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顾南烟陆筠言的小说,《影后穿书:我靠演技撩军官》全文阅读完整版

常读小说

顾南烟陆筠言是小说《影后穿书:我靠演技撩军官》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影后穿书:我靠演技撩军官》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顾南烟陆筠言的小说,《影后穿书:我靠演技撩军官》全文阅读完整版

夏夜,蛙鸣阵阵。

漆黑的山道上,一辆牛车缓缓向前行驶着。

一位光头老汉正盯着身旁买来的媳妇儿,直流口水,一双眼睛几乎焊在了那白皙柔美的脸上。

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我的命真好,居然只用三块钱就买来一个漂亮媳妇儿。”

“等回家,我让她生个十个八个。”

顾南烟在一阵颠簸和恶臭味中醒来,迷迷糊糊抬着眼睫。

昏暗的夜,晚风习习,她强撑身子睁开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月光明亮,照在那人猥琐的脸上,露出一张长满麻子的老脸。

顾南烟大惊失色,胃里瞬间翻江倒海,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声,那光头老汉一把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醒了就别给老子叫,要是吵着路人,我现在就扒了你。哼!谁让你不愿嫁给陆筠言,活该!”

“现在你妈和你妹妹已经把你卖给我,你就等着跟我进山,乖乖给我生儿子!”

老汉的脸眼看就要凑过来。

顾南烟被他身上的恶臭味熏得头疼,眼下她已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鬼地方。

求生欲让她本能地抬起发酸的手,四处摸索着能救命的东西。

好在牛车上有一堆柴火,她从里面迅速摸了一根尖尖的树枝,一咬牙,猛地朝老汉的肩头用力扎去。

树枝刺进血肉。

老汉一声痛呼,松开了手:“啊!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

顾南烟慌忙朝后退去,她抬头朝四周看去,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只能见到一座座漆黑的山头。

她心一横,看向车下的黄泥地,毫不犹豫地翻身从牛车上跳了下去。

牛车跑得不快,但顾南烟还是摔得不轻,右腿撞到地上石头,划破裤腿,痛得她直哆嗦。

可远处传来的咒骂声,让她顾不上身上的痛,死咬着牙拖着那只受伤的腿,拿出她当年高考跑八百米的速度,拼命地朝着山脚下跑。

“臭娘们!你给我站住!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眼见身后的咒骂声越来越近。

顾南烟心跳加速,耳边嗡嗡作响,在这一瞬脑子也变得清醒许多。

就在刚才,身为新晋影后的她明明正站在台上准备领奖,谁知道一睁开眼就来到这个鬼地方。

什么三块钱卖女,什么不愿意嫁给陆筠言。

陆筠言?!

不就是她昨夜看的一本叫《七零八零厂长的白月光》年代文里的炮灰男配?!

原文里原主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小就和陆家两兄弟就结了亲。

原主嫁老大陆宴海,妹妹嫁老二陆筠言。

是纺织厂里人人看好的两段婚事。

谁知,妹妹顾风轻在做了一场噩梦后,嫌弃陆筠言常年不在家,故意勾搭上姐夫陆宴海。

两人不仅托人找关系,弄了结婚证,还给原主和陆筠言也盖上了章。

原主气不过,在宿舍楼哭了三天三夜。

顾风轻和后妈陈月娥怕夜长梦多,将原主打晕后,卖给了隔壁村深山里的老光棍。

顺道诬蔑她和野男人跑了。

妹妹顾风轻如愿嫁给陆宴海,成为人人羡慕的厂长夫人。

而原主在被卖给老光棍后,被迫生子,一连生了七八个女儿,生完就要下地干活,坐月子不给饭吃。

关在牛棚里,不听话就打,一只脚被打断,一边脸被烫伤。

最后在生产时,老汉为了保儿子,把她放在牛背上给活活给颠死了。

顾南烟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全身都在打冷颤,她原本不爱看小说,就是冲着书里这女配和她同名才看,没想到死得这么惨。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穿成了她!

顾南烟从一个武替,好不容易才熬成女主角,她可不想这么早死。

求生欲强烈的她,越跑越快,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痛。

眼看那老汉驾着牛车就要追来,前方小路上突然驶来一辆车。

虽然夜黑,但是借着月光能看清是一辆老式的军用吉普车。

顾南烟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冲上前拦住车:“救命!救命!有人拐卖妇女!”

“救命!”

喉咙嘶哑,腿上的疼痛,让她连求救声都变得虚弱,

绿色的军车来了一个急刹,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从车上下来。

“同志,你怎么了?”

顾南烟跑得实在是没力气,趴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颤抖着手指着身后,大声喊出声:“有人要抓我!救命!!”

她身后的老汉见着军车,吓得立马调转车头,灰溜溜地跑了。

小伙子抬头没见到人影,但是看她一身伤,朝车后面坐着的一位男子喊:“团长,这里有个迷路的女同志!”

车里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嗓音:“把她带上,顺道送去镇上的派出所。”

“是,团长!”小伙子立正敬礼,随后走到顾南烟的身边,朝她说:“女同志,你跟我们上车,我们送你去派出所。”

顾南烟感激不尽,朝他道了谢,右腿疼得厉害,让她直不起身。

小伙子很贴心,上前扶着她,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等到镇上后,我们顺便通知你的家属。”

顾南烟仔细想了一下。

原主好像已经没什么亲人,她爸爸是早一批知青,早些年在乡下认识了她妈妈,并生下了她。

后来她爸爸托管关系得到回城的机会,丢下了她和妈妈。

她妈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乡下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到八岁时,被洪水给冲走,只留下她和一个年老的外婆相依为命。

等她长到成年时,外婆为了让她镇上过好日子,靠着给人做工一分两分攒的钱,走了三天的路,才将她送到镇子里爸爸家。

那天原主穿着一双破洞的鞋露出沾血的脚趾,怯生生地走到顾家人门口。

门里却走来一个女人,上前给她一个大嘴巴,差点打掉她一颗牙。

原来她爸爸早就忘了她妈妈,十多年前就和纺织厂的女工陈月娥领证结婚,生下了顾风轻。

更离谱的是,她爸爸和妈妈只在乡下办了婚礼,但是并没有领证。

原主就成了后妈陈月娥口中的野种,她死去的妈妈也成了拆散她家庭的第三者。

所以原主在爸爸家过得并不好,被陈月娥打骂是常事,还被妹妹嘲讽是没有文化的乡下女人。

陈月娥一直想要将她赶回乡下,谁知道顾家爷爷和陆家爷爷交好,私下给四个孩子订了婚约。

这不才有了后来的事。

顾南烟知道不可能把陈月娥的名字告诉他,那不是又要入火坑,她想想了,念出了自己丈夫的名字:“陆筠言。”

小伙子听到这名字时瞬间一怔,眸中露出诧异。

车里坐着的男子也明显抬起眼睫,原本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

顾南烟想着反正那新婚丈夫不知所踪,顺势回:“他是我男人,你联系他就好。”

小伙子瞪大眼睛,面露惊色地,梗着脖子侧头看向后车的人,还没等他开口,里面的人已推开车门,缓缓走下车。

顾南烟听到声响,挪动吃痛的右腿,抬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位身穿军装的精壮男子,缓缓朝她走来。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烟雾朦胧的月光下,逐渐清晰。

他剑眉硬挺,双眸深邃,清冷的眸光里带着颇为严肃的审视。

顾南烟看清他时,心微微一缩。

眼前的人容貌俊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在斑驳树影下,高大的身影直直朝她罩来时,带着令人呼吸一滞的威严。

随着步履向前,他的眸光更为深沉。

此刻的顾南烟脸颊上还飞着长跑后的红霞,衬得本就病态的皮肤更为雪白,凌乱披散的黑发下,锁骨间还冒着受惊后的冷汗。

她缩着双肩,将身子隐在沉沉的月光里,黑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晨露,在这幽暗的夜中纯净柔美,令人莫名生出一抹怜悯和保护欲。

神色淡漠的男子突然脚步一停,眉头不经意间一皱。

“你是顾南烟?”

男子嗓音低沉,带着浑厚的荷尔蒙气息,但语调却比方才在车里,多了一丝耐心。

顾南烟见他唤出自己的名字,疑惑抬头:“没错……我是,长官你.......”

“我就是陆筠言。”男子干脆利落地回答,又走近两步。

“你?”顾南烟瞬间睁大双眸,诧异不已,她真没想到,半夜遇到的军官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原文里对这个炮灰男配的描写并不多。

只提到他自幼离家,鲜少回来。

也没说他长得这么惊为天人。

顾南烟不禁在心里感慨,要是那顾风轻知道自己的未婚夫长成这样,估计肠子都要悔青。

厂长哪有团长香。

就在她出神时,陆筠言已动作迅速地解下自己的军衣外套,披在她的肩头。

淡淡青草香包围她周身,让这冷寂骇人的夜生出一丝暖意。

顾南烟急忙低头朝身上的外套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洗得发白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老汉给撕开。

她连忙拉紧外套,脸颊更红地低下头,心里已经骂了顾风轻和陆宴海八百遍。

这两狗男女,害人不浅。

要不是她穿来得及时,现在估计早已经被那畜生糟蹋。

“这里离着陈水镇有十多公里,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筠言认真询问,话落时,目光正落到她右腿血淋淋的伤上,双手明显握紧了几分。

“你受伤了?!”

顾南烟此刻腿疼得已麻木,强撑着身子晕乎乎点头:“嗯,小伤......”

估摸着是身子虚外加流了一些血,她刚要上前一步继续答话,谁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无力地朝栽去,地上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

眼看脸就要遭殃,一只结实有力的臂弯朝她伸来,将她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陆筠言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结实的腹肌咯得顾青烟脑袋嗡嗡,她本能地伸手拽着他的裤腰,想要起身,可浑身无力,使不上劲。

陆筠言迅速握住她的手腕:“顾南烟?!”

她隐约听到唤声,却答不出话,

陆筠言眉头皱得厉害,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迅速地迈出修长的腿,大步朝车上跨去。

一旁的小伙子看懵了:“团长,这......这?”

陆筠言命令的声音从车里急切传来:“快!立刻去县医院!”

“是,陆团长!”小伙子立马小跑上车。

陆筠言看着怀里半晕厥的人,眉头深锁,神色凝重。

他离家多年,数月收到了爷爷来的来信,说是给他定了一门婚事,还偷拿了他的资料托人背着他领证。

他一直都很厌恶盲婚哑嫁,十分鄙夷这场不可理喻的婚事。

可是现在他稀里糊涂的妻子就躺在他的怀里。

这晚的风很暖,暖到陆筠言只穿着衬衫都觉得热。

很多年后,陆筠言再回想起今夜时,忽然明白,原来,是因为有了她。

车子发动时,顾南烟已在青草味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老式的病房。

手上还扎着粗粗的橡胶管子。

“你醒了?”床边一位小伙子,满脸笑容地朝她看来。

顾南烟认出了他,就是昨夜从军车上下来的小伙子。

“我这是在哪儿?”她坐起身,朝他问。

小伙子笑着回:“嫂子,这里是县医院,陆团长去打电报请假,等会儿就回来。”

顾南烟按了按晕乎乎的头,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一切,到现在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眼下她头脑清醒了不少,既来之则安之。

在这个特殊的黄金年代,她先抱紧陆筠言大腿,站稳脚跟,等时机成熟,得出来挣大钱。

顾南烟捋了一下原文里的内容,后又跟小伙子问了一些关于陆筠言的事。

原来陆筠言这些年离家,是因为去参军。

一直没有回来,是因为不想回来。

陆筠言的爸爸过去城阳纺织厂的高级技术工,退休副厂长,在他妈妈重病的时候,带着初恋,以及和初恋所生的儿子回家。

也就是原文里的男主陆宴海和陆母。

他妈妈被活活气死后,他爸爸立马娶了初恋,陆筠言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走的时候,只有十岁左右,听说后妈苛待他,甚至走的那天,连双鞋都没有。

所以陆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陆筠言的近况。

在他们眼里,陆筠言就是个没读几天书的文盲。

顾南烟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风轻宁愿使手段换亲都不嫁。

“你们这次回来几天?”顾南烟朝小伙子问。

小伙子笑着回:“原本只是路过,不过团长临时请了两个月的假,估计要待上一段时间。”

“嫂子,你可不知道,我们家团长才这些年从没有因为哪件事请过假,上头也想让他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休息。”

小伙子姓徐,陆筠言身边的勤务兵,叫徐昭,才十七八岁,性格活泼,话也多。

顾南烟见陆筠言要留下来,安心不少,她低头检查了自己的伤,缝了十多针,但也还算好,不用住院,就是下床走路有些疼。

“嫂子,陆团长说,等药水打完,先让我送你回家休息,他晚些到。”徐昭拿来大红搪瓷杯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顾南烟接在手里,她这才发现,陆筠言的外套还在她身上,只不过这回枕在她的脑后。

等挂完水后,她拿好外套,跟着徐昭回到纺织厂的宿舍楼。

原主的爸爸也是纺织厂的技术工,所以和陆家住同一个筒子楼里。

随着天亮,楼下的院子里十分热闹。

“哟,你们知道吗?昨夜顾家那老大,顾南烟连夜和外面野男人私奔了。”

说话的是长舌妇王婶,厂里的女工,和原主后妈陈月娥是交好,她正挤眉弄眼,不停地扇着手里的风扇,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很是精神。

紧接着是柳婶,昂起长长的脸,语调很高:“听顾家那口子说了,这个小妮子胆子可真大,竟敢私奔!”

“都是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

王婶接过话,声音更大,吵得筒子楼里探出不少人头来。

“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听说大字都不识一个,眼皮子浅,那陆筠言再怎么不回来,那也是老陆家的二儿子。”

“她嫁进来,日子也不会差,总比回乡下嫁给放牛的强。”

“是啊,真是丢人!”

二楼的顾风轻听着楼下的谈话声,拉了拉自己身上黄白色的衬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光满面地笑着:“顾南烟呀现在估计正伺候那臭老头。”

“哈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敢跟我抢,活该受罪!”

她身后还是大红床,床头挂着一张年画娃娃。

陆宴海已经去厂里上工,他现在还只是个车间组长,每天都会按时上下班。

顾风轻看向自己,桌子上的黑白婚纱照,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我呀,就好好等着当我的厂长嫂子就好,顾南烟你这个野种,这辈子也别想比得过我。”

她说完,起身拉了裙摆,拿起跨肩布包,转身笑盈盈地走下楼。

顾南烟乘坐的绿色的大吉普正巧停在门口。

院子里的家属见到这辆特殊的车,纷纷围过来看。

原本在编排顾南烟的王婶和柳婶也停下来,踮起脚,探头来看,发出一阵惊呼。

“呀,这是谁家的车,真是气派。”

“看着像是部队里的。”

“部队?我们这筒子楼里有部队的人?”

顾风轻听到她们的谈话,跟着停下脚步,朝车的方向看,见到车身时,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样的大吉普她还只是在报纸上看过,不免有些激动地感慨起来:“要是这辈子能在这样的车上坐一坐就好了。”

这时,徐昭从驾驶位下来,毕恭毕敬地转身走到后方,快步给顾南烟开门。

顾南烟从窗口就看到了围观的人,她保持镇定,拖着受伤的腿,在徐昭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

院子里的人,见到顾南烟的那一刻,都大吃一惊,纷纷伸出脖子来看。

人群里,顾风轻看顾南烟时,那双带着得意的圆溜溜大眼睛瞬间愣住,紧拽着包带的手指甲,在这一瞬猛地掐住了手心的肉。

她?她怎么回来了?!

顾南烟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瞪着自己的女人,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自己那个好妹妹顾风轻。

顾风轻从小就享受着原主爸爸的爱,以及原主爸爸相对优越的生活环境。

在原书里,原主幼年和妈妈吃着糠米的时候,顾风轻正在他爸爸的怀里撒着娇,不要吃青菜。

在原主妈妈为了讨要一块肥肉险些被人欺辱时,顾风轻母女正一口一口喝着香甜的麦乳精。

顾风轻有了原主所有梦想的一切,可现在竟然为了抢一个男人,仅仅用了三块钱就将她卖给一个粗鄙不堪的老汉。

老汉住的是黄泥屋,原主被关在牛棚里,每天只能喝烂叶水,连猪食都没有,因为猪食里有糠,糠在老汉眼里也是好东西,她不配。

顾南烟回想起这些时,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她穿着一身洗得破洞的灰麻衣,面色憔悴,手臂上还留有数天前陈月娥拿棍子殴打的痕迹。

宿舍楼里的邻居们也有一些是心疼她的。

“这不是顾南烟吗??她不是私奔了吗?怎么回来了?”人群里有人大声喊着,响彻整个筒子楼。

院子里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南烟不就在这里吗?怎么说她私奔了?”

“王婶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样编排一个刚结婚的小姑娘可不好!”

