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莱孟元白是小说《我自己的修真家族》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自己的修真家族》的章节内容
九顶山宝剑峰，云气缥缈，瑞鹤起舞，天空中不时有七彩流光垂下，好一处洞天福地。
山中分布着数十处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一眼望去，足够容纳万人居住。
在山腰房屋最密集处有座广场，跪坐着数千名蓝袍弟子。
高台上，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正在宣读：“新掌门即位大典已毕，接下来是整顿门风的时候了！”
“原掌门大弟子白玉京、二弟子佘付清、三弟子何松间护师不力，罚面壁百年！”
“原掌门四弟子雷仇大胆冒犯新掌门，罚废除修为，抹去灵识，逐出门派！”
“原掌门五弟子孟元白，经查多次盗用门派物资，罚封印修为，服杂役五十年！”
“原掌门六弟子苍田业，私自向外人传授本门心法，罚面壁抄经三十年！”
“原掌门七弟子喻元，行为不端，贬为外门弟子！”
“原监察院首席长老濮世阳监察失职，免去首席之位！”
……
原本肃穆的广场上，不由响起一些嘈杂的声音。
“新掌门上任，清除旧党是应有之规，但‘七英十三绝’一个不留也太过分了吧，本派未来百年靠谁支撑门面？”
“你没见孙掌门新从外面招来的那些客卿和带艺投师者吗，倒也不弱。”
“这些人能信吗？外人岂能做我青云门的根基！”
不管下面的混乱，大堂上的中年人仍在继续：“依门规，入门十年未达炼气后期者，当取消弟子身份，回归凡尘。原掌门仁厚，将二十三名此类弟子仍留在门内，今当执行遣返！”
“原掌门第十八弟子谢莱亦在遣返之列！但前掌门留有遗嘱，赐谢莱人级中品秘籍一套作为家族功法，食邑临南县铁池镇七百户，并许配胡小定为妻，望谢莱开枝散叶，建立修真家族，为本门羽翼！”
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是比先前更混乱的争议。
“想不到这废物不仅逃过一劫，还有这般好处？”
“胡掌门对其他弟子全无安排，只为这废物留遗嘱，难道真如传言，他是胡掌门的私生子？”
“什么私生子，他要真姓胡，掌门会将堂侄女儿嫁给他？”
“你们觉得谢莱拿了好处？这还是逐出门派啊！”
“胡小定虽然模样不错，但只是个凡人女子，我等也不必羡慕！”
“那废物不是孤儿吗？一个人的修真家族，真笑死人了！”
“人级中品秘籍，岂不是跟咱外门弟子修炼的秘籍一个档次么？以前他们掌门弟子练的可都是地级心法。”
“那是肯定的，修真家族的待遇怎么能与门派相比。这么说吧，一般修真家族的族长地位都比不上咱外门弟子！”
“从某种意义上讲，所谓修真家族，跟散修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广场上响起一阵大笑：“修真万年，若不得飞升，到头来也不过黄土一抔。我修炼无成，早想归去红尘！弟子谢莱，必遵从先师遗愿，将家族发扬光大！”
两年后。
小山凉亭中，一老一少正在品茶下棋。
曾经的毛头小伙谢莱，现在已经留起淡淡的胡茬，他紧紧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着下一步。
斗仙棋，是属于修真者的娱乐项目，棋子皆做成仙人、妖魔、异兽模样，将真气注入其中才能操控。
下这种棋，不仅休闲，对于练气也有些微的好处。比如谢莱对面的老文士温守仁，修真资质极为普通，连门派都没资格进，就是下了几十年的棋，居然也达到了练气三层的境界，在铁池镇上能排个名号。
老文士慢慢啜了一口茶，看着谢莱专注的样子，皱起眉头：“谢老弟，你还年轻，有大好前途，不必过于痴迷斗仙棋这种小道。”
谢莱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
温守仁不由叹气：“想老弟初来铁池镇时，雄心勃勃，减免税赋，教乡民种灵谷灵药，四处探寻矿脉，捕猎怪兽，是何等具有朝气啊。”
谢莱无所谓地笑笑：“有什么意义，都是无用功，铁池镇贫瘠，我做了这么多事，每月进项还是不到一块低级灵石。”
“我的资质有限，现在又断了师门供应，此生成就大约就是练气后期，与常人寿命无异。”
“就算修炼有成又怎样，看看我那些师兄吧，那姓孙的岂会坐视我变强？”
“即使修成我师父那半步元婴的程度，十人倒有九人冲关失败，照样身死道销。”
“自从跟温先生学棋以来，我才知过去二十年，我在师门的日子是白活了，除了打坐就是练剑，有甚意义？还不如下棋来得快活。”
温守仁捻着胡须，显出忧色：“谢老弟与我不同，你身系全镇七百户的安危，更应勤勉。近日传言‘铁池三祸’将要回归，一不小心本镇就是万劫不复啊。”
啪的一声，棋盘上的一枚飞仙棋子掉落。
谢莱脸色变白，喃喃道：“传闻铁池三祸都是练气八层以上的散修，以劫掠勒索为业，以前本门派出筑基弟子才将他们赶走……”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一阵“呀呀”的声音，一个蓬头黄面的枯瘦汉子边跑边比划着，神情慌乱。
“丁哑巴的手语，我老是看不懂。”谢莱瞥了一眼。
温守仁此时却微笑拱手：“恭喜老弟，他说的是，尊夫人生了。”
谢莱顿时跳起来，向温守仁匆匆拱了拱手，便直向山下奔去，心头太急，跑不多远他还给自己拍了一张价值不菲的疾行符。
一路跑回镇中心，闯进自家院子，就听见卧房内传来哇哇的啼哭声。
谢莱突然止步，整个人就像定在那儿一样。
这是什么感觉，为何犹如扑面而来一记重锤，砸在自己心里，然而并不痛，反而异常温热。
“这就是，我的……孩子么？”谢莱喃喃地道。
这一刻，谢莱自己反而像是变成了孩子。
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婴儿时代，看到了从未在记忆中出现的父母。
他是孤儿，被掌门捡回来养大。
但他的儿子却会拥有更完整的人生，有父有母，而且必会备受宠爱。
谢莱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就是重生的自己，他的人生也会因此而补全，再无阴影。
轰的一声，识海中有天光降下，沛然之气充盈在谢莱的整个身体里，如浪潮一波波拍打着经脉。
“突破了……练气六层……”
清晨第一道阳光从窗棂中照了进来，洒在谢莱和他怀抱的婴儿身上。
父子俩都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弧光。
修真者讲究采天地灵气，阳光中的紫气正是非常重要的灵气，但日芒中也有些不利于人体的光，尤其可能对婴儿有害，所以谢莱必须小心呵护，放出护体真气。
不知道当初掌门师父，是不是对自己也如此照料过呢？
谢莱正在出神，耳边响起了妻子略显虚弱的声音：“阿莱，你能感觉到我们儿子的修炼资质吗？”
谢莱笑了：“我仅仅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哪有这种本事。”
“那就尽快送去检测一下啊。”胡小定声音急促起来。
“小家伙才出生两天，你急什么呢？”谢莱看向妻子，感觉她着急的样子特别可爱。
作为一派掌门的堂侄女，胡小定当初在山上向来是以娴静气质示人的，而且不怎么跟门中弟子交流。但结了婚之后，谢莱才发现她并不是那么沉稳的一个人。
“怎么能不急呢，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从娘胎时就开始培养，打基础要趁早。”胡小定犹豫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小：“再说，我很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生出有修炼资质的孩子来……”
谢莱耸耸肩：“我们早聊过这事儿了，一切随缘，就算孩子不能修真，也一样的过日子。”
胡小定急道：“怎么会一样呢，作为修真家族，不可能完全靠你一个人的，要有后代传承才能称得上家族啊。”
谢莱笑而不语。
其实他真不在乎吗？很在乎。
自己资质差，今生别说结丹了，筑基都没什么希望。
