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筠潼盛奕宸是小说《被迫当疯批大佬小奶狗后我真香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被迫当疯批大佬小奶狗后我真香了》的章节内容
秋夜,天高露浓,月色绵长。
凌筠潼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涔涔。
小夜灯没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静得近乎诡异,一如方才梦中的修罗地狱。
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摁亮床头灯。
“啪”地一声,黑暗褪去,浓稠的暖黄色氤氲了一室。
还没从梦魇中缓过来,凌筠潼浑浑噩噩地倚在床头上,失神片刻,迅速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父亲拨了个电话——
“爸爸,我又梦见那人了。”
凌晨三点,正在日本出差的凌文伦几乎是秒接,紧张地问道:“潼宝,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通知林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凌筠潼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地撒起了娇,“爸爸,我想你了。”
“乖,你和姐姐在家里好好待着,过几天我就回国了,到时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小丸子和叮当猫。”
听着话筒里熟悉温柔的嗓音,凌筠潼想象着父亲在那边说话的和蔼表情,心里涌出一点暖意,乖乖地回了个“好”。
结束通话后,他将手机放到回床头柜,重新钻进被窝里。
好不容易入了梦,却又是熟悉的修罗场景——
男人赤身裸体,肌肉紧实,箍着他纤腰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充满了侵略性……
凌筠潼在无助的哭喊中再次醒来。
他痛苦地抱紧自己的双臂,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屈辱的眼泪簌簌滚下来,沾湿了枕头。
这段可怖的梦魇,已经阴魂不散地缠了他整整两年。
每一个哭醒的夜晚,他都要经历这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心脏如一根根芒针碾过,连呼吸都带着屈辱的疼。
都说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可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两年,他还是这么地痛苦?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仿佛在他心里种下荆棘的种子,随着岁月流逝,生出的枝蔓锁住他的心房,无情地扎入他的血肉,叫他生不如死……
才刚满二十岁的花样年华,他却已刻上这辈子最痛的烙印。
—
天际划过几道闪电,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新建的墓碑前站满了哀悼者,黑衣黑裤黑伞,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气氛因为这场大雨变得而更加凝重,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悲痛,哀伤不已。
因为葬在此处的,是叱咤商场三十余年,金融界的不败传说——凌文伦,亦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老板。
凌筠潼跪在墓碑前,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抽抽搭搭地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三天前,那个说要从日本给她带小丸子叮当猫的父亲,竟在归国途中遭遇空难,全机组人员包括一百三十五名乘客,全部不幸丧生,尸骨全无!
接到电话时,他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这是他的父亲,从小疼他,宠他,视他为心肝宝贝的父亲,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亲昵地喊他潼宝了。
“筠潼,你要节哀……”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举着黑伞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凌叔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担心你的。”
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修眉明眸,唇红齿白,气质优雅不失婉约。
这是凌筠潼从小长大的青梅,戴岚雅,也是凌文伦为爱子精挑细选的未婚妻。
“不,我还是不相信……爸爸他肯定没死……”
凌筠潼仍是泣不成声,盈眶而出的眼泪又滚下几大颗,无止尽的悲伤源源不绝地袭来。
戴岚雅深叹了声,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怎么抚平他的情绪,只能默默为他拭去眼泪。
一个大男生哭成这样,未免太过难看,但她能理解凌筠潼的心情。
凌筠潼母亲早逝,如今连父亲都不在了,一夕之间,凌筠潼彻底从父疼母爱的掌中宝沦为孤儿,这么沉重的打击,任是谁都没法马上接受。
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地停在雨中,坐在后座的矜贵男人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的男孩。
半响,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醇厚而悦耳,“走吧。”
随行的特助袁青面露惊讶,不解地看向他,“少爷,您不是来接凌公子的吗?”
盛奕宸瞥了眼窗外。
雨幕中,男孩悲痛欲绝,浑身湿透地靠在未婚妻的怀里放声痛哭,对他的盯视一无所察。
他黑眸微沉,冷冷地吐字,“时机未到。”
车子启动的瞬间,凌筠潼心有感应般,忽然转头望过来。
雨水和泪水打湿了眼睛,朦胧视线中,他望着那辆飞速离开的车子,怔怔地问道,“小雅,那是谁?”
戴岚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模糊的车影,摇头道:“不知道,应该也是过来送凌叔的吧。”
凌筠潼想想也是,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墓碑的照片上。
父亲生前交友广泛,黑白两道都有他的朋友,凌家最辉煌的时候,即使用门可罗雀形容也不夸张,他想,也许这人是不方便现身,所以才选择了远远送别吧。
葬礼结束后,凌筠潼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管家宝妈也不在。
“回来了?”妩媚的冷淡女声从楼梯口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
凌筠潼转过身,看着这个父母二十一年前收养的姐姐,关心地问道:“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头还疼吗?”
今天的葬礼,原本该是由凌巧晴这个大女儿来主持的,可临出门时,凌巧晴忽然说她头疼脑胀,非要留在家中休息。
以为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和自己一样,因为父亲过世的事深受打击,凌筠潼也没多想,更没怪罪的意思,回来了也只是担忧姐姐的身体健康。
爸爸已经不在了,他不希望家里再有人出事。
凌巧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扭着妖娆的身姿走过来,将一份文件递过去,“你回来的正好,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凌筠潼疑惑地接过来,上面大写加粗的“退婚书”,惊得他顿时瞪大了双眼,语无伦次道:“不、不可能!小雅不会同意退婚的,刚刚我们都还在一起!……我、我现在就问她!”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这是她父母决定的事,你问她有什么用?”
凌巧晴不屑地睨了凌筠潼一眼,刻薄地说道:“爸现在不在了,没了他坐镇的凌家,和空壳子有什么区别?无利可图,谁还愿意跟你这个废物草包联姻呀?”
凌筠潼僵硬地捏着手里的退婚书,脸上血色尽失。
难怪今天的葬礼,戴家只来了小雅一个人,戴父戴母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原来,人家已经决定要悔婚了……
还没消化完情绪,凌巧晴红唇微张,再次投了个惊天大雷,“还有,凌家破产了。”
凌筠潼脑子轰地一声,震惊地望向她。
凌巧晴面露不满,忿忿地抱怨道:“爸这回可真是害惨我们了,最后投资的那几个项目都失败了,亏得血本无归不说,还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那边已经放了话出来,要是不能马上还钱,就把我俩都抓去黑市拍卖!”
闻言,凌筠潼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抖着唇瓣低喃,“不……!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爸爸虽然热衷投资事业,但做事一向有分寸,怎么可能铤而走险欠下高贷巨债?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没看到家里都没下人了吗?他们怕被连累,早就收拾东西跑了!”
凌巧晴重重地哼了声,“真是的!糟老头自个儿死了也就算了,还留这么一大笔债拖累我们!要不是我的签证还没办下来,我早就跟那群人一走了之了!”
凌筠潼惊愕地望着她,不敢置信话这么冷血无情的话,竟会从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姐嘴里说出来。
虽然凌巧晴只是凌家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女,可这些年来,父母对凌巧晴的付出,一点都不比他这个亲儿子少,现在爸爸不在了,凌巧晴不伤心难过就算了,还一味地责怪怨怼爸爸,这实在太叫他心寒了!
凌巧晴现在气头正盛,哪里管他脸色有多僵硬,一屁股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翘起莹白的大长腿,不耐道:“我帮你物色了个金主,夏家的大少爷夏巍,钱我已经收了,到时你只要乖乖把屁股献上去就成。”
太过粗鄙的话,叫凌筠潼瞬间涨红了双颊,怒声道:“姐姐,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
“嚎什么呀!我耳朵又没聋!”凌巧晴冷嗤了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昨天刚做好的美甲,“反正你都被戴家退了婚,我下个月就要去加拿大留学了,为了我的美好前程,你这个做弟弟的,出钱出力供我读书也是应该的。”
凌筠潼彻底惊呆了,等反应过来,断然道:“不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凌巧晴皱了皱眉,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刻薄地冷笑道:“凌筠潼,麻烦你认清事实好么?凌家已经破产了,你不去给富二代当地下情人赚钱吃饭,难不成要去会所当鸭被万人骑?”
“赚钱的途径那么多,我为什么非得卖身不可!?难道我就不能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
“你问这话不是自取其辱吗?就你这肩不能挑手也不能扛的废人,除了有个好皮囊,你以为你还有别的可取之处?!”
凌筠潼被最后那句话深深地侮辱到了,不觉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永远不可能!”
没料到往日温顺的凌筠潼忽然变得这么强硬,凌巧晴脸一沉,冷冷地说道:“你别忘了,我是凌家的长姐,无条件听从长姐安排,就是你这个当弟弟应尽的义务!”
义务!?
不经他同意,擅自把他卖给别人当玩物,还有脸这是他这个弟弟的义务!?
看着这张熟悉又尖酸恶毒的脸,凌筠潼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凌巧晴脸色更难看了,“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凌筠潼深吸了口气,目光直视着凌巧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钱是你收的,要怎么应付夏巍,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可是你的姐姐!我给你们凌家当了这么年的女儿,你扪心自问,过去我有对你和爸不好吗?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我放弃留学的机会,看着爸爸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我要真从了你,爸爸才会不得安宁!你这么想要留学,为什么不自己去赚钱,凭什么要牺牲我!?”
“就凭我是你姐姐!”
凌巧晴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恨声道:“凌筠潼,你别不知好歹!夏巍在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人巴不得能爬上他的床!要不是他指定要你,你以为这么好的事能轮得到你吗,我早他妈自己上了!”
凌筠潼抿紧唇,极为冷淡地看着这个女人,心里的厌恶到了极点。
爸爸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本性。
撕掉伪装的假面具,这个姐姐只剩下自私自利,他只恨自己太迟钝,没早一点发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那夏巍是什么人?年纪大得都可以当他爸了,已有家室不说,还借口老婆生不出蛋,明目张胆在外面养了不少彩旗,什么网红小模特小明星,各种负面新闻层出不穷。
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都知道此人品性恶劣,更何况是在上流圈混的如鱼得水的凌巧晴?
她明知夏巍就是个大火坑,却还是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推下去,何其歹毒,其心可诛!
见凌筠潼迟迟不出声,凌巧晴以为他屈服了,得逞地笑道:“反正我已经跟夏少说好了,定金我也拿到了手,你现在就是不从也得从!”
凌筠潼捏紧垂在身侧的手,努力缓了语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姐姐,我理解你想出国留学的心情,可你也不能为了自己牺牲我这个弟弟吧?爸爸虽说是欠了高利贷,但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我们……”
“行了,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凌巧晴不耐打断他的话,掏了掏耳朵,漠然道:“他有苦衷是他的事,我只关心我的前途,至于别的,关我什么干系呀?”
丢下这几句话,她站起身,扭着臀扬长而去。
客厅终归寂静,凌筠潼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里一片麻木不堪。
……
震耳欲聋的酒吧里,舞池里早已是群魔乱舞,红男绿女贴在一块挥舞热汗,纵情享受着纸醉金迷带来的快乐。
凌筠潼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这原本不是他这个乖宝宝会来的地方,可他心情苦闷,又无人可诉,就只好来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一醉解千愁。
在踏入这间店前,他刚被前未来岳母赶出戴家的大门。
原本,他是打算去找戴岚雅求助,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先还了夏巍的定金,但他扑了个空,戴岚雅并不在家,是戴母接待了他。
这个曾温柔和蔼的阿姨,和凌巧晴一样,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刻薄地嘲讽他是个丧家之犬,还警告他以后不准对戴岚雅纠缠不清,因为她女儿已经有了新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记起戴母当时那不掩鄙夷冷酷的面容,凌筠潼浑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下肚,高浓度的冰凉酒液穿过肠胃, 令人神经麻痹,然而情绪却被无限扩大了般,越发地无助孤单。
他看着眼前的喧闹欢腾,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客,想走,却又害怕回到那个充满伤心绝望的家。
不是不清楚他和戴岚雅的婚约,是源于两家商业利益的结合,可打小和戴岚雅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有戴父戴母长久以来的关怀备至,让他天真地以为,即使他不是凌家公子,他们也是真心喜爱自己,并希望他能成为戴家的一份子的。
殊不知,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人家看中的,只有他凌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从不是。
凌清瞳脑子昏昏沉沉的,心很痛,很酸,很无奈,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爸爸从小就教他要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却没有教过他,当他不在的时候,他该如何坚强地面对这个无情冷酷的世界。
往后的路,他该怎么走?真要去给那个夏巍唱菊花台吗?高利贷的债又该怎么办呢?……
被这些问题搅得脑子疼,凌筠潼更是心乱如麻,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借酒浇愁。
十年份的波尔多很快被干得只剩小半瓶,他趴在桌上,醉意朦胧。
昏昏沉沉中,有人走到面前,低头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不清,也不想去理会,伸手就去拿面前的酒杯。
可那人却钳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喝下去。
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令他本能地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挥着双臂,意图将对方推得远远的。
两年前,他经历了一场十分可怕的劫难,被强,暴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很排斥别人的碰触,就算是戴岚雅,也只能和他简单拥抱,或者牵牵小手而已。
这个人显然逾矩太过,哪怕是出于好意,他也抗拒接受这样的碰触。
连着被他推了几次,对方似乎耐心告罄,一把将他横空抱了起来,大步迈向酒吧门口。
脚忽然离地腾空,被人控制的感觉让凌筠潼瞬间酒醒了大半,拼命拍打对方的肩膀,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快放下我!”