“我瞧南烟不是这样的人。”

替顾南烟说话的是许大娘,她在厂里后勤部办事,对她一直很是照顾。

顾南烟朝她投去感谢的目光,朝楼里的人说:“什么私奔?大家都弄错了,我就算不想嫁给陆筠言,也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倒是院子里的某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嚼舌根,污蔑我清白。”

“王婶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拿这种事情编排我。”

院子里的人瞬间恍然大悟,纷纷对王婶和柳婶投出鄙夷的眼神。

“王婶啊,你们过去欺负她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拿这种事来污蔑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也难怪你家老王三天两头就要去找李家媳妇儿。”

“没错。”

王婶脸气得通红,跟着柳婶一同别过头,谁也没再搭话。

顾风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南烟,随后恢复以往和善的模样,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顾南烟跟前:“姐姐,你昨晚去了哪儿?怎么跟这个男人一块儿回来?!”

她说着看向勤务员徐昭。

要是换成原主,这个时候一定会哭哭啼啼,只想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她。

顾风轻则会装可怜,装无辜,咬死不认,最后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并激怒她,让她失态。

顾南烟可不会中招,径直朝前走,停在顾轻风的身侧,扬起唇角小声笑:“顾风轻,你既然这么喜欢陆宴海,我让给你就是,你真没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就不怕陆宴海知道自己善良温和的妻子,骨子里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你说他会不会要跟你离婚?”

“你!”顾风轻气得脸色发紫,但是碍于身旁的那些大院里的人,她强忍下来,眼底满是不甘。

这时,后妈陈月娥大步走来,细眉一挑,将顾风轻护在身后:“南烟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怎么还把野男人带回家!”

“真是丢我们老顾家的脸,小三的女儿就是难养,就学着偷人。”

她也将目光投给跟前的徐昭,伸手朝顾南烟指了指,势必要给她定下偷人的罪。

一旁的小徐,听着脸一阵红一阵黑,他想要上前解释,但是却被陈月娥的话拦下。

“我瞧着这小伙子一身军装,好呀,你这是勾搭到部队里的人了。”

顾南烟可不是什么能受气的性子,别人让她不好过,她就要让别人双倍不好过,“陈月娥,你是不是屎吃多了,嘴里的话这么臭。”

“要说偷男人,谁能比得过你!”

“你要是没那些手段,哪来的顾风轻。”

“现在你的女儿,也是有样学样,青出于蓝啊!”

当年,顾南烟爸爸刚回城时,陈月娥明知道他乡下有老婆孩子,还上赶着要跟他,最后未婚先育,为了怕别人察觉,才匆忙领证。

过去顾南烟性子软,受气了只会躲在墙角下哭,今日怼嘴,让陈月娥措手不及,气得脸铁青,刚要还嘴训斥。

顾风轻怒气冲天,抢先指着徐昭,大声嚷嚷:“顾南烟,你口口声声说没偷人,你瞧瞧,连野男人都带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我这就给小叔子打电报,让他跟你离婚。”

“我还要让他上报,让陈水镇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说着,看了一眼跟前的车,朝徐昭一指:“偷人也就算了,还偷个给人开车的司机,顾南烟,你不会以为坐个吉普车就了不起吧!”

徐昭越听越气,脸涨得通红:“胡说!她是……”

不等他说完,陈月娥跟着站起来,双手叉腰大声说:“什么胡说!在外偷人还不敢认?顾南烟,你说你没私奔,没偷人,那就说说看昨晚到底去了哪儿?!”

顾风轻跟着说:“一夜没回来,指不定去哪里鬼混了!”

顾南烟挑眉,冷笑着,无语得很,刚要抬手,院门口突然又停了一辆车。

只见车里走下来的是纺织厂现任厂长朱青云。

身后紧接着,是一身军装的陆筠言。

“昨晚她一整夜都跟我在一起,有问题吗?”

陆筠言浑厚低沉的声音在顾南烟身后响起,她回头时,他已经走到她身旁。

陆筠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剑眉英挺,深凹的眼睛黑亮而深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他将手中顾南烟落在车上那件军外套,又再次披在她肩上。

众人齐刷刷看着,人群里的顾风轻更是看直了眼睛。

筒子楼里很多人都不认识陆筠言,尤其是王婶,她指着他,大着嗓门道:“原来这个才是奸夫啊!”

陈月娥跟着眼前一亮:“哟,还真是把奸夫带上门,顾南烟你还有什么话还说!”

顾风轻站在陈月娥身后,见到陆筠言那张俊朗的脸时,牙关不由得咬紧。心里恨得牙痒痒,情夫都长得这么好看,真是便宜了顾南烟。

这时,朱厂长大步走上去,朝着王婶他们大声训斥:“什么奸夫!胡说八道!这不就是陆家老二,陆筠言!南烟她丈夫!哎!”

“南烟腿受了伤,昨晚都跟他在一起!”

这话直接在院子里炸开了锅。

更吃惊的是顾风轻:“不可能?他不是常年不回家吗?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而且,宴海不是说他弟弟长了满脸麻子,怎么可能是他?”

朱厂长一脸不悦地说:“怎么不是他,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还麻子!屁话!都让开,筠言这次回来是探亲,别搞得厂子里乌烟瘴气,都回屋去!”

刚刚还嘚瑟的陈月饿惊得张大嘴巴,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厂.......厂长啊,他真的是陆筠言?有没有弄错?”

朱厂长眉头一皱,更怒:“人家证件在手里,怎么可能弄错!陈月娥,你平时欺负南烟就算了,现在她已经嫁人,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语气严肃,围观的邻居们不敢再多嘴。

陈月娥像丢了魂似的被自个女儿拽到了一旁。

朱厂长越过他们,领着陆筠言和顾南烟,朝往筒子楼方向走。

朱厂长过去和陆筠言的妈妈交好,一直很喜欢这孩子,如今他能回来,他是由衷地高兴。

“筠言,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厂子里给你舅舅分的宿舍还没人住,你呀,就暂且住在他那儿。”

说着,朝三楼西南角指去:“瞧,就是那间两室的,你舅舅当年为我们厂子立了功,他虽然走了,但是这间房我们还是给他留着。”

顾南烟抬头朝楼上看去。

筒子楼里大多都是一室,也就够放个床和桌子椅子,厕所是共用,厨房在家家户户走道门口,或者是公用厨房。

两室少之又少,估摸着也就三四间。

陆家就是,只不过现在分出一间给顾风轻和陆宴海住。

顾风轻的目光追着他们,鼻孔朝天,很是不屑。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过是个花架子,哪有陆宴海这个厂长好。

她正这么想着。

人群里突然有人认出了陆筠言的肩章:“这位长官,得是团长级别吧?”

“没错,就是团长级别!”

“筠言这是出息了!”

“是啊,从小离开家,肯定吃了不少苦。”

“筠言打小就是根正苗红,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比宴海差。”

陆宴海刚跟着陆母来厂子里的时候,与陆筠言只相差一岁,所以有不少人喜欢拿他们做对比。

“这俩孩子小时候模样瞧着大差不差,没想到一长大,竟完全比不了。”

“陆筠言长得像他妈,连根发丝儿都好看。”

“是啊,哎,只是他妈命苦”

顾风轻和陈月娥听着一愣一愣的。

两人如雷重击,双眸直直看着前方,全都像丢了魂一般。

“风轻啊,你刚刚听到他们什么说没有?什么长?”

顾风轻木讷地看着顾南烟和陆筠言的背影,比陈月娥更为吃惊,一句也答不上来。

王婶走到陈月娥和顾风轻身旁小声说:“月娥啊,你们选错啦,瞧瞧陆老二,人家出息了,再看看陆老大,这么多年还是个组长。”

“我听说,这在部队,每个月都有固定粮票布票发,顾南烟那小妮子的好日子还有后头呢!”

顾风轻听后更气,双肩颤抖着,她双手紧紧握成拳,自信满满地说:“等我家宴海当了厂长,谁家日子好过,还不一定呢!”

前方楼道门口,顾南烟正准备上楼,刚要提起脚,便扯着伤口,疼得她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

徐昭反应迅速,弯着眉眼笑着说:“嫂子,我来扶你。”

顾南烟正要拒绝,只见陆筠言伸手将徐昭拦下:“不用,我抱她上去。”

他眸色淡漠,板正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可人已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顾南烟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未回神,人又已在他怀里,突然的失重让她本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指腹轻轻碰着他脖颈,指尖瞬间传来滚烫的温度,和他面上的清冷截然相反。

陆筠言估摸着有一米九,抱着她轻飘飘,好似没用力,起身时,还顺道拾起了她掉在地上的一只鞋。

他就这么单手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

顾南烟演过好几部古偶剧,那些男演员两只手都抱不动她。

陆筠言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来个公主抱,还是过去的人身体好啊。

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当然,她眼下还没意识到,身体好,也有身体好的困扰。

顾南烟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一抬头正巧看到他侧脸。

他双眸凝视着前方,一脸正气,小麦色的肌肤上硬朗眉眼间有着一份不易让人窥探的柔情。

仔细看,他身上的衣服更是烫得整整齐齐,瞧不出一丝褶皱,不难看出他的自律和严谨。

筒子楼里的邻居都纷纷探出头来看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过去的楼层不高,三楼很快就到了那间两室宿舍。

房间不大,但是够住,里屋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外屋很小只够放一个衣柜和一张四方桌和两把椅子。

顾南烟从他身上下来,连忙朝他道谢:“谢谢你,陆团长。”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领证,但是说到底还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有些尴尬。

陆筠言侧头看向她,见着她瘦弱的肩头,眸光微怔,随后扭头走向里屋:“不用谢,虽然这门婚事你我都不情愿,但是你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三个月前他在队里的时候收到了爷爷的来信,信上说爷爷不久就要离开人世,希望他能和他好友的孙女顾南烟结婚。

他当时就拒绝了,谁知道爷爷居然单方面通知他,他和顾南烟领了结婚证。

陆筠言对自己的妻子并不了解,只听人说,她是偏僻山村的乡下女人,从没有读过书,粗鲁不堪,就是个泼妇。

但是这些在他眼里都不是缺点,乡下怎么了?谁家祖上不是乡下人。

没读过书怎么了,那不是她的错,那是村里的错。

泼妇?真是一个泼妇怎么可能会被逼着结婚。

他厌弃的是盲婚哑嫁,这种耍手段的强制婚姻,跟封建社会剥夺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已经领证,他要是再不回来,这位姑娘肯定会受到外界的流言蜚语,不管日子过不过,他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所以这次外出,他特地绕道回了徐水镇,没想到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她。

一个全身都没有几两的肉,瘦得皮包骨的女人,连站着都摇摇晃晃,他一时有些庆幸自己回来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回来,这个女人的命运会有多悲惨。

陆筠言走进里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挽起袖子,动作迅速地将床铺好,他训练有素,铺的被子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现在正值夏日,窗外照来一抹黄绸般的光,暗黄的被褥,绿色的军装,挂在墙上的一对年画娃娃,略显斑驳的墙壁,还有那孤零零在床旁的一座老式的收音机。

一眼看去,就像一幕老式的电影,顾南烟看着一时有些不真切,但空气弥漫着夏日的青草香,一切是那么惬意,让她觉得身心舒畅,情不自禁地往前跨出一步。

陆筠言见她迈出脚,回头大步上前扶着她:“你脚上有伤,先在这床上躺着,我去把这屋子收拾干净。”

许久没住人的屋子,上下全是灰尘。

顾南烟的腿伤不适合久站,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也不添乱,在他的搀扶下,乖乖听话,来到床边,半躺在床上。

床单下是一层棉絮和一层稻草,不算薄,可她后背的骨头还是咯着有些不舒服。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才发现原主很瘦,双手背上还有着大大小小被割伤的疤痕。

只不过她太白,倒也掩盖了不少。

这些伤都是原主幼时留下的。

早些年原主妈妈失踪后,她为了帮外婆干活,爬上长满荆棘的山头,这双手在不知不觉中被割得伤痕累累。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一个老人还有个没长大的丫头,为了填饱肚子,只能这么拼命地干活。

原主的记忆一点点在涌入顾南烟的大脑,让她也跟着心一阵抽痛。

“给。”

陆筠言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两颗包着彩衣的糖果,一股熟悉的香味随风飘来。

顾南烟一喜,脱口而出:“巧克力?”

陆筠言生出疑惑:“你认识巧克力?”

在徐水镇像巧克力这样的东西,都是少见的东西,只有在大城市才有,而且还很贵。

顾南烟连忙解释:“在报纸上见过,一直还想着,这么贵的东西会是什么味道。”

陆筠言手里本只有两颗,他没有回话,而是转身从行李里面将一整盒都拿来。

“给,你拿着慢慢吃。”

顾南烟平时也不爱吃甜食,可是在这个年代见到这样的东西,就好比有了家乡的味道。

她接在手中,舍不得打开。

陆筠言不爱说话,可手脚一直没停下来,又从行李堆里翻出一堆东西,里面有一罐麦乳精和一罐奶粉。

这些不是他从队里带来的,是他今早临时托人买的。

昨夜撞进自己怀里的人,瘦得像没吃饱过饭一样,他听人说这些东西吃了补,所以特地托人在市里买了一些。

今天他一早出门除了是打电报,还有就是为了拿这两罐东西。

顾南烟还没将巧克力盒打开,就见着他进里屋,将这两罐东西放在床头:“每天早晚一杯,吃完再跟我说。”

他语气缓和,眼神格外认真,放下东西,又转身去收拾东西。

顾南烟侧头看去,有些不好意思:“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陆筠言放下袖子,褪下外套,背对着她,拿一块抹布擦着衣柜上的灰:“不算贵重,你放心吃。”

大衣柜大约有一米八,陆筠言比柜子要高,抬手就能轻而易举擦到柜顶。

褪下外套的他只穿着白衬衫,随着他动作起伏,扎在裤子里的白衫收紧,露出了背部结实的肌肉和修长的腰线。

顾南烟的眼睛一下无处安放,低下头,侧头又再次看向桌上那两罐麦乳精和奶粉。

突然觉得心里暖暖,她在娱乐圈打拼十多年,吃了不少苦,见惯了不少勾心斗角,没红时,圈子里的人瞧不起她。

红了之后,接近她的人都带着不同的目的。

她喝过上万一杯的红酒,也喝过别人剩下咖啡。

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暖心过。

此时,窗户外正有两小孩偷偷朝里看,他们一个是王婶的小儿子,还有一个是陆筠言后妈何秀芳的亲侄子小虎子。

两小孩见到巧克力和奶粉,眼睛一个个睁得跟个灯笼一般,转身朝陆家的宿舍跑去。

“姑姑!姑姑!”

何秀芳是纺织厂的老员工,在车间的时候听说陆筠言回来了,急急忙忙下工回宿舍,一双眼睛都在寻找人。

小虎子扑到她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姑姑,哥哥有糖,哥哥有奶粉,那个吃着嘴里香喷喷的奶粉。”

何秀芳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家在这厂子里条件还算是不错,偶尔也能吃上奶粉,但巧克力还是很少。

能吃上的,多少有点本钱。

她胸口憋着一口气,吊销眼一扬,阴阳怪气地说:“哟,果然是出息了,都过上好日子了,哼!臭小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回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没娘养的野种,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秀芳早年为了不下乡抛弃了陆柏山,等发现自己有身孕时,陆柏山已经娶了陆筠言的妈妈谢宛如。

为此她就恨上了谢宛如,连带着恨上了陆筠言。

谢宛如死的时候陆筠言才五岁,原本被父母宠爱的小男孩,从此迎来了自己的噩梦。

何秀芳气冲冲上了二楼,回了家,陆家住在二楼东侧,离着顾南烟所在的二室还有些距离。

顾南烟趁着陆筠言打水的时候,将床旁桌子的抽屉打开,准备将手里的那盒巧克力放里面。

只见满是灰尘的抽屉里有一个生锈的铁盒。

她缓缓将铁盒打开,只见里面全是一张张发黄的纸,纸上都写满了字。

她拿起其中一张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十二月一日,大雪,何秀芳说我没洗干净袜子,让我光着脚在走道里罚站,好冷,好冷,我脚上的冻疮出血了,没事,只是出血,不能哭妈妈一定会心疼。”

顾南烟瞧着一惊,这都是陆筠言年幼时所写?

她的手微微一颤,一连又翻了好几页。

“一月三日,何秀芳带着她儿子和爸爸出门,他们将我反锁在家里,好饿,好饿,我偷吃了她儿子的桃酥,很香,很甜,后来何秀芳说我是小偷,将十几天前的饭菜一口一口塞进我的嘴里。”

“我真的是小偷吗?可我真的好饿。”

“五月十一日,爸爸给陆宴海买了新鞋,是白色的,很软,我从没有过,夜里我偷偷试了他的鞋,被何秀芳发现了,拿烧红的火钳烫我的脚背。 ”

“很痛,我从没这么痛过,可爸爸却给了我一巴掌,他说,我就是个孽种。”

“什么是孽种?我不是他的种吗?”

“四月二十日,妈妈的忌日,何秀芳烧了妈妈的照片,那是妈妈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我再也没有了。”

“七月九日,我的生日,何秀芳又将我赶到门外,他们一家三口的笑声从门里传来,只有我是多余的。”

“八月十五日.......”