如此，他很自然就开始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这是每一个父亲的共性。
当然，越不成功的男人，越容易产生这种想法。
不过在门派这些年，谢莱已经习惯了失望，知道世事总难如愿，所以他也学会了一开始就不要抱太大期望。
事实上“生一个有修真资质的孩子”，本就是极小概率的事。
如果父辈祖辈有较好的修真资质，孩子也差不到哪去，问题是谢莱自己才人级五品资质，算是底层的了。
按这个世界多年的规律，爹只有人级五品，想生出同样具有人级资质的孩子，概率不到一成。而人级资质就是修真的门槛。
多数情况下，血脉质量是往下走的。
母族、外祖一系的血脉，也会影响孩子的资质，按说胡小定家族出了一位堂堂半步元婴的掌门，血统应该不错。
然而胡小定在婚后反复唠叨的一件事，是他们胡家几百年来仅出了这一个高级修真者，简单说胡掌门就是怪胎。
整个胡家，现在在世的人，没有一个达到炼气后期的，最强者也就跟谢莱差不多。
外人嚼舌头时会说胡掌门可能是捡来的，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是，胡掌门的血脉主要来自他的母亲。
反正无论如何，胡掌门的修真资质是肯定不会继承到胡小定这个堂侄女身上的，胡小定在灵气充沛的山门呆了那么多年，至今还是个普通人。
“别想那么多了，反正孩子生都生了，不管什么资质都没法改变。”谢莱低头看着那圆嘟嘟的小脸，心头暖暖的。
天赐麟儿，已是恩惠，还复何求。
“这个孩子没法变，但下一个可以。”胡小定咬了咬嘴唇，“如果测出这孩子没有修炼资质，我就好马上替你物色一门妾室。”
“你说啥呀。”谢莱张大嘴巴，转头望向妻子。
胡小定没回避丈夫的眼神，认真地道：“我就是想早点看到家里多一个能修真的人啊，如果我一直生不出来怎么办？”
家族跟散修最大的不同，当然就是“开枝散叶”，繁衍后代非常重要。
对于放弃了山门清修，转而经营家族的修士来说，纳妾是很常见的事。
但谢莱确实有点接受不了，不知道为啥。
“小定，你还记得老黄么，以前给咱们小灶掌勺那老头？”谢莱转着眼珠道，“五年前他不是还俗了吗，回家就娶了七房妻妾，你猜怎么着？”
“他怎么了？”
“去年挂了！嗯，‘挂’就是死了的意思。”谢莱唏嘘道。
“啊？真的吗？”
“还有跟我一起被遣返的刘桂子，年青气壮是吧，回家娶了三房，纵欲过度，前不久从炼气五层掉到四层了。”谢莱摇着头。
“你是说，做……做那个事对身体不好？”胡小定捂住嘴巴。
“没有了，像我们夫妻这种程度比较合适，但要是再娶，整个家庭阴盛阳衰就不好了。”谢莱一边说，一边把宝宝的耳朵捂上。
胡小定想了好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那新妇进门，我就不跟你‘那个’了，全让给她。”
“咳咳，此事别说了，让我想想孩子检测资质的事。”谢莱哭笑不得，拍拍脑门转移话题。
检测资质，需要专门的“问道灵镜”，这个东西，门派里有，但因为开启一次需要不少灵石，所以通常都是三年一次的收徒大典上才会使用。
既然是收徒大典，当然只针对要入门的孩子，而谢莱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儿子肯定要留在家。
“严格来说，我家也算门派的附庸，说说好话还是可以搭个顺风车的。问题是现在师兄们自己的处境都不好，门中其他人更是对我们这一系避之唯恐不及，不会给这个方便的。上次回门派想买点东西都被拒绝了。”谢莱眉头皱起。
“我当然知道门里那些人是什么眼色，我的孩子也不能去受那个气。”胡小定哼道，“我已经想好了，就到我们胡家去测。”
“你们家族有问道灵镜？这底蕴，可以啊！”谢莱眼睛瞪圆了。
“问道灵镜一块至少值几万灵石，我们家就算有，也早被人抢走了。”胡小定道，“其实只有一块请人定制的问道石，只能检测人级资质，而且显不出五行属性。”
“那也不错了。”谢莱点点头，反正以自己和胡小定的资质，应该生不出地级资质以上的孩子。
不过谢莱又继续沉吟了。
有些话他不好当着妻子的面说。
成亲之后，两口子去胡家拜访过长辈，然而……
倒也不是受冷遇，只是胡家的态度让谢莱有些不舒服。
胡家失去了掌门这座大靠山，却拥有不少财富，现阶段可以说极其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胡家当然需要多拉一些盟友。
然而胡家长辈似乎太想当然了，认为谢莱这个姑爷有义务在胡家需要的任何时候相助，语言中还各种嫌弃。
谢莱虽然对胡掌门感恩，但却不是胡家的下属。
所以上次离开后，谢莱就决定以后对胡家敬而远之。
事实上胡小定自幼失怙无人照料，才会被堂叔带到门里，她与家族的关系也一般。
这一次如果因为孩子的事找胡家帮忙，就算是欠了人情，以后更加麻烦。搞不好，以后付出的代价远超想像。
谢莱还没想清楚这件事呢，外面传来丁哑巴啊啊的声音。
谢莱将孩子放在妻子枕边，走出卧室。
丁哑巴手里举着一张大红的帖子，谢莱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杨家有喜事，宴请宾客，却没有具体的名目。
谢莱眉头挑了挑。
在山门修行惯了，谢莱本身不喜欢这些俗事，自己儿子出生都没有摆酒请客，反而特意关照乡亲不要登门送礼。
这杨丰谷大张旗鼓，是想故意宣扬他家的气派，借机嘲讽领主不合群么？
说起这个杨家，也是谢莱比较头痛的。
铁池镇七百户，杨家就占了二百。镇子周边的山泽田地，也有三分之一属于杨丰谷私产。
当初铁池镇在青云门直接管辖下，门内常驻一位筑基期的高手，杨家非常老实，跟所有乡民一样进贡交保护费。
然而现在换成谢莱接手铁池镇，杨丰谷就再没交过钱。
谢莱和杨家人相互登门拜访过，但双方都没提保护费。
很简单，杨家有好几名修士，最强的一位跟谢莱同样是练气五层，这谁保护谁呢？
谢莱到镇上两年，该做的事都做了，但就是有这么个杨家存在，让他没办法建立起绝对的权威。
“罢了，为了铁池镇的团结，我就赴你这个宴，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样。”谢莱自语着。
杨家的庭院就在铁池镇的中心，三跨五进，气派非凡。
三跨五进是什么概念呢？谢莱作为铁池镇的镇主，也只有两进院落，没有跨院。
很多县城，最宽敞的庭院也不过是两跨四进。
当然了，城里的地更值钱。但通过这样的对比，也能看出杨家对排场的讲究，或许还显示了这个家族的野心。
谢莱到达杨家大门的时候，道旁站满了看热闹的镇民。
杨家曾经举办过千家宴，钱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但今晚的宴席看来有一定的规格，只有少数人获得邀请。
“石仙师，大驾光临，杨家不胜荣幸！”门内迎出一个青袍人，大约三十多岁，在他身后跟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想不到祝先生亲自来迎接在下。”谢莱眉头挑了挑。
祝峰是杨家修为最高的人，也是全镇仅次于谢莱的修士，然而他仅仅是杨家的客卿。
后面那个年轻人是杨丰谷的长子杨烁，脸上带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这样的接待规格有点低。
谢莱前几次过来，可都是家主杨丰谷出迎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谢莱感觉到，接下来铁池镇格局会有更大的变化。
“我家家主正在内院招呼贵客，抱歉抱歉。”祝峰淡淡笑着解释。
谢莱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不多一会儿，各路宾客先后到齐。
铁池镇的“三老”的位次仅次于主人和谢莱，他们是镇民推选出来主持各种事务的长者。
各地领主通常是不理俗事的修真者，所以三老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管理者。
马标，这是位商人，铁池镇大部分生活物资是他在贩运，商队中唯一的练气四层修士也到了现场。
井长空，镇上最强的武者，他的内功造诣仅相当于练气三层的修士，但武技会让他拥有更强的战斗力，足以威胁练气中期的修士。