然而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盖过了他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而他那点力道对男人而言,也如蚍蜉撼树般徒劳无功。
“砰”地一声,他被塞进了车里,没等反应过来,一具温热的男性身躯就压了下来。
“呵……”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闷笑声,凌筠潼呼吸一滞,猛地抬头,就撞上一双深黑幽邃的眸子。
这是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人,肤白胜雪,五官精致邪魅,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瞳仁幽深如古潭,在窗外霓虹灯的折射下闪着异样的光,仿佛点着两簇火苗,又像是猛兽看到可口鲜美的猎物,散发着志在必得的炙热光芒。
短暂的对视中,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袭上心头,凌筠潼瞳仁一缩,某些深入骨髓的记忆被忽然唤醒,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
这人的眼神,脸型的轮廓,还有这个声音……逐渐和噩梦中的男人重合,完全叠为一体。
没等他惊叫出声,男人薄唇微勾,稍稍压低了头,几乎是贴着他柔软唇,轻声呢喃,“宝贝,两年不见,你长大了。”
是他!
果然是他!
凌筠潼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简直不敢置信,有生之年,他居然还会重遇这个无耻的强暴犯!
积累了两年的怨恨,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他气得眼眶发红,想张嘴怒骂,可是喉咙却像被人狠狠掐住,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男人似乎对他这个还记得自己的反应很满意,轻笑了声,清冽好闻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洒在他的逐渐冰凉脸上,“我真是太幸福了……时隔七百五十六天又十二个小时二十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凌筠潼抑住心底的惊惶和震撼,咬着牙,强装镇定地瞪着眼前的男子,“你想做什么?”
男人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深幽如寒潭的眸子盈满足以陷溺人心的痴迷,嗓音像裹了诱人的蜜糖般,带着蛊惑的味道,“当然是来接你回家,我的小王子……”
他嘴里吐着思念之情,大掌痴恋地摩挲他雪嫩的脸,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珍惜无比的宝贝。
凌筠潼却被他摸得浑身僵硬,抖着唇,哆哆嗦嗦地地开口,“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你休想再像以前一样……”
他微微挑眉,沉沉地笑起来,“法治?宝贝,你怎么跟两年前一样,还是这么地天真可爱?”
凌筠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男人鹰眸般的注视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只小兔子,无路可逃,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弱小。
极度惶恐之下,他禁不住奋力挣扎起来,企图闪避男人滚烫的体温,可男人却故意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铜墙铁壁似的,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
时隔两年,凌筠潼再次领略到自己和这个人的力量悬殊,仓皇中,他侧过头,牙齿狠狠咬在男人的手臂上,趁着男人分神之际,迅速爬起来准备逃脱。
可还没等碰上门把手,就被男人一手摁在车后座上,一手撩起了衬衫的下摆,大手顺着衣角钻进去。
凌筠潼霎时倒抽一口气,拼了命扭动身子,张嘴想大声呼救,嘴巴却被什么东西贴了上去,将他的声音悉数吞下。
“唔……”凌筠潼蓦地瞪大眼,眸底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男人不顾他疯狂的踢打,手扯住他的衣襟,哗啦一声,扣子弹跳落地……
漆黑宽大的车厢,只有两人沉重的喘息声。
凌筠潼心里涌出无尽的绝望,拼命挣扎着,却怎么都无法逃脱他有力的箍制。
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历史倒退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在疼,而心,更是疼如刀割!
他好怕!
他不要再经历那种痛苦!
谁……谁快来救救他!
他脑子里浮起父亲温和坚毅的面孔,想开口喊爸爸,却又很快记起一件更为绝望的事,他的爸爸已经不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已经在三天前永远地离开了他。
崩溃的泪水霎时泛滥。
不知过了多久,凌筠潼喉咙都叫哑了,身上再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只能死鱼般地任男人予取予求。
男人似乎很高兴,喘息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愉悦,“宝贝,你和两年前一样……不,你比那时候还要美味,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
他自顾地说着甜言蜜语,凌筠潼咬紧了牙,狠狠地瞪住他,嘴唇几乎被他自己咬出血丝。
男人眼里闪过怜惜,俯下头含住他的嘴唇,温柔却又很强势撬开他的贝齿,不让他弄伤自己。
凌清瞳用力地闭上眼,任眼泪肆意横流。
身体传来的疼痛,针扎般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一定是梦,是他过去这两年里做的某一场噩梦!
梦醒了,这个男人就消失了!
可浑身的抽痛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男人不会消失的现实。
忽然好想死。
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生在这世界上,这样,他就不用遭遇这样的痛苦了……
昏昏沉沉中,凌筠潼的意识渐渐远去。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听到男人在耳边沙哑低喃,“宝贝,好好珍惜这最后的自由,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点什么,浓重的疲倦却侵袭而入,将他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凌筠潼是在总统套间的大床上醒来的。
入眼的是一盏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吊灯,奢华而宽阔的卧室里,落地窗开着,凉风从外面灌进来,撩起白色的帷幕。
他定定的看向头顶的水晶吊灯,好一会儿涣散的瞳孔内才逐渐恢复聚焦。
意识归拢后,他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想下床,可随之传来的酸痛疲惫,却让他无力地跌回床上。
晨光透过窗户的玻璃,轻柔地打在他单薄的身子上,本该温暖的清晨,他却浑身泛冷,哪里都冷,从手指尖到头发末梢,从脚底到心口,冻得他神级几乎要麻痹。
这是梦吗?
当年父亲耗尽心思也没能揪出的罪魁祸首,怎么忽然出现了?
而且不仅出现在他面前,还再次凌辱了他!
凌筠潼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酸疼的身体,却残忍地提醒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强暴犯是真的。
昨晚他被任意欺凌生吞活剥,也是真的。
心里漫出无边的悲哀和绝望,他忍不住地抱住头,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温柔地裹住他纤瘦的身子,本该温暖的清晨,他却如置寒冬腊月,愤怒和恐惧占据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逼得他眼眶烫得厉害。
忽然就握紧拳头,朝着空气撕心裂肺地尖叫,“混蛋!你会遭到报应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不知所踪的强奸犯,根本听不到他愤怒的咒骂。
空气中飘着混了檀香栈香的沉木香味,很轻很淡,携着某种雅致而熟悉的气息。
凌筠潼刚开始还没注意到,等辨认出来,忽然变得极度暴躁起来。
因为昨晚那个强爆犯,身上就有这股淡淡的香气。
他难受地捂住嘴,恶心得只想吐。
当即也顾不上太多,他挣扎着爬下床,随手抓起放在床边的一套衣服套上,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充满那男人气息的地方。
出了酒店,他随手拦了辆的士上车回了凌家。
刚入门,就撞到正准备出门寻他的凌巧晴。
凌巧晴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跌倒上,抬头看到是他,气得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怒骂,“凌筠潼,你昨晚死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带上,你想害死我啊!”
昨天和凌筠潼摊牌后,她跑出去找朋友花天酒地了,一直玩到今早才回来。
发现凌筠潼不在房间后,连手机也一并丢在床上没带,她以为凌筠潼跑了,生怕到时没法给夏巍交差,着急忙慌地就打算跑出去找人,结果就撞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凌筠潼。
凌筠潼没做声,神情麻木地站在她面前,任由她发泄怒火。
凌巧晴骂骂咧咧了好一会,见他始终不还嘴,心里越发地烦躁,不耐地问道:“你干嘛了?哑了还是聋了,回句话会死吗?”
凌筠潼没马上作声,涨红的眼睛一瞬间涌过无数痛苦的情绪,隔了好半响,这才哆哆嗦嗦地坦白,“……昨晚,我遇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强暴犯,又被他欺负了……!!”
最羞耻的隐秘说出口后,凌筠潼忍不住捂住嘴,压抑已久的眼泪像打开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汹涌而出。
他知道凌巧晴绝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可他实在太痛苦了。
他需要鼓励,需要温柔的宽慰,哪怕是一个轻轻的拥抱都好。
父亲意外身亡,未婚妻退婚,他上门求助不成,还受尽了前未来丈母娘的无情奚落,本想买个醉消愁,却再一次经历了两年前的那场劫难。
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让他绝望得,恨不得自己这一刻是死的。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残酷无情的现实了。
凌巧晴没料到他竟遇到了这种事,不由大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和她这个领养回来的假千金不一样,凌筠潼才是真正的贵胄公子,生下来就是凌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从小极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全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
可两年前的一场意外,让这个高贵的凌少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凌巧晴还记得,那天是凌筠潼是的十八岁生辰,才刚过完生日宴,凌文伦就带他出席了某个慈善晚会。
本想走个过场就回去的,可凌文伦遇到了几个好友,不知不觉就应酬到深夜,凌筠潼因为不胜酒力,被凌文伦亲自送去了VIP室休息。
结果刚离开没多久,凌筠潼就出事了。
等凌文伦赶到现场时,凌筠潼已经被折腾得不省人事,而施虐者早已不知所踪。
爱子遭此侮辱,凌文伦哪里能忍得住,当即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对这个江城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然而忙碌了大半个月 却一无所获,犯人犹如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
当时出席宴会的人太多,无法一一核实排查,而相关区域的监控器,又正好齐齐出了故障,根本无法锁定可疑人物。
而唯一接触过犯人的凌筠潼,却因为现场光线太暗,加上情绪激动惶恐,也没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除了知道对方是个身形高大的强壮男子,其他一无所知。
为了凌家的声誉和凌筠潼的未来着想,凌文伦没有继续搜查,而是将消息强行封锁下来,除了他的几个心腹,圈里知情的人寥寥无几。
凌巧晴当时正在离家千里之外的京市念大学,对这事无从得知,也就是放假回家时,一次无意中偷听到凌文伦的电话,这才清楚了个大概。
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年凌文伦千方百计都抓不住的人,如今不仅找上门,还再次……
凌巧晴目光移到陆闵琛的身上,不怀好意地打量起来。
坦白说,她早就看不顺眼这个没血缘的弟弟了,这会听到他遭此不幸,不仅不同情怜悯,反而心情愉悦通体舒畅,爽得不得了。
虽然凌筠潼一直待她不错,把她当亲姐姐一样地关心爱护,可那又怎么样?
凌文伦口口声声说她和凌筠潼是手心手背,都是他的心头肉,可实际上呢?在凌文伦之前所立的遗嘱里,凌家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包括整个凌氏集团,几乎全是凌筠潼一个人的,而她这个养女,只分到凌氏集团一点点的股份。
说到底,在凌文伦的心里,凌筠潼才是凌家真正的血脉,而她,不过是凌文伦一时心血来潮领回家养的孤儿罢了,就算冠上凌家的姓,也永远只是个外人。
想到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凌巧晴莫名烦躁,带着这股恶意,阴阳怪气地劝说道:“算了,谁叫你这么倒霉呢?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吧。”
她才不管凌筠潼被人强了多少次,反正夏巍只说要人,可没规定凌筠潼一定是处的。
现在既然凌筠潼回来了,她也就安心了,至于别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凌筠潼本就郁愤不堪,再听到凌巧晴这么一说,更是心如刀割,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想离开。
凌巧晴却喊住了他,“慢着,我还有话没说完。”
凌筠潼背对着他,深吸了口气,克制地回道:“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我就说几句,费不了你几分钟。”凌巧晴抱起双手,一脸傲慢地说下去,“昨天忘了跟你说,夏总今天会来接你,你做好准备,等着跟他去过好日子吧。”
凌筠潼瞳仁一震,转回头愤怒地瞪着她,“这是你擅自答应他的事,我根本没承认!要准备你自己去准备,这种所谓的好日子,留着你跟他一起过吧!”
“我不是说了吗?要不是夏巍看上的是你,我早他妈自己上了,不然哪轮得到你呀!”
凌巧晴对他的怒斥不以为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道:“你也别守什么贞节牌坊了,反正你早就被男人搞过了,要脏早脏了!而且夏巍怎么说也比那个白瞟你的强暴犯强吧,你给人家搞了两次,人家付你一毛钱了吗?
相比之下,人家夏巍多大方啊,你人都还没过去,他就先打了两百万定金过来,出手这么阔气,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这么好的金主,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凌筠潼这下被气的,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他期盼的安慰没有,渴望的鼓励也没有,这个他曾经视为亲姐的人,毫不在意地用最冷酷无情的话,尖刀子般地刺入他的心里,扎得他鲜血淋漓,汩汩流出。
两年前,他被人强暴的那个夜晚,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泪哭得停不下,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混蛋!
而凌巧晴现在却以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说出来,简直就是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割上一刀!
愤怒之中,他看到凌巧晴手里握着的手机,眸光一闪,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抢过手机,想也不想地按了三个数字键:110
凌巧晴瞧见了,冲上前劈手就夺回了手机,在电话接通之前赶紧掐断,“凌筠潼,你要干什么?!”
“报警!”凌筠潼朝她出手,“手机给我!我要让那个混蛋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行!”凌巧晴将手机藏到自己背后,“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凌筠潼愤怒地质问。
“废话,这事要是爆出去了,你让夏巍还怎么要你啊?!”凌巧晴拧着眉,语气充满烦躁。
她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夏巍也许不在意凌筠潼是不是处的,但如果知道凌筠潼是被人强暴才失了清白,那心里肯定不得劲,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不给她付尾款了。
她现在正急缺钱呢,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岔子。
“那是你擅自跟他谈的事,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他!”凌筠潼大声吼了回去。
凌巧晴冷笑了声,“凌筠潼,你现在说白了就是一被人玩烂的货,趁着人家现在稀罕你,赶紧珍惜机会好好地抱稳大腿吧!不然等你后悔了再想回头,人家估计都不稀罕你了!”
凌筠潼无语凝噎。
心彻底寒了,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姐姐,她的善良温柔,过去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演给他和爸爸看的。
现在凌家破产了,爸爸不在了,她也就不再伪装了。
这么多年的姐弟亲情,终究是他错付了!
“瞪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凌巧晴抱起手,冷冷地说道:“当然了,你跟不跟夏巍倒还是其次!可你要搞清楚,真报了警,你父亲当年千方百计压下来的丑闻,就会被你亲手被送去给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谈!到时候你们凌家的面子往哪儿搁?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就算你自己无所谓,好歹也替你死去的爸爸想想吧?他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你让凌家蒙了羞,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凌筠潼蓦地僵住,满腔的怒火犹如被泼了一桶冰水,彻骨生寒。
是啊,爸爸一直把声誉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容许凌家曝丑闻?