顾南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眶红了。

陆筠言这时候才八九岁吧,他们这家人是在虐待儿童。

她渐渐有些明白陆筠言为什么这些年不回家,这里于他而言就是噩梦。

是他永远不想踏入的地方。

而他,现在因为她,重新踏进了这个院子里。

原文里,原主被卖之后,陆筠言的确回来过,他听说原主和其他男人私奔了,便自己去解除了婚约关系,连夜离开了徐水镇。

而陆宴海则和顾风轻过上了和和美美的日子。

陆宴海一路高升,做了厂长,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又下海去做生意,成为徐水镇首富,家里买了全镇第一辆小轿车。

何秀芳自然跟着这个儿子吃香喝辣,跟着住别墅,后来还去省城买了七八套房。

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纺织厂的人没有不羡慕她。

都说她不仅嫁得好,还生得好。

顾南烟匆匆将那些铁盒收起来,放回抽屉里,她不免有些气愤。

这是什么三观不正的小说?!坏人好命,好人早死,真是够奇葩!

她想到这里,脑子里好像对风轻这两个字有些印象。

风轻,风轻如暮?

这不是她在某音上的黑粉吗?朝九晚五,每天上班打卡来骂她。

不是骂她整容脸,就是骂她心机婊。

她有次气不过就回怼了,让她线下说话,然后第二天她就在洋柿子里看到了这本小说。

敢情,就是这个黑粉为了报复她,故意写了这本小说来恶心她。

以她自己为名的顾风轻嫁给富豪风生水起。

以她为名的顾南烟,被卖给老汉生七八儿子,难产而死。

真毒啊,看来这个陆筠言也是她讨厌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折磨成这样。

这黑粉惹到她是踢到铁板了,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让她如愿。

顾南烟正愤愤不平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是大水回来的陆筠言。

他提来两个热水瓶,还有两个搪瓷杯。

杯子是全新的,上面还有一对红双喜。

顾南烟目光落到搪瓷杯上,看了良久,这两个红双喜还真喜庆。

陆筠言发现了她的眸光,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拘谨,有意无意地将两只搪瓷杯调转方向,偷偷挡住那两个红双喜。

“这个是许大娘送的,我们先将就用,等你腿好后,我带你去供销社买。”

顾南烟被他的小动作逗笑了,但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也不免心疼起来。

这样一个有着强壮体魄,好似能扛起一切的人,也没有表面那么冷漠和不近人情。

她看着陆筠言的眸光变温柔起来。

顾南烟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双眼皮,标准的杏仁眼型,眼珠清澈黑亮,像两颗稀有的琥珀。

眼眸底下有着天生的卧蚕,眉眼一弯,像一弯月儿,楚楚动人。

陆筠言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失神,顷刻后,他好似发觉什么不对,立马避开目光,心烦意乱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原本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不小心崩开了一颗。

他又重新扣上纽扣,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床旁,语气亦如以往清冷低沉,只不过语速明显比往常快了一些:“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去部队。”

顾南烟知道他也不满意两人的婚事,如实说:“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但我也是被逼的,跟你有婚约的人是我的妹妹顾风轻。”

“陆宴海嫌弃我是从乡下来,两人一起使了手段,花了一笔钱,拿着你的证件,假冒你,才让我们两个领了证。”

“等我腿好后,我们可以直接去领离婚证,你也不用太过困扰。”

她的话干脆利落。

虽然她也很想抱他的大腿,但前提是,得他愿意。

陆筠言对她的话有些意外,原来这些都是陆宴海在胡作非为,他瞬间也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那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道上。

“你先随我去部队,等到了,再做打算。”

“现在和你领离婚证,在这大院里,你怎么活?”

“到时候,她们又来编排你,说你被我抛弃?”

无论在哪个世道,流言蜚语都能杀死一个人。

陆筠言走到窗户旁,将窗户推开,炎炎夏日的微风吹来,扬起他的发丝和微黄的窗帘,他看着窗外语重心长说:“在这院子里,只要你是我的妻子,就没人能欺负你。”

“你放心住着,等到了部队,我会打报告,与顾同志解除婚姻关系,你正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顾南烟一怔,抬眸看向他的侧脸,清澈的眸中闪过许许诧异。

他好像和她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老旧的铁窗被推开,吹来的不仅仅是风。

还有夏日的微甜,青草的芳香。

还有他。

刚才是陆筠言有史以来话最多的一次,他怕顾南烟误会,所以每个字都深思远虑过的。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在一个月后,他就后悔说方才那番话,尤其是解除婚姻关系那句。

“好,那这段时间,就多谢陆大哥照顾了。”顾南烟眉眼一弯,露出和煦如暖阳般的笑。

就和那门板上的明星海报一样好看。

陆筠言又侧过头,清了清嗓子:“等会儿我要回一趟二楼,陆柏山要我带你一起去吃晚饭。”

“你......就先留在这里,我给你带饭。”

顾南烟直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陆筠言果断拒绝她:“不用。”

顾南烟正色道:“陆家那两口子,现在名义上好歹也是我公婆,我要是不去,他们一定会又给我扣个不孝的名声。”

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对付一家子人渣,得需要两个人发疯才好。

刚才这一盒巧克力,她可不白收。

陆筠言继续收拾屋子,没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台老式电风扇。

风扇当当响,但屋子变得凉快起来,

顾南烟含了一颗巧克力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门口时不时路过来看热闹的邻居,她们看着陆筠言忙里忙外,纷纷小声议论着。

“还是筠言好,会疼婆娘,瞧瞧,撸起袖子就是干。”

“老张家和顾家老二怕是要后悔了。”

“后悔就后悔吧,那也是她们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是啊。”

她们的议论声,都被路过的顾风轻听着,她气得厉害,一咬牙,在回家之前去了老张家,将老张家的大女儿一起带回了老陆家。

老张家的大女儿叫张丽娟,她和陆筠言年纪一般大,陆家爷爷那时还没说起与顾家的婚事。

院子里的邻居见他们两个天天玩在一起,说给他们定娃娃亲。

张丽娟的妈妈不同意,所以才就此作罢。

现在陆筠言回来了,他们又谈起了这件事,都说老张家有眼无珠。

顾南烟在屋里听到了一些,坐起身来,竖起耳朵还想再听更多,但又没了声音。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陆筠言将房门关上。

“走吧,我们去二楼。”

陆筠言换了一身便装,是简单的白衬衫,但是没有那么修身,更为舒适便捷。

顾南烟低头时,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素白的连衣裙。

“给,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你试试。”

顾南烟接在手中,笑着道谢:“好,我这就换上。”

她穿来时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麻上衣,和一件短了一截的裤子。

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跟前这件连衣裙,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连衣裙潮流,但是素白干净,款式温柔。

等她将裙子摊开时,陆筠言已经离开房将门关好。

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但是想着快点把衣服换了,忍着痛下床,动作迅速穿上了这件连衣裙。

连衣裙不仅非常合身,纯棉质地,刚好到膝盖,很是适合她,衬得她白皙皮肤水润不少。

她瘸着腿来到衣柜的镜子前,看了又看。

原主和顾南烟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常年灰头土脸,所以在这宿舍楼里并不起眼。

顾南烟解开了她两股万年不变的麻花辫。

墨发披散开来如墨泼洒,她随意拿手抓了抓,将头发别在脑后,让头发朝后披散,整个人精神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好了没有?”

“好了。”顾南烟笑着回应。

陆筠言将房门打开,见着跟前对着镜子里温和笑着的女子,一时有些出神。

顾南烟侧头朝他笑着:“很合身,我们走吧。”

陆筠言连忙回神,大步上前扶着她,二人一同朝外走去。

顾南烟发现他扶着自己的手很烫,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朵根好似有些红。

还没等她看清,陆筠言已将她轻轻抱起。

顾南烟立马勾住他的脖子:“陆大哥,我能走。”

陆筠言抱着她,双眸严肃地凝视着前方:“医生说过,你的腿刚缝针,不适合久站。”

他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楼道口。

他们二人到陆家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顾风轻和陆宴海。

陆宴海戴着一副黑眼镜,穿着深蓝色的衬衫,梳着大背头,还真有一副当干部的模样。

不过他生来皮肤黑,深蓝色衬得他更黑。

他抬起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陆筠言,心里在笑话他,娶了自己不要的村妇。

顾风轻却咬着牙,一脸不悦。

陆筠言走到他们跟前,将顾南烟放下。

顾南烟从他怀里下来,垂下长发和长裙,亭亭玉立和电影明星似的。

“大哥,大嫂。”

陆宴海瞧着双眸一亮,脸上露出惊色,心里在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南烟这么好看。

他以前压根就没正眼见过顾南烟,哪里知道她好不好看。

一旁的顾风轻本就气,一扭头发现陆宴海正紧紧盯着顾南烟看着。

她气得险些扣掉指甲盖,可为了维持自己善良小白花的形象,只得掐着手心,强忍着不悦,夹着嗓子说:“宴海,还是先让姐姐和小叔进屋吧,爸妈都等着。”

陆宴海忙掩饰方才的眼神,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对,筠言啊,你离家十几年,难得回来,快进屋。”

陆筠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冷着脸,扶着顾南烟越过他们朝屋里走。

屋里的陆父陆柏山放下手中报纸,慌忙站起身:“筠言,你回来了。”

“来,快进屋,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说完,又朝里屋唤道,“秀芳,快给筠言倒杯水!”

顾南烟见到他殷勤的模样,只觉得恶心,什么父亲,世上哪有父亲连儿子被冻得双脚出血都不管。

现在见到人家出息了,就知道来巴结,晚了!

“不用了,我们不渴。”陆筠言打断陆柏山的话,朝着顾南烟朝沙发走去。

顾南烟刚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女人。

女人剪着齐肩短发,只露出一半小脸,一双眼睛时不时朝陆筠言看,脸上还带着羞涩,“筠言,好久不见。”

陆筠言不理会她,扶着顾南烟自顾自地坐下。

女人瞬间有些尴尬。

顾风轻忙走来拉着女人笑着说:“小叔,这是丽娟,你忘了,你们小时候还定了娃娃亲。”

“要不是你当年离家,说不定现在她才是我弟妹。”

她低头声音破抬高地对张丽娟说:“丽娟,你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弟妹,那该多好啊。”

张丽娟低下头,脸颊更红了,嘴角带着笑。

顾南烟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刚要开口回怼。

陆筠言抢先一步,语气淡漠说:“哦,不认识。”

顾风轻和张丽娟二人脸上的笑一同僵住,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顾南烟发现张丽娟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还娃娃亲,陆筠言当初在院子里受欺负的时候, 也没见她出来给一碗饭吃,一杯水喝,不就是瞧着他现在人好看又有本事,就贴上来了。

“筠言来了!来,正好上菜了,来吃饭。”何秀芳笑盈盈走来,打破尴尬,放下手中两碟菜,全然是慈母模样。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瞧不出丝毫不悦,笑得爽朗温和。

顾南烟要不是知道她那些龌龊事,还当真会被她骗过去。

陆筠言没看何秀芳,而是表情严肃地对张丽娟说:“这位同志,都开饭了你还赖在别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张丽娟身子一怔,又羞又怒:“我......”

陆筠言伸手朝门口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丽娟脸色唰地白了,咬住下唇,猛地起身离开。

顾风轻看愣了,她原本想喊张丽娟来恶心顾南烟,没想到陆筠言竟然这么不近人情,直接将人赶走。

“丽娟!丽娟!”她起身想要追上去。

陆宴海一脸不悦地坐到她身旁,拉着她:“喊什么喊,今天是自家人吃饭,她本来就不该来。”

顾风轻噘着嘴,面色铁青,磨蹭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

这时,何秀芳已经将菜上齐了:“来,快来吃饭,今天一大家子难得齐全。”

陆柏山跟着起身说:“筠言,你秀芳姨,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顾南烟抬头朝桌上看去,的确有陆筠言喜欢吃的红烧鲫鱼和豆腐丸子。

她在陆筠言的日记里见过。

过去何秀芳每次做了红烧鲫鱼就把肉挑给陆宴海,把鱼刺都给陆筠言。

陆筠言当时小,嘴馋,就一遍又一遍舔着那些鱼刺。

不仅如此,何秀芳还会故意在菜里放芝麻。

陆筠言吃芝麻会全身起疹子,喉咙肿得厉害。

何秀芳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想吃又不敢吃,有时候他挨不住饿,吃了一些,痒了一晚上,早上醒来差点断气。

顾南烟朝那满桌子的菜仔细看去,发现就算现在每个碗里也都有芝麻或者芝麻酱,就连青菜上面都放了几颗黑芝麻做点缀。

好个女人,笑得有多热情,做的事就多恶毒。

陆筠言扶着她坐下的时候,眼神也多了一丝晦暗。

陆柏山和陆宴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笑着张罗他吃饭。

“筠言,忙了一上午饿了吧,快吃。”

何秀芳还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在陆筠言的碗里:“吃饱了,就让宴海带你四处逛逛,厂子里和以前不同了。”

“是啊,筠言。”陆宴海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在厂子里也不是谁都能天天吃鱼吃肉,顾风轻也馋得厉害,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顾南烟眸光逐渐冷下来。

好啊,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别吃了。

她端起手边的一杯水,站起身朝陆柏山和何秀芳敬道:“爸,来,我敬 你一杯。”

她这声爸喊得可响了,饭桌子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顾柏山有些懵,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杯子:“好,好。”

顾南烟端着杯子,突然脚一晃,手中杯子里的水全都洒下来落到桌上的菜碗里。

“呀,这水怎么洒了。”

好好的菜一下都沾了水,还没等何秀芳他们反应过来。

顾南烟故意低头去找帕子擦,谁知道翻来覆去找不到帕子,弯腰时手一抬,用着巧劲,把整个桌子给掀了。

桌子翻过来,

满桌子的菜和盘子顺势哗啦啦往下掉,发出噼里啪啦声响。

陆家一大家子手里拿着筷子,都看着地上的狼藉,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这......这.......”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顾南烟心里舒坦了,她皱着眉头柔弱可怜地说:“爸,姨,我只是想找帕子,没想到这桌子,就这么翻了........”

何秀芳气得脸被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凶巴巴指着她怒吼道:“你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在这一瞬,陆筠言也忽地站起身,将顾南烟护在身后:“何秀芳!“

“你吓到她了!”

他的声音洪亮威厉,微皱的眉眼冷凌凶悍。

何秀芳手一抖,还当真老实下来,缩着肩:“陆筠言,我好心要你们夫妻俩来吃饭,你们就这么对我们?掀了桌子不说,还在这里耍官威!”

陆柏山伸手一拽她:“你少说几句!”

何秀芳将他的手打开,“我偏要说,他现在是出息了,就瞧不上我们了!陆柏山,你好歹也是他亲爸!”

顾南烟探出头来,双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叫谁看了都心疼:“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怪,就怪我,不要怪筠言,他要不是念着爸,怎么会带我回来。”

陆筠言能来饭局自然不是为了那没良心的爸,他是为了妈妈的遗物,一只被何秀芳藏了起来的大金镯。

陆柏山却当真了,朝何秀芳冷言训斥:“好了,筠言媳妇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别总揪着不放,去,再去炒两个菜。”

何秀芳平时都是被陆柏山宠着,现在被他训斥,心里更不舒服,喘着粗气,双握着拳头,死盯着顾南烟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顾南烟特地把头埋了埋,更显得委屈。

要比演技,在座的可没人比得上她。

她不仅演贱人很有一套,演小白莲也是信手拈来。

果不其然,陆宴海瞧着也于心不忍了,他上前拦住何秀芳:“妈,够了,都是一家人,别闹得不愉快。”

何秀芳见自己儿子也护着她,更气了,那手抖得厉害:“谁跟他是一家人!”

这时门外传来邻居的议论声。

“这老陆家在吵什么噼里啪啦响。”

“是啊,难不成筠言一回家,那何秀芳就不高兴了?”

“可不是吗?何秀芳过去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哎,不是亲生的,不知道心疼。”

“今时不如往日了,筠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窗户里看。

顾南烟找准这个机会,柔着声音,一边哭一边说:“姨,筠言一回来就来看你和爸,可你呢,满桌子菜都是他不能吃的芝麻也就算了。”

“还在这里大呼小叫,要赶我们走。”

“好,我们这就走!”

她说完,挽着陆筠言的手,瘸着腿,朝外迈出一步。

窗外的邻居瞧着,一个个气愤不已。

“瞧瞧,这何秀芳做得也过分了,筠言都这么大了,还要害他!”

“不是亲生的,就不知道心疼。”

“是啊,他现在好歹也是团长,这真要出了什么事,她担当得起吗?”

“陆柏山真是糊涂!自己儿子都不管!”

她们一人一句,像刀子一样往屋里陆家人身上扎。

何秀芳听到议论声气急,大步走到窗户口,朝他们一声吼:“要嚼舌头根,就去别家,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邻居们更气,纷纷朝她指了指:“这何秀芳哪里比得上宛如贤惠!简直就是泼妇!”