其他客人有富户，有武者，有文人，有长者，但就不值得一说了。
谢莱只注意到，原本肯定有资格受到邀请的温守仁没有出现。
因为温守仁经常跟自己下棋，所以被看作是谢莱一派了么，今天杨家要针对自己？
两年了，杨家似乎终于要向谢莱摊牌，宣告谁才是铁池镇真正的主人？
“从祝峰的态度看，好像还没到那一步……”谢莱喃喃自语。
宾客们对谢莱这个镇主都保持了适度的客套与恭维，但没人在他席前长时间驻留。
谢莱并不是老古董，以往在一班师兄弟里，他下山最勤，跟民间多有交道，向来没有修士的架子。何况这两年他也做过许多惠民的事。
镇上的人不与谢莱亲近，恐怕更多是因为杨丰谷的原因吧。
一山不能容二虎，“谢杨”之间终有一决，局外人还是先不忙站队的好。
就在这时，大堂响起一阵哈哈声，杨家家主终于出现了。
“诸位乡绅，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本族新近延聘的长老客卿——离明道长！”
“道长在红尘积修外功多年，准备寻一安稳福地冲击筑基境界，是我竭力相邀，最终选定本地。当然，说起来也是铁池镇风水人情打动了道长，大家欢迎！”杨丰谷带头鼓掌。
在座的人纷纷起身，赞声一片，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听得出，多数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有一位大高手座镇，所有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嘛。
也不知是不是谢莱过于敏感，他觉得还有许多人的兴奋来自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情绪。
说俗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冲击筑基期吗？”谢莱也站起身，向那老年道者拱手示意，同时也在观察老道的气场。
修真者都有气场，只看是否有意隐藏。
“炼气后期是不假，但离筑基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吧？”谢莱眉头微挑。
炼气期是修士的第一个阶段，筑基是第二个阶段。
其中炼气一层到三层属炼气前期，内气外放有限，能够挪移外物却不足以用来战斗。比如跟谢莱下棋的陶守仁，假如没有法器符咒，可能连一个普通混混都打不过。
炼气四层到六层为炼气中期，仅凭真气就能压制凡间多数武者，这才有点修士的样子。
炼气七层到十层为炼气后期，已经完全甩开武者，真正踏入超凡的层次。
当然了，在筑基修士面前，炼气后期又算不得什么了。
谢莱毕竟是门派出身，长年与筑基、还神、金丹期的高级修士打交道，现在看到这种炼气后期的散修，是毫无压力的。
就算有压力也不会承认。
那黄袍老道眼皮微垂，对众人的恭维没多大反应，只微微颔首，派头十足。但在多数宾客眼中，这位高级修士已经相当平易近人了。
老道和杨丰谷落座，杨丰谷这才招呼谢莱，并向老道介绍。
离明道人这次只是从鼻中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谢莱嘴角挑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但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今天只是双方初次接触，未知深浅的情况下，谁先出招谁就输了半筹吧。
就静观其变好了。
酒席正式开始，谢莱没有去关注杨家的那些歌舞，就专心咀嚼食物。
杨家的家厨手艺不错的，而谢莱最喜欢的还是他家的烧鹅，每次品味都有一种奇香，然后全身暖洋洋的，甚至能让谢莱回忆起小时候练功的感觉。
修行者讲究一口食物嚼三十六下，等谢莱解决掉面前的整只烧鹅，宴会已到尾声。
别人聊了些什么，包括杨丰谷说了些什么，都没怎么入耳，反正不外是些废话、马屁。
杨丰谷看来是想向全镇昭告，他们的武力已经超越了领主谢莱，以后大家听谁的不言而喻。甚至杨家向青云门申请成为新领主也未始不可能？
杨家希望得到镇民的反应，而现在大家的表现应该是让杨丰谷满意了。
今天好像是杨家大获全胜。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谢莱忽然站起：“诸位，今日借杨兄的宴席机会，我想宣布一件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好戏即将上场么？
假如谢莱毫无反制手段，这场争斗未免显得太无趣。
“近年青云门减少了资质测试的次数，缩小了测试范围，我相信铁池镇上应该有被漏掉的修真苗子，所以联系了一位朋友，准备用问道石为本镇儿童做一次测试，消耗的灵石由本人负担。测试名额有限，希望乡老们能替我做一下甄选。”谢莱扫视全场，气度从容。
全场一片哄然，显然谢莱这个决定给大家带来的震动，不亚于离明道长的出现。
自费做资质测试，代价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但全镇总有十几户能拿得出来。
然而真正舍得花这个钱的，大概也就两三户。
原因很简单，一个家族会不会出现带修炼资质的孩子，主要看血统。
如果祖上没有出现过高级修真者，花再多钱给孩子测试也没用。
青云门财大气粗，但仍然逐年降低“全民普查”的规模，就是因为从普通家庭发现苗子的概率低到离谱。
“石镇主做这件事，可真是大功德！”有个老文士率先站起拱手，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恭维。
就连杨丰谷，眼神闪动片刻，也走到谢莱面前表示敬意。
杨家虽然有钱，但缺乏测试资质的门路，杨丰谷也想借机讨几个名额啊。
在场的人各有打算，谢莱也不给他们更多拉关系的机会，当即告辞，提前离席。
凌晨时分，谢莱将家里人都召集到一起。
所谓“家里人”，其实只有胡小定一个亲人，另外三个是奴婢。
司空芙是胡小定的贴身侍女，要说起来还是当初服侍过胡掌门的，身家绝对清白，平时谢莱两口子也没把她当下人，现在算是半个管家半个姐妹的角色。
周妈是本镇的寡妇，五十几岁，无儿无女，人很老实又能干，家里有她一个干活就足够了。
丁憨憨就是平时传信跑腿的那个哑巴，年纪三十几了，但脑子一直有点笨，只相当于十几岁的人，而且年轻的时候被怪兽咬断了一条胳膊，在谢莱收留前，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可以说谢莱是出于同情才雇他跑腿的。
这两年下来，大家相处融洽，但唯一让谢莱遗憾的是，全家就他一个人有修行资质。
家里没有第二个修士坐镇，非常危险，尤其是以谢莱的地位和身家而言。
哪怕有个武者也行啊，可惜胡小定和司空芙在山门呆这么多年也没练成什么武技。
方原几百里内的首富，还是“修真家族”，却连个普通保镖都没有，说出去都没人信。估计盗贼也不相信，所以至今没敢上门。
但不可能一直唱空城计吧。
“最近镇上形势有变，我也不好给你们说得太多。”谢莱沉吟一下再继续道，“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不在家的时候，夫人和阿芙就呆在后院，稍有不对马上去地下暗房发动机关。”
“周妈和憨憨更危险一些，你们都是在外面干活的，如果发现有带敌意的人闯入，只管发声示警，然后也不要抵抗，朝院外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呼唤镇上的人相救。”
听完这番话，三人女人都面有忧色，胡小定把孩子抱得更紧了，只有丁憨憨还是傻笑。
谢莱看得不忍，心想要不要花大价钱，雇请一个护院。
但护院人选是个问题，实力强的难免没有二心。如果不能知根知底，大概率会是引狼入室。
如果是炼气三层以下的修士或者纯粹的武者，怕连拖住敌人片刻都不能。要知道敢打谢莱主意的，多半会是炼气中期以上的角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
想想以前孤家寡人一个，血气方刚，再凶险的地方也敢去，大不了一死。但现在有了家人，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责任山大。