两年前的那场劫难,差点没让他抑郁自杀。
面对整日萎靡不振的他,爸爸曾一遍又一遍地发下重誓,说一定会揪出犯人,用法律的武器给他讨回公道。
可结果呢?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爸爸就食言了。
他很难过,却也只能接受这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他明白爸爸的苦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如果继续查下去,很有可能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桩丑闻,到时凌家辛苦多年积攒的声誉,会因为他一个人蒙上羞辱的影子,而他也会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权衡利弊之下,爸爸选择了让他吞下这个闷亏。
凌巧晴看着凌筠潼似乎冷静下来了,换上虚伪温柔的笑容,张开双臂轻轻地搂住他,“筠潼,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愤怒不甘都于事无补。与其这样,你不如振作精神重新开始,依我看,你跟了夏巍就很不错啊,他暗恋了你这么久,一直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跟了他,他肯定把你当宝贝一样疼爱,最关键的是,他很有钱,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
“别说了。”凌筠潼打断她的休休不喋,轻轻地推开她的手臂,疲倦地回应,“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最好了。”凌巧晴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着:“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姐姐我的下辈子就靠你了,爸爸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说完这话,她哼着歌,心满意足地上楼补觉去了。
凌筠潼呆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麻木,泪水无声地滚下来。
从家里出来,凌筠潼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和司机报了夏氏集团的地址。
午后的艳阳十分浓烈,他靠在车窗旁,被照进来的阳光晒得皮肤发烫,心神却有点恍惚。
路上接到凌巧晴打来的电话,气急败坏地骂他又去哪里了,他回了一句,“我去找夏巍说清楚。”
电话里传来凌巧晴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他默默地听了一会,挂断电话,拉了凌巧晴进入黑名单,疲倦地往后靠上椅背。
从计程车下来后,他站在夏氏大厦门口,深呼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迈进大楼,直奔前台。
“你好,我想见一下夏总。”
前台小姐正低头忙着整理文件,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哥哥,少女芳心狠狠一荡,忙不迭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凌筠潼愣了下,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的。”
“这样啊……”前台有些为难,本想按规矩把人拒之门外,可是一对上男孩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怎么都狠不下心了。
犹豫几秒,前台破例地拿起话筒,“您稍等,我先给总经办打个电话。”
顶楼,夏氏总部办公室外,整齐地站着两排保镖,清一色的黑西装,神情肃冷。
宽敞的办公室内,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年近五十,头发早已谢顶的夏巍,一脸恭敬地看着他对面的盛奕宸,讨好地笑问,“盛总忽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到没有,只是听说你最近干得不错,特意过来跟你讨教几招。”盛奕宸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薄唇微扬,含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夏总应该不会藏私吧?”
夏巍心里得意,面上却装得谦卑,“盛少抬举我了,跟您如日中天的盛氏集团相比,我这只能算个不入眼的二流货,小打小闹而已,哪能在您这位关二爷前耍大刀。”
盛奕宸嘴角的笑意加深,似乎被他的吹捧取悦了。
正聊着,门外响起秘书的叩门声,“夏总,有位叫凌筠潼的客人来访,您要见吗?”
夏巍闻言一愣,没想到凌筠潼忽然来了。
他这里还有贵客招待,哪有心情应付别的,不耐道:“不见,没看见盛少在这里吗?告诉他我没空。”
“为什么不见?”盛奕宸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斯条理地说道:“这位凌公子现在恐怕不怎么好过,凌家破产了,唯一依靠的父亲也因为空难过世,夏总这会还给人家吃闭门羹,未免不太近人情?”
“这……”夏巍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命秘书放了人进来。
没过多久,门开了,凌筠潼从外面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坐在大理石桌后的夏巍,略略点头,“夏总,你好。”
“凌筠潼,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你最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夏巍交叉的双手放在桌上,神情倨傲,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捏得稳稳的。
盛奕宸仍坐在刚刚的沙发上,唇角微勾,饶有兴味地打量那边的人。
会客区域前立着一排书架,挡了他大半的身影,凌筠潼此时注意力也都在夏巍那边,一时没发现那边还坐着个人。
凌筠潼暗暗给自己打气,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明说来意,“很抱歉打扰了,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和凌巧晴背着我私下谈的协定,我不承认,更不会接受,请你对我死了心吧。”
来夏氏集团的路上,他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既然凌巧晴说夏巍今天会过来接自己,与其待在家里等着,不如主动出击找上门当面拒绝夏巍。
这种事还是得讲究你情我愿的,夏巍虽横,却是个极要面子的,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他。
凌筠潼想得简单,然而夏巍也不是吃素的,闻言也不觉意外,双手一摊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想毁约啊?行啊,只要你还我两千万的违约金,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
凌筠潼眉头微皱,“这是凌巧晴跟你谈的,我对你们之间的协定一无所知,这笔违约金不是我的责任。”
夏巍冷笑了声,“你以为你一句一无所知,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凌筠潼,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不是凌巧晴的私人物品,她没有权利把我卖给你,所以,你们的约定跟我无关。”
凌筠潼神色不变,顿了一顿,又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你应该找凌巧晴算,而不是我。”
言尽于此,他不欲多说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没料到凌筠潼这么不给面子,夏巍表情一沉,霍地站起来,“站住!谁说你可以走了!”
凌筠潼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心平气和地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既然夏总还在上班,我就不叨扰了。”
夏巍脸色僵得更难看了。
他早就馋上凌筠潼这块小鲜肉了。
这念头从四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十六岁的凌筠潼就萌生了。
这男孩有一双比麋鹿还干净纯澈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看着比花还娇嫩,漂亮得像个橱窗里的大型洋娃娃,他一下就被勾起了虐意,做梦都想玷污了这个精致无暇的男孩。
只可惜凌家太子爷这块天鹅肉,不是他这个老蛤蟆能肖想的。
凌文伦很小心地守着这根独苗,把儿子当古代闺秀一样地养在家里,就算偶尔出来交际应酬,他也会寸步不离地贴在儿子身边,根本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好在他等到了凌家落魄的机会,这个从前只能远观的娇嫩小公子,如今落到了他手里,他一定会纵情肆意地好好玩弄一番,这才对得起自己从前那些朝思暮想。
这么想着,夏巍身体某处开始有了反应,要不是这里还有外人在,他真想现场就办了凌筠潼!
凌筠潼被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浑身一阵恶寒,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正想着要怎么打破这诡异的僵局,忽然,空气中传来男人低低的轻笑声。
凌筠潼心脏猛地一抽,脸唰地一下惨白。
是他出现幻听了吗?
为什么,他竟听到了那个混蛋的声音?
凌筠潼僵硬地侧过头,这才注意到书架后还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和昨天晚上一样,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漂亮的长腿以一种很优雅的姿势交叠着,乌黑浓密的长发束在后面,看上去俊美又邪魅。
这男人身上有一种阴柔温雅的气质,却不显半点女气,那双古潭般的墨黑色眸子,深邃如夜空,叫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面对如斯俊美的男人,凌筠潼却完全惊艳不起来,反而像撞见了厉鬼般,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心口都差点当机。
他想跑,可脚却像灌了铅似的,僵得完全不能动弹。
男人似乎觉得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非常有趣,微微眯细了眼,笑意在唇边缓缓地绽开。
夏巍并未留意凌筠潼的异样,想到自己方才的气急败坏都被盛奕宸看到了,难免有些挂不住脸,讪讪然地笑道:“不好意思啊,让盛总看笑话了。”
盛奕宸收回定在凌筠潼身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调笑道:“我不知道,原来夏总还好小鲜肉这一口。”
反正都被看到了,夏巍也没再忌着,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不是女人玩腻了,想换个滋味尝尝嘛……”
“哦?”盛奕宸轻挑眉毛,“如果我没记错,夏总以前似乎只碰没开过苞的少女,不知道你这个喜好,是不是男女一视同仁?”
“那是当然!别人玩过的二手货,我是坚决不碰的,男女都一样!”夏巍一脸得意,语气还挺骄傲。
盛奕宸轻笑了一声,目光移向凌筠潼,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吗?那恐怕有人要让夏总失望了。”
凌筠潼心猛地一抖,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正想说什么,夏巍却先他一步疑惑地问道:“盛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奕宸没答他的问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抚平领口上的褶皱,慢步踱至凌筠潼面前,唇边勾着似有若无地浅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凌筠潼。
顶着他审视的目光,凌筠潼头皮一阵发麻,神经紧得仿佛被拉至极限的琴弦,只要稍加施力就会断裂成半。
两人对视半响,盛奕宸忽然低笑出声,眼神充满戏谑,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意思就是,凌少爷在昨晚……不,在更早的两年前,已经不是白璧之身了。”
凌筠潼呼吸滞住,扣紧齿关,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竟有这种事!?”夏巍被这个信息震到了,凶狠的目光唰地扫向凌筠潼。
根据他之前的调查,被父亲长年圈养在家里的凌筠潼生活十分单调,几乎没什么朋友,虽然有戴岚雅这个未婚妻,但两人的交往也只限于牵手,连拥抱之类的亲密举动都很少,更别说更进一步的接触了。
就是因为确定凌筠潼够纯够干净,他之前才痛快地付了凌巧晴的两百万定金!
结果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凌筠潼原来早就被人玩过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和凌公子当面求证。”
抛下这两句话,盛奕宸没再理会他,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凌筠潼僵硬苍白的小脸,缓缓地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音量低声笑语,“昨晚,我玩得很尽兴,真希望往后每个夜晚都能这么尽兴。”
他的嗓音很沙哑,缠绵,浓烈,毫不掩饰,凌筠潼听得气血一阵上涌,用力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瞪着他的眼角仿佛着了火,冒着疯狂的仇恨的光芒,恨不得亲手撕烂这个男人的嘴!
同样愤恨的还有夏巍,油腻的肥脸因为恼怒变得扭曲狰狞,要不是盛奕宸挡在跟前动不了手,他早就一拳揍上凌筠潼的鼻子了!
他伸手指着凌筠潼,咬牙切齿地逼问道:“凌筠潼,他说的是真的?!”
凌筠潼强忍住内心的愤恨,对上夏巍杀气腾腾的目光,字句清晰地回道:“没错!是真的!”
话说出来后,意料之外的,他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堪,反而有种释然和解脱。
虽然这两人都是肮脏的无耻败类,但只要能摆脱其中一个,他宁愿承认已经发生过的恶心事!
亲耳听到他的承认,夏巍更是勃然大怒,“好啊!凌筠潼,没想到你这么会装!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有多纯洁多干净,原来早就被人玩烂了!妈的,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凌筠潼别开脸,没去看他那张恶心至极的面孔,而是转向盛奕宸,怒声道:“你这个混蛋!你会遭到报应的!”
“你在生气吗?为什么?我不过是帮你说出事实而已。”盛奕露出无辜的表情,似乎对他的怒骂感到费解。
凌筠潼握紧双拳,发誓般地说道:“你等着看吧,我绝不会原谅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跪下来求我原谅!”
盛奕宸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很“好心”地提醒他,“有志气,不过你最好快一点,不然,我会以为你只是想跟我过个嘴瘾而已。”
凌筠潼气得心口一阵剧烈起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猛地走向门口。
手刚碰到门把手,夏巍狠厉的声音在身后阴测测地响起,“违约金的事没解决就想走,门都没有!要么你人留下,要么,就拿两千万出来!”
凌筠潼正是急火攻心,头也不回地驳斥道,“我说过了,谁和你做的约定,你就找谁要违约金!你和凌巧晴的协议跟我没关系!”
夏巍冷笑,“凌筠潼,你该不会以为,区区这几句话就能把我打发了吧?”
凌筠潼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没拿钱,也没钱赔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
“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
夏巍重重地哼了声,用一种近乎轻蔑的眼神打量了他几眼,嫌弃道:“虽然你已经被人玩过了,不过就你的姿色,拎去夜场随便卖一卖,应该还是能回些本的。”
凌筠潼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说道:“夏巍,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你敢对我乱来,我就报警,让警察抓你去坐牢!”
这话成功地盛奕宸破了功,一时没能忍住,掩着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凌筠潼霎时涨了个满脸通红,恼恨地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这话很幼稚,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可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更别说跟人争吵了,这已经是他竭尽所能说出来的最重的话了!
夏巍嚣张地笑了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啊,随便你去告!我就看有谁不要命了,敢动我夏巍一根汗毛!”
这话令凌筠潼感到不寒而栗,虽然他涉世不多,但也并非单纯如白纸,他知道这社会藏着许多阴暗面,即使是法律,有时候也不得不在钱权面前亮天窗。
虽然很无奈,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夏巍真想要对他怎么样,以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毫无反抗的能力。
夏巍看着他僵硬发白的脸,嘴角扯出一抹残笑:“夜场的头牌一个晚上是两万块,还是在身子比较干净的情况下,你嘛……中规中矩地算你一个晚上两千块吧,两千万,只要你陪男人睡一万次,欠我的钱就能还清了。”
什么!?
一万次!
还没等凌筠潼从震怒中缓过来,盛奕宸仿佛嫌他脸色还不够难看似地,慢悠悠地插话进来,“一万次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换算下来,凌少爷若是一天接待一个客人,至少要接27年……恭喜你!在50岁退休之前,还是很有希望还完这笔数的。”
凌筠潼听得头顶冒烟,恨恨地骂道:“神经病,谁要理你们!”
说完推开门就想往外走,夏巍大声吆喝起来,命令守在门外的保镖赶紧拦人。
得令的保镖们,迅速挡住凌筠潼的路,伸手就抓住他的胳膊,企图押着他回屋里。
凌筠潼当然不会乖乖受擒,当即奋力挣扎起来,混乱之中,他的脚不知绊到了什么,一时没稳住身体,异常狼狈地扑在了坚硬的瓷砖地板上。
摔倒的一瞬间,原本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的盛奕宸脸色微微一变,当即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朝他伸出了手。
凌筠潼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抬头就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以为他也和那些保镖一样是要抓自己的,想也不想地用力拍开他的手,厉声道:“滚开!离我远一点!”