谢宛如作为陆柏山死去的原配,一直是何秀芳心里的一根刺。

“你......你.......”何秀芳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说来说去都是这么一个字。

陆筠言趁着此时,抱起顾南烟撞开人群,大步走到门口,声音冷若冰霜:“何秀芳。”

正憋着气的何秀芳甩头看向他。

不等她开口,陆筠言冰冷的话语再次传来:“我妈的金手镯,三天之内还给我。”

“不然......这厂子你们不用再待了。”

威厉的语气,带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何秀芳怒目圆睁,惊愣在原地,指尖不由自主地颤着。

“筠言!”陆柏山疾步上前,想要劝和。

陆筠言不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抱着顾南烟大步朝门外走去。

何秀芳受了委屈,还想追上前,谁知被陆柏山一声吼:“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他说着,朝地上的菜,一脚踹去:“芝麻,又是芝麻!你不是知道筠言不能吃芝麻吗?”

“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不待见他!”

“何秀芳,我告诉你, 明天给我把金镯子送回去,不然,你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何秀芳哗哗地流眼泪:“好你个,陆柏山,见儿子出息了,就不要我了,我走还不行吗?”

顾风轻忙上前去拦:“妈,妈,你别走,爸也是在气头上。”

何秀芳一把将她推开:“走开,你跟你姐肯定是一伙儿的!”

顾风轻可是何秀芳自己认定的儿媳妇,对她一直也不错,不过,今日顾南烟这一闹。

她也连带地讨厌了顾南烟,谁让她们是两姐妹。

顾风轻一时哑然:“妈......我......”

陆宴海也走来,气呼呼地将顾风轻一把拽走,将陆柏山和何秀芳留下。

何秀芳看着儿子都不护着自己,牙齿气得打颤。

顾南烟来到三楼的时候,还能听到底下传来骂声,估摸着还要吵上一会儿。

她唇角若隐若现扬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家人早该收拾了。

这些害他们夫妻俩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筠言抱着她,直视着前方的目光偷偷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笑意。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同轻轻起唇角。

他的妻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掀桌子,颠倒是非,挺有一套。

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逼沓的走道内,四周都是左邻右舍摆放在门口的灶台,有人在做饭,有人已经在洗碗,还有一群穿着背心串来串去的孩子。

陆筠言抱着顾南烟走在其中,手微收紧了一些,他脚步微快,带着她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口。

两人的衣摆在楼梯拐角的微灯光下扬起。带着微微的甜香。

他们一进屋,顾南烟就被陆筠言按在床边:“坐着别动。”

顾南烟一头雾水,她怔怔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已经黑了的天,一下浮想联翩。

难不成?今晚就得?

她对这种事不怂,不过这未免也太快了。

是不是得洗个澡?

不对,还得刷个牙。

她正想着。

陆筠言拿来了一个药箱,大步走到她跟前,随后蹲下身,抬起她未受伤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膝上。

白皙的小腿上还留有伤疤,在伤疤间有一道小小的血痕。

是顾南烟掀桌子时,地上的瓷碎片不小心溅起所刮。

她没感觉到疼,所以一直没发现。

陆筠言挽着袖子,动作迅速地从药箱中拿出碘酒,给她小心翼翼擦拭伤口。

顾南烟还没从错愕中回神,痛得脚一缩,发出嘶的声音,但嘴很硬:“不疼。”

“疼的话,你就跟我说。”陆筠言继续认真擦着。

这时,门外晃过一道人的身影。

是许厂长的老婆方淑珍,她听说陆筠言被赶出家门,想要问他们要不要上他们家吃饭。

可刚走到门口,正巧听到刚才那句话。

她眯着眼睛,笑盈盈小声道:“这筠言还真是会疼人,算了,不打扰他们了。”

说完,转身离开。

屋里,陆筠言还在上药,他的手很宽大,一只手就能将顾南烟的脚踝握住。

手指的指腹有些粗糙,握着她的脚时,有些痒痒的。

她有些怕痒,动了动脚。

陆筠言以为她还疼,动作又放轻了半分:“怕疼,下次就站我身后。”

顾南烟忙摇头:“不疼,真的。”

小脸儿上满是认真。

“陆家那边你以后不用去走动。”陆筠言丢下手中棉签,拿出小方块纱布小心翼翼给她贴上,神情有些严肃,但顿了半晌,又轻声交代她:“等会儿我让小徐先送一些吃的来,你先吃。”

“那你呢?”她问。

陆筠言抬头看向她背后的床铺,起身将药箱放回远处:“我得去弄床被子来。”

徐水镇的夏夜微凉,得盖床薄被。

现在他们这一米五的小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今天回来得有些突然,所以还没有准备好。

顾南烟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他们这屋子只有一张床,连张沙发都没有。

天色暗下,窗外蛐蛐声响个不停。

徐昭送来了鸡蛋面条,顾南烟吃完后,走到床旁,发现桌上已经放了一杯泡好的牛奶。

她端起杯子,朝外屋看去,陆筠言正忙着收拾碗筷。

他在外屋已经来回穿梭了好几次,却一直迟迟都没有来里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陆筠言手里碗筷叮当响,明显心不在焉,他目光时不时看向屋里的人,正惆怅着今晚要如何过。

夫妻是夫妻,但又不是真夫妻。

睡在一起会不会对她不好?

不在屋里睡,被邻居知道了,更不好?

他再三思量之后,将新拿来的被子铺在她床旁的地上。

“今晚,我们先这样将就睡,明天我办法再弄张床来。”

他说完,利落起身,拿着毛巾去洗漱。

等再出来时,湿漉漉着头发还滴着水,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露出两结实的双臂,看到眼前之景的时候愣了一下。

顾南烟趁着他去洗漱的时候,将地上的被子放在床上。

而她则窝在另外一床被子里已经睡着了。

陆筠言小时候经常睡地板,早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日记里无数次描述过地上的冰冷。

顾南烟不是个矫情的人,也更不是个自私的人,同一张床,不同被窝,挤一挤也能睡一晚。

陆筠言看着被褥里拱起的身影愣了良久,她还真是......

他摇了摇头,朝前走了两步。

发尖的水一点点滴落在胸口,让白色背心变得薄透,使得腹部的胸肌格外明显。

他伸手小心翼翼去拿被子,放在床旁的地上,关了灯,裹着被子躺在地上。

随着幼时的记忆涌入脑海,陆筠言的确浑身难受,难以入睡,可谁让他比唐僧还唐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尽快入睡。

他们两个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在寂静的夜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南烟因为吃过药物所以很快便能入睡,随着入梦,脑海里渐渐又涌现出原主的记忆。

在逼仄的开水房里,三个女人将她按在水池里,撕扯她的头发,掐着她的胳膊。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一脚踹在背上,紧接着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骂声。

“小贱蹄子,还想跟我来抢爸爸,看我不打死你。”

“我妈说了,你妈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恶婆娘,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掐!掐她大腿!”

“对了,别打脸,别让我爸爸发现。”

“好,风轻,你把她交给我们,我们来教训她!”

“这小贱蹄子腿还挺白,拿开水来烫一烫,哈哈!”

尖锐的骂声在耳朵里回响,身上的疼痛让顾南烟难受得挣扎起来:“滚!都给我滚!”

她梦呓出声,一边挣扎着一边翻滚着身子到床沿,随着动作越来越大,整个人来到床沿边栽了下去,直直摔到床下陆筠言的胸口上。

陆筠言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怀里一片柔软,周身都是顾南烟身上的香气,以及胸口,那紧贴着自己的温热肌肤。

闷哼一声响,顾南烟从梦境中醒来,睁开双眸,入眼便见到那硬邦邦的胸膛。

双手还按在胸膛两处冒起的地方。

她有些懵,长发垂着,脸色苍白,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原主的记忆,是原书里没有提到过的东西。

原主从乡下来寻爸爸,被顾风轻恶意针对,背着大院里的人,带着厂子里的小姐妹偷偷折磨她。

常常导致她一身伤,却又只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也就是原主这样懦弱隐忍的性格,使得顾风轻等人变本加厉。

顾南烟愤怒地收紧双手,眼底晃过一丝恨意。

这不就是最早的霸凌吗?她从高中开始就见过,对付这种人,你就得比她们狠,比她们更不要命。

“顾.......南烟........”

一声轻唤从她身下传来,她回过神看清眼前,只见陆筠言正躺在地上红着眼睛看着她。

随后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顾南烟突然发现手里感觉不对,低头朝下看去。

她一双小手儿,正按在那对不该按的地方,紧拽着,扯得又痒又疼。

“对不起,陆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她连忙松开双手,坐起身子往后移动了一寸。

只觉得大腿被什么东西咯得疼。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在这一瞬,顾南烟明显发现陆筠言的眼睛更红了。

“我.......我.......”顾南烟尴尬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一下有些乱了方寸,扶着他的腰,用力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可受伤的脚使不出力,整个人再次坐下。

这回咯得她更疼,她倒吸一口气,尴尬和羞愧难受她眼睛里浮起一层雾。

陆筠言果然不仅只是力气大。

“陆大哥........我.......”她刚想要解释。

陆筠言突然扶着她的腰,坐起身来。

还未等顾南烟反应过来,他已经单手托着她大腿,站起身将她抱起。

顾南烟害怕掉下来,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像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解释说:“我刚才做了噩梦...”

“嗯,我知道。”陆筠言沉声应着,抱着她缓缓走到床旁,将她小心翼翼放下,“别怕,这里没有其他人。”

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这一刻像是在安抚梦魇中的婴孩一般,竟有些温柔。

顾南烟躺回被窝里,还没来得及再回神。

陆筠言已转身去了外屋,他按了灯,倒了两杯凉白开,大口大口喝着。

喉结上下滚动,上面明显还有着一层薄薄的汗。

昏黄的灯光下,他不仅眼睛红了,就连耳根也红得厉害。

一个年轻气盛的大高个,去了部队多年,见女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像这样的状况还是头一次。

他深幽的眸里,晃过一丝羞愧和自责,待冷静下来后,转身拿起热水瓶,给顾南烟倒了一杯热水。

“先喝口热水,压压惊。”他说罢,侧过头,好似有些不敢看她。

“多谢,陆大哥。”顾南烟将茶杯捧在手中,用余光偷偷看他。

发现他白色背心胸前有着两处明显的褶皱。

她的脸一下也红了,赶紧低头,吹了吹自己杯子里的热水。

小小的房间里,两人的气氛一下微妙起来,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黏糊糊的味道。

最终还是陆筠言打破了平静,朝她正色问:“你平时有喜欢滚下床的习惯?”

顾南烟握着杯子的手一顿,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是例外。”

她小小的白皙脸颊被热水水雾蒸得粉嘟嘟,认真时的模样十分乖巧。

陆筠言又愣了一下神,而后弯腰拿起地上的被子,铺在她身侧。

顾南烟疑惑看向他:“陆大哥,你这是?”

陆筠言整理着被子,一本正经说:“你躺里面,我睡外面,这样你要是再做噩梦,就没办法翻下去。”

一米五的小床另一面靠着墙,墙上正是窗。

顾南烟往里挪了挪,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刚刚好睡两人。

她盖着被子,挺直着身子有些不敢动,直到陆筠言重新躺下。

他平躺在床沿,给顾南烟尽量腾出更多的位置。

顾南烟也想着给他腾位置,往墙那边靠了靠,两人中间隔了一半人宽的空隙。

随着灯光熄灭,顾南烟隐约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在这一刻,也才长松了一口气,偷偷侧过头,朝陆筠言看去。

见他闭着眼睛,当真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窗外照来的月光下十分醒目。

她粗略地算过,大约有两厘米,简直是睫毛精。

不仅是睫毛精,还是个禁欲大和尚,刚才碰到那种事,还能平复下来安心睡着。

顾南烟是真心佩服她。

不过,她倒是忘记了一句老话,有些东西憋得越久,只会爆发得越厉害。

顾南烟见他睡着,也安心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回,她没再做噩梦,逐渐睡得香甜。

在她熟睡后,原本闭着眼睛的陆筠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还爬有蜘蛛网的天花板,久久未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累了一整天的顾南烟睡得很沉,直到太阳高照她才醒来。

醒来时,身旁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她坐起身,拖着红肿的腿,一步一步挪下床,朝外屋走去。

夏日清晨十分凉爽,微风轻拂,吹动门口红色绿色的珠帘子。

帘子外,陆筠言穿着绿军裤和白衬衫,正挽着袖子在门外走道做饭。

锅内冒着热烟,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手里拿着锅铲熟练地翻炒着,再配上那张冷峻的脸,仿佛炒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四周围了不少同宿舍楼的街坊。

“哟,这陆老二还真是疼南烟,一大早就给她做饭。”

“可不是,瞧瞧,我们这厂子的里,谁家是男人做饭,也就只有陆团长了。”

“是啊,还别说顾家老大还真是命好,这要是嫁给陆老大,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那陆宴海不是挺会疼人?”

“什么疼人?!昨夜陆家人吵了半宿,何秀芳撩手不干了,今天一大早陆宴海就把她喊起来,让她买菜给家公家婆做饭。”

“估计,今天都没办法上工。”

........

二楼陆家,顾风轻也在走道做饭,她已经煮了稀饭,蒸了包子,还炒了两个下酒菜,热得浑身都是汗。

但何秀芳还在屋里骂:“忙活了一早上,一个早饭还没做好吗?”

顾风轻擦了额头的汗,将做好的小菜端进屋:“爸,妈,做好了,你们先吃,我要去厂里了。”

她刚说完,何秀芳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叫住她:“不用去了,我今天跟你宴海说了,你以后不用去厂里,我和你爸也退休了,你就待在家照顾我们两个。”

“顺道趁着还年轻,早点把孩子生了,在家带带孩子。”

她语气轻飘飘,明显不是商量。

顾风轻惊愣在原地,她可是厂里的正式工,当初好不容易把顾南烟挤下来才得到的位置。

她婆婆说给她辞了,就辞了。

她心里有气,解下围裙,坐下来埋怨说:“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成为厂里的正式工。”

何秀芳将手中的碗重重往桌上一摔:“正式工怎么了?反正你以后也是要生孩子,带孩子,不如早点辞,别占了别人的机会。”

顾风轻被婆婆的态度,再次惊住。

原本何秀芳对顾风轻还不错,毕竟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像顾南烟,是后来从乡下来的。

可自从昨夜顾南烟那么一闹,她怎么看顾风轻都不顺眼。

顾风轻哪里愿意听:“妈,你和爸身体还不错,等我生了孩子,你们帮我带就好,没必要辞工。”

何秀芳一听,更怒了:“你这是想要公婆来伺候你?我呸!”

她猛地就手中的筷子摔在地上,站起身说:“早知道,你是这种女人,我就不会让宴海娶你!”

顾风轻咬着牙,不敢和何秀芳对着来,强忍着要骂回去的冲动,起身别过头说:“妈,我自个去跟宴海说。”

说罢,转身朝楼道口走去。

她刚来,从三楼下来的几位邻居正说着陆筠言如何如何好。

她一抬头,正见到陆筠言正炒着菜,估摸着是炒的肉酱,闻着香喷喷。

一旁的邻居,还不怕事多,用着她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问:“风轻啊,你家宴海怎么没见给你做饭?”

顾风轻面色瞬间铁青,朝方才说闲话的人瞪了一眼:“要你管!”

说完,气呼呼地下了楼。

她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不服气地暗骂着。

“做饭怎么了? 有什么好了不起的,等我家男人当了厂长,我看你们还敢不敢真跟我说话!”

她话音刚落,脸上又有了莫名的自信。

待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朝顾南烟的住处,深深看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顾南烟,你给我等着!”

说完脚一跺,大步离开了宿舍楼。

一年前,顾风轻和顾南烟一同入厂做女工,虽然是厂子弟,但是同期的大多也都是厂子弟,得进行考核才能进厂成为正式工。

当时名额只有一个,顾南烟各方面都更突出,顾风轻为了这个名额,带着两小姐妹将顾南烟围在开水房里,将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错过了考核,最后只能在厂里后勤部打杂。

顾风轻则如愿占了这个名额,成为正式工。

现在被这何秀芳一闹,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南烟站在门口,从窗户口看到顾风轻的背影,想到昨晚的梦,眉头已深深皱起。

“你醒了?”