走到妻子面前，摸了摸襁褓中婴儿的脸蛋，谢莱的心更是揪了起来。
上天将这样无瑕的一个小生命托付给自己，他有着无限的未来，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怪不得修真者不愿意成亲生子，有了红尘羁绊，如何求道……”谢莱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很快抛开。
从看到这个孩子起，他就没有后悔过“入世”。
“我马上要出门，你们在家先演练一番，看有事发生时如何应对。”谢莱说完，走向暗房。
暗房是以前青云门的驻守者留下的，有简易的防御阵法，不过所谓“简易”是针对筑基期修士而言。如果外敌只有炼气后期的话，阵法还是能支撑个一时三刻。
谢莱的大半身家就放在暗房内。
做为青云门掌门亲传弟子，原先待遇自是极好。但谢莱相当于被逐出山门，不仅门派下发的物品都被收回，很多私人物品也被以各种理由扣下，剩下就没几样了。
修炼的消耗很大，加上变故突然，谢莱并没有提前做好储蓄物资的准备，所以他带出山门的，总共也就一百多枚低级灵石，十粒补气丹，少量灵材，三件低档法器和二十几张符咒而已。
胡小定的嫁妆和私房就更少了，有资格放进这个小库房的仅有一件法器和五张符咒。
不是胡掌门吝啬或者死前来不及安排，估计他也不想让小两口拥有与实力不相配的宝物而招祸。
谢莱看着库房的物品愣了一会儿神，便很快收拾心情，带上所有法器和二十张符咒出门。
在荒郊野外抓了一只野羊，夹在腋下，疾行至一座小山下。
山名葫芦山，有洞名为仙书洞。
光听名字，很容易误会这是一处仙家遗迹。但其实这地名是因山洞中的蝙蝠群得名，蝙蝠别名“仙鼠”，仙鼠洞又被乡民误传为仙书洞。
鼠族本来生活在地下，蝙蝠这种会飞的“鼠”就颇显怪异，民间便传说，它们是“鼠皇”仲能大帝制造出来的斥侯，鼠皇赐它们翅膀是为了在人间打探消息。
当然传说毕竟是传说，如果蝙蝠真有这种来历，早被正道修士灭绝了。
话说，幽远二州在千年前还是蛮荒之地，被正道组织百万修士拓荒，史称第七十九次仙妖大战。
大战结果，两州地域内所有妖兽都剿杀或驱赶，而且那些容易滋生妖魔的环境比如阴风谷、积尸地、肉沼泽等，也统统被摧毁，各种天材地宝被搬空。
所以幽远二州境内，别说千年妖魔，就算近五百年新生的小妖都极难找到。
当然，妖兽的毛皮骨肉角都是重要的修真资源，所以修真界有共识，不可滥杀低等精怪，最好能养肥点再杀。养肥的标准，以不超过当地最强武力为限，总之要在可控范围内。
所以小妖难找，但百年内未成妖的“精”和“怪”还是有一些。
铁池镇附近所有洞穴早被青云门的筑基高手探过，不会留下特别珍贵的资源，但对于炼气期的修士来说，筑基高手看不上的精怪也有些价值。
谢莱来过几次，知道洞中有三头蝙蝠达到“怪”的级别，拥有了灵智，懂得收集世间灵物，而且身上许多部位已经可称灵材。
之前迟迟未动手，是他没有获胜把握，现在升到炼气六层，该赌一把了。
这也是被逼的，杨家同样知道这处洞穴的情况，他们招募到了炼气后期的离明道长，一定会打仙书洞的主意。
此时天已微明，谢莱将一道符咒喂进野羊口中，看其咽下，便将野羊朝洞里驱赶。
野羊在洞中冲撞片刻，便发出一声哀鸣，接着有咔哧的咀嚼声传来。
谢莱在洞外盘腿坐下，一边调息，一边关注洞内的声音。
普通蝙蝠食虫，而且白天都在睡觉，所以现在啃食野羊的，肯定是那三头蝠怪，它们需要的血食远远超过普通蝙蝠。
假如有人每日用大量血食供养，这些蝠怪不用十年，就可能进化为“精”的级别。
民间传说动物百年为精，千年为妖，万年为魔王，是很不准确的说法，在诸般条件齐备的情况下，百年修成魔王的例子数不胜数。
谢莱对付不了“精”，那是筑基期的活儿，所以就算不图蝠怪身上的灵材，为了领地安全，他也必须尽早除掉洞中三怪。
不知不觉，洞中已经沉寂了一柱香的时间，谢莱站起身来：“符毒应该发作了！”
刚才他给野羊喂下的符，是正道修士很少炼制的“致病符”，此符是谢莱以前做门派任务时，从邪道人士手中缴获，门派不收邪道之物，他便留了下来。
谢莱因为资质受限，修炼没什么进展，所以对门派任务颇为热心，而任务中就有收集蝙蝠灵材的项目。以谢莱多次摸索出来的经验，致病符对蝙蝠有着奇效。
在一般修士看来，蝙蝠百毒不侵，但谢莱偏偏与常人思维不同，他觉得蝙蝠身带百毒而不发病，是因为体内的正气充足，而致病符能扰乱正气，恰好能让蝙蝠自带的所有毒素瞬间爆发，予其重创。
当然这种重创只是暂时的，精怪级的蝙蝠，肯定能很快恢复。
但谢莱只需要那一点时间。
左手引燃一张光明符，右手持剑，杀入仙书洞！
“吱~”蝠怪发现入侵者，从洞底扑击下来，然而刚飞到一半，三只蝠怪就颤动起来，毒性发作了！
居中那头蝠怪，不算肉翅也有野狼大小，连那张脸也形似狼头，只见它眼露凶光，咧嘴要召唤部下。
洞中普通蝙蝠足有上万只，真要全部舍命攻击，就算筑基期的高手也会觉得头痛，所以前任镇主不想动这个地方。
但谢莱可是做任务的老手，早有准备，腰间的“摄魂铃”迅速振动起来。
这摄魂铃只是最低级的九品法器，但只要振动频率适当，就能干扰蝙蝠那常人听不见的叫声。
果然，摄魂铃响，洞顶的蝙蝠一只都没有苏醒。
最小的一头蝠怪此时已经跌落到近前。
“中！”谢莱毫不手软，一剑刺去。
“灵光剑”，这是谢莱最好的法器了，堪堪达到七品，不亚于被门派收回的制式宝剑。
噗的一声，剑身虽然没入蝠怪体内，却仅刺进两寸。
“说不得，这次要亏本了！”谢莱暗叫倒霉，一股真气由丹田迸发，迅猛注入剑身。
蓬！蝠怪胸口炸开，当场失去生机。
然而这仅是最弱的一头蝠怪。
谢莱炼气六层的修为，又有七品法器在手，居然要动用丹田真气才能杀死这生病的怪兽，这说明啥？
说明洞内三蝠，至少都成怪三十年以上，肉身坚实程度超过普通炼气中期的修士！
简单点说，谢莱自己都承受不住那一剑。
“还好你们不会功法，没有法器！”谢莱不敢多想，真气继续吐入剑身，向第二只蝠怪刺去。
这蝠怪的躯干像狗一般大，或许是看到同类被杀，激发出求生本能，居然停止下坠，双翼扑闪想往上飞。
“飞云斩燕！”谢莱毫不犹豫，双腿一蹬，平地跃起丈余，剑光夺目！
不是他耍酷，非要喊出招式名称，因为不喊出来，无法发挥剑法最大威能。
招式名，其实就是简化的剑诀咒语。
空中血雨四溅，第二只蝠怪已被斩杀。
然而谢莱只觉身体阵阵发虚，丹田真气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没办法，这一剑“超纲”了。
青云剑法是青云门的招牌，本来要到筑基期才能传授，是胡掌门对谢莱的战斗力实在看不下去，才破例提前教他。
作为炼气中期，能够学会并使用一招，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
谢莱落地，全身都在颤抖。
丹田还有三分之二的真气，按说不至于这么虚弱吧。
但这就是正道修士常说的“真气震荡”了。
正道修的是长生，靠静坐提升功力，打斗是不得已为之。一旦动用真气过多，打破内境平衡，发生震荡，真气运行不畅，甚至导致多日无法正常修炼。
所以正道修士，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好处，轻易是不愿动手的。平时需要用到妖怪身上的材料，尽量都安排弟子去办。
邪道和剑修就不同了，他们练的多是动功，反而能借战斗来提升修行进度。
现在没工夫细说动静之别，谢莱知道自己面临着危机，因为最强的那只蝠怪还在。
头顶突然出现一团灰气，谢莱不及细想，抛出光明符，左手一翻，像变魔术般再祭起一张符咒，瞬间点燃。
“灵壁符！”这符纸生成一道淡淡的屏障，将蝠怪喷出的毒气暂时隔绝。
谢莱脚下滑动，转眼向洞口撤出十余丈的距离。
这是随时准备跑路的节奏。
“嘶——呀！”狼头蝠怪发出近似人的声音，凶猛地追击而来，看它飞行的姿态，符毒在它体内已经所剩无几，它即将恢复全盛状态。
“没时间心痛了。”谢莱叹了口气，左手翻飞，一连抖出三张符纸，冰、雷、火三种攻击轰出。
法力与蝠怪接触的瞬间，谢莱已经判断出结果，伤害不大！
“飞云斩燕！”谢莱趁乱再次发动最强剑招。
感觉到剑身入肉，但却没能炸开，蝠怪体内有强大的气息反压过来。
“赤炎符！”谢莱终于动用了压箱底的一张符。
保命的家伙，真要卖掉，足可以买半把灵光剑了。
然而符咒只能用一次啊，就这么烧掉了！
火光盈目，照得满洞通红，空气中有焦臭传来。