盛奕宸慢慢地站直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因为愤怒涨红的脸,嘴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不温不火地说道:“凌公子,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我只是想扶你起来。”
“谁要你狗拿耗子假好心!你们……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凌筠潼双眸猩红 , 撑着地板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住口!竟敢对盛少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夏巍大声喝骂,不耐地指挥着保镖,“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绑起来,嘴巴也堵上!”
保镖们即刻涌上来,一双双大手伸向了凌筠潼。
对方人多势众,凌筠潼知道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咬着牙,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一道对他来说绝不算天籁的声音适时地解救了他——
“住手。”
不仅凌筠潼,就连夏巍和他的保镖们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望向盛奕宸。
盛奕宸无视这些疑惑不解的目光,再次伸出手,一把将凌筠潼从地上拉了起来,自顾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还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弄乱的刘海。
夏巍被这一幕震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问,“盛少,您……该不会是瞧上他了吧?”
“他确实对我的胃口。”盛奕宸从容一笑笑笑,轻轻地揽住凌筠潼的肩膀,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在他柔软的发顶上嗅了口,“既然夏总已经决定让他肉偿,我就卖你一个面子,做他的第一个客人吧。”
“这……恐怕不太好吧?以盛少的条件,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这种残花败柳的二手货,还是别玷污了盛少才好。”夏巍心里老大一阵不乐意,虽然凌筠潼不是处的了,可那又怎么样?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怎么样也得优先过把瘾再说吧?
盛奕宸眸光微寒,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巧了,我最近就好二手货,尤其是凌少爷这样细皮嫩肉的。”
夏巍犯难了,他是打一百个不情愿的,可盛奕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往下推拒就是不知好歹了。
虽然很不舍,但是盛家的势力不是夏家吃罪得起的,而盛奕宸这个人,更不是他能忤逆的对象。
权衡利弊后,夏巍咬了咬牙,肉痛道:“行,难得盛少有此雅致,就先让您做他的第一个客人吧!”
话到这里,凌筠潼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愤怒和屈辱,如浪潮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禽兽!
这些人都是衣冠禽兽!
竟当着他的面,将他当货物一样地交易!
然而没等他出声反抗,盛奕宸已经一把横抱起他,身体忽然腾空,凌筠潼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深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像是对他的主动贴近感到愉悦。
这份愉悦被延续下来,他心情很好地朝夏巍笑道:“两千块,稍后我会打到夏总的账上。”
丢下这句话,盛奕宸也不等对方回应,抱着挣扎不已的凌筠潼匆匆离开了。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混蛋!败类!人渣!”
一路上,凌筠潼都在挣扎不已,卯足了劲,将所有想到的骂人的词全用上了。
盛奕宸气定神闲地任他打骂,反正就他这点战五渣的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男人的无动于衷,更是激起了凌筠潼内心的愤恨,他想到昨天晚上所受到的侮辱,想到这两年日日夜夜所受到的折磨,心里生出滔天恨意,恨不得杀了这个恶魔!
车门被打开,他再次被塞进了车后座,眼前一阵昏花。
反应过来后,凌筠潼立即扑到另外一端,想拉开车门冲出去,可男人迅速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就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
身体被男人的铜墙铁臂箍牢,凌筠潼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又羞又怒,腻白的脸上布满被气出来的红晕。
黑色的迈巴赫开出车库,稳稳地驶入宽敞的公路。
窗外的阳光依然灿烂,一如他出门时那般明媚,可是凌筠潼却觉得冷,整个人,连同全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在打颤!
虽然他带他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夏巍,可是他没有一丝感激,反而憎恶至极!
因为他说了,他要做他的第一个客人!
第一个嫖客!
被男人紧紧地锁在男人怀里,他反抗不得,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但他知道,这个恶魔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炽热猛烈,恨不得直接将他一口吞下。
熟悉的恐惧感爬上心头,他心里漫出无边的悲哀,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竟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车子行驶了不知多久,道路旁边的高大梧桐树不断往后倒退,细碎的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一如那些追不回来的时光。
凌筠潼怔怔地望着窗外,目无焦距,心神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大概是嫌车里太安静了,耳边冷不防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昨天晚上……你感觉怎么样?”
忽然被触及昨晚那些不堪的记忆,凌筠潼血压一下被拉满,紧紧地咬着牙,只当没有听到。
盛奕宸淡淡一笑,伸手捏住他光洁的下巴,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昨晚你什么感觉?”
他嗓音真的很好听,低低的,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温柔地像在宠溺一只爱宠,撩人心魄。
可凌筠潼只觉得恶心反胃,抿紧唇人就沉默不语,只是直视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冰冷,充满了不屑理会的厌恶。
他咬牙切齿的倔强模样取悦了盛奕宸,轻笑了两声,在他蓦然瞪大的眼睛中,忽然低下了头。
凌筠潼惊得忙侧过头,他的吻落了在他的脸上。
盛奕宸没能如愿,却也没恼他的闪避,松开他的下巴,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下滑,顺着衬衫领口,最后定格在他跳动的心脏上。
他摁着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地低喃,“你这里,开始有我了吗?”
说话间,脑子里闪过昨晚他在自己身下连连求饶的可怜样,盛奕宸眸色一暗,搂着他腰间的手,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力道。
凌筠潼被迫贴紧他,几乎是马上感受到他的异样,脸霎时火辣辣地红成一片,羞愤欲绝地骂了一句,“不要脸!”
盛奕宸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直接,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赧然,很快消失匿迹,淡定地回道:“如果是为了你,脸皮这种没用的东西,我随时都可以丢掉。”
凌筠潼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用力挣开他的箍制,往旁边靠近窗户,控制不住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他回想了很多次,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个男人。
在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陪爸爸出去应酬交际,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公众场合,甚至连正规的学校都没上,大部分的时间就呆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或者接受爸爸为他量身安排的精英教育。
他连电视上杀人的镜头都不敢看,就算路上碰到一只蚂蚁,宁愿让路也不舍得踩死,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做出得罪别人的事?
而且两年前的事情,他已经自认倒霉不去追究了,为什么这人还不肯放过他!?
盛奕宸侧着身,目不转睛地锁着他,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清晰地倒映着他愤怒不解的面孔。
良久,他才轻启薄唇,淡声回道:“因为你是凌筠潼,是我看上的人。”
凌筠潼表情僵硬,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只是这样?”
“这样还不够吗?”盛奕宸微微勾唇,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想要你,这就足够了。”
凌筠潼头一次体会到被气得快虚脱的感觉。
真是太可笑了!
就因为他看上了自己,所以他就得承受他给予的这一切伤害?!
简直荒天下之大唐!
盛奕宸看着他眼里的火光越来越盛,那双漂亮的黑眼如墨一般,折射出一股晶亮的光芒。
他想,如果目光真的能成行化火,他一定早就被烧成了灰烬。可这充满恨意的目光,非但没有半点震慑力,反而引爆了他心底的那股子虐意,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沸腾了起来。
这么看着看着,他忽然伸手把人扯了过来,长指轻抚着男孩冰凉惊恐的脸颊,低笑道“”“阿潼,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凌筠潼见他眼神变得痴迷,隐隐透出几分癫狂的征兆,生怕他兽性发作,吓得赶紧抵住他不断压下来的坚实胸口,惊慌失措地叫道:“你、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杀了你!”
“好啊,你只管动手,我等着受死。”盛奕宸笑容真挚,一点不像在开玩笑,大掌抱住他握成拳的手,拉至唇边,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撩人沉醉的嗓音温柔似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虽然畏惧死亡,但如果是死在你的手上,倒是件不错的事。”
“滚开,别碰我!”
凌筠潼用力抽着手,却被他握着动弹不得,他惊恐地扭头看向前排的司机和保镖,车里还有其他人呢,他怎么敢!
“放心,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他越是抗拒得厉害,男女人越是来了劲,埋下头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含糊地喊着他的名字,“阿潼,阿潼,……”
男人的动作变得越发粗鲁,凌筠潼欲哭无泪,左右扭头迅速躲闪,却被他固定住下巴,动弹不得。
他吻急促地落下来,凌筠潼趁他不备,使劲咬了下去,嘴角冒出一丝腥味。
被痛意唤回几分清明,盛奕宸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怀里的人。
原本他只是想浅尝即止,吓吓他就算了,可是这只小猫的牙齿太尖利了,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被彻底激发出来,他迫切地想立即驯服他!
嘴角传来尖锐的刺痛,有血丝慢慢渗出,盛奕宸抬手抹掉,目光触及指尖上一点猩红,黑眸危险地眯起。
长臂一伸,司机与后座之间的挡板“唰”一下被拉上。
后座光线一下暗了许多,凌筠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视线一晃,整个人便被摁倒了。
熟悉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他被吓得大声地喝骂,呼救,挣扎,可一如既往地徒劳无功。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狭隘阴暗的车里,而是在十八层地狱,接受最残忍无情的鞭挞。
一直以为,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已经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然而命运却告诉他,那只是个开端,他的噩运远远没结束。
冰凉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汩汩流出,顺着两鬓滑入头发里,消失不见……
……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车依然在行驶着,仿佛前方没有尽头。
从挡板被拉下的那一刻开始,司机就偏开了原来既定的路线,驾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行驶。
凌筠潼死鱼般地趴在椅上,眼睛半睁着,愣愣地看着某处,脸上全没了先前的不屈和愤怒,反倒有些孩子般的茫然和无措。
盛奕宸抽了湿巾,细致地给他收拾干净,又帮他穿好衣服,扶着他,让他重新坐在自己的腿上。
整个过程,凌筠潼都没什么反应,就像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布。
盛奕宸垂眸凝着他的脸,目光滑过他嘴角的红肿,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但是这种怜悯以闪电的速度,很快消失。
压低身,他故意在贴着他的耳垂,恶劣地问道,“不想说话,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凌筠潼瑟缩了下,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但他仍是没做声,僵硬地抿紧唇,执拗地不肯和他说一个字。
眼泪流干后,他竟觉得莫名的平静,平静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境界。
只希望这个男人发泄够了,快点放自己离开。
“我可以走了吗?”他忽然开口,长时间嘶吼痛哭嗓子十分干涩,沙哑得不像话。
盛奕宸看着他,俊眉微拧。
他可以接受他愤怒的控诉,却无法忍受他无视自己。
“看着我再说话。”他表情开始发沉。
“放我走。”凌筠潼重复自己的诉求,人却纹丝不动。
盛奕宸眯了一下眼睛,声音更添了一丝冷意,“如果你不能看着我,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凌筠潼深吸了一口,缓缓对上他深邃黑目,一字一顿地:“我说,放我离开。”
两人对视几秒,盛奕宸没答他,而是伸手降下车窗,让外面的风灌进来,吹散车里的味道。
没了挡光玻璃的遮掩,后座亮堂了许多,凌筠潼被洒进来的阳光刺到眼睛,心神一晃,有种总算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两人都没说话,车里陷入死一般的僵静,直到盛奕宸将中间的挡板拉起,冷酷地命令司机:“去凌家。”
凌筠潼心头一跳,他这是要亲自送他回家?
他本能地想拒绝,可是身体又酸又累,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力气,连说话都费劲。
他疲倦地闭上双眼,不愿视线里再出现这个男人的影子。
可是修长的手很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睛,目光不得不重新与他对上。
盛奕宸嘴角含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致地说道:“阿潼,在到你家之前,我们来谈个正事吧。”
凌筠潼冷着脸不言不语,下身传来的阵阵抽痛,时刻提醒他刚刚从这个人这里受到的侮辱,整个人,连同全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在恨!
除了仇,除了恨,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盛奕宸松开他,往后靠上椅背,慢斯条理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跟我结婚,心甘情愿地做我的人,不然就卖身还债。”
凌筠潼身体绷紧,像一只发怒的小野兽,目光凶狠地瞪着面前的敌人。
感觉到他散发的抗拒,盛奕宸颇有深意的笑笑,“我要提醒你,你还要接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客人,才能还清夏巍的违约金,接下来还有你父亲欠下的高利贷,那可不是被区区一万个客人睡就能还掉的。”
凌筠潼再也听不下去,失控地低吼,“住口!你这个魔鬼!”
两年前,他不仅毁了他的人生,现在还助纣为虐把他逼上绝路,太没人性了!
对,他本来就是一禽兽,怎么可能会有人性?!
盛奕宸对他的怒骂不以为意,低下头,轻轻地抚平衬衫领口上的褶皱,“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要么就跟着我,继续做风光无限的凌少爷,要么,就去做万人骑的鸭,让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死后也不得安宁。”
凌筠潼恨意迸发,堵着气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就是宁愿陪一万个不同的男人睡,也不要再被你这个畜生碰一根手指头!”
男人系袖扣的动作骤然顿住,抬起头,用冰冷阴森的目光盯着他。
凌筠潼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
“很好。”他忽然冷笑,利索地将袖扣卡好,“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尊重你的选择。”
凌筠潼大感解气,然而还没尝到胜利的滋味,又听到男人说下去,“我很喜欢你的身体,如果你真去做了鸭,我会经常光顾你的,不仅我,我还会介绍我身边所有的朋友,让他们都去尝一尝,曾经矜贵无比的凌家公子,滋味是何等地蚀骨销魂。”
凌筠潼浑身都在发抖,放在膝盖上的双拳紧紧握牢,指甲嵌入掌心,一阵钻心地疼。
他已经想不出更恶毒的语言去骂人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一个人!
如果有机会,他就是坐牢被枪毙,也要杀了这个人渣!