陆筠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抬头去看,见他正端着两碗打卤面来到她跟前。

“给,今早就先吃面,等中午你再仔细想想,想要吃什么。”

说完,给她拉开椅子。

“谢谢你,陆大哥。” 顾南烟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她看着跟前两碗热腾腾的面,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发酸。

在这个住满人的宿舍楼里,这估计还是原主第一次吃到别人给她做的热腾腾早饭。

他人真好。

顾南烟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在这里,她不用担心拍戏,更不会担心上镜减肥,只需要吃。

不一会儿,吃得两腮帮子鼓鼓的。

陆筠言坐在一旁,手拿着筷子,默默看着她吃,一向冷漠的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丝不易捕捉的温柔。

两人吃完早饭后,陆筠言临时有事要去市区,所以换上军装离开宿舍楼,他走之前托了许大娘帮忙照顾顾南烟。

说是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许大娘今天正好也没去厂子里,她先扶着顾南烟在厂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带着她一同去开水房,打热水。

在见到开水房的那一刻,顾南烟眸子瞬间冷下,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就是当初原主被打的地方。

那滚烫的水倒在脚踝上,比用刀子一点点割开都还要痛。

“南烟,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再去拿两个热水瓶来。”许大娘扶着她坐到开水房门口椅子上。

顾南烟点了点头:“许大娘,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来。”许大娘笑盈盈说着,放下手里的热水瓶和脸盆,转身离开。

今天正是工作日,厂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厂里工作。

所以开水房里的人并不多。

她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扶着椅子准备换个位置,谁知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了顾风轻的声音。

“这不是那小贱蹄子吗?怎么不跟在你男人身边,到这里来做什么?”

“丽娟,你没瞧见那日她在陆家掀桌子的样子,真是贱!”

现在四下无人,顾风轻已卸下白莲花伪装,抱着双臂,一副刻薄狠毒样。

她一直觉得顾南烟好欺负,所以从不遮掩。

可现在的顾南烟可不是曾经的顾南烟,她正差没机会好好讨债,没想到她自个就冲撞上来。

她转身看向她,发现她身旁还站着那日来陆家的张丽娟。

张丽娟昨日在陆筠言那里受气,这不也怨恨嫉妒上了顾南烟,看她的眼神很是凶狠。

“风轻,趁着现在没人,给她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得意。”

她说完,兴冲冲朝顾南烟走来。

顾南烟也不慌,她拿起身旁的脸盆,自顾自地从身后房,接着滚烫的热水。

张丽娟来到她身后,看着她披散的墨发,朝她骂道:“瞧瞧那狐媚样,腿受伤了还不老实,难怪把筠言哥迷得团团转。”

“我今天就铰了你的头发,看你还怎么勾引筠言哥!”

她话音刚落,顾南烟突然转身看向她,一双森冷的眸,透着刚毅和冷厉。

和她平时娇弱的模样截然不同。

张丽娟见状,睁大眼睛,一时愣住:“你?”

顾南烟唇角扯出一丝冷笑:“你们想干什么?对我动手?”

顾风轻也被跟前的人给惊到,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从乡下来的姐姐,遇事只知道哭才对。

还没等她们两人回神,顾南烟已经端起手里的盆,将里面的微烫的水,一下全部都倾倒在她们二人头上。

瓷盆哐当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同时还有张丽娟和顾风轻刺耳的惨叫声。

“啊!”

“啊!我的脸!”

“啊!”

“顾南烟,你疯了!”

热水倾泻而下,淋湿了她们二人的头。

刚才还嚣张的两人,捂着被烫红的头,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顾南烟看着她们二人狼狈模样,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瓷盆,冷笑说:“呀,不好意思,手滑。”

“啊,我的脸,我的头。”

“顾南烟你这个贱货,等会儿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顾风轻和张丽娟一边骂着,一边匆匆跑去冷水区,打开水龙头,快速冲洗着头发和脸。

两人头发湿漉漉,脸颊红得厉害,狼狈不堪。

好在刚才顾南烟往里加了热水,不然现在两人早就被烫掉脸皮。

她扭头,指着顾南烟,怒势汹汹,大声怒骂:“顾南烟,你竟敢拿水烫我们,简直就是个疯子。”

顾南烟丝毫不避讳:“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所以,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惹我。”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盆,冷眸继续说:“要是有下次,我倒的可不是不痛不痒的热水。”

“而是能烧灼皮肤的热油。”

这些跟过去她们对原主的折磨都是小儿科,她会慢慢还。

张丽娟吓得一缩:“ 你?你敢?!”

顾南烟瘸着腿,朝前走出一步:“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张丽娟害怕地来到顾风轻身旁,轻轻一拽:“风轻,她.......她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哼!她不就是看到自己男人回来了,以为自己给她撑腰,她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陆筠言能瞧得上她?”顾风轻凶狠地朝顾南烟瞪了一眼。

“等我扇她几巴掌,她就老实了!”

她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甩,挽起袖子大步走到顾南烟跟前,抬起胳膊朝她的脸颊甩去。

顾南烟虽说一只脚受伤,可做了多年武替,身手敏捷,她迅速蹲下身躲过那一掌。

顺势猛地站起身,用头朝顾风轻的肚子重重顶去。

顾风轻一巴掌落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撞得朝后退了数步。

顾南烟紧追上去,抬起手背,用着恰好的力度朝顾风轻的左脸挥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来。

顾风轻被打得重心不稳,朝后又退了两步,正巧绊着两个热水瓶,整个人朝后摔了下去。

空荡荡的热水房里传来一连串的哐当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啊!”

顾风轻摔坐在地上,屁股开花,眼睛里挤出不少泪花来。

“你,你竟敢打我!”

她捂着脸,颤抖着手指着顾南烟,脸上满是愤恨。

原主身形瘦弱,刚来顾家就被顾风轻污蔑偷东西,被陈月娥当棒槌打得嗷嗷叫。

从那以后她就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只要谁辱骂她,对她动手,她就低着头瑟缩着身子任由人欺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说是还手。

可现在的顾南烟仅仅只是瘸着腿,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好欺负的感觉。

“风轻!”张丽娟大步冲来,想要给顾风轻当帮手。

顾南烟连忙拿起脚边的热水瓶,面无表情地朝张丽娟用力砸去。

“哐当!”

装满热水的热水瓶在张丽娟的脚边炸开,吓得她停下脚步,抖着双肩,不敢再往前一步:“啊!顾南烟,你.......你!”

顾南烟见她们两个这副模样,心里立马有了底,不过就是两欺软怕硬的家伙。

她拍了拍手,朝她们说:“顾风轻,我以前是什么样,你别管,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顾南烟,脾气不好。”

“谁要是敢再对我动手,我就卸了谁一个胳膊!”

“你们不要以为我不敢, 我妈死得早,我爸又不认我,烂命一条,我不怕死。”

张丽娟不敢再说话,朝顾风轻投去求救的目光。

顾风轻双手攥紧, 死咬着牙根,冷哼一声说:“哼!顾南烟,你不要以为陆筠言回来了,你就能站在我的头上?”

“他一个团长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个乡下来的泼妇?!”

“不出一个月!陆筠言一定会和你离婚!”

“我们就等着你被他赶出去厂子!”

顾南烟笑着抬眸,脸上都是嘲讽:“我觉得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这时,楼下传来车子的声响。

她往前又迈出一步,笑:“顾风轻,你要不要现在看一看陆筠言会不会赶我走?”

顾风轻一脸困惑看向她:“什么意思?”

顾南烟没有回话,而是弄乱了身上那件新的连衣裙,随后伸手在身旁墙壁的大红纸上轻轻一搓,往自己脸上擦出淡淡的五个红手指印。

不等顾风轻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地上,任由地上湿漉漉的水打湿裙摆。

“顾南烟你?!”顾风轻错愕看着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说完,就要上前去拽她。

顾南烟一把将她推开,放声大喊:“啊!打人了!救命!打人了!”

老式的筒子楼,都是楼道连着楼道,她这一喊,整栋楼都听到。

张丽娟慌了:“风轻,我们还是快走吧!”

顾风轻还有些懵,愣愣看着地上的顾南烟。

她刚要转身,开水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顾风轻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身军装的陆筠言急匆匆冲来。

他刚到楼下,听到顾南烟的大喊声,几乎是一瞬,想都没想,大步冲到开水房。

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还有着快跑过后的风尘仆仆。

顾南烟趴在地上,抬头看向他。

她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不等她开口,陆筠言已大步走到她身旁,眉头皱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顾南烟看着他,清澈如水的杏眸浮现出许许泪光,脸颊上的五个手指印十分醒目:“筠言,她们.......她们........”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白皙的小脸儿,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任谁看着都会心疼。

陆筠言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他将顾南烟抱起,看向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顾风轻和张丽娟。

“你们两个动手打人?”

顾风轻忙摇头:“小叔,我们没有,明明是顾南烟她先动手打的我们?!”

她说着,朝顾南烟指去。

顾南烟小手拽着陆筠言的衣衫,将头往他怀里一埋,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风轻,我瘸着这条腿,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两个人。”

“刚才你忘了,你打了我一耳光,将我推倒在地,还想要拿热水瓶砸我。”

“我知道你一直不认我这个姐姐,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嫁人,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欺负我。”

顾风轻脸气得通红,怒火一时忍不住,骂出声:“顾南烟,你胡说八道,陆筠言!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贱人!”

“你瞧瞧,我和丽娟,我们身上都湿了,都是她泼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陆筠言眸光冷得厉害,毫不客气地朝她厉声训斥:“够了!我眼睛不瞎,谁打人,我看得出来。”

“顾风轻,我的妻子一向温顺,现在腿还受着伤,你殴打她不说,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你是不是觉得我陆筠言很好骗?!”

说着,冷厉的双眸往张丽娟一瞥:“还有你,聚众打人是什么罪你们不知道?要不要派人将你们全都送去派出所?!”

张丽娟脸色一白,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只知道摇头,脸上多了懊悔。

顾南烟偷偷打量着她们,心里也解了不少气。

这些人就该有个人治治她们。

顾风轻看着被陆筠言紧抱在怀里的顾南烟,怒火里更添了嫉妒:“陆筠言,你知不知道,本该嫁给你的人是我。”

“她!只不过是个野种!”

“她妈妈是我爸爸在外的情妇!”

顾南烟抓着陆筠言的手突然攥紧。

陆筠言好似感知到了一般,抱她的手也收紧了几分,他往前再迈出一步,语气严肃冷漠:“野种?情妇?顾风轻,如果我知道得没错,当年你爸爸是先下乡和南烟的妈妈结婚,再和你妈妈生的你。”

“要说野种,应该是你才对。”

陈月娥明知道顾父有妻女,还上赶着怀上顾风轻,这野种两个字她担得起。

“胡说,我爸和我妈有结婚证!”

顾风轻恼羞成怒地反驳,那扭曲的面容和过往在左邻右舍前的乖顺模样截然不同。

四周不知不觉围了不少邻居,他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风轻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当年她妈妈的事情,院子里面谁不知道。”

“过去还以为她是个温顺善良的小姑娘。”

“现在看来这性子和她妈一个样。”

宿舍楼里最不差看热闹的人,这人一多,十传百,百传千。

顾风轻这尖酸刻薄的名声是要落下了。

她气恼得不行,当即就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顾南烟身上:“顾南烟,你给陆筠言施了什么迷魂汤,他处处向着你!”

“他难道不知道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早知道!我........”

不等她说完,门口又传来一声呵斥:“住口!”

顾风轻被这声音,震得一颤,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丈夫陆宴海。

她一改方才凶悍模样,红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说:“宴海,你可算是回来了,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陆宴海大步走进来,抬头就见到顾南烟,她脸颊五个手指印红红,窝在陆筠言的怀里像个受惊的小鹿,身上的裙摆还是脏的,病态中带着一丝狼狈。

他眉头一皱:“风轻,去,给姐姐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顾风轻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问:“宴海,你说让我去给顾南烟道歉?”

陆宴海有些不耐烦,皱得更厉害:“你打了人家,不给她道歉,难不成还真想去派出所?”

“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也丢不起。”

顾风轻抬头怔愣地看着他:“宴海,我没有打她,你是我丈夫,你不护着我,护着她?!”

陆宴海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一脸严肃说:“风轻,我是你的丈夫没错,但是我也是这纺织厂的组长,你在宿舍楼里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徇私舞弊?”

“快道歉!”

他厉声催促。

顾风轻双手握着拳,情绪有些激动:“陆宴海,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打她。”

“是她,打了我!”

“你看看我的脸。”

说着,朝刚才被顾南烟打的那张脸凑到陆宴海跟前。

陆宴海看去,只见她脸颊白皙,什么印记都没有,脸色更不悦:“风轻,你做戏就做全,瞧瞧你的脸,哪里有被打的痕迹!”

顾风轻一惊,连忙扭头朝开水房的镜子里看去,只见自己的脸当真没有丝毫被打的痕迹。

她扭头朝顾南烟看去:“你做了什么?”

顾南烟闭上眼睛,没有回话。

她不过是用了巧劲罢了。

这些还是她过去拍戏的时候学的,打人疼,但不会留下印记,像她们这种靠脸吃饭的演员,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张脸了。

“不!不可能!宴海,她真的打了我!”顾风轻转身回到陆宴海身旁,拉着他的衣袖,含着泪光,楚楚可怜道。

陆宴海与她才新婚,原本还在甜蜜期,就因为昨夜的事,他看她就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南烟,还是因为陆筠言回来了。

自从陆筠言回来后,那顾风轻一双眼睛就盯着他们家,一副后悔的模样。

他向来自负,怎么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想着别人。

尤其是刚才他朝开水房听到她说,本来要嫁给陆筠言的人是他。

眼下他对她更不悦。

“好了!我都说了,你给她道歉,这件事就算了。”陆宴海朝她大声一吼,语气凶得吓人。

顾风轻还是头一次见到陆宴海这样, 双肩一缩,也不哭了,就这么红着眼睛愣愣看着他。

陆宴海将她往前一推,让她道歉。

她低着头,紧攥着裤腿,迟迟没开口,

陆筠言打破了他们二人,厉声说:“谁说这件事道歉就算了?!”

他抱着顾南烟缓缓走到他们中间,语气森冷,浑身上下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我妻子被打成这样,一句道歉就有用?!”

陆宴海本就和他不对付,缓和语气,十分不情愿问:“筠言,那你想怎么处置?”

“顾风轻和张丽娟在厂里聚众打人,严重扰乱厂里的秩序,我会去上报给朱厂长和领导,让他将她们两个辞退。”

厂子里正式工的职位可十分难得,那可是铁饭碗。

今早何秀芳虽然口口声声让顾风轻辞职在家,但是可没当真敢这么做,就想气气她,让陆宴海给她请了两天假。

再说,要真的不想干了,这职位还能卖出去。

又或者还能想办法再进厂子里。

但要是当真被辞退,那可就不一样了,想再回厂子里就难了。

陆宴海当初娶顾风轻的时候,也是见她是厂子里的女工,所以才上了几分心。

被辞退,他心里也不舒坦,看着顾风轻的眼神带了一丝嫌弃。

顾风轻要疯了:“不行!陆筠言,你不能让朱厂长不能辞退我!”

“不想被辞退,就不该动手欺负人!”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

这话是说中了顾南烟的心声。

整整一年,原主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挨了顾风轻三十多次殴打,仅仅只是辞退还轻了。

陆筠言没想要放过顾风轻,他才回来两天,自己的妻子就被他们合伙儿欺负。

不敢想象顾南烟以前受了多少苦。

他抱着怀里的人,大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顾风轻急得团团转,她今早听到何秀芳让她辞职,她还想着回来再哄一哄陆宴海,让她继续回去上班。

现在是一下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拉着陆宴海一边哭,一边说:“宴海,你快去替我求求陆筠言,让他不要上报给朱厂长,我真的没有人打人,宴海!”

陆宴海抬头看向陆筠言抱着顾南烟离开的背影,黑框眼镜下眸光晦暗,脸色阴沉。

他愤怒地抓着顾风轻的手,大步离开了开水房,将人连推带甩,推进了卧房里。

顾风轻重重撞在椅子上,痛得闷哼一声:“宴海,你就帮帮我这次吧,我不想被辞工。”

“你这是活该!”陆宴海朝她一声吼。

顾风轻很是委屈,她看着之前还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人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心里难受得不行。

她当初选择换亲就是图着陆宴海会照顾人去的,可没想到这才结婚几天,什么都变了。

“宴海,你瞧瞧,我也受伤了。”

她脸颊被烫得红红,虽然没有起水泡,但是有些泛黑,所以整个人憔悴狼狈,同时也丑了不少。

陆宴海扭头一看,不仅没生出怜悯,眼神中又还多添了一些嫌恶。

屋里的何秀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出头,不耐烦说:“你们俩大白天的在闹什么?!”

陆宴海指着泪流满面的顾风轻,怒声说:“她!居然动手打顾南烟!”

何秀芳眼睛一亮,笑着说:“打得好,那臭丫头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掀我们家桌子!就该打!”

顾风轻一听何秀芳这么说,连忙躲在了她身后。

“打什么打!”陆宴海眉头皱得更厉害,指着她们大声怒斥:“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团长夫人!”

“陆筠言刚才说了,会去打报告让朱厂长辞了她!”

何秀芳一惊,眉毛往上一挑:“他说辞就辞,他以为他是厂长!”

陆宴海双手叉着腰,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你们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们没看见他昨天回来是被朱厂子迎回来的?”

“我告诉你们,陆筠言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说在省城认了一个大人物做义父。”

“朱厂长对他这么毕恭毕敬,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旧情!”