蝠怪在火球中挣扎，然后随着一声爆响，哀呜坠落。
“这赤炎符可是准备对付修真后期的宝贝啊。”谢莱眼皮连跳。
不管是杨家请来的离明老道，还是温守仁所说的铁池三祸，都是修真后期。
如果赤炎符在手，谢莱还有跟他们一战的底气，现在可不妙了。
这个档次的符咒不是买不到，而是太贵。
谢莱已经不是青云门弟子，享受不到门内的低价物资供应了。
“就这几块蝙蝠肉，怕连赤炎符一个角都买不到，看来要亏大本。”谢莱苦笑。
最亏的，可能还是真气。
这次连续使用极限剑招，加上祭符的消耗，下丹田真气近乎枯竭，引发的震荡怕是半个月才能平复。
半个月不能练气，自己刚晋升的境界不知保不保得住。
就在这时，胸口传来充沛的感觉。
“中丹田？”谢莱眉头一凝，随即一喜。
青云门的炼气期功法主修下丹田，通常来说修中丹田的多是凡间武者心法和低档的修真功法。
“原来是掌门赐给我的家族功法‘盘石’啊。”谢莱想起来。
按照规矩，谢莱建立的修真家族，后人都不能修炼青云功，要么练这门盘石功，要么自己另寻功法。
谢莱本人不受这个限制，所以他平常仍然修炼青云功，但考虑到家族今后发展，需要给后人留下修炼心得，所以他从前年就开始兼修这门盘石功。
盘石功只是人级中品功法，加上谢莱不怎么上心，又没丹药辅助，所以平时没感觉有啥进境。
想不到青云功练出的真气消耗干净后，盘石功便有了一点存在感。
“中丹田这股真气，勉强达到炼气二层了？”谢莱笑着自语，“看来这门功法比想像中强很多嘛。”
以他的资质，要是在这个年纪才开始练青云功的话，恐怕都没那么快的进度。
当然，不能这么比，他现在拥有的修行经验，包括体质，都跟初学者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怎么说，原本以为要休息一阵儿才能收拾战场，因为盘石真气的存在，谢莱又有了精神，马上开动。
将三只蝠怪的尸体塞进大口袋，又在洞穴深处找到蝠怪收集的各种小玩意儿，其中除了灵材，还有些人类的物品，也不知是它们偷的，还是把人吃剩后留下的。
“收获比想像的大，看来前任镇主有些年没来探过洞了。”谢莱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绿石头和一枚戒指，心情愉悦了几分。
借着新点的蜡烛光，谢莱看向山洞顶端。
此处三只蝙蝠变异为怪，一定有灵气源头。
按说这类东西肯定会被前人搜走，但蝠怪没有挪窝，说明洞内产生了新的源头。
观察了一阵，谢莱扔出飞抓，攀到洞顶，将其中一根看上去不起眼的石钟乳挖了下来，他记得最大的蝠怪就是吊在这玩意儿上面睡觉的。
等谢莱收拾东西离开一个时辰左右，十余人来到了仙书洞。
片刻后，这群人失望地出洞。
杨丰谷的脸色尤其难看：“这是哪位过路的仙师，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争食呢？”
客卿祝峰道：“外人没那么巧今日出现，我想应该是谢莱抢先了一步。”
多数人都这么想，但还是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
“你们不是说，此子仅炼气五层么？”离明道人忽然道。
杨丰谷恭敬点头：“是我好容易才找到青云门的人打听的消息，不会错。”
“从洞中痕迹看，虽然用了符咒，但此人本身修为也不会低于炼气七层。”离明道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道长，洞内真没有其他可用之物了吗？”杨丰谷颇不甘心。
“此人连蝠怪的夜明砂都没留下，吃相难看！”离明道人远远的声音传来。
绥龙城，是离青云门最近的郡城，当初胡掌门在位时，胡家从乡下整体迁到了这座城中。
城市没有妖兽袭扰，一般盗匪也不敢进城，当然是相对安全的。
然而没有实力没有靠山的家族，想在城中立足也不容易，因为城中要交的保护费很高。
保卫城市人人有责，胡家拿不出高手，就只能交钱。
想交少点也行，把家族产业转让给别人，需要负担的责任就小了。
然而没有产业，收入少了，同样交不起……
任谁都能看出胡家现在的困境，就等着分而食之。
在这种情况下，登门拜访的谢莱，显得特别仗义。
然而，谁在乎？
一个区区炼气中期的光杆家主。
胡家对谢莱这个“姑爷”的招待规格，还不如铁池镇杨家——没人出迎，只是家丁领路而已。
“谢老弟来了？请坐，用茶。”厢房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袍人放下手中的书，向谢莱淡淡点头示意，然而他并没有正眼看客人。
“胡二哥客气了。”谢莱拱拱手坐下，手中的大口袋落地，发出闷响，显得颇有份量。
对面的白袍人叫胡玉堂，在胡家中生代算是最管事的一位，由他与谢莱对接倒也合适。
“十一妹身体还好吧。”胡玉堂随口问道。
他显然不记得胡小定到了产期。
谢莱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对胡家人的态度早就习惯，拱拱手：“还好，母子平安。”
不想看胡玉堂假装惊喜的样子，谢莱直接打开口袋：“我这次来，是有些东西想给二哥看看。”
胡玉堂微微探身，眉头一挑：“这是，蝙蝠怪的尸体？”
“还有一批夜明砂，以及一些灵材，这是百年楂瘤，这是下品血凝玉，这是落瑛残石……”谢莱将比较重要的几件灵材放到茶几上。
胡玉堂眼角微微眯缝，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
胡家缺少高级修士，战斗力有限，所以只能重点培养炼丹、炼器、画符等各方面人才，为家族积蓄财富。
制造业对修真境界要求得低些，但初期需要消耗大量灵材来练手，可不是一般家族能负担的。
之前胡掌门在的时候，青云门弟子经常将各种灵材低价甚至免费转给胡家，胡家也因此大手大脚惯了。
现在一朝变天，失去廉价的灵材来源，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窘迫。
家族几个半调子的丹师炼器师，赚到的钱只够家族日常开销和保护费，根本无法再给后辈收集灵材了。
谢莱送来的这些灵材，搁以前，胡家人根本看不上，但现在却堪称及时雨。
胡玉堂不动声色，喝了一杯茶，他知道谢莱不太可能平白无故送礼，所以静待下文。
谢莱没耐心在这种小事上耍心眼，直接抛出此行目的：“这次过来也没啥大事，就打算用这批灵材，换贵家问道石一次开启机会，为犬子和铁池镇少年们做个测试。”
“问道石？”胡玉堂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胡家拥有问道石，其实算家族的秘密，一般的下人都不知情。
对于胡小定把这件事透露给外姓人，胡玉堂颇为不悦。
“问道石每次使用都会有所损耗，就算我们家族内部，也要多年才开启一次，此事恕难答应。”
胡玉堂举起茶杯。
“开启问道石所需灵石，由我负担，这袋灵材则是弥补问道石的损耗。还望二哥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通融通融。”谢莱不想多纠缠，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线。
这批灵材如果卖给城里的商人，差不多能有三十枚灵石的进帐。而如果胡家向商人收购，则要花到五十灵石。
五十灵石什么概念呢？相当于铁池镇五年的保护费。
按谢莱原先估算，五十灵石换一次问道石开启机会绰绰有余。
但胡玉堂拒绝得这么快，谢莱只能把开启问道石的消耗也包了，按夫人透露的情报，这就要多花二十灵石。
借用别人的问道石，市场上并没有公价，但问道石本身的卖价肯定不会超过三千灵石。
说什么损耗？这种东西几百次都用不坏。
反正都放在那儿吃灰，白赚几十灵石不好吗？
更何况两家是亲戚。
胡玉堂要是这都不答应，两家真有可能从此不相往来了。
“看起来谢老弟是真有急用，那等家主出关，我跟他说说好话，成不成不敢保证。”胡玉堂又端起茶杯。
“如此我就不多打搅，先去城里逛逛，明日再来，灵材就先放在此处吧。”谢莱深吸口气。
天下这么大，要另寻一处测试资质的地方并不难。
找你们胡家，那是看在师父和妻子的面子，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不是穷亲戚上门占便宜！
这些话没有说出来，算是再给胡家一个机会吧！
