日没来。
天赐一见沈抚芷,便低头,话更少了,除了吃饭几乎碰不着面。
沈抚芷推开牛棚的门,天赐本来是随意歪着身子半躺着,看到沈抚芷进来,一下子正襟危坐,绷着一张脸。
“你来做什么?”
沈抚芷奇怪的看着天赐,“当然是喂牛,不然你以为呢!”
沈抚芷把草料放在木槽里,回过头看着天赐问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天赐嘴硬回道:“没,没有。”说完,天赐耳根隐隐泛出一抹红晕。
不对劲。
他很不对劲。
天赐起身就要往外走,沈抚芷伸手去拉他,一下被他用袖子挡开。
沈抚芷微微一怔,语气无比肯定的问道:“你有事瞒我?”
天赐不善于撒谎,可若如实相告偷看她洗澡这件事,他还有些说不出口,只得换个方式提醒:“你以后洗澡,可以与我说一下。”
沈抚芷:“……。”
为毛。
莫名其妙。
洗澡关他啥事?
天赐怕她多想,赶紧着又说:“你没发现窗户纸破了么?”
沈抚芷“嗯”了一声。
前天晚上发现的,灌了一夜的冷风,早上她又给堵上了。
天赐揉了揉鼻子,酝酿一下才又说道:“外边的人可以透过破洞,屋里的东西能瞧得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
沈抚芷的脸刷的一变,结合他前言后语,不可置信的瞪向他,“你偷看我洗澡了?”语气是不确定。
天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想要解释,可确实也是看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
天赐:“是韩明。”
沈抚芷一双眸子大睁:“你俩一起?”
呃……
天赐不得不辩解:“韩明他蓄意如此,我不小心…。”
沈抚芷又羞又恼:“你看到什么?”
天赐闭上嘴巴,不吭声。
好像怎么解释都是错。
沈抚芷一跺脚,小脸绯红的跑开了。
隔日。
韩明厚着脸皮来时,被沈抚芷直接拒在门外,他知那事败露,站在门口,央求半天,又说是发现天赐有不轨之心,自己上前阻止,不小心看了一眼。
他恶人先告状。
但沈抚芷更愿意相信天赐所说的。
门还是紧闭。
最后,韩明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刚出门不久,就遇见吴晶儿站在道旁,俩人侧身而过,吴晶儿娇滴滴回头问道:“这位大哥,方才我瞧着你好像是从沈家出来的?”
韩明心里憋着一股窝囊气,这会见有美人与自己搭讪,顿时气也消了,身子酥酥跟过电一般,“姑娘有事?”
吴晶儿翘起兰花指,用手帕捂唇,低低浅笑,眉目含春,那样子要多勾魂就有多勾魂,嘴里说道:“我怎么瞧着大哥有些眼熟?”
“我叫韩明。”
吴晶儿理了理鬓角碎发,口里甜腻腻的故作惊讶道:“诶呦!原来是韩大哥啊!我头些日子听说你和沈家结了亲。”
美人笑的腰肢乱颤,韩明心也飘了起来,“你认识我?”
“一个村子住着,早听闻过。”其实她哪里会注意一个农家糙汉,长的又不好,脸上还有道疤,不过沈抚芷和他有牵扯,自己又记恨当初她破坏了自己的好事。
上次没报复成,还连累哥哥受伤。
明着不行,那就只能暗着找她的不痛快。
这想法一出,她就有意勾搭她的男人玩玩,等她成亲后在让她知道,到时够她难受几天的了。
吴晶儿自和离后放荡不羁,与村中男人厮混只为物质和快乐。韩明虽丑却是猎户,体魄强健,想来别的方面也不会差,这能捞好处又可报复,她又何乐而不为。
吴晶儿故意惊讶的问:“大哥同意和沈家的亲事了?”
韩明作出一副逼上梁山满脸不甘愿的样子,“媒婆特意来我家说亲,没办法,我这两个孩子需要人照看。”
吴晶恍然的神情,“还真是难为大哥了。”
她微微靠近韩明一步,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韩明只觉得心中一荡,忍不住又多看了吴晶儿几眼。吴晶儿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大雪如巨幕般笼罩大地,封山之景,出行不便,村长开始组织村民挖雪,疏通前往澿蔺县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前去的人没有酬劳,皆是自愿参加。
天赐扛了把铁锹跟了过去。
同行的有二十几个年富力强的男子,其中就有韩明。
天赐没想到韩明也会去,并且挖雪很积极。
韩明看到天赐时,尽量都是躲着他走。
韩明白天累一天,晚上还要到沈家做上大半个时辰,没话找话拉着沈抚芷说些没用的。
沈抚芷厌烦不已,实在受不住冷言冷语把他撵了出去。
韩明只得忿忿的离开。
暂且先哄着她,不与她计较,等成亲后她若还是这般不解风情,他自有手段折磨她。
往家走的方向,碰到个女子挡住他的去路。
韩明目光粘在女人身上,借着月光看清她的面容,可不就是这几日总能遇见的女人吴晶儿。
韩明佯装一本正经,后退两步:“姑娘有事?”
吴晶儿略带撒娇的口吻,问道:“听说大哥是狩猎好手,家里野物用之不尽,可是真的?”
“家里倒有些,所以我着急跟着村民挖雪,好出去卖些换银子花。”
“我最爱吃狍子肉了,你家有么?”吴晶儿越说越往他身边靠近。
韩明早就看明白了,这大晚上她特意等在这里,显然也不是什么守礼的良家女。
韩明试探的问:“有啊!你来我家想吃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真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她的声音轻佻至极,含着不欲言说的暗示。
两个人你来我往,半推半就,只待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女人眉眼间如钩子的眼神,早就勾魂夺魄让韩明骨酥心痒,他这段时间没去青楼,无处疏解,这掉嘴里的肥肉,那里还能等去家里,路上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
天赐每日都去挖雪,一连几天都未曾见到韩明,回家又问沈抚芷,“最近韩明有没有来。”
沈抚芷摇头回了句“没来。”
这倒奇怪了。
晚上,天赐和沈老爹说着话,沈抚芷走了过去,问道:“道路通顺了,你是不是要急着离开?”
天赐点头默认。
沈抚芷嘴角抿了抿,眼眸低垂,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你要是找到家人,托人给我们捎个消息,若是寻不到,你想回来,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会的。”
天赐看着沈抚芷,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沈抚芷是真心关心他的。
他从房间里出来,回到牛棚里毫无困意,最后出门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思绪万千。
这天中午,一阵敲锣声响起。
有人在村子里边跑边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山路通了。”
村子里的人都出来欢呼出声。
天赐扛着铁锹,一脸笑意的回来,沈抚芷把饭菜热好放在桌子上,不知为何她心里生起一丝失落感,也许是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他离开。
天赐目光如同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扬声说道:“我打的那些猎物选出几只,明日去镇里换些银子,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不了,银子还是留给你做盘缠实用。”
沈抚芷持家是一把好手,从手里花出去的银子都是花在刀刃上,可买可不买,那就不买,衣服有两件能换着穿就行,像花儿朵儿,银坠子,手镯子,这些花枪头,她从来不舍得花银子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