“他说能辞,就一定能辞!”

他说完,朝着身旁的椅子一脚踹去:“顾风轻,我告诉你,在这院子里给我老实一点,你要是影响到了我晋升,小心我跟你离婚!”

“反正我们还没有办婚礼!”

顾风轻脸瞬间惨白,当即咬着下唇,哭都不敢再哭。

她当初急着嫁给陆宴海,与他领证后,就匆匆住进了他家,还没办婚礼这件事也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陆宴海不是没跟陆柏山和何秀芳提过,可是何秀芳一直没有去跟陈月娥和顾大海去谈。

一场婚礼真的要办下来,可要花费不少钱和票子。

她想着反正人都已经住进了家,等孩子一生,还有什么好办的,所以婚礼的事情一直都搁置了。

厂里面有不少人拿这件事说闲话,但是每次都被顾风轻搪塞过去。

她对外人说是陆宴海家要挑了一个好日子,准备好好筹备风风光光大办,这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她也一直在想办法说服陆宴海,现在陆筠言突然回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顾风轻越想越委屈,可一想到日后陆宴海会成为厂长,会成为大富商,她心里的怨气就少了许多,强忍下来,没有再无理取闹。

“宴海,我知道错了,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她挤出泪光,声音酥软,往往这个时候陆宴海就会将她拥入怀中。

可她等到的却是何秀芳扑过来的重重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打得顾风轻头晕乎乎。

她捂着刺痛的脸,抬头看去,只见何秀芳挽着袖子,又朝她来了一掌。

“啪!”

两巴掌挨得结结实实,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骂声:“臭丫头,好好的饭不做,跑去打人,你要真有本事,就快点给我生孙子!”

“我告诉你,再给你两个月时间,你要是没给我怀上孙子,就给我滚出去!”

顾风轻被打得头脑发胀,捂着脸快步躲到陆宴海身后:“妈!你打我干什么?!”

陆宴海伸手拦住何秀芳:“好了,别再吵吵,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还不忘数落顾风轻:“还有,下次不要这么跟我妈说话,当初娶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妈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你得对我妈,比对你妈还要好。”

顾风轻两边脸肿得厉害,听到自己丈夫这么说,那个心更痛,气得脸涨得通红,可硬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何秀芳气没消,叉着腰,又指着她骂了好一会儿。

要知道,厂子里,何秀芳年轻的时候可是能一个人骂赢三条街,不然也不会气死陆筠言他妈。

顾南烟在楼上隐约能听到何秀芳的骂声,打心底庆幸起来,这要是原主嫁给陆宴海,还不知道会过上什么苦日子。

还是陆筠言好。

顾风轻真是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件好事,将宝贝换给了她。

“脚上的伤口还痛吗?” 陆筠言端来一盆热水,蹲下身,放在她脚边。

顾南烟坐在外屋的椅子上,裙摆还是脏的,脸颊上还有那红红的五指印。

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地摇了摇头:“不疼。”

陆筠言进屋前原本眉头还皱得厉害,可一看到她小花猫似的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挽起袖子,一边将水里的毛巾用力拧干,一边说:

“腿伤还没好,下次不要一个人去开水房,有什么事交代我去做就行。”

他的手很大,骨节也很粗,小麦色的皮肤上有着大大小小不少的疤痕,带着沧桑,却又充满了力量。

顾南烟盯着他的手看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拿着拧好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五指印”。

“还有,下次别弄这些东西,不易洗掉。”

顾南烟一愣。

他怎么知道的?

她错愕地抬起长睫,朝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他放大的俊朗脸庞。

陆筠言拿毛巾在她脸上擦了两下,见红印没擦掉,洗了洗毛巾,再次直起腰,轻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着,重新擦拭着。

动作轻缓,小心翼翼,生怕用力过猛。

粗糙的指腹捏在下巴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

她本就白,皮肤薄,脸颊一红,红印并不明显。

陆筠言为了擦得更仔细,又靠近了一分。

两个人贴得很近,要是再往前一步,鼻尖就能碰到鼻尖。

顾南烟在这一瞬能感觉到他呼来的温热气息,抬眸时,能清楚地看到他垂下的双眼皮,以及那双深邃且认真的眼眸。

脸上的皮肤光洁无毛孔,只有阳光留下的痕迹和细小的绒毛。

明明是暧昧得不能再暧昧的动作,在陆筠言的脸上却只能看到,为人民服务的坚定。

顾南烟对他好奇起来,这样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放纵时又会是什么模样。

顾南烟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想着刚才的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脸上的伤是假的?”

陆筠言给她擦着脸的手一顿,抬起长长睫毛,凝神看向她:“你能在何秀芳跟前掀桌子,又怎么会在顾风轻跟前吃亏。”

他握着她下巴的手明显收紧半分。

顾南烟见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躲过他那双深邃如幽泉般的眼睛。

“那你还帮我?”

陆筠言拿着毛巾继续给她擦脸,冷漠的语气变得缓和:“你是我名义上妻子,我怎么会不帮你。”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他只是觉得,冲上去看到她被弄花脸的那一刻,他莫名地生出愤怒。

至于为什么会愤怒,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

“顾风轻她应该庆幸自己没真伤了你。”

“不然,绝不是辞退这么简单。”

“只不过,要是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你尽管去还手。”

“不要害怕惹事,没离婚前,我会给你撑腰。”

陆筠言说完,松开顾南烟的下巴,将手中帕子丢在水盆里,用力搓干净。

搓毛巾时,他一双眼睛正落到她衣摆的脏污上。

顾南烟用手拉了拉,有些内疚:“你送我的衣服脏了。”

才穿一天衣服就脏了,的确有些可惜。

“嗯。”陆筠言端起脸庞。起身将里面的水倒了,回头看向她,“正好中午我带你去市里国营饭店吃饭,顺道带你再去买几件衣服。”

顾南烟眸子一亮,脸上露出笑:“好,多谢陆大哥。”

她原本还有些暗沉的小脸儿,一瞬间明媚起来。

陆筠言见后眸光明显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温柔,尔后立马侧过头,将脸盆和毛巾挂好,放下手臂上挽起的袖子,脸色一如既往的板正严肃。

他转身去拿外套时,手微微一顿。

他突然发现自己做得好像有些多,已经不仅仅只是同志对待同志的态度

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可怜她吧。

毕竟他们也有着相同之处,都从小没妈。

他拿过外套,迅速换上,心里暗暗想着,算了,就这样先照顾她一段时间,等回了部队,再让她走。

片刻后,顾南烟梳好头发,被他背下楼。

二人一同坐上吉普车。

开车的还是徐昭。

“嫂子,好。”

他扭过头来,甜甜唤她。

“徐同志好。”顾南烟朝他笑道,眉眼弯弯,很是亲和。

陆筠言原本是坐在副驾驶,刚跨进来,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又突然起身,下车坐到顾南烟身侧。

徐昭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笑,随后开动车子。

他们徐水镇这间纺织厂在镇子里,离着市区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开车的话还是很快,大约只要二三十分钟。

陆筠言先带她到了国营饭店。

他们特地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

顾南烟捂了捂肚子,忙了一天,还当真有些饿了。

陆筠言好似看出来了,还没坐热椅子,就起身去了后厨,催促着他们上菜。

顾南烟撑着下巴,侧头看着窗外,等着上菜。

窗外的街道上,都是老式的平房,来来往往走着朴素的人们,和少量的车,宁静祥和,恍如隔世。

就在这时,窗子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南烟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是她的后妈陈月娥。

陈月娥现在还没退休,应该还在厂子里上班才对,怎么会突然来市区?

只见她正拉扯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

“我告诉过你,现在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她说完,拿出几张百元往那男人手里塞,“拿着这些钱,有多远走多远。”

男人一把推开她手里的百元大钞,厉声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风轻,她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让她一直喊顾大海做爸爸。”

“医生说了,我这身体以后再难有孩子,你就把风轻还给我,反正顾大海也有一个女儿。”

陈月娥脸上满是愤怒,但是看着远处巷子里有人,只能咬牙压低声音说:“你疯了,顾大海可是厂里的正式职工,哪像你,是个没钱没本事,一心只想着高考。”

“我当初选择带着风轻嫁给他,就是冲着过好日子去的,怎么可能会让风轻再认回你。”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打扰风轻的生活,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说罢,用力在那男人背上捶了一拳。

男人瘦得跟个人干似的,被她这一捶,朝前迈了几步,险些摔倒,扶着墙剧烈咳嗽起来。

“月娥啊,我也没几年活头了,就让风轻和我相认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任由她喊别人做爸爸。”

陈月娥拽着他,小声说:“你再大声喊!是不是要喊得所有人都知道?!”

“老孟啊,顾大海当初为了风轻连乡下的老婆孩子都没要,你要是现在告诉她,孩子不是他的,你就不怕他把我们母女俩都杀了?!”

顾南烟在窗户后面听得一愣一愣。

没想到这陈月娥还有这档子事。

当年她未婚先育带着孩子逼着顾大海领证,那孩子居然是别人的!

陆筠言真是一语成谶。

野种是顾风轻才对。

也真是可笑,顾大海为了别人的女儿,对自己的妻女不管不顾,好吃好住地养着别人的女儿,虐待自己的女儿。

就连这次原主被卖,顾大海也是睁一只眼。

他为了顾风轻的幸福,可以牺牲原主的后半辈子,愚蠢又恶毒。

顾南烟不免有些期待起来,她真想知道当顾大海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后悔吗?

还是说当真会掐死陈月娥那对母女?

作为原主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她真想看到他悲痛懊悔的模样。

窗台后的两人还在继续拉扯。

“月娥,不如你偷偷告诉风轻,让她私底下和我相认,我只要她唤我一声爸爸就好了。”男人嘶哑着声音哀求着,孱弱的身体,仿佛只为吊着一口气。

陈月娥满脸不屑:“妄想,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劝你快点拿着这些钱离开昭市!”

“你要是不听,我就吃老鼠药,死给你看!”陈月娥从怀里拿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药,想要吓唬男人。

男人最终不忍心,将老鼠药一把夺过来:“月娥,我是真心想要看看风轻,当年,我都准备好了带你回家,是你硬要跑去跟着顾大海。”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如果风轻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待他。”

他说着,紧攥着手里的药瓶,流下了泪。

“月娥,我会走的,你放心,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你能不能告诉风轻,我才是她的爸爸,就算她不认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想让她知道有我这个人。”

“她不叫我爸爸,也没有关系。”

他靠着墙,身体颤得厉害。

陈月娥冷着双眸瞪了他一眼:“不可能,除非你死!”

她厉声说下狠话,丢下两张百元,转身气呼呼地离开。

男人听到那句话,整个人身子一僵,看着手中的药瓶良久。

顾南烟瞧着,突然想起书上写过一段话,陈月娥有天夜里看到一张报纸,哭了半宿。

报纸上好像写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在昭市的万名桥上,喝药跳桥了。

这男人是昭市的一名鞋匠,但过去也是个知识分子,十几年前正准备高考,只不过时局变化,最终落空。

顾南烟算了算时间,恢复高考差不多也是今年。

这时,陆筠言正巧端着菜来了,是香喷喷的狮子头。

她来不及尝,朝他问:“这两天的报纸有没有。”

算着月份也就这几个月。

不过昭市离着远,消息不一定来得这么快。

她紧接着又问:“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带省城的报纸?”

陆筠言坐下来,疑惑问:“你要报纸干什么?”

顾南烟笑着问:“我想要看一看。”

一旁的徐昭端着菜走来,笑盈盈道:“有啊,顾团长这次路过省城时正巧拿了一些回来,就放在车上。”

“嫂子你要看吗”

顾南烟点了点头:“小徐同志,可以现在帮我拿来吗?”

徐昭很是热情,笑着应道:“好,嫂子你先吃,我这就去给你拿。”

他转身小跑离开饭店。

顾南烟有些激动,侧头朝窗外看去,见着那男人还在。

陆筠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问:“你要看报纸干什么?”

顾南烟眸中带着笑:“就想看看。”

她说着,替陆筠言摆上筷子:“陆大哥,先吃饭。”

陆筠言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拿帕子擦了擦,眸光时不时也朝着窗外看去。

片刻后,徐昭拿来了报纸,估摸着就是这十多天里的。

“谢谢。”顾南烟接在手中,动作迅速地一张一张翻开看着,终于在一处大板块上看到了正在商讨即将恢复高考一事,估计今年十月就会有正式消息出来。

她握紧报纸,抬头朝陆筠言笑着说:“陆大哥,你先吃,我先去办件事,去去就来。”

她话落,不等陆筠言回话,拿着报纸,朝窗外看去,见那男人的身影已不见,立马起身拖着那瘸着的腿,转身朝饭店外走去。

“顾南烟!”陆筠言起身追去,厉声唤她,“你的伤!”

在这一瞬,她的腿看起来好了不少,走路也有劲了,快步来到饭店旁无人的小巷子里。

此时,那男人正拿着手里的老鼠药出神,下一秒,他突然发疯似地将药瓶拧开。

“是啊,我真该死,要不是我没能力,我老婆孩子怎么可能会跟别人跑了。”

他颤着声音说着,眼看就要将那瓶老鼠药吞了。

顾南烟看着心一急,这人要是死了,那以后陈月娥那些肮脏事就死无对证了。

她眼见来不及了,脱掉自己的鞋,拿起朝那男人砸去。

她的手法极准,正巧砸掉了男人手里的药瓶。

“砰!”瓶子落地的清脆响声传来。

里面的老鼠药全部洒落了一地。

男人看着慌了,瘦弱的身体有些站不稳:“我的药,我的药啊!为什么连死都不让我死!”

“我的妻子不认我,我的女儿也不认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

顾南烟拖着腿,一瘸一拐朝他走去:“别死了,你看看这个。”

她说着,将手里的报纸丢给他。

男人没理会报纸,抬头看向她,脸上还带着愤怒:“这位同志,你我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拿鞋砸我!”

顾南烟将有关恢复高考的那页翻过来,喘了两口气,指了指:“这里,你瞧瞧。”

男人一头雾水,半信半疑地朝报纸上看去。

他见着恢复高考四个字,难以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黑框眼镜,看了又看。

“恢复?高考?!”

男人双手颤抖得不成样,报纸都有些拿不稳,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哭腔。

许是太过惊喜,他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抬头朝顾南烟再三问:“这个!这个是真的吗?”

顾南烟点了点头:“是真的,虽然还没正式发布消息,但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男人握紧报纸,喜极而泣,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我终于等到了!”

“我终于等到了。”

“十几年啊!我终于等到了!”

哭泣的声音里带着欢喜,他那张暗沉的脸显然有了光彩。

顾南烟见他相信了,微松了口气。

这人一心想要高考,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不会轻易再去寻死。

她笑着说:“刚才我在饭店里听你说要去找女儿,所以别寻死了,把身体养好,去把女儿接回来,再好好参加高考。”

男人感激不已,朝她弯腰道谢:“同志,多谢你,要不是你,我刚才.......”

“我刚才已经.......”

他哽咽着,哭得有些发不出声。

顾南烟安慰他,笑着说:“一切都不算晚,你不是还有女儿吗?说不定她一直等你。”

男人听后,越发精神,整个人都容光泛发,他重重点头:“没错,我无论如何都得把女儿接回来。”

他说着,朝看着地上摔碎的老鼠药看去,神色一下变得凝重。

顾南烟朝那老鼠药瓶看去,是强记的老鼠药,得到市区的供销社买,不容易。

但这牌子老鼠药好,人吃了,只要喝两口就能没命。

看来那陈月娥并不是买来吓唬这男人,她就是想要他死。

好狠毒的女人。

“这药还挺难买的,不过碎了就碎了,下次就千万别在碰了。”顾南烟特地提了一句。

男人本就阴沉的眸子里晃过一抹震惊,好似突然醒悟了一般,转身过来,又继续朝她道谢。

“同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我在城区南街那的鞋铺修鞋,姓李。”

顾南烟月儿眼睛弯弯,笑盈盈应下:“好,我记着。”

她当然不会客气,以后有得是需要他的地方。

小巷的尽头,追来的陆筠言放缓脚步,站在入口,静静看着正宛宛笑着的顾南烟。

他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紧绷着的心也落下。

徐昭从他身后走来,笑着说:“我说嫂子怎么拿着报纸就走,原来是赶着来救人。”

“陆团长,早前他们都说嫂子是个胡搅蛮缠的泼妇,这么看来,都是假的。”

“你瞧瞧,嫂子不仅长得好看,还心地善良。”

“真是难得。”

陆筠言被他的话逗笑了,他唇角扬着并不明显的弧度,转身朝徐昭意味深长说:“你啊,年纪还小,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徐昭摸着后脑勺有些听不懂了:“陆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筠言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说完,朝顾南烟走去,板着脸将嘴角的笑意收回,可不知怎么,待她抓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扬起来。

“陆大哥!”她朝他挥着手,整个人就像裹着春日晚晖,看着人心肉一暖,他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莫名地想要快点到她跟前。

顾南烟见他走来,生怕他生气,原本不痛的脚又开始痛了,她扶着腿哎呀一声。

陆筠言忙扶住她:“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这条腿你还想不想要。”

顾南烟抬头看向他,杏眸里水汪汪,眼睫往下垂了垂:“我知道了........”