谢莱离开后，胡玉堂马上把所有灵材带到后院，让家主胡垠和几位长老过目。
“材料价值，这倒是其次。”须发皆白的胡垠微眯眼睛。
胡家虽然材料紧张，但还不至于如此精打细算。
“大伯的意思是，主要看谢莱本身的价值？他离了山门，这辈子的修为已经到头了，又无势力，没必要看重。”胡玉堂露出鄙夷的表情。
“玉堂你错了，看到这蝠怪的体形和毛色么，至少已成怪五十年。”族中擅长制符的长老摇摇头，“蝠类速度奇快，又是群居，要一次拿下这三头蝠怪，非筑基期不可。”
胡玉堂表情微动：“所以这个谢莱，居然还能找到筑基期的修士相助？”
之前从门中得到的消息是，谢莱在青云门的所有私交都断了。
胡垠捻着胡须：“玉堂你还是太年轻，谢莱此子不简单，在仙门钻营多年，难道连这点人脉都没有？”
“这么说来，还是可以留他做个备用棋子。”胡玉堂若有所思。
谢莱这时已经来到一处牌坊前。
在胡家受了气，心情郁闷，最好的方法就是到坊市购物发泄。
这处修真市集总共有几十家店铺，但逛街的就稀稀拉拉没几个。
一般的修真坊市建在郊外，不允许凡人进入。而城里的坊市不同，不管你什么身份都能来。
既然面向凡人，商品的质量就参差不齐了，甚至有很多商家专卖假货欺骗凡人。本地人被骗几次就不来了，也就外乡小地方的土包子会来看看热闹吧。
这样的坊市，倒也挺适合谢莱，因为只有在这儿，他才能够找到点优越感——至少自己不是眼力最差的。
好吧，开个玩笑，谢莱当初可是掌门弟子中最爱入世的，他对市场行情烂熟于胸，也很少打眼。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划算又适合自己的。
谢莱现在最需要提升的是战斗力，但城里的坊市货少价高，远不如当初在门派内部交易时舒服。
像他刚用掉的赤炎符，在这里居然叫价一百灵石，而且还不知道画符的人是谁，质量靠不靠谱。
谢莱现在全部身家就一百多灵石，不可能全砸在一张符上，那“铁池三祸”绝不是一张赤炎符能搞定的。
而且铁池镇又不是多大一块肥肉，一年十枚灵石的收益罢了。强盗要真找上门，谢莱宁肯带着家人撤走，何必拼上全部家底。
随便找个和平的城镇安家，一百灵石够几代人过得很好了。
想通了这点，谢莱便放松心情，给儿子买了些长命锁之类的小玩意儿。
想着老婆喜欢种花插花绣花，谢莱便挑了些花种花盆花瓶针线什么的，当然，都是修真界出品，多少带点奇效，跟民间不同。
“这位老弟，是刚刚自立门户的仙师吧？”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谢莱已经在向坊市外走，听到这话停下脚步。
“先生叫我？”谢莱看向旁边店铺门口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相貌儒雅，但真正的文人不会来这里经商的，只能说这位老板把自己的卖相包装得不错。
“是的，仙师何不到小店一叙？”中年人微笑。
谢莱抬头看看店名：“祖贤堂。”
这家店之前他远远扫过一眼，堂内好像卖些香烛神位什么的，明显针对普通人家，所以他便没细看。
“多谢盛情，敢不从命。”谢莱谦虚地道。
看中年人境界，怕还不如谢莱，但谢莱不像别的修士那样清高，他愿意结识各种人。
反正跟胡玉堂约的明天再谈，正好在这打发点时间。
走进店里，扑面而来一股香气，似乎是由几种香料混合发出。这里焚的香，品质倒还不错，似乎对修行者有益。
再看店内的各种物品，跟之前料想的差不多，香炉、香烛、神龛、转运盘、风水石、牌位、小型祭坛等等，基本都与仙道无关。
凡俗家族难以修仙，于是盛行“祖道”，也就是供奉祖先，换取庇佑，这店显然就是专做这一行的。
谢莱以前也进过这样的店，但只是出于好奇，从没打算买什么东西。
仙道与祖道完全是两码事，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而且还背道而驰。
简单点说，修真求仙是超然世外，而求神拜祖是凡夫百姓的愚昧行为，至少师门是这样教育大家的。
“或许仙师不信，不过鄙人学过观相占卜，我之前望气，就觉得仙师与本店有缘，所以才冒昧相邀。”中年人似乎能看出谢莱的心思，笑道。
“嗯，还未请教老板如何称呼？”谢莱倒也不急着离开，想看看对方如何忽悠自己。
“姓颜，名通古。”中年人请谢莱入座，闲聊几句。
“我看仙师的子女宫，纹路不绝，且红光充盈，想必刚刚获一麟儿，并且未来子嗣绵长，恭喜仙师了。”颜通古拱手笑道。
“嗯？多谢颜师。”谢莱稍稍愣了一下。
仙道瞧不起神道祖道，只是因为这些左道没有“品位”，但并没否认其本领。
积累足够的经验后，从面相看人健康、寿数甚至子嗣，都不是很稀罕的事。
谢莱也因颜通古这句话，知道了他并不是神棍，多少还是有些本事。
“那颜师这里，可有保佑子女平安的护身符么？”谢莱略带调侃地问。
“石仙师说笑了，能不能保平安，靠的是实力，以仙师的境界，何须为子女买那等外物。”颜通古微笑。
谢莱点点头，这位颜老板不仅有货，还有眼力，知道修仙之人不信命，只信实力。
“不过，仙师若想提升令郎的实力，我倒是可以为他推算一下神煞命盘。”颜通古道。
谢莱眉头一挑：“推算命盘，是不是有点像测试资质？”
“有些不同，测试修真资质，定的是一个人修炼成就有多高，而推算神煞，则能知道此人适合修炼什么方向。”颜通古道。
“是测试五行属性？”谢莱心中微动。
胡家的问道石测不出五行，如果能在这店里测试岂不完美？
“也不一定。”颜通古沉吟了片刻，解释道：“如果推出命犯太岁，也就是木星照命，那么此人当然最适合修炼木属性功法。如果命犯荧惑，也就是火星，则适合火属性功法。”
“但诸天数万神煞，哪里那么巧，正好推出那几种五行星煞呢？”
“所以更多时候，推算的结果，可能是命中适合炼器、适合画符还是适合修剑法等等。”
谢莱哦了一声，想了想：“不知这样的推算，要价几何？”
颜通古似乎很能看透人心，微笑一下：“推算因人而异，而且仙师若是不信此道，推算结果很可能偏差，这样，我今日免费为仙师算一次，结个善缘。”
“免费？怎么好意思。”谢莱笑道。
“谢仙师已经入过仙门，一度斩断先天命盘，这个东西对命运影响已经不大，所以免费无妨。”颜通古解释道。
“那就试试吧。”谢莱也不再客气。
颜通古要了谢莱的生辰八字，拿出一个罗盘开始推算。
说起来，这个生辰八字是谢莱随身之物，当初抛弃他的人所留。算上入门仪式，谢莱这好像才是第二次报生辰。
谢莱在旁边看了一阵儿，看不出名堂，只知道颜通古面有疑难。
足足推演了一刻钟，颜通古才抬起头来。
“如何？我这命数是不是多灾多难？”谢莱嘴角微挑。
“那倒不是，我已经说过，入过仙门的人，在命运上已经不受先天所限，我能推演的，只是影响阁下能力的神煞。”颜通古苦笑一下，“然而仙门之力实在太强，神煞多已被斩断，我算来算去，也只找到一种。”
谢莱点点头：“能够找到一种已属不易，这是不是表明，我尘缘还没斩尽，留了一条尾巴？”
虽然谢莱是在说笑，但似乎说中了，颜通古没有否定。
想想也对，谢莱现在相当于是重回红尘俗世，以前断掉的先天神煞，现在回归也是正理。
这么想稍稍有点失落，像是从仙界跌回人间。
“这唯一的神煞，名为‘地球’。”颜通古缓缓道。
“以前我也听过一些神煞名，七杀、贪狼、剑星之类的，这带‘球’的神煞，倒是第一次听说，名字很怪。”谢莱撇撇嘴，有点嫌弃。
“是的，地球神煞颇为少见，与其同一空间，更早时间的神煞名，比如‘鸿蒙’、‘盖亚’、‘阎浮提’等较为有名。”颜通古道，“如果你命中带有那几种神煞，今生的修行进境一定不止现在这般。”
“为什么？”谢莱对神煞确实了解极少，听起来稀奇。
颜通古道：“照《命煞广记》说，那神煞最早名为鸿蒙，灵气充沛，几乎不亚于本界。此后逐渐衰弱，盖亚时代已无圣人，只有先天神灵，到阎浮提时代更是只有金仙和后天神灵。直到数十亿年后的地球时代，几乎无法修真。所以你命中带了地球，天然就不适合修仙了。”
“听上去神煞即是星宿，那星宿上文明的特性，决定了我等的天赋？”谢莱有点明白了。
“是的，所谓命带神煞，就是获得星宿文明的投射，如果是幼儿时期，往往脑中还会出现那星宿上的一些画面。”颜通古道。
“那我命带地球，就是完全无用吗？”谢莱笑笑，虽然听上去像模像样，但他对于这神煞之说还是不太信的。
“神煞要么带来灾厄，要么带来天赋，很少有无用的神煞。”颜通古拿起一本书，“地球神煞少见，我要查阅一下。”
翻了一会儿，颜通古念道：“命犯地球神煞，主此人长于机关设计、通万物之理、诗文、天象，且常有创见。性情宽仁，待人平等……”