在车里折腾了这么久,外面的光线已经不是那么灿烂,但天空依旧蔚蓝而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也只是仿佛。
凌筠潼木然地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回家的这条路,因为身边有个那样的人,变得格外的漫长,难熬。
恨不得现在就跳车下去。
好不容易车头停在凌家的门口,凌筠潼看着外边熟悉的大门,心里无限感伤,这套别墅已经被法院拿去抵押了,很快,就不是他的家了……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看在你刚刚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要是你反悔了,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凌筠潼面色铁青,咬牙拉开车门,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狠狠甩上,而后挺直背脊走进大门。
穿过百花盛放的花园小路,前方就是主宅,凌筠潼拿出钥匙刚想开门,却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的。
家里已经没有看家的佣人管家了,按理来说,不可能没锁才对,难道是凌巧晴出门时忘记锁上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轻轻地推开门,霎时被里面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偌大的厅子一片空荡荡的,墙上的名画,极尽奢华的欧式家具,高科技的现代家电,悬挂在天花板的华丽水晶灯……就连悬挂在阳台出口的大幅窗帘也被扯下来一通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凌筠潼惊呆了,顾不上地上的碎玻璃,仓皇地冲到楼梯口大喊,“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厅里静得只有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凌筠潼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就是出了一趟门,这才过去多久,家里就被洗劫了一空。
他不甘心,疯了似在这个大别墅上蹿下跳。
每个卧室、厨房、花园、地下室……所有能去的地方他跑了一遍!
这里空了,那里的东西也不见了!爸爸以前收藏的古典字画和珍藏品,他的顶级烤漆钢琴,地下影院的的高级播放器……没了!全部消失了!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当夕阳最后一抹余辉消失在天际,他终于消停下来,欲哭无泪地站在客厅中央。
终于确定,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一件不剩地被人搬空了。
凌筠潼忽然没了力气,扶着冰凉坚硬的墙壁,缓缓地,僵硬地蹲下来。
几欲模糊的视线中,突然,钉在前边墙上的一张白纸夺去了他的注意。
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他一下就认出是凌巧晴写的。
慌忙冲过来,将纸撕下来,捧在手中细细地看——
“凌筠潼,现在是不是很惊喜?有没有很意外?
没错,我把爸爸的珍藏品,还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打包卖给了二手公司!
你要想报警就报吧,反正我已经在去加拿大的路上,以后就在那边定居,再也不回来了!这笔钱加上夏巍之前给我的两百万,足够我衣食无忧地过完下辈子了!
你也别怪我无情无义,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走的,但谁叫你不肯乖乖从了夏巍?我不走,难道还等着夏巍来找我算账吗?
要怪就怪你太清高,认不清现实,咎由自取的!以后我和你们凌家再无瓜葛,从此江湖不见!”
纸从手上滑落,凌筠潼怔怔地站在原地,空洞的目光滑过死一般沉寂的客厅,脚忽然一软,膝盖直直地跪在瓷砖上,疼得钻心。
好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希望,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
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他,养姐姐不仅出卖了他,还把家里掏空携款出国,他喜欢的女孩有了新的未婚夫,就连他自己,也被恶魔缠上,或许就要步入不堪的卖身生涯……
浓重的绝望刷过全身,凌筠潼再也克制不住,拼命捂住嘴,呜咽出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空寥寥的屋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凌筠潼哭得几乎岔气,爬满泪水的脸庞上满是绝望跟怨恨,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肩膀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地动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两道身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外,静静地注视着他。
袁青站在盛奕宸后面,望着屋里那个痛哭不已的男孩,不由心生恻然,忍不住道:“少爷,您这样对凌少爷,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被逼上这样的绝路,别说凌筠潼这样从小被娇宠惯养的富家公子了,就是他一被社会鞭打多年的糙汉子,都未必能扛住这一连串接窘而来的厄运。
盛奕宸表情阴鸷,目光锁着客厅里的人,漆黑的眼眸冷得像一面冰潭。
落地窗那边的人还在哭着,一声一声地,如刀一般刻在男人的心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神经绷紧到极致。
袁青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继续道:“您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图的不就是凌少爷这个人吗?眼下他已无了依靠,您不如出面,直接带他回家,何必让他受这么多苦呢?”
“不行。”盛奕宸淡淡地开口,“他现在还不够绝望。”
袁青愣住,不解地望着他。
“只有彻底走投无路了,他才会真正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盛奕宸眉眼清漠,声音和表情一样沉冷,“我要让他明白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他是真心的,他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我!”
袁青愣住,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盛临琛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只好闭上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真是的,少爷明明已经心疼得不行了,还非要继续做下去。
也不怕虐过火了,回头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这一晚,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凌筠潼哭够了,也累了,红肿着双眼,靠着墙坐在楼梯上发呆。
从昨晚到现在,他没吃一点东西,但也不觉得饿。
只觉得累,难以言喻的疲倦。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抱着膝盖,怔怔地发了一晚上的呆。
一直到翌日清晨,门外一阵喧哗声惊扰了他的沉思。
外面好像忽然涌进来了很多人,吵吵嚷嚷地,当中还夹了不少脏话。
凌筠潼撑着酸麻的腿站起来,走到门口开了条门缝,往外看去,顿时惊恐地瞪大眼。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统一地黑衣黑裤,手里拿着管制刀具,骂骂咧咧地瞎嚷乱叫,一片匪气冲天,跟电视上看到的黑社会混混一模一样,
这些人气势汹汹地往主宅这边走来,明显就来意不善。
凌筠潼看得心头骇然,顾不上深思,趁着这些人还没靠近这边,赶紧关上大门反锁,而后从另外一侧的后门逃了出去。
一路狂奔到人多的街道,确定后面没人跟着,他才放缓步伐,大口大口地匀着气息。
凌巧晴说过,爸爸在外面欠了高利贷的一大笔钱,如果不能按时还上,就会抓他们去黑市拍卖抵押。
刚刚这些人,恐怕就是高利贷派来抓他的。
凌筠潼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后背冷汗直冒。
听说黑市拍卖非常可怕,被当成货物售卖的人都很惨,运气好点的可能会成为有钱人的玩物,差点的就是被当成小白鼠一样的药物试验品,或者制成标本什么的,总之没什么好下场。
幸好他刚刚跑的及时,不然真落到这群人的手里,指不定要受什么折磨呢。
想到跑得更快的凌巧晴,凌筠潼眼神黯然下来。
他想,凌巧晴之所以跑的这么突然,应该不只是害怕夏巍的报复,还因为高利贷的威胁吧。
他以前听父亲提过高利贷和银行贷款的区别,银行只要债务人去世或者公司倒闭,欠下的债就能一笔勾销,累不及妻子儿女。
但高利贷就不一样了,就算人死了,他们也能利用暗黑势力追踪到欠债人的祖宗十八代,不把钱追回来,誓不罢休。
他不知道爸爸到底欠了高利贷多少钱,听盛奕宸那意思,应该是比两千万还要多得多的一笔账吧。
思绪及此,凌筠潼越发茫然起来。
那群人找不到他,肯定会一直守在家里。
也就是说,用不着等法院来收房子,他现在就已经没家了。
在大街上瞎走了很久,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乌云笼罩,大朵大朵的云层压得低低,天际隐约雷鸣,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忽然一阵狂风迎面吹来,凌筠潼被吹得眯起了双眼,几滴水砸在脸上,将他的心神砸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打算找个地方避雨,这时,一辆银色保时捷经过他身边,缓缓地停了下来。
“筠潼?”一个熟悉的唤声在他耳边响起。
凌筠潼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声源处,惊讶出声,“小雅?”
“快下雨了,你怎么在这?”戴岚雅降下车窗,疑惑地看着他。
凌筠潼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来泪来。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早就积了满腹心酸,可还没倾诉,就听到另一道不悦的声音从司机位那边传过来,“雅雅,这人谁啊?”
凌筠潼循声望过去,是个年轻的男人,二十五左右,五官长得还算不错,只是眉间略显轻浮,叫人生不出好感。
这男人刚叫戴岚雅这么亲昵,莫非是……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突如其来的大雨瓢泼而下,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戴岚雅皱了皱眉,对外面的凌筠潼道:“先上车再说吧。”
凌筠潼迟疑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开启,车窗也被关上,隔住了外面的雨声。
男人从车后镜看了眼凌筠潼,见他被雨水浇了一身狼狈,眼底滑过一丝厌恶,握着方向盘不耐道:“雅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到底谁啊?”
他刚入手的豪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坐进来的。
戴岚雅看了他一眼,斟酌着地答道:“一个朋友。”
朋友。
凌筠潼心头一刺,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
他和戴岚雅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这个世上,她是除了父亲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人。
不然也成不了他的未婚妻。
可现在,这个他曾发誓要好好珍惜一辈子的女孩,却用这般疏离的语气介绍自己,连名字都省了。
终究,是他不配了。
自从被戴家退婚后,凌筠潼虽然没有联系过戴岚雅,心里却一直抱着几分期待,希望她能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哪怕是对曾经的未婚夫妻关系做个了结也好。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从昨天到现在,戴岚雅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给他。
这般的冷漠绝情,好像他们从没在一起过,从没订过婚,也从没在花前月下,互许终生。
凌筠潼心底发凉,忽然觉得无比嘲讽。
很想大声问她,她曾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那些山盟海誓,是不是全都不作数了?
过去她对他的善解人意,体贴关怀,是不是也和凌巧晴一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窗外雨雾连连,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戴岚雅低头看了眼腕表,思索片刻,开口打破沉寂,“筠潼,我们待会还要去参加个晚宴,先送你回家吧。”
闻言,凌筠潼嘴角泛起一丝自嘲地笑。
家?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家啊?
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
稳住情绪,他客气地拒绝了,“不用了,你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吧。”
戴岚雅皱了皱眉,“这里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你不回家还能去哪?”
“随便去哪里吧。”凌筠潼疲倦地闭上眼,再也不想开口。
戴岚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看到他这副颓丧的样子,她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她无法自欺欺人,哪怕凌筠潼现在已经不是高贵的凌家少爷,她还是很喜欢他。
他太干净了,像块天然去雕饰的美玉,温文尔雅,善良淳厚,完全没有一点富家公子的恶习。
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她怎可能不喜欢呢?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她至今为止,最开心幸福的时光。
凌家破产以前,他们就是圈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多少名媛贵女艳羡她能嫁给这么完美的凌家小公子,曾经她也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孩。
可这一切,都随着凌家的破产而结束了……
戴岚雅心不在焉地追忆往事,就连旁边的男人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男人不满了,抱怨道:“雅雅,你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戴岚雅回过神,歉意地笑笑,问道:“对不起,你说了什么?”
“不想说了,没劲!”
“申鸣,我真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再说一次,好吗?”戴岚雅低声下气地哄着他,跟哄小孩似地。
见她道歉态度良好,陈申鸣脸色稍霁,这才说道:“我刚问你,我们下个月的婚礼,你打算办西式还是中式?”
听到婚礼二字,凌筠潼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放在膝盖上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原来,这位就是戴母之前跟他说的,她新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戴家动作还挺快,退婚重择一气呵成,连婚期都定了。
凌筠潼很想当聋的传人,耳朵却被动地接收那两人的对话,无声无息地凌迟他的心。
“不管是是中式还是西式,我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我要西式!我们去巴厘岛那边举办婚礼!”
“好的,都依你。”
“亲爱的,你真乖!我就喜欢像你这么听话的女孩!”陈申鸣分了只手去握戴岚雅纤纤素手,嘴角扯出满意的笑容。
正巧前方红灯亮起,车子在白线前停下来,陈申鸣趁势拉过戴岚雅,抱住她就是一顿法式热吻,丝毫没顾忌后面的凌筠潼。
车子忽然停下,凌筠潼以为到了路口,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这两人在激吻。
他浑身一怔,僵硬地别开视线望向窗外,强行忽视那两人因为纠缠的身影。
绿灯早已亮起,这两人还在难舍难分,直到后面的车子不耐地狂按喇叭,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戴岚雅嘴唇被亲得微微发肿,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着两朵红晕,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借着补妆的功夫,她刻意把化妆镜对准车后座,不动声色地观察凌筠潼的表情。
凌筠潼正望着窗外,弧度完美的侧颜漂亮得惊人,眼神怔怔地,看上去有些茫然。
戴岚雅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吃醋或者愤恨的迹象,顿时有些无趣。
刚刚她故意配合陈申鸣的热吻,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的表现令她大所失望,简直跟个呆瓜似的。
好像根本不在乎她和谁在一起,也从未喜欢过她。
戴岚雅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虽然她和凌筠潼从小一起长大,又当了两年的未婚夫妻,可两人的交往一直很清水。
在她理解里,男人要真喜欢一个人,应该会恨不得马上占为己有,最好能天天亲热黏在一起吧?
可是凌筠潼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他却很绅士,或者说绅士过头了,在一起这么久,他对她做过最亲昵的举动,也就是牵手拥抱,或者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她的额头。
每次她想再深入一些,他就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弄得她很扫兴,好像她很欲求不满一样。
凌家破产后,父母立即让她做出抉择,如果坚持和凌筠潼在一起,以后戴家就跟她没一毛钱的关系,公司的股份,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弟弟妹妹的。
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没法想象不能买买买和享受锦衣玉食的日子有多可怕。
虽然她很喜欢凌筠潼的温柔体贴,还有他漂亮清秀的矜贵模样,但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有情饮水饱。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接受家里的安排,火速换了个未婚夫。
陈申鸣虽然长相人品远不如凌筠潼,人也大男子主义了点,可陈家毕竟是百年书香门第,家里公司规模是她家两倍,此外还有不少官道上的直系亲戚,严格比起来,戴家算高攀了。
她对新的婚约很满意,她父母也很满意,两家已经订好下个月结婚。
车子在前方的路口停下来,凌筠潼道了谢,拉开车门,一头扎入雨幕中。
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戴岚雅的唤声。
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美丽女孩。
戴岚雅撑着伞在他面前停下来,微仰着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面孔,轻声道:“筠潼,你别怪我薄情寡义,我俩的婚约是基于两家利益关系,我是做不了主的,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处境,不要怨恨我。”
凌筠潼眼神黯然,望着这张无比熟悉的清丽面容,沉默半晌,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小雅,这两天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戴岚雅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眉间闪过犹豫的神色,一时没作答。
凌筠潼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两年前的今天,我们当着长辈们的面,许下了五年后就结婚的承诺。”
他的声音放得很淡,语速平缓,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但戴岚雅却因为心虚听得极为刺耳,感觉他分明就是在指责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背信弃义!