陆筠言原本还想再说她几句,看着那双眼睛,一下什么气都消了,蹲下身背对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走,我们先去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好的。”顾南烟乖巧地趴在他背上,眼睛里的水雾一下散开,脸上都是笑。

陆筠言的背很宽厚结实,趴在上面,很是安心。

她将脸贴在上面,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好像有些快,比她的还要快。

等她想再听时,已经到了饭店门口。

陆筠言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扶着她回到座位上。

顾南烟这才发现,陆筠言居然点了满桌子的菜,荤素一起估摸着有七八道。

这饭店本就不便宜,这一桌子菜估计要花费不少钱。

她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她的丈夫好像很有钱。

陆筠言见她在发呆,表情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吃饭。”

随后轻了一嗓子,语气缓和:“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所以把这拿手的都点了一些,要是吃不完,我们打包回去。”

顾南烟回过神来,拿着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陆大哥,你人真好。”

这一夸,陆筠言眼神一下变得柔和许多,握着筷子,许久没有夹菜,心里好像有些高兴。

他原本不饿,只想简单吃一些,但今天高兴,跟着顾南烟一同吃了三大碗饭。

顾南烟吃得可香,一边吃一边告诉他:“现在可是缺衣少食的时候,能不能浪费就不能浪费,来,再吃一些。”

她说完,夹着一个红烧狮子头一口咬下,小小脸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

陆筠言非常赞同她的话,又盛了一碗饭。

徐昭坐在一旁,一边吃着饭,一边眯着眼睛笑着看他们吃饭。

过去在部队,一个个都说陆团长生人勿近,就算有女兵想要接近他,都会被骂哭。

可他知道,他家团长,外冷内热,碰着自己在乎的人,绝对比谁都要上心。

这不,连徐昭也多吃了一碗饭。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当真把这一大桌子菜吃完了。

顾南烟肚子有着撑,靠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

等休息好后,陆筠言便将她带到了市区里的百货大楼。

这里楼不高,却比徐水镇繁荣许多,已经有了日后发展迅速的雏形。

顾南烟对里面一切都很好奇,在这里她见到了她以为没有的东西。

比如护肤品和化妆品。

对于这个年代护肤品她记忆最深的是雪花膏,可橱柜里居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口红和香水。

虽然口红颜色比现代的要老气很多,但也不是普通人家都能买得起。

她不贪心,只是看看,想着等以后赚钱了再买。

陆筠言见她在化妆品柜台那里停留许久,所以特地等了一会儿。

他不懂这些,朝身旁徐昭问:“她看什么看那么久?”

徐昭踮起脚望了一眼,笑:“嫂子看的化妆品,听周大姐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尤其是雪花膏,不过嫂子看得最多的是那一支支的东西,好像叫口红。”

“口红?”陆筠言喃喃念出口。

徐昭手一拍:“就是那电影海报上女明星涂在嘴唇上的,可好看了。”

陆筠言眉头一皱:“满嘴血红,矫揉造作。”

他侧过头,让徐昭去催促她。

“我来了!”顾南烟怕他们久等,立马追上去。

陆筠言直接将她带到了服装区,这里有各式各样的衣服,不仅有连衣裙,还有好看的短袖和裤子,风衣外套。

虽然都是复古怀旧的款式,虽然跟现代比款式少得可怜,但是和那些厂子里的人穿着的灰蓝黑相比,颜色艳丽,很是好看。

顾南烟对穿着可是很有讲究,在现代的时候,她都是自己给自己当造型师,对服装的搭配和式样很有一套。

“哇,好多连衣裙。”她见着跟前的衣服,喜欢得紧,走进去一件一件看。

陆筠言见她在看衣服,让徐昭先留下,让她慢慢选。

他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顾南烟选了一会儿,看中了一件红色格子衬衫和一条牛仔裤。

徐昭有些吃多了,尿急,朝顾南烟唤道:“嫂子,你先看着,我先去上个厕所。”

顾南烟正摸着手中连衣裙的料子,笑着回:“你去吧,我正巧还看一会儿。”

“好嘞,嫂子。”徐昭捂着肚子忙离开。

顾南烟又选了一件橙色的连衣裙,布料是纯棉的,摸在手上很柔软。

这时,百货大楼门口,正巧走来两个扎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一个是王婶家的闺女,叫王燕子。

她和顾风轻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是个好闺蜜,这几天她正巧生病在市区舅舅家小住。

她身旁是陈霜,是陈月娥的侄女。

也是厂子里的女工,这两天休假,昨天拿着工资来市区找王燕子,两人相约着今天一起来百货大楼买件衣服,顺便再一起回厂子里。

这两人过去天天跟着顾风轻和张丽娟在厂子里乱窜。

当初欺负原主的那些人,也少不了她们。

他们昨天没在厂子里,还不知道陆筠言回来了。

王燕子见到饭店里的顾南烟,一把拉着陈爽,很是惊讶:“那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百货大楼可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陈霜踮起脚,朝顾南烟看去,也是一惊:“对呀,这不风轻她姐吗?怎么有钱来这种地方。”

原主自从被顾风轻抢走正式工,只能在厂子里干杂活,工资才她们女工的三分之一。

每次到手还要被陈月娥抢走,一分钱都不给她留,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厂子里一些老人不要的破衫。

更别说是来市里百货大楼买衣服。

王燕子拉着陈霜一拽,很是兴奋:“走!我们去瞧瞧,乡巴佬进城,肯定会闹出不少笑话!”

陈霜跟了上去。

顾南烟看到一件淡紫色翻领的布拉吉,很是喜欢,不过见到上面标签,感觉会有些贵,准备放下。

就在这时,王燕子突然冲上前,一把拍开她的手:“乡巴佬,你也不看看上面的价格,这是你能买得起的东西?”

“别把衣服碰脏了,没有钱赔。”

陈霜跟着附和:“到时候,小心我姑妈打你。”

顾南烟被这突然冲来的两人,搞得莫名其妙。

好在,她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了原主的记忆,仔细一想,大概知道她们两个是谁。

也真是冤家路窄,买个衣服都能碰到她们。

不过送上门的人头,她不要白不要。

她直接将布拉吉取下来,放在王燕子手上:“行,你买得起,你买。”

她说完,朝售货员笑着问:“这件裙子多少钱?”

王燕子拿在手中,瞧着式样也喜欢得紧,没注意是件布拉吉,“行,我买,哪像你,是个穷酸。”

售货员看了表演,又对了对自己桌上的小本子,笑着回:“两位同志,这件布拉吉有票二十,没有票四十。”

“什么?二十块钱?有票还要二十,我有没有听错?”王燕子说话本就咋咋呼呼,这一声喊,百货大楼里的人都听得见,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售货员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同志,这件可是国外进口来的布拉吉,价格自然贵一点。”

“进口,什么进口?进你的口?喊这么高的价格,是宰人啊!”王燕子脸色不太好,刚才还嘲讽顾南烟穷,现在连她自己都买不起。

二十块钱,都快抵她一个月工资了。

更何况,她现在手里还没进口商品的票,得要四十块钱。

她现在兜里也就刚刚好二十块,刚发的工资,还热乎着。

售货员有些不悦:“这位女同志,你要买就买,不买就不要在这里扰乱秩序。”

王燕子面色铁青,拿在手中买也不是,放也不是。

顾南烟朝她问:“燕子,你不是说要买这件布拉吉吗?怎么不买了?难道也没钱?”

王燕子朝她瞪了一眼:“谁说我没钱,我有!”

她说完,朝身后的陈霜小声嘀咕几句:“霜儿,你兜里还有钱没有,借我二十,我下个月还你。”

陈霜吃惊道:“燕子,这么贵的一件布拉吉,你真的要买啊?!而且还都是老款了。”

王燕子皱着眉头,朝顾南烟一瞥:“她正等着看我笑话,我不买下来,那不没面子。”

顾南烟听见她们的谈话,笑:“王燕子,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放回去,要是弄坏了,可真赔不起。”

王燕子被她一挑拨,忙催着陈霜给钱。

陈霜手里的确有二十块,只不过她爸妈千叮万嘱,让她进城买一些米油,顺便给全家人添置衣物。

她有些不愿意:“燕子,要不算了。”

王燕子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伸手从她口袋里抠出来,然后跟着自己的工资二十块钱凑在一起,递给售货员:“这件布拉吉我买了!”

售货员将钱拿在手里数了数,然后给她开了收据。

王燕子接过收据,一脸得意地看向顾南烟:“不过是件布拉吉而已,谁买不起了?”

“倒是你,这身布拉吉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怎么还想在这商场里偷?”

顾南烟眉眼中带着笑,这个女人为了买一件裙子,把两个人的工资都搭进去了,这要是回宿舍楼,估计要有好戏看了。

陈霜的脸色明显白得厉害。

她家有个弟弟,家里人还等着她给弟弟买衣服呢。

王燕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朝着顾南烟一推:“说吧,你又想偷什么?!”

顾南烟瘸着腿没站稳,朝后退了两步,背后突然有一双大手扶住她。

她回头一看,是陆筠言。

他不悦地看向王燕子和陈霜,冰冷的声音里带着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王燕子和陈霜一同抬头朝来人看去。

她们见到陆筠言那张俊朗的脸纷纷一惊,他站在这人来人往的百货大楼,格外醒目。

王燕子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陈霜拉着她拽了拽:“燕子,你别看了,你瞧瞧,那顾南烟那臭丫头大庭广众下和这男人靠那么近,真是不要脸。”

王燕子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正落在陆筠言搭在顾南烟后背的手上。

她两小辫子一甩,嘲讽道:“顾南烟,这就是你在外勾搭到野男人吧,他知道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你这么正大光明地将他带出来,就不怕陆家去告你,给你判个流氓罪!”

她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陆筠言眼睛里明显浮现出怒火,低沉嗓音,厉声呵斥:“我从来没听说过,带自己妻子出来买衣服,也要被判流氓罪!”

“既然这样,正好,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走走。”

“徐昭!”

徐昭从后门齐步走来,表情严肃。

王燕子看着他们一身军装,有些被吓住,硬撑着胆子朝顾南烟一指:“你!你们敢!”

“顾南烟,我说你怎么到市里来了,这是有野男人给你撑腰啊。”

顾南烟接过她的话:“没错,的确有人给我撑腰,不过,我还是给大家介绍一下,他——”

她说着,指向陆筠言。

“不是什么野男人,他陆筠言,是我结婚证上的丈夫。”

王燕子和陈霜听着,下巴险些惊掉。

“他?就是陆筠言?”

“怎么可能?!风轻不是说陆筠言不会再回来了吗?”

顾南烟摊手笑着说:“你们要是不信,今天回厂子里问问就知道了。”

“对了,你们要是买完衣服,就快些走,再继续吵下去,小心他们告你们扰乱秩序。”

王燕子吃了瘪,脸黑得厉害,眼睛一直盯着顾南烟和陆筠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长相帅气,身材高大穿着军装的男人,就是那个从小离家不知所踪的小混混。

陈霜挽着她的胳膊往后拉了拉:“燕子,他估计真的就是顾南烟她家那口子,我今早碰着厂子里的春梅,她好像跟我说,陆老二回来了。”

王燕子猛地侧头看向她,埋怨地说:“你怎么不早说!”

陈霜难为情地小声回:“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王燕子顿时一口气,憋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陆筠言看去,谄媚笑着:“原来是陆二哥啊,误会误会。”

随后又开始编排顾南烟:“我只是见到顾南烟一个人在这里,以为她又要在这里偷东西,我们厂子里谁不知道,她不仅轻浮,还手脚不干净。”

“你别怪罪,我不是怕这百货大楼有损失。”

她说着,还朝刚才的售货员看了一眼。

售货员别过头,嫌恶地看着她,朝顾南烟投出和善的笑,插话道:“这位同志,刚才你选的衣服还要不要。”

“要,要。”顾南烟笑着应道,当王燕子不存在,在陆筠言的搀扶下来到柜台前,将刚才自己选的几件衣服给他看。

她知道现在赚钱不容易,所以选的都是几块钱一件的一件,瞧着耐穿质量好的。

陆筠言扫了一眼后,眉头一皱,觉得选的衣服都不够好。

王燕子以为自己刚才那些话有用了,继续编排道:“瞧瞧,她选了这么多衣服,平时就喜欢贪小便宜。”

“一个没读过书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筠言就当她放屁,没读过书怎么能看懂报纸,还知道高考。

她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不仅如此,他还很愤怒。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那件布拉吉,朝售货员问:“这里还有这样的连衣裙吗?”

售货员一看,连忙回:“有还是有,就是有些贵。”

说着,朝身后另一面墙指去,上面挂了七八件布拉吉,有黄色格子,红色杜鹃花,还有淡粉色绣小雏菊,还有一件白底蓝色罗马花纹。

都是新颖的款式,尺寸也刚刚好。

顾南烟跟着看过去,发现每件都很喜欢。

陆筠言朝她问:“你喜欢哪几件?”

这几件都好看,有些难选,顾南烟犹豫了一会儿。

陆筠言垂眸见她在犹豫,没多想,立马从口袋里拿出票和钱放在柜台上:“这几件我都买了。”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售货员和王燕子陈霜。

就连顾南烟也惊住了,她拉着陆筠言小声说:“一条就可以了,这裙子太贵了。”

陆筠言余光扫过王燕子和陈霜惊呆着的脸:“多买一些,你每天换着穿。”

“少了,再来买,我想我们家的人好像还不需要出来偷东西讨生活。”

光一条裙子就四十多块,谁还会来偷东西。

这种谎话,也就那两个愚蠢的女人才能说得出。

王燕子和陈霜脸色难看极了,她们买一件布拉吉得花一两月工资,可人家只要一开口,就能有七八件。

售货员清点了票和钱,取下那几件和顾南烟尺寸一样的布拉吉,跟着刚才她选的时兴衬衫和牛仔裤,一起拿油纸包好。

“同志,收好。”

顾南烟拿在手上,在陆筠言的搀扶下,从王燕子和徐霜中间穿过去。

她们两个看着顾南烟手里的东西,眼神里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陈霜朝自己胳膊里掐了一下:“燕子啊,我有没有看错,顾南烟她男人竟然给她买了七八件布拉吉。”

“这够我们大半年的工资了。”

“他可真舍得啊,一下子花这么多钱。”

“这要是换作风轻家的陆宴海,怕是也只能买一件。”

王燕子回头朝顾南烟他们二人的背影看去:“陆宴海别看他有些家底,可一家子都是吝啬,别说是布拉吉,我瞧连件花衬衫都舍不得买。”

陈霜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风轻这是换男人,换错了?!”

王燕子眉头一挤,眼神往上一挑:“何止是错了,那是大错特错,你瞧瞧那陆筠言的身板,是那陆宴海能比的吗?”

“真是便宜了顾南烟那臭丫头。”

她说着,手心一握,恨得牙痒痒,只恨自己不是顾南烟。

顾南烟上车时,回头朝她们两个人看了一眼,见她们那双要剐了自己的眼神,摇了摇,笑了起来。

这两人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算计自己,等回了宿舍楼,可是有苦果子吃。

陆筠言坐上车后,顾南烟看着那么多的布拉吉有些不忍心,她将里面的票据收好,小心翼翼叠着,朝他说:“待会儿等她们走了,我们把这些衣服都给退回去。”

陆筠言身子一顿:“为什么要退回去?衣服买了就穿,你不是也很喜欢。”

顾南烟真心说:“太贵了,这得花你不少钱。”

陆筠言抱着双臂,靠坐在车里,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前方:“我平时不怎么花钱。”

“再说,这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

“什么意思?”顾南烟疑惑问。

陆筠言还没来得及回话,徐昭倒是抢先接过来,说:“陆团长来之前,陆团长的父亲给了他两千块钱娶媳妇儿。”

“这两千块,都是给嫂子用的。”

陆筠言的父亲?两千块?

顾南烟有些云里雾里,陆筠言的爸爸陆柏山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吗?怎么可能会给他两千块的巨款?

她虽然对这部小说里架空年代不太了解,可无论哪本年代书两千块可都不是小数目。

徐昭连忙解释道:“不是纺织厂里的这位,是省城的........”