谢莱耸耸肩：“我可能带了一个假的地球神煞。”
颜通古也不生气，继续念，最后报的一句是“不论男女，皆排斥一夫多妻之制，实为诸神煞之异数。”
“咦，这一条倒是相合。”谢莱猛拍大腿。
颜通古合上书，微笑：“仙师为修真之人，逆天改命，神煞之事，对仙师确实影响不大。”
“哪里，已经很准了，下次我带儿子过来，定会找颜师推算一番。”谢莱笑着拱手。
正准备离开，颜通古叫住他：“我看谢仙师祖星暗淡，想来家中并未供奉祖灵，倒是可以请一座祖坛回去。可能仙师对祖道所知不多，其实如果仙师祖上有修真之人，祭祀通灵之后，或能下降助仙师提升实力。”
修真祖先下降指点后人，对于追求实力的修真者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谢莱也早听师兄们说起过。
但入仙门修行，又被称为“出家”、“出世”，祖缘自然就断了。事实上很多门派还严禁身上带有祖灵气息的弟子入门，怕真气不纯，或者对门派有二心。
谢莱淡淡道：“叫颜师失望了，我是孤儿，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祖上，事实上我这个姓都是假的。”
颜通古猛地一拍大腿：“其实我早疑心仙师是失怙之命，只是怕冒犯才未敢提。仙师想差了，正因为不知祖上，更需要建立祖坛，若是心诚引得祖灵下降，或能寻到祖先甚至父母的线索！”
谢莱眉头跳了跳，随即摇摇头，走出店门。
已经忘却的童年阴影，何必再找回。
不管祖先属于何姓何氏，他们既然抛弃了我，我便更要自强，不依靠任何人，终有一天建起属于自己的庞大家族。
谢莱，即是家族初祖！
听上去，很宏大的计划啊……
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去胡家。
还是胡玉堂接待，还是在厢房。
“我跟家主说过了，家主的意思，问道石向不外借，但谢老弟毕竟是胡家之婿，可以破这个例，只不过……”胡玉堂端起茶抿了一口，“问道石开启不易，我胡家有几个后生，到时会一并参加测试。”
谢莱眉头一挑：“几个？我听内人说，问道石一次最多测试八人。”
胡玉堂嗯道：“我们两家就各分一半吧。”
谢莱按着扶手，有起身离去的冲动。
“进贡”的材料已经收了不可能退回，现在对方减少名额不就相当于涨价？
“不瞒胡二哥，铁池镇多年未进行过测试，难得有这次机会，我至少需要六个名额。”谢莱强迫自己别发火，最后一次看老婆面子吧！
“谢兄如此真叫我难做啊。”胡玉堂沉吟了一阵，才道：“罢了，我来安抚家族子弟，就按谢兄这个条件吧。”
双方最后约定，两日后谢莱带需要测试的孩童过来。
离开绥龙城，谢莱长长呼出一口气。
郡城虽然繁华，但那浓郁的红尘纷扰，对修真者确是一种束缚。
原本谢莱还有想过，如果真的被逼放弃铁池镇，正好搬到城里享受一番，现在觉得不必了。
城市就是大染缸。
他不想数十年数百年后以后，谢氏家族的人变得跟胡家一样压抑和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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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莱给自己加上疾行符，全速赶路，花了半天工夫便回到家中。
胡小定听到声音，不等哑巴禀报就踏出卧房。虽说不是修仙者，但她的身体还是挺好，不用在床上坐月子什么的。
“怎么一去这么久？”胡小定上下打量着谢莱，仿佛生怕他哪里缺了点什么。
“很久么？”谢莱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大半年没出过远门。这次在绥龙城住了一晚，确实显得时间有点长。
当初单身的时候，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是常事。现在有家室了，别说老婆惦记，谢莱自己好像也有点想家，尤其是想孩子。
赶紧进门抱起小宝贝。
胡小定跟进来，迫不及待问沟通结果。
谢莱知道她很在意娘家人的态度，就编了些话回她，至于测试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报了个假数目。
胡小定明显松了口气，脸色变好了许多。
“对了，你不在的这几天，镇上各家送来的帖子就像雪片一样，我都看花了眼，而且我又做不了主，你赶紧看看吧。”胡小定忽然想起来。
“帖子？”谢莱看看桌上的一叠纸片。
“马四方，7岁，自幼聪慧，身手矫健……我马氏先祖马波为元婴后期修士，此后亦有多位金丹修士青史留名。迁至铁池镇两百年来，计二十余名子弟修炼有成……”
谢莱笑道：“这马四方，是那商人马标的儿子？他们家族如此厉害，还在乎这个测试名额？”
胡小定嗯了一声，略显激动地道：“不止马家，后面还有很多孩子都是出身显赫，我真没想过本镇有这么多名门望族。”
“夫人你还真信啊。”谢莱拍着脑门，忍俊不住：“这样的帖子，不需要物证，谁都可以瞎编。”
“再说了，哪个姓氏没出过大人物的？当今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承认自己祖上是奴隶。谁都能把祖宗追溯到人族最强的七大上古元族头上，还都自称嫡系，你信么？”
胡小定含嗔看了夫君一眼：“就数你多疑，我才不信谁会冒认祖宗的。”
谢莱耸耸肩：“你不信也没办法，好吧，就算他们祖上曾经阔过，但隔了这么多代没出现地级以上的资质，说明血脉也稀薄到不行了。”
“这些帖子啊，除了小孩们的名字，没有一句有用，包括年龄都可能造假……算了，我姑且看着吧。”谢莱笑笑，走向书房。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走到门口谢莱才想起这件事。
坐在书桌前一张张检视帖子，谢莱脑中关于全镇的情况越来越清晰。
“杨丰谷这家七百年前就已经到这里了，是拓荒的家族。本届三老的祖上是六百年前过来的，所以根基相对深厚。然后四百年前建镇，多数平民家族就是这个时候一起迁入。倒是没想到井家和马家是最近一二百年才迁入。”
各家家世的介绍固然有水分，但还是有很多真实的信息，谢莱大致能分辨清楚。
铁池镇近两百年都没出过什么人物，谢莱从开始就没指望发掘到修真苗子，就算发掘了也是别人家的，有什么用呢？
谢莱这次主动揽下资质测试的活儿，主要还是为加强与镇上各方的联系，顺便也摸摸他们家底，现在这目的显然达到了。
这不到盏茶的工夫，谢莱收获的情报比过去两年都多。
尤其是许多普通家庭为了证明自家血统优秀，把某几代的联姻情况都写在帖子里，这就让谢莱发现，镇上与杨家沾亲带故的人有这么多。
所以就算自己与杨家势均力敌，镇上多数人还是会偏向杨家。
“杨丰谷这么有钱还想蹭名额，一下子送来六张贴子，边儿上去吧！”
“本镇第一商人马标，第一武者井长空，他们的名额必然要给。三老软弱温厚，不必过于照顾，在他们三家子弟里总共挑一个做代表就够了。”
“我儿子占一个，胡家自留两个，那就只剩两个名额给其他人了，可怜。”
几十张帖子，代表着几十个家庭乃至家族的希望，这决定不好做。
“我差点忘了，其实只剩一个名额而已。”谢莱目光突然闪了闪。
正想着，夫人端着碗热汤走了进来。
“夫君，你带回的礼物我很喜欢，但你没想着给小芙带份礼物吗？”胡小定盯着谢莱喝了汤，才问道。
“给阿芙带礼物？这个倒是应该，她就相当于我们的妹子，不过……”谢莱挠了挠头，半天也说不上来理由。
其实他想说“避嫌”来着，但越解释反而越像心里有鬼。
“我把那套针线给她了，说是你的心意，小芙很开心的样子。”胡小定一直盯着谢莱。
谢莱哦了一声，不与她对视：“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下次可要记得哦，可以给她带点首饰、香包之类的。”胡小定说完走了出去。
第二天，谢莱找到三老，让他们通知各家将报名的子弟带到镇中央的广场上。
广场不大，没多会儿工夫就被挤得满满当当，至少有七八百人。
谢莱站在正中央，耳听乡亲们议论，心中有数。
铁池镇平时难得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大家当然不会错过看热闹的机会，尽管测试资质这件事与多数家庭无关。