她别开视线,语气冷了下来,“行了,别翻旧账了!我都已经有新的未婚夫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未婚夫……
凌筠潼呆呆地望着她,眼睛湿漉漉地,大滴大滴的水珠从脸上滑落下来,分不清是的泪还是雨。
半晌,他缓缓地垂下眸,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可是,当初说要在一起的是你,提出要订婚的人也是你,你还跟我发誓,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着我共同面对,彼此相守一辈子……”
“是啊,我当时确实是那么说了!”戴岚雅火速打断他的话,“可今非昔比,你们凌家破产了,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你已经配不上我了。”
顿了一顿,她本来还想说得更直白些,可是看着凌筠潼愈显苍白的脸,到底嘴下留了几分情,“筠潼,我也不想伤你的心,可没办法,我是戴家的掌上明珠,肩负壮大戴家的重任,我只能嫁给门当户对的人。”
凌筠潼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他是个很重视承诺的人。
两年前,他遭遇了那样不堪的事,处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是戴岚雅的陪伴和鼓励,让他逐渐振作起来。
也正是因为她言之凿凿的誓言,他才信了她,将她视为要过一辈子的人。
没想到他珍而重之的宝贵回忆,对戴岚雅来说,已经变成了不值一翻的旧账。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他能理解戴岚雅的选择,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算得上什么呢?
大概,最多就算个笑话罢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缓缓地笑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现在的我,已经高攀不起戴家的豪门大宅,有什么资格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呢?”
说完这话,他最后深看了眼戴岚雅,毫不犹豫地钻入雨幕中。
心里最后的那点期待被彻底掐灭,凌筠潼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大雨暂歇,只偶尔有一两滴的砸在他的身上,可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麻木地往前行进。
身后不知从哪忽然蹿出一辆摩托车,突突突地朝他冲过来,他听到声音,本能地往旁一闪,积攒在地面的雨水被急速穿过的车轮带起,溅了他大半身。
凌筠潼也不在意,反正他早就被浇透了,不在乎再多这一点。
只是手机因为刚刚那一闪,从兜里飞出来掉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捡起来,没坏,只是屏幕沾了污泥,有些脏。
他胡乱地擦掉上面的污渍,屏幕接触到他的指纹,忽然亮了起来。
早上逃出门时,他怕惊动到那群追债的,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现在才注意到,手机早就被轰炸了不知多少轮,上面记载了几百条短信和未接电话,银行追债的,夏巍恐吓的,高利贷威胁的……看得他触目惊心,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才好。
成吨的压力高山般地压下来,凌筠潼四肢僵硬,只觉得生无可恋,万事休矣。
人只有在绝境面前,方才感受到自己有多弱小无能,他根本没办法摆脱困境,活着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这世上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的东西。
这样的人生,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
拖着沉重的步伐,他停在桥边,低头看着脚下滚滚东流的江水。
刚下过一场暴雨,江水昏黄浑浊,看起来狰狞可怖,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但想到只要跳下去,他就可以结束这个痛苦的人生,又重新坚定了决心。
定了一下神,手上稍稍用力,他笨手笨脚地想翻过护栏。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车里。
袁青趴着车窗,心惊胆颤地看着意图翻过围栏的男孩,忍不住对旁边的男人道:“少爷,凌少爷这该不会是想投河自尽吧?”
盛奕宸没作声,俊容冰冷,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瘦弱的背影。
他很肯定凌筠潼不敢投河。
资料上写得很清楚,凌筠潼小时候落过水,差点没被淹死,自那之后就患了恐水症,不敢乘船,不敢趟水过河,不敢看海,连大点的泳池都会害怕地绕远。
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就是要寻死自尽,也不可能选择自己最害怕的方式。
盛奕宸强行压住自己不断躁动的情绪,可不自觉收紧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袁青紧张地瞪着那具在风中微微发颤的身躯,感觉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少爷,怎么办啊?凌少爷这么弱不禁风,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掉下去的……”
盛奕宸越发心烦气躁,冷冷地吐了句,“闭嘴!”
袁青立即捂住嘴巴,心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减,越发紧张地地盯着那边的男孩。
好不容易爬上了围栏,凌筠潼坐在上面,深深地吐息。
这是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了,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便彻底少了一个叫做凌筠潼的人……
低头看着江面,依稀之中,水面仿佛浮现父亲慈爱的笑脸。
他不由露出释然的笑容,真好,他很快就能下去陪爸爸了……
凌筠潼闭上眼,身子慢慢地往外倾斜——-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携裹着雨后特有的蚀骨寒意,冻得他浑身狠狠一颤。
那股求死的勇气,好像被戳破的皮球般,瞬间泄了大大半。
凌筠潼睁开眼,往下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江水,双脚一阵发软,忙扶着围栏,笨手笨脚地翻了回去。
看到他安全回到路面这边了,袁青重重地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庆幸道,“吓死爹了……”
这桥中心离江面至少十米,没接受过跳水训练的人,从这种高度跳下去,跟摔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差别,可能入水的瞬间就摔晕了,就算打捞上来,大概率也就是尸体一副。
袁青之前游泳时就试过,因为姿势不对,整张脸都摔肿了,那种难以言说的痛,他能记到下辈子。
盛奕宸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再开口时,嗓音已没了刚才的紧绷,但还是嘴硬着,“你就是想太多,他有恐水症,要寻死也不会去跳江。”
袁青可没有他这么沉得住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我看您就别折腾凌少爷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刚刚又淋了这么大一场雨,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承会吃不消。”
盛奕宸斜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袁青秒怂,“不敢……”
“不敢就闭嘴。”
袁青委屈地扁扁嘴,小小声地嘀咕,“我这还不是为了您好么,回头凌少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心疼的还不是您自个儿?”
盛奕宸挑眉“嗯?”了声,似笑非笑地。
袁青立即捂住嘴,做出噤声的姿势。
正说着话,这时,坐在前排的保镖忽然出声道:“少爷,夏巍来了。”
两人俱是一怔,不约而同地望向车子前方。
果然,不远处过来了一拨气势汹汹的人马,为首的,正是夏巍。
袁青打量了眼夏巍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谨慎道:“少爷,我们也赶紧过去吧,这夏巍就一糙莽粗汉,下起手来不知轻重,我担心他伤到凌少爷。”
盛奕宸皱了皱眉,视线定格在夏巍那张油腻的肥脸上,没说过去,也没说不过去。
袁青打量他脸色,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也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好一味地跟着按兵不动。
那夏巍走到凌筠潼面前后,果真不到三言两句,就指挥下属要去抓凌筠潼,气焰嚣张得很。
凌筠潼没想到竟会在这遇到他,后背紧紧贴着栏杆,小脸苍白的跟一张纸似的。
桥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却没人敢停下来多管闲事。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辆黑色迈巴赫忽然开过来,停在他们旁边,副驾位的保镖率先下了车,毕恭毕敬地将后车门打开。
一双透亮的黑色皮鞋踩上被雨水浸湿的地面,盛奕宸从车里走下来。
他还是昨天上那一身黑色的西装,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里面的白衬衫烫得笔直,领口系着暗红色的暗纹领带,有种雌雄莫辩的矜贵俊美。
只是他眉目清漠无波,没了先前的悠然惬意,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冷得慎人。
夏巍目光触及他的身影,锐气顿时挫了大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盛少,您怎么来了?”
盛奕宸没看他,微微侧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凌筠潼那张僵硬的脸,悠悠地说道:“我的小天鹅不识路,不知怎么就飞到这来了,我来接他回家。”
说话间,他步履沉稳地走到凌筠潼面前,唇边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训小孩似地责怪道:“你也真是的,没事瞎跑什么,不知道外面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很多吗?”
他内涵的这么直接,夏巍就是再蠢再脑满肠肥,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是在明着骂自己是癞蛤蟆,霎时脸都绿了。
“盛少,我自认对你客气有加,不曾有得罪的地方,你何必这么挖苦我?就算你不看我夏巍的僧面,好歹也看下我爷爷的佛脸吧?”
夏家真正发家,是在夏巍老爷子那一代,只可惜英雄迟暮,后来子孙青黄不接没跟上,现在夏家早已经跟不上当年的势力,也就是夏老爷子当年的盛威犹存了几分,圈里的人多少还是会卖他一点面子。
盛奕宸冷嗤了声,不以为然道:“我不认识你爷爷,为何要看他的佛脸?”
夏巍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发飙,身后的保镖却及时揽住他,小声提醒他此人不可得罪。
盛奕宸是出了名的硬钉子,别看他总是面带微笑,好像脾气温和,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就是个笑面阎王爷,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十几岁时就带着一帮人马走南闯北,年纪轻轻地建立了不亚于本家规模的商业版图,圈里没几个人敢惹的。
夏巍咬牙咽下了这口恶气,咧开嘴笑道:“盛少,上次我已经给足了您面子,人都先让给你用了,这次要是再轮不到我,这也说不过去吧?”
盛奕宸轻轻一笑,没搭理他,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旁边的凌筠潼,问道:“阿潼,你怎么想呢?”
凌筠潼表情僵硬,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死白死白的。
盛奕宸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压低声,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再次将选择摆在他面前,“跟我走,要么,就跟他去接待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客人。”
凌筠潼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凌巧晴出卖了他。
夏巍仗势欺他。
还有盛奕宸!这个恶魔,不顾他的反抗,一次又一次凌辱他!
这些人,全然不顾他的感受,都想对他为所欲为!
可他们凭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亏欠过他们!
从没有!
而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破坏他的人生!
凌筠潼深吸了口气,用力咽下涌到嗓子眼的愤怒,几乎是哑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选!不管是你还是他,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话音刚落,他转身飞快地扑向江边,双手攥住横杆,轻轻一跃。
大概是求死心切,这一次,他全然没了先前的笨拙,整个动作非常流畅,快到叫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就连盛奕宸也被震住了。
在凌筠潼纵身跳下去的一瞬间,他猛地回过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从后面拽住他的外套。
凌筠潼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扯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地抱住了腰间。
“混蛋!你放开我!”他大声呵斥,奋力挣扎起来。
盛奕宸肯放开他才怪,双臂越发凶狠地箍紧他,任他拳打脚踢,丝毫不动。
心脏都被吓得几乎停滞了。
他以为他不敢跳的。
他以为比起自己,他肯定更厌恶卑劣下作的夏巍。
他以为就算凌筠潼再怎么愤恨不甘犹豫纠结矛盾,自己也会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他错了。
错的离谱。
在他和夏巍之间,凌筠潼宁可选择他最害怕的方式自尽。
盛奕宸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后背都汗湿了一片。
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这辈子他还没怕过什么,可这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恐惧。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刚刚没抓住凌筠潼,往后余生,他该怎么办?
凌筠潼还在拼命挣扎着,身体忽然腾空起来,视野瞬间倒挂,他被盛奕宸扛到了肩上。
盛奕宸没去看夏巍的脸色有多难看,扛着凌筠潼径直就往车走。
一旁的袁青见状,赶紧跟上去替他拉开了车门。
夏巍没想到盛奕宸这么狂,一点颜面都不给他,当即撕下虚伪的客套,阴测测道:“盛少,你当着我的面把人掳走,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盛奕宸置若罔闻,麻利地把凌筠潼塞进车里,然后跟着坐了进去。
夏巍脸色一沉,正要冲过来,可刚迈开脚,就见盛奕宸动了一下手腕,一粒黑色的东西以极其迅猛的速度飙出来!
啪地一声,他的腿不知被什么砸中了,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跪在地上嚎叫不已。
几个保镖被吓了一跳,忙围上来七脚八手地查看情况。
夏巍拉高裤腿,发现膝盖肿起一片淤青,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一个保镖从附近捡起那凶器,居然是一枚黑曜石袖扣,夏巍看清楚后,脸色顿时一阵煞白。
他之前看盛奕宸蓄着一头长发,美得雌雄莫辩,身形高瘦,还以为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保镖也被惊呆了,“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腕力这么强这么准的!就算我们哥几个人一起上,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呸!”夏巍朝地上啐了口痰,恶狠狠地瞪着已经远去的黑色迈巴赫,“妈的!区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竟敢伤了我,老子跟他没完!”
车里,凌筠潼还在挣扎不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跟你走,放开我!”
“你就不能安静点?”盛奕宸眉头紧锁,抱着他不让他乱动。
凌筠潼现在就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杂乱无章地挥着他的爪子,有几次还差点挠到他脸上,要是手边有绳子,他真想把他捆起来。
凌筠潼眼见挣不开,忽然抓住盛奕宸的手,低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
盛奕宸脸瞬间一僵,绷直了任他咬。
袁青佯装看窗外风景,余光瞄见这一幕,狠狠地给凌筠潼点了个赞。
有一说一,虽然他忠于少爷,愿意为了少爷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全不怕,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不辨是非地站在少爷这边。
少爷这几天对凌筠潼的所作所为,连他这个头等心腹都快看不下去了。
就盼着凌筠潼赶紧反攻,让他也能解解气呢。
凌筠潼很快咬了一嘴铁腥味,见盛奕宸一直没反应,心下不由疑惑,慢慢地松开牙齿,怔怔地瞪着盛奕宸手背上的一排牙齿印。
“咬够了没?”
盛奕宸也不收回手臂,他看着凌筠潼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唇瓣,嗤笑道:“不过瘾就继续咬,真咬下肉来,回头我让人给你做红烧肉吃。”
凌筠潼瞬间反胃,捂着嘴背过身就是一阵干呕。
袁青听着他痛苦的呕吐声,不禁摇头暗叹了声,少爷,不带你这么恶心人的。
然而盛奕宸还没完,非常体贴地抚摸着凌筠潼的背上给他顺气,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红烧肉?不然给你做猪扒也行,或者你更喜欢人肉馅饺子?”