徐昭还没把话说完,陆筠言打断他:“好好开车。”

徐昭立马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顾南烟虽然很是好奇,不过见陆筠言不愿意说,也没有再多问。

她看着手里的那些衣服,沉默良久一直没再开口,可是在心里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

原来陆筠言不仅仅只有陆柏山一个亲人,他在省城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父亲。

也难怪,他离开纺织厂后,能平安地走到今天。

不过说来,顾南烟真的没想到陆筠言手里握着这么多钱,他每天除了穿军装就是军装。

就连背心都是起毛的背心。

白衬衫也就两件,每天洗干净换着穿。

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看来是真的不怎么花钱。

她有些小内疚,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赚钱,别人给的终究是别人的。

只有自己赚的,才是自己的。

顾南烟在脑子里回想着有关这个年代的商机,如果这本书的作者老老实实写的话,再往后两年政策要开放,那时候不少人下海经商,翻身成万元户。

她可以先跟着做一些小买卖,等有钱了,再做老本行,自己开影视公司拍电影拍电视剧。

八十年代做什么都不晚。

她越想越激动,不过前提还是得先熬过这两年。

车子继续往前开动,顾南烟在自己脑子里不断构思着自己的蓝图,想着想着,她居然睡着了。

车子摇摇晃晃,她身子一晃,脑袋不小心靠上陆筠言的肩。

陆筠言原本在小憩,眸子猛地睁开,侧头见到顾南烟正歪着头贴着自己的侧脸,长长的眼睫,白皙的皮肤,还有那修长的脖颈。

一瞬间,他耳朵根突然变得通红。

和第一次带顾南烟上车时截然不同。

他心跳加速,觉得车子里闷得慌,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朝徐昭吩咐说:“小徐,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徐昭忙说道:“要打开吗?刚刚下了雨,开窗风有些凉。”

陆筠言扭头看向熟睡的顾南烟,随后又说:“算了,不开了,你把车开稳一些就好。”

徐昭笑着应道:“好嘞!”

车继续朝纺织厂行驶。

待天黑之前到达宿舍楼下,顾南烟睡着太沉没醒来,

陆筠言直接将她抱上的楼。

宿舍楼里的那些街坊纷纷又探头来看,有几个年纪大一点婶子,又小声地聚在一起嘀咕。

“瞧瞧这陆老二,一回来就跟自家婆娘搂搂抱抱,真是不害臊。”

“是啊,回来两天,就看他们两个黏在一起。”

“果然是没娘的两个人,没人教。”

这说话两人,有个正是陈霜的奶奶,也是陈月娥她妈,昨天没赶上热闹,这不逮着人就说。

她可早就看顾南烟不顺眼。

许大婶听到她们的对话,没好气地大步走来:“少在这里嚼舌头根,人家南烟腿伤了,自家男人抱一下怎么了?难不成你得让她自个爬着上去!”

陈奶奶吃了瘪,但又不敢和许大婶对着来,只得不服气地别过脸:“好,我少说两句。”

许大婶这才离开,跟着上了楼,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害的人家没了娘。”

陈奶奶脸色铁青,站起身就要回怼,但被一旁的王婶拦下。

王婶一边拉着她一边笑着说:“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别伤了和气,等会儿燕子和霜儿就回来了,看她们从城里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陈奶奶一听,脸色瞬间大好,三角眼眯着,脸上满是笑:“对,她们两个正好发工资了,也不知道他给大勇买了什么好东西。”

大勇就是陈奶奶的宝贝孙子,才八岁,也是顾风轻的小侄。

陈奶奶最疼的就是外孙女顾风轻和孙子徐勇。

至于陈霜,也不是不疼,但是怎么不如另外两个。

王燕子和陈霜拿着仅剩的钱坐车回到了厂子宿舍楼门外。

她们徘徊着一直没进去,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家人交代。

陈霜越想越气,朝王燕子埋怨说:“你瞧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偏要在顾南烟跟前争脸面,花这么多钱买件裙子!”

“我奶要是知道我把钱都花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王燕子白了她一眼:“什么叫花光,我不是借你的吗?放心,我下个月就还你!”

“你?!”陈霜气得直跺脚,两辫子甩得老高,眼睛都红了。

王燕子家里没有弟弟,但是有三个姐姐,她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王婶每天跟厂子里的人夸,她女儿是富贵命,以后会带她过好日子。

所以把她惯得不成样。

顾风轻正巧在门口见到她们,朝她们大声唤:“燕子,霜儿,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快!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院子里的王婶和陈奶奶听到声音,笑盈盈起身,朝这边快步走来:“呀,燕子回来了!”

王燕子和陈霜一下都慌了,一个个怒气冲天地瞪着顾风轻:“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

顾风轻被她们这么一凶,有些不高兴,平时在院子里,这两人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总是喜欢讨好她。

现在怎么突然变样了。

她正疑惑时,陈奶奶先上前,笑着问:“霜儿,大勇的东西买回来了吗?”

陈霜低着头,不敢看她:“奶奶........”

陈奶奶见着她手里空空,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东西呢?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陈霜吓得双肩一抖,将头埋得更低:“我........我没买........”

陈奶奶眉头皱成一团,满是皱纹的脸扭曲着,一声吼:“没买?跑一趟城里什么都没买?!”

“你干什么去了?!”

“钱呢?!”

陈霜朝后退了两步,双腿不停颤抖着:“钱.......钱.......”

陈奶奶见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更急,又是一声吼:“钱呢?你一个月的工资呢?!”

陈霜被她这一吓,挤出两个字来:“没了........”

“没了?二十多块钱啊?!怎么没了?” 陈奶奶惊讶地大声喊出口。

陈霜依旧半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奶奶一急,扭头从院子的墙角里拿出一把扫帚,朝着陈霜打去:“钱花哪儿去了!”

陈霜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连忙跑开:“奶,奶,别打!”

陈奶奶拿着扫帚追了过去,这老太太平时让她帮忙做饭,她说自己手痛,但是打起人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奶,别打了,奶,钱,钱我借给燕子了?!”陈霜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一旁看戏的王燕子也紧张起来。

王婶朝她手里一看,发现她只提了一个小油纸袋:“我让你买的米面油呢?”

王燕子低着头,没开口。

王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油纸袋,打开来看,只见是一件淡紫色的布拉吉。

她怔愣原地,颤抖着手将那条裙子打开。

像这样的裙子过去还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流行,现在厂子里的女工大多都是穿工装,时髦一点的就是花衬衫,再多就是素色的连衣裙。

穿布拉吉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价格昂贵。

“你这是买的什么?!”王婶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质问她。

王燕子低着头,小声回:“我见这裙子好看,所以买了。”

“这.......这条裙子多少钱?”王婶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手抖得更加厉害。

王燕子哪敢说真实的价格:“二十........”

王婶听后彻底炸了:“二十?你居然花二十买这么一件破裙子?!”

“我的老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二十啊,老天呀,二十啊!够买多少肉了!够买多少油了!”

“你这没良心的!”王婶抬手朝着王燕子的胳膊重重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

王燕子疼得要哭了。

这时,陈奶奶立马站起来,朝着王燕子一指:“不对!你这件要二十,那霜儿那二十去了哪里?!”

王婶现在正在气头上,听到陈奶奶这么质问,没好气说:“你家霜儿把二十给花掉了,关我们什么事?!你自个快去她兜里翻一翻,是不是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

陈奶奶一听脸更绿了,转头朝陈霜瞪去:“你是不是也买了这破裙子?!”

陈霜直摇头:“奶,我没有,是燕子!是她借走了我二十块钱。”

她朝王燕子一指:“她那条布拉吉没票得要四十块钱!她一狠心,从我兜里翻走二十块钱,咬牙买下了!”

陈奶奶顿时炸了,拿着扫帚朝王燕子一挥:“好啊,原来我家霜儿的钱是被你抢走的!”

“快还我们!”

王婶这回要哭了,她朝着王燕子的胳膊一掐:“你这个败家玩意,四十块钱买这么一条裙子啊?”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这两个月是准备让我们饿死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说完,从陈奶奶手里夺过扫帚,朝王燕子挥去。

“妈!妈别打!妈!”王燕子被打得嗷嗷叫,满院子跑。

楼里不少人探出头来看热闹。

顾南烟听到吵闹声,迷迷糊糊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在宿舍里。

窗外王燕子的叫喊声格外大。

“妈,你别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南烟一喜,从床上下来,扶着墙一瘸一拐来到楼道的窗户口,朝外看去。

只见王燕子头发披散,被打得鼻青脸肿。

王婶这几日本来就有气,她家男人王国富天天往李家媳妇屋里钻。

一个月前王婶亲自带人把他们两个抓得正着,直接派人将他们送去了派出所。

这不,两人还没被放出来。

她家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她和王燕子。

上次她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厂子里暂且将她给停职。

王燕子的工资基本上就是她们家一个月的收入。

王婶感觉是天塌了,家里的油也正巧吃完,没有钱,当真只能天天喝稀粥,吃面条。

陈霜也还过,被陈奶奶一连掐了三四下胳膊:“让你借!让你借!你这个赔钱货,把钱借了,大勇怎么办?!他还正等着你给他买衣服!”

顾南烟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难怪大家都喜欢看热闹,这热闹的确好看。

别看王燕子和陈霜现在被打得老实巴交,她们两个在没人的时候在原主跟前可不是这样。

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扯头发,打耳光,都是常事。

听到她们哎哟的痛呼声,顾南烟心情格外好。

这时,楼道里有人朝外一声喊:“别打了,再打就要闹出人命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拿着票据去退不就行了!”

王婶和陈奶奶眼神一亮,停下手,朝王燕子厉声问:“票据呢?”

王燕子今天在百货大楼跟顾南烟较劲,一时没注意票据的事,她在口袋里翻了翻,发现什么都没有。

又朝装着衣服的油纸袋里翻了翻,依旧没有找到。

她朝后退了一步,脸色更白了。

王婶觉得不对劲,拉着她的口袋一个劲地翻,脸色越来越难看:“我问你票据呢?票据呢!”

王燕子声音抖得厉害:“不.......不见了........”

王婶气得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随后站稳身,拿着扫帚用力朝王燕子背后捶去。

这一下打得比方才更重,王燕子哇哇大哭起来:“啊,妈,妈,真的别打了!”

陈奶奶这回也不打陈霜了,指着王燕子破口大骂:“我呸!这回好了,想退都退不了,我不管,今天你们王家必须得还钱!”

“不然,我就赖在你们门口不走了!”

“哼!”

说完,朝着大腿一拍,往地上一坐。

顾南烟倚靠着墙,歪头看着,她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一盘瓜子。

“给。”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喑哑的唤声。

她抬头一看,只见陆筠言手里正端着一盘拐枣。

“许大婶送来的。”

他将盘子放在楼道的石板上,挽着袖子转身准备进屋,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停,半晌后,回头说:“你手里攥的那东西,我丢了。”

顾南烟一惊,眼睛睁得圆圆,眨巴眨巴:“你.......”

陆筠言转身继续朝屋里走:“下次做事,小心一些。”

顾南烟瞧着他的背影,一时又想哭,又想笑。

今天在百货大楼,她趁着和王燕子争执时,偷偷顺走了那张票据,坐上车时一直紧攥在手里,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刚刚醒来时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陆筠言不仅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还帮她一道隐瞒。

顾南烟有种狐狸尾巴被人踩着的感觉,有些尴尬,但心里却又甜丝丝的。

踩她尾巴的人,没责怪她,还顺道给她顺了顺毛。

她拿起一旁的拐枣,吃下一口,继续看戏。

王婶子一时还不了钱,陈奶奶就一直在门口闹着。

很快陈家儿子陈双河和妻子吴桂香回来了。

他们也都是厂里的双职工,都是被姐夫顾大海带进厂子里的。

虽然做的都是粗活,但日子也算安稳。

吴桂香见着自己女儿陈霜被打得浑身青紫,也不能忍了,把陈奶奶劈头盖脸一顿责骂:“死老太婆!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陈双河抬手给了吴桂香一巴掌:“怎么跟我娘说话的?!”

这回,戏是越来越热闹。

顾风轻站在一旁干着急,直到顾大海回来,这一切才安静下来。

顾大海现在也是厂子里的副厂长,前几天正巧去省城出差,今天才回来。

一进院子就看到陈家人和王家人在吵。

“都给我住手!”他一声冷喝,院子里的人才停下手来。

尤其是陈家人,他们还指望着姐夫,自然不敢再闹。

顾风轻见到自己爸爸回来了,快步迎了上去,一双眼睛几乎要挤出泪来,好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爸,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大海眉头紧皱着,脸沉得厉害,不像以前看着顾风轻就笑容满面。

顾风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爸,你怎么了?”

顾大海拿着公文包,朝楼道走,语气极其严厉:“你跟我来!”

顾风轻一愣,满脸疑惑,但还是追了上去。

顾南烟在窗户口偷偷看着,神色也凝重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原主的爸爸。

和原主的记忆里一样,他长得高高瘦瘦,皮肤很白,一股书生气,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像是过去留洋回来的大老爷。

顾大海姥爷家祖上也算是小有家业,不过后来捐了大部分家财,顾大海的妈妈在省城又嫁得好,到了顾大海自然就不一样了。

不然顾大海当初也不会那么早就能回城。

顾南烟知道自己有个爷爷和奶奶,但是他们都在省城,极少来徐水镇。

原书里,是到原主死都还没出现的人。

谁知,就在这时,大院门口紧急着又停了一辆小轿车。

从里面走来一位穿着灰蓝色上衣和黑色西裤的老妇人。

她鬓角满是银丝,却精神抖擞,一双眼睛朝院子里寻着人:“孙女,我家乖孙女呢?”

王婶走来问:“这位同志,你找谁?”

老妇人笑盈盈说:“我找顾大海,他是我儿子,我刚才看到他的车了,你告诉他,他老娘来了。”

顾南烟瞧着很是错愕 ,这剧情走向好像有些不对,她奶奶怎么来了?

这时,陆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她身后。

“你爷爷正好是南部的首长,我这次回来请假,给上头打报告,提到了你。”

“他们估计知道你结婚了,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

顾南烟有些不解:“我从乡下来徐水镇也有一两年了,也没见他们来看我。”

陆筠言说:“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孙女。”

“顾家二老一直不喜欢陈月娥,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你妹妹顾风轻,这些年对你爸也是不闻不问。”

“你爸和陈月娥也有意隐瞒了你的存在。”

顾南烟恍然大悟,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抬头再次看向陆筠言:“陆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陆筠言端起搪瓷杯,看着窗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我不傻不瞎,耳不聋,能看,能打听,自然能知道。”

顾南烟抬头怔怔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赞扬。

真好,这人不仅有脑子,还很护短。

陆筠言表面上正喝着茶,可余光却不小心瞥到了她那双眼睛。

那眼神太过炙热,太过真诚,他的心跟着漏了一拍。

思绪瞬间乱飞。

她莫不是对自己?

他刚这么想,耳根再次通红,连忙转身进了屋。

顾南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另外一头顾家屋子里。

顾大海将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子上:“你瞧瞧,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事?”

“居然带人殴打自己的姐姐。”

“顾风轻,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你们姐妹俩平时闹闹也就罢了,不要闹得尽人皆知。”

他所谓的平时闹闹,就是顾南烟背地里被欺负的那些事。

他从来不在乎这个女儿,在他看来,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即便顾南烟死了也无所谓。

陆筠言说到做到,将顾风轻打人一事上报给了厂子里领导。

领导觉得这件事极其恶劣,就打电话给了顾大海。

顾大海原本还想跟自己女儿求情,可领导态度强硬,不包庇这种行为,现在不见顾风轻要被辞退。

就连顾大海这个副厂长也要受批评。

他只想老老实实待到退休,没想到这老都老了,还发生这种事,领导在电话里骂他教女无方。

他现在肚子里都是气,怎么可能还看顾风轻顺眼。

顾风轻委屈得不行,一双眼睛里都是泪:“爸,我真的没有打她,是她和陆筠言一起冤枉我!”

顾大海扶了扶眼镜,朝着桌子又重重一拍:“你有没有打她,我不知道?”

“你平时怎么对顾南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爸爸平时是心疼你,护着你,可你呢,得寸进尺!”

“这次你辞退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别说是陆宴海,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婆家过日子,实在不行,我在厂子里找个杂活给你干。”

“杂活?我不要干杂活?爸,就真的没办法了吗?”顾风轻流着泪哀求道。

她平时在厂子里可是做惯了大小姐,要是当真去做杂活,那不得被别人笑话死去。

她的婆婆何秀芳也一定更瞧不起她。

顾风轻现在恨顾南烟恨得牙痒痒,可从没想过,这是她的报应。

顾大海摇了摇头:“没办法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顾风轻这时想到了一个人:“爸,要不要去省城求一下爷爷,爷爷一定有办法。”

顾大海连忙拒绝:“不行,我当初选择和你妈在一起,就说过以后不会去求他们。”

顾风轻缓和语气道:“爸,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爷爷不会就这么放任我们不管,你去求求他,说不定还真有用。”

“爸,宴海和他妈,因为这件事都嫌弃我了。”

“我这才结婚,再这样下去,日子怕是不好过。”

“爸,我知道错了,你就帮帮女儿这次吧。”

她那双吊销眼里都是泪水,整个人憔悴不少。

顾大海对顾风轻是真的疼爱,被她这么一说,还当真有些被说动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省城那两位打电话。

突然门外有人唤道:“顾副厂长,你妈来了。”

顾大海一惊,猛地站起身:“什么我妈来了?!”

门外的人声音大了几分:“就是你妈来了!”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