于是凌筠潼连肺都要呕出来了。
好不容易呕完,他也不喊着要下车了,整个人无力地缩在车里,空灵灵的眼睛里漾着水气,鼻子也是红通通地,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盛奕宸抽出手帕,慢斯条理地擦去上面的血,同时对旁边还在频频偷瞄的袁青道:“看够了没,眼睛不想要了?”
袁青迅速收回视线,整张脸都扭向窗外。
盛奕宸擦完手上的血,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凌筠潼,长臂一伸,就把他拽过来抱进怀里。
猝不及防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凌筠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嘴里胡乱地骂着,“你这个混蛋!你又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拉住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听到“死”这个字眼,盛奕宸倏地沉了脸色,低下头,发泄般地啃上他脖子!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凌筠潼痛得倒抽了口冷气,不顾一切地揪扯他的长发,怒声道:“有本事你就咬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话音落下,那股痛意更尖锐了,盛奕宸还真加重了力道。
凌筠潼又惊又怕,眼里都泛起了泪花,绷紧了神经不敢再动一下。
不会吧,这混蛋该不会真要咬死他吧?
要是这样,那他还不如跳大江喂鱼呢!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的痛感渐渐变轻,盛奕宸缓缓地松开他,抬起头,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凌筠潼,我允许你寻死了么?”
凌筠潼觉得无比可笑,咬牙反问,“我寻死还需要你批准吗?你这个强暴犯!”
“你再骂一句强暴犯试试看?”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强暴犯!强暴犯!强暴犯!”
盛奕宸面色一沉,“再嚷一句,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凌筠潼浑身一颤,忆起之前被他凌虐的惨烈,立即咬紧嘴不敢再作声,眼圈却逐渐泛红,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的。
他固执地没去擦,就这么憋屈地淌着泪,敢怒不敢言。
看着他这副泪眼汪汪的小模样,盛奕宸心瞬间软了大半,有心想说几句话软话缓和气氛,可话到了嘴边,却因为不习惯,终是一个字都说不来。
迈巴赫在宽敞的马路上继续飞速前行。
凌筠潼靠在盛奕宸的胸口上,被迫听着他清晰平稳的心跳声,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很想挥开肩膀的手,可又怕激怒了这个恶魔,引得对方兽性大发,再一次将他狼吞虎咽地吃干抹净。
惶恐之中,他再次萌生了死意,后悔刚刚为什么没跳下去。
他不该犹豫的,不然,说不定这会他都见到天国的爸爸了……
大概是他太过安静,盛奕宸垂眸望向怀里的人,凌筠潼双眼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害怕而微微颤动,之前被雨淋湿的衣服还没干,湿哒哒地粘在他身上,柔软黑亮的短发胡乱地翘着,狼狈至极。
盛奕宸静静地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情百味掺杂,也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
或许真如袁青所言,他做得有些过了。
一心想着逼凌筠潼只能投靠自己,却忽略了他的小少爷很脆弱,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根本经不起太多的风雨摧残。
思绪之中,盛奕宸不自觉拥紧怀里的人,忽然唤了声,“阿潼。”
凌筠潼没回应,双眼紧紧地闭着,一动不动地,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盛奕宸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他凌乱的发,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烫得惊人的额头,俊眉骤然蹙起,这才发现,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起了烧。
来不及多想,他沉声喝令司机,“去医院!”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倾盆而下,哗啦哗啦地,整个世界都朦胧了起来。
黑色迈巴赫从雨夜中滑出,急刹车停在一家顶级私人医院门口,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打开车门,盛奕宸抱着凌筠潼匆匆下了车,候在门口的几位白大褂医护人员连忙迎上前,齐齐躬身问候,“盛少。”
盛奕宸没理会这些人,抱着人疾步进了医院。
一番检查后,被紧急喊过来加班的张医生看了眼刚从凌筠潼身上拔下来的体温计,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高烧40.1度。”
盛奕宸呼吸一滞,目光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男孩,一张脸阴得几乎出水。
昏睡中凌筠潼很安静,俊秀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困难,眉头紧紧地皱着,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张医生当即吩咐旁边护士,“立刻准备输液,先给他打一针退烧,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
“张老,他没事吧?”袁青站在盛奕宸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个为盛家服务了三十年的老医生。
张医生仔细地翻看凌筠潼的眼皮,严肃道:“有事,还很严重!如果病人持续高烧不退,很有可能会引起永久性的脑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这样!?”袁青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凌筠潼只是普通的发烧,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好像有些理解了。
自从凌文伦过世后,凌筠潼就一直忙着料理父亲的后事,连着好些天都没合过眼,后来又遇到那么一大串的打击,加上今天还淋了场大雨,身心备饱受折磨,扛不住生病了也正常。
张医生收起听诊器,满脸不赞地看着盛奕宸,“少爷,我不得不批评你几句,别以为发烧是常见病就可以小觑,发现病人状态异常,应该马上送来医院就诊,要是耽误了,病人这辈子都完了!”
盛奕宸仍是不言不语,只沉默地挨着训。
张医生是看着他长大的,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忍再说什么,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偌大的病房里,很静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盛奕宸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男孩,眼神怔怔地,像是出神一般。
“嗯……”
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嘤咛,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盛奕宸心头一跳,忙压低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你说什么?”
凌筠潼眼睛仍是闭着,嘴里无意识地梦呓,“爸爸……别走……爸爸……”
盛奕宸表情一僵,双手撑在床边,就这么俯视着他的脸,良久不动。
“爸爸……爸爸……”
凌筠潼不停地呢喃,眼泪濡湿了他的长睫毛,大滴大滴地从眼角两侧滚落,沾湿了他头下洁白的枕头。
盛奕宸数着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枕头上,也砸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似乎梦到了很伤心的事,越来越多的眼泪汹涌而出,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不想看到他这么哭下去,盛奕宸直起身,伸手拿过旁边的纸巾盒,随手扯了几张给他擦眼泪。
可是他的泪水那么多,纸巾才沾到他的脸,就被打湿了。
盛奕宸忙又扯出更多,因为太大力,纸巾盒被掀开,里面纸巾哗啦一下跑出一大半,散得床上到处都是。
他顾不上去收拾,赶紧捡了几张继续擦他脸上的泪水。
他从没照顾过人,此刻显得异常笨拙,甚至有些无措。
但他擦得很认真,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
而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
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着,好像有一只手,不停不停地在拧着他的心脏,叫他不得安宁。
他知道,那是凌筠潼的手。
他把手伸到了他的心里,狠狠地折磨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凌筠潼似乎终于哭累了,眼泪停歇,也不再梦呓,长睫毛沾着些未干的泪水,在室内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盛奕宸垂首凝着他的脸,俯下身,轻轻地吻去他的泪。
泪水是咸的,也是苦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仔细想想,虽然他和凌筠潼已有过数次最亲密的接触,可说到底,他们还是陌生人,凌筠潼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渴盼,他忽然很想亲耳听他唤自己的名字。
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吧。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敲着玻璃窗,盛奕宸就在这个雨声中,陷入了长久的思绪中。
凌筠潼做了一场噩梦,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夏巍和那个强暴犯抓了,两只手被他们一人一边抓住。
这两人都想带走他,较劲地拉扯他的手,他痛得大叫救命,可没有人肯帮他。
他使劲挣脱了这两人的手,害怕得想拔腿就跑,可脚却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只大黑掌从后面攥住他的肩膀,他急得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
护士拿着已经上好药水的针,一脸为难地看着床上不安分的人,“少爷,病人这么乱动,我没法打针。”
盛奕宸正坐在床边,闻言便抓住凌筠潼胡乱挥舞的胳膊,紧紧地固定住不让他乱动,沉声道:“打吧。”
“是。”护士不敢耽误,连忙握着针筒上前。
针头推进去的瞬间,盛奕宸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臂颤抖了下,眉头深深地蹙起来。
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代他受一切苦,但没办法,这是不可能的事。
正恍惚着,耳边忽然响起护士惊慌失措的叫声,“啊!”
盛奕宸被吓了一跳,循声望了过去。
原来护士打完针,便顺带着换了瓶点滴,可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输液的针头扎进去时,血液倒流了出来,顺着软管迅速向上涌出。
盛奕宸被那一管子黑红的血液刺痛了眼睛,猛地一把将护士推开,“你怎么回事!不会就别添乱!”
而后慌手慌脚地拔出针头,手紧紧用棉签按住出血的地方,焦急地看向凌筠潼。
凌筠潼本就憔悴的面容愈发苍白如纸,秀气的眉紧紧皱着,几滴冷汗从额上滑落下来。
一股可怕的恐惧袭上心头,盛奕宸顾不上训斥护士,立即朝门外大吼叫人过来。
张医生匆忙地赶到时,病房里已经站了一排医护人员,盛奕宸像个盛怒中的狮子,疾言厉色地大声呵斥着这一屋子的人。
“怎么了?病人都要被你吵聋了!”张医生拨开人群,大步走进来。
一见到他,盛奕宸顿时如获救星,赶紧催促他道:“张老,你快过来看看,他刚刚倒流了很多血!”
张医生才注意到输液管那边吊着半管子倒流出去的血,不禁有些无语,换了个新的输液管,熟练地在凌筠潼另一个手臂上扎了一针,然后迅速松开绷带,液体慢慢地开始往下滴落。
眼见血不像刚刚那样涌出来,盛奕宸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猛地撸起袖口,急切地问道:“需要输血吗?我和他血型一样,抽我的好了。”
张医生被他吵得耳朵都疼了,恨不得把这个方寸大乱的男人赶出去,忍不住吐槽道:“现在知道心急了?早之前干嘛欺负人家啊?”
盛奕宸被狠狠地噎住,刀子般地目光唰地刺向门口的袁青。
袁青接触他杀人的目光,立即缩着脖子躲到了门外。
心虚得这么明显,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大嘴巴传出去的!
不然一心只扑在医学研究的张医生,怎么可能知道他和凌筠潼的事?
盛奕宸在心里冷笑了声,很好,这么喜欢唠嗑是吧?下个月就赶回老宅,让他陪那群老头子唠叨个够!
张医生仔细地做了一番检查,没发现新状况,转头看向盛奕宸,委婉地劝道:“少爷,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你不如先回去睡个觉吧?”
盛奕宸杵在那没动,只一味地盯着凌筠潼瞧。
直到张医生第二次提醒,他才有了反应,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你们都走吧,我留在这看着他。”
见他态度坚决,张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摇头轻叹了声,带着其他医护人员离开了。
人一走,原本挤攘的病房顿时静下来,盛奕宸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凌筠潼伸在被子外的手。
他好瘦,瘦得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盛奕宸心又开始抽疼了,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将他连人带被子地圈入怀中。
怀里的男孩很轻,单薄而瘦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盛奕宸忍不住抱紧了点,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低声呢喃道:“阿潼,你快点起来,我不欺负你了。”
空气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有男孩稍显沉重的呼吸声。
凌筠潼一直高烧不退,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
盛奕宸担心他真烧成傻子,急得片刻不离地守在病床边,亲自护理凌筠潼,监督医护人员给他换药扎针。
但药灌了一波又一波,凌筠潼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变得越来越易怒,弄得一群人也跟着担心受怕,每次过来检查都跟如临大敌似的,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会像前几天扎错针的护士一样卷铺盖走人。
到了第四天,凌筠潼仍没醒来,盛奕宸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开始拿主治的张医生开刷,“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做事?都已经四天了,为什么他还没醒来!?”
“这不是普通的高烧。”张医生对此也很无奈,“病人受到的精神创伤太大,潜意识里抗拒醒来,这样下去,恐怕……”
预感他要说出不吉利的话,盛奕宸沉声喝断了,“别跟我说什么恐怕!我要他马上好起来!”
张医生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我们只能治疗他生理上的创伤,至于求生意识,这只能靠他本人。”
盛奕宸僵硬地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越来越深的悔意蹿上心头。
这一刻,他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到凌文伦葬礼的那一天。
如果那天他听了袁青的建议,直接带走凌筠潼,为他遮风挡雨,陪着他一起度过重重难关。
那么,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世上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改变。
他只能立足现在,追悔莫及。
盛奕宸忽然激动起来,扑到床边,冲着床上的人低吼,“凌筠潼,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听到没有!”
凌筠潼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盛奕宸心都揪成了一团。
两年了,他处心积虑筹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结果却要败在一场高烧上吗?
越想越不甘,他发狂般地拽住凌筠潼,用力地摇晃他的肩膀,“凌筠潼,你给我醒来!不准睡了!你听到没有,快点我起来!”
明明已经用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药,为什么你就是不醒来?
你不是恨我吗?
那你就给我醒来,狠狠地报复我啊!
张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忙冲过来,和其他人一起七手八脚地制止他,“少爷,你冷静一点!病人需要静养,你这样会加重他病情的!”
盛奕宸被一群人按住,怔怔地望着床上昏睡的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如电流一般直击心头。
他甩开那些人,转而用力握住张医生的手,“张老,你一定要治好他!他从没生过大病,只不过是发烧而已,你给他开药,给他打针,快点让他醒过来吧!”
张医生不忍让他失望,却也不得不如实以告,“不是我不想救他,现在是病人求生意识薄弱,抗拒醒过来。”
盛奕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医生长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病房。
人一走,原本挤攘的病房瞬间空旷了许多。
盛奕宸杵在床边,背影僵硬,卸下往日的骄傲和不可一世,他看起来有种随时都会破碎的脆弱感。
许久,他缓缓地俯下身,趴在凌筠潼的耳边,低声问道:“阿潼,你想不想见你父亲?”
这话犹如一剂强心剂,凌筠潼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盛奕宸察觉到了,心头一跳,屏住呼吸说下去,“其实,你父亲并没死,他还好好地活着。”
“……”
“他根本没有登上那个失事的飞机,一切都是你父亲弄出来的假象。”
“……”
“他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抛下你死去?”
“……”
随他的话越说越多,凌筠潼的反应也跟着越发激烈,嘴唇翕动着,额头不断有热汗滑落。
盛奕宸轻轻地拭掉他的汗,无比温柔地许下承诺,“你乖乖醒来,我就帮你找父亲,好不好?”
……
发烧后的第五天清晨,凌筠潼终于睁开了眼睛。
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也是酸软无力,他试着抬了抬手,才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着。
扭头望过去,旁边的枕头上铺满了漆黑的长发。
是那个强暴犯。
乍然见到这个人,凌筠潼本能地一惊,暂失的记忆如浪潮瞬间整个席卷而来。
他想起来了,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想跳江,是这个强暴犯把他拉住,强行带走了他。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种种,他心里一阵愤恨,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狠狠地推开了身边的男人,哑着声地怒骂道:“混蛋!你给我走开!”
盛奕宸被他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怀里的人怒瞪自己,顿时大喜过望,“阿潼,你醒了!”
叫谁阿潼呢!?谁和你熟了!
凌筠潼忿忿地腹诽,扭过脸不去理他。
盛奕宸现在满心欢喜,哪里顾得上计较他的冷淡,张老说过,只要他能醒来,就代表烧已经退了。
“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盛奕宸抱住他,用力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凌筠潼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和拥抱,心里厌恶,却也没挣扎。
因为他知道,激烈的反抗只会引得这个男人更加凶狠的镇压,与其这样,不如麻痹自己,反正都逃不了。
而且他现在真的很累,刚刚推那一下,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两人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凌筠潼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我爸爸还活着,是真的吗?”
盛奕宸神色一顿,低头去看他的眼睛。
凌筠潼也望向他,神情端正认真。
对视片刻,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凌筠潼眼睛顿时大亮,呼吸因为兴奋而变得急促起来,稍稍平复了下情绪,他再次确认,“你说真的?……真的没骗我?”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他不答反问,语气淡淡地,“你父亲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我犯不着和你扯这个谎。”
凌筠潼呆了一呆,眼神闪烁了好几下,轻声回道:“谁知道你会安什么心呢?你是坏人,撒谎是坏人最常干的事。”
盛奕宸被气笑了,忍不住掐了掐他白嫩的脸颊,“看来你恢复的不错,都会怼人了。”
凌筠潼推开他的手,翻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盛奕宸不在意地扯扯唇角,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脱掉上衣,换上崭新笔挺的新衬衫,慢斯条理地拾掇自己。
冷不防地,他开口说了句,“我会帮你找人的。”
凌筠潼浑身一震,眼底迅速弥漫上一层雾气。
这句话如一道阳光,霎时照亮他原本阴霾的心,一想到父亲还在世上,他感觉自己就像做梦般,那么地不真实。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又听到男人继续道:“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
“……”
盛奕宸将最后一粒袖扣扣上,转头去看床上的人,用商人的口吻道:“我不是慈善家,也没什么乐于助人的精神,你只有跟我结婚,我才会帮你找我的老丈人。”
凌筠潼仍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无动于衷的样子。
盛奕宸眉心微皱,搞不懂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这些天以来,他连做梦都在念着他的好爸爸,现在听到心心念念的父亲没死,他不该激动地跳起来和自己谈判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他这些天的梦呓,盛奕宸俊容不觉微沉,猛地拉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故意恶劣地问道:“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听到你父亲没死成,你其实很失望啊?!”
凌筠潼被他扯得胳膊生疼,又听到他这话,顿时气得不行,“你这个混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失望!”
“那你是耳朵背了?听不到我的话吗!?”
“听到了,但我就是不想理你!怎样,你还能规定我不能不理你了?!”
“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不理我!”
凌筠潼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好一会,骂了句:“神经病!”
盛奕宸眼神一凛,语气沉下来,“你再说一次试试?”
大病初愈,凌筠潼没有太多的精力和他争吵,强行压住心里沸腾的怒气,克制道:“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
原本,他是多么斯文的一个人,从前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口出恶语。
可这个男人,这个给了他数百个噩梦之夜的男人,霸道,蛮横,不可理喻,逼得他一再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
真的是太可恶了!
凌筠潼这厢气鼓鼓地生着闷气,那厢的盛奕宸却通体舒畅了,比起被他漠然无视,他还是更喜欢他这副炸毛的样子。
延续着这份愉悦,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阿潼,你饿了吗?”
凌筠潼心下诧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抿紧唇没做声。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
“还是先洗个澡?”
“……”
“身体还有哪不舒服的么?”
“……”
面对他这一连串的关怀和嘘寒问暖,凌筠潼不觉受宠若惊,只觉得极其古怪,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高烧不退的那几天里,他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中,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这个男人大发雷霆的怒骂声,感受到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但他能感觉得出来,盛奕宸是真的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
凌筠潼抬头望向面前的人,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一般,细细地打量起来。
平心而论,他真是个漂亮的美人。
长相是西式的奢华俊美,气质华贵尔雅,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几乎长到大腿的位置。
在现在这个社会,女人都很少留这么长的头发,更合别说男人了,但配上那张精致奢华的面孔,却意外地和谐,仿佛他天上就该长发披肩。
“我想知道我爸爸的情况,更清楚一点的。”
冷静下来后,凌筠潼决定先问清楚爸爸的现状,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条件。
盛奕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你爸这两年的几次大投资都失败了,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这次去日本洽谈的项目,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惜谈判失败了,为了躲避高利贷的追杀,他买通了航天公司的人,把名字加入了空难的受害名单里。”
凌筠潼听他说完,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对他来说,只要人还活着就够了,至于高利贷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事,他总会想到办法帮爸爸一起还的。
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他急急地问道:“那他人还好吗?……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日本?”
盛奕宸望着他被泪水浸润的眼睛,默了几秒,模棱两可地回了句,“应该是吧。”
凌筠潼激动得心脏砰砰砰直跳,努力调整着呼吸,谨慎地问道:“你真愿意帮我找爸爸?”
“当然。”
盛奕宸应得飞快,顿了一下,又郑重补充道:“不仅是帮你找爸爸,你家的债务,夏巍的事……你所有的问题,我都会帮你解决。”
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凌筠潼也知道再犹豫就没有下一村了,用力点了点头,“好!只要你能遵守承诺,我愿意和你结婚!”
如愿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盛奕宸满意地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么,为了证明你的诚意,先把衣服脱了吧。”
凌筠潼一下就僵在了那里。
“怎么,不是想救你爸爸吗?”
盛奕宸嘲讽地望着他,低沉尔雅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那就快点脱衣服,证明你是认真的。”
凌筠潼咬紧牙,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襟,只觉得有一把火在身上点燃,一点点烧毁他的尊严。
僵持了好一会,他抖着手,一颗一颗的解开纽扣,白色条纹的病号服,一件一件的落在他的脚下。
最后一件衣服脱下后,他仰起头,发誓般地说道:“只要你帮我找回爸爸,帮助他摆脱困境,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甚至……去死!”
盛奕宸没说话,眯细了眼,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
凌筠潼感受到他的目光,羞耻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恨不得地上生出个洞钻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男人忽然轻笑了声,慢悠悠地问他道:“知道和我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凌筠潼被他问得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奕宸目光在他白皙的胸前一划而过,唇角轻扯,“除了对我绝对忠诚,还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要随叫随到,全身全心地陪在我身边。”
凌筠潼真想说你这找的不是结婚对象,而是保姆加忠犬的综合体吧?
但他忍住了,冷冷地问道,“包括你如厕的时候?”
盛奕宸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如果你想,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我身上你哪里没有看过?”
凌筠潼没他脸皮厚,耳根子瞬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盛奕宸饶有兴致地欣赏他脸红耳赤的样子,终于还是心痒难耐,拉住他的手,引着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凌筠潼本能地泛出抗拒,但转念想到以后都要跟这个男人相处,迟早都要适应,只好按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僵硬地任由他摆弄着。
盛奕宸对他的顺从很满意,低头亲了亲他细嫩的耳垂,轻笑低语:“阿潼,下个月是我二十九岁的生日,我们就在那天结婚好不好?就当是给我一个生意礼物……对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听到这话,凌筠潼不禁有些自嘲。
就在不久之前,他亲耳听到戴岚雅的新未婚夫问了她举办婚礼的事,没想到这么快,他也被问了类似的问题。
更可笑的是,询问的人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强暴犯。
这是巧合,还是命运对他开了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抱着他的男人很不安分,凌筠潼按住企图从衣角探进去的手,忍气吞声地说道:“简单点的,最好领个证就行。”
盛奕宸顺势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咬一口,“所以,你希望我们是以隐婚的形式?”
凌筠潼毫不犹豫地回了声是。
被迫和强暴犯结婚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迹,他才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最好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段婚姻能维持多久,只要一有爸爸的消息,他就伺机离婚!
盛奕宸思考片刻,点头同意了,“好吧,我们先领个证,把关系定下来,至于婚礼,等你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补办也不迟。”
他的嗓音十分低沉悦耳,像裹了蜂蜜般甜蜜诱人,温柔得几乎能把人溺毙。
但凌筠潼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不自觉的放电行为完全免疫。
因为他清楚这个男人俊美绝伦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个鄙恶的灵魂,也永远都忘了自己过去受到的伤害。
这个伤害是永久性的,这辈子都无法磨灭,他也不可能原谅!
既然谈妥了条件,盛奕宸拿出早就备好的结婚协议放到凌筠潼面前,旋开钢笔的笔帽递过去,冲着他笑得十分好看,“来,签字吧,以后我们就是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了。”
凌筠潼僵硬地接过笔,手举在半空,迟迟没落下来。
“或者,你可以多考虑几天,我也可以晚点帮你找我的老丈人。”
男人磁性好听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跟看洪水猛兽似的盯着结婚协议书,长舒了口气,到底还是认命地在落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时,他感觉旁边的男人明显松了口气,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自发地接过他手里的笔,挨着他的名字,龙飞凤舞写下了三个字,“盛奕宸”。
看着两人的名字紧挨在一起,凌筠潼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就算结婚了吗?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有夫之夫了?
盛奕宸双手捧起起协议书,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认两人的名字都没有缺横少撇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大概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愿办妥了,他显得很高兴,唇角勾着细细碎碎的浅笑,那股子喜色从眉梢眼底出漾出来,压都压不住。
凌筠潼不爽地瞪着他喜不自禁的模样,心想你现在就尽管开心吧,希望离婚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笑得这么欢!
“少爷。”
门外传来袁青轻轻的敲门声,试探地请示道:“曾总和马总几个刚打来了电话,都问您今天能不能按时出席股东会,您看我这要怎么回他们?”
盛奕宸敛了笑意,懒洋洋地回了句,“让他们等着吧。”
而后转过头,对着床上的人叮嘱道:“阿潼,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这两天在医院好好休养,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忙完了马上来找你。”
凌筠潼巴不得他快点走,胡乱地点了点头。
盛奕宸笑了一笑,俯下身他额上落了一吻,离开了房间。
凌筠潼看着门在跟前关上,立即扑到床柜头边上,从纸盒里抽了几张纸,用力地搓揉被亲到的地方,一直搓到额头都红了,这才闷闷地放下手。
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虽然国家早已放开了婚姻政策,同性结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稀奇的事,可他还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和一个男人结婚。
原本,他以为戴岚雅才是和他共度此生的另一半。
想到记忆里那个笑容温雅的女孩,凌筠潼心情不免有些低落,焉焉地躺回了床上。
另外一头,盛奕宸走出病房门,候在外边的袁青见了,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袁青看了眼身后的病房门口,确定凌筠潼不可能听到他们说话后,按捺不住地问道:“少爷,您这么诓骗凌少爷,到时候我们上哪去给他找一个爸爸啊?”
乍然提到这个话题,盛奕宸眉眼一下子沉下来,沉默片刻,语调平平道:“实在不行,就给他造一个出来。”
袁青错愕地瞪大眼睛,“造一个?……怎么个造法?”
盛奕宸略一沉思,不徐不缓地说道:“找一个体型差不多的,送去韩国整容。”
袁青没想到他竟打的是这个主意,受惊之下,忙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就算能整成一模一样,也很容易露馅的吧?凌少爷和他爸爸朝夕相处,肯定对彼此的言行举止非常了解,就算能瞒得了一时半会,相处久了,纸还是会包不住火的。”
“真到那一步再说吧。”盛奕宸还没考虑那么远的事,当时凌筠潼情况这么危急,如果不这么说,没准他现在都要收尸了。
谎言既然已经撒下,而凌筠潼也深信不疑,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袁青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轻叹了口气,不胜唏嘘地说道:“您为了凌少爷,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希望凌少爷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要怪罪你才好。”
“闭嘴吧,我都还没跟你计较你和张老八卦多嘴的事。”
盛奕宸不吃他这一套,狭眸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你这个月的薪水没了,准备喝西北风去吧。”
闻言,袁青差点没跳起来,“少爷!不带你这样的!你把钱都扣没了,我拿什么去孝敬我爸妈啊!他们还等着我的养老金过日子呢!”
“放心,我会把钱打到你父母那边,饿不着他俩。”
袁青说不出话来了,捂着小胸口,委屈巴巴地瞅着自家BOSS,“我可是你最忠心的心腹,你这么对我,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不会。”盛奕宸轻哼了声,“你不是老说我是无情无义的资本家吗?良心这种东西,我怎么会有?”
“呜呜呜呜,少爷,你别这样嘛!我宁愿被你打骂,也不愿被罚钱啊!”
“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后,夏巍站在阴影里,满怀怨恨地瞪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原来盛奕宸把人放到自家的医院来了,还把小心摁得死死的,难怪他派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
夏巍扭头望向凌筠潼病房的方向,也不意外见到门外站了几个保镖守着,阴晴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他重重地哼了声,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