青云门三年举行一次收徒大典，不过因为铁池镇长期没有修真苗子出现，为了节省资源，青云门逐渐减少了到铁池镇选人的次数，上次召集全镇少年已经是五年前。
七百户人家，每年总有几十个孩子降生，五年累计下来已有两百多未被挑选的少年。
仙门选人的年龄标准是4到6岁，但各家这次送来的孩子里面，却还有看上去十四五岁的。
谢莱当然清楚怎么回事，这些少年是以往没被选中的，但家人仍不愿意放弃机会。
“这么多人都想让孩子修仙，帮家族改变命运，可惜……”谢莱面无表情，但心里却苦笑了一下。
八个名额已经内定了七个。
两百多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少年，就争一个名额，而且还仅仅是一次测试机会。
这个时候三老和杨家、井家、马家的家长都已到齐，三老中最年长的李梦伯说了几句场面话后，邀请谢莱开始挑选。
谢莱背负着双手，缓缓踱出。
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想起儿子，谢莱不由涌起冲动，也想讲两句，比如修真是座独木桥，此桥不给过，还有更广阔的康庄大道之类。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他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俯视众生说话不腰痛的“上位者”。
还是专注一点，从这些孩子里挑个相对好点的苗子，给铁池镇的寒门家族一点希望吧。
没有问道灵镜和问道石，究竟如何选人？
很简单，就是靠“眼缘”。
修真界有“仙缘”、“福缘”的说法，假如一个人命中注定是颗修仙种子，那机会总能降临在他头上。
所以真正优秀的苗子，会很容易吸引到挑选者的目光。
——以上纯属玄学，毫无依据。
有点依据的是什么呢？
一来，各大仙门都收集了人类历代顶级强者的画像，甚至还有专门分析强者面相的书籍。负责选人的弟子下山前，会记熟这些面相。如果看到某个孩子跟这些强者有点挂相，说不定是强者的后人远亲，那就不妨带回山一试。
再有，修真炼气是能修复人身缺陷的，而身具灵根，资质好的人，即使没修炼功法，身体也会自发地吸取灵气。如果某个孩子看上去非常健康，眼神灵动，那就有更高的概率身具修真资质。
当然，修真界发展了亿万年，各种看人的小技巧数不胜数，远不止于此。
胡莱以前也接过任务，到各县乡挑选少年，所以这方面的经验有一些。
不过嘛，经验越多，越会明白，书上说的那些理论依据，什么面相，大半属于扯淡。
不使用测试法器，低级修士挑人的成功率小到可怜。
在凡人看来很有仪式感，像那么回事，但从本质上来说，修士们只是走个过场。
估计这种初选活动，最大的意义就是给修士收受乡绅贿赂的机会。
谢莱煞有介事地走了两圈，拍了八个孩子的肩膀让他们走出来，然后便回到了原地。
两百多人只挑八个，远少于以往青云门挑选的数量，镇民们微微有些议论。
“请问谢仙师，此次测试资质，总共有几个名额？”杨家家主杨丰谷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现在挑出来的八个孩子，井家、马家、三老各有一位，却独独没有他杨家子弟，这针对性未免太明显。
“只有六个名额，我现在多挑了几位，主要是防备路上出意外，所以留出候补者。”谢莱也不必隐瞒太多。
“谢仙师，可否借一步说话？”杨丰谷脸上有点不好看。
“都是乡里乡亲，就当着大家面说好了。”谢莱露出笑容，他正希望杨丰谷显露出特权呢。
“也没啥不好说的，大家都知道我杨家历代出了多少修真者，杨家的血脉更优良绝无争议，如果谢仙师能带上我杨家两位子弟，一定会有惊喜。”杨丰谷顿了顿，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补了一句：“若谢仙师执意不肯，杨家可以拿出两枚灵石，向诸位乡亲买两个名额！”
“灵石？”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开玩笑，普通人家都是用铜板计数的，偶尔用得上白银。
但灵石，随便一枚都价值上千两白银啊！
家里出一名修士固然能改变命运，但那概率太低了。而一枚灵石，绝对可以令几代人衣食无忧。
谢莱微微眯缝起眼睛。
杨丰谷公然买名额，确实跟谢莱计划中有偏差，他本以为杨家会用胁迫手段呢。
不过效果差不多，百姓都是仇富的。不管杨丰谷用钱还是用势，都是不公平的手段，必会失去民心。
杨家扎根此地七百年，威望太重，必须给他们减点儿。
然而，现实好像打了谢莱的脸，两个镇民非常没犹豫多长时间就跑了出来，收下灵石，将自家孩子带了回去。虽然那两个孩子在哭，但他们的父母却是满脸喜色。
旁观这一切的几百镇民，也多数露出羡慕神情。
谢莱微眯眼睛，摸了摸下巴。
现在他仍然可以拒绝杨家子弟顶替，但意义真不是太大了。
“顶替可以，但要由我指定。”谢莱清了清嗓子。
杨丰谷皱眉，让自家的六个待选子弟走过来。
“他，他。”谢莱挑了两个衣着最普通的孩子，其中一个差不多有十二三岁了，还略显憔悴。
“这，不知仙师挑选的依据是？”杨丰谷非常不满意，因为被挑中的两人都是庶出支系。
“这个小孩儿眉心有光，未来必有仙缘。而这位少年，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与五万年前的羊舌公近似，值得一试。”谢莱不急不缓地道。
编这类说辞，他还是有经验的。
杨丰谷面露犹豫，然后似乎是被说服，不再言语。
“这次被选中的人，后天寅时在此集合，过时不侯。另外还要麻烦三老安排三辆马车。”谢莱说完，负手离去。
傍晚，不出所料迎来几家拜访，都是希望谢莱能照顾自家子弟。
谢莱一一回绝，也没收他们的礼物，包括杨家的五枚灵石。
第二天，谢莱吃过早饭，看了会儿夫人和小芙摆弄花草，赞了几句后，便出门了。
镇上居民循例向领主大人点头哈腰，谢莱也不回礼，免得他们惶恐。
今日不逢集，街道清静。作为修真者，谢莱反而喜欢这样的铁池镇，像是一个淡雅的小姑娘。
不觉走到镇尾，这里搭建着一处窝棚，一个面色蜡黄的清矍汉子坐在棚下，低头专注地扎着草鞋。
谢莱就在那汉子旁边找个凳子坐下。
“仙师怎么来了，难道仙师也穿草鞋？”那人抬起头，表现出适度的惊讶。
谢莱笑笑：“我穿草鞋难道很奇怪么？”
“因为草鞋都是穷人穿的。”那人嗯道。
谢莱摇摇头：“那得看是什么草，什么鞋。我以前在门里的时候，就见过一个人，会用各种灵草编制出法器甚至法宝，他的草鞋，每双可以卖出十枚灵石。”
“那是小的见识少了。”草鞋匠略显惭愧地道。
谢莱看着他手里的鞋：“常田贵，你的名字是叫这个吧？你跟我一样是前年迁来的外乡人，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也有几分亲切。”
常田贵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道不敢。
“你的手艺不错，而且我看你气度，未来前途定不止于一个草匠，所以我打算栽培你，不知常师傅意下如何？”谢莱拿起一只草鞋看了看。
“仙师定是说笑了，我哪来什么气度，我这低贱的手艺对仙师又有什么用呢？”常田贵停手，看上去他是真吓到了。
“不可小看自己，也不可小看这门手艺，只要你愿意追随，我可以帮你找来一些妙法，到时别说法器级的草鞋草帽草甲，就算编草为兵为马也非难事。”谢莱看着对方，眼里含着笑意。
常田贵完全呆滞了。
谢莱继续微笑。
那些妙法确实存在，不过就算谢莱肯花大价钱收集到，也不是眼前这人能学会的，谢莱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当然，特意出门一趟，谢莱肯定不是为了来消遣这草鞋匠的。
这个时候，一个脸上灰朴朴的小孩从棚后的草屋里走出来。他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见到生人，目光有些闪躲。
“其实你儿子将来会比你更有出息，但昨天你怎么没带他来参加选拔？”谢莱终于说出了重点。
“犬子，怎么可能……”以常田贵卑贱的身份来说，他显然该是这种反应。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别怀疑我的眼光，我认定你儿子是有修仙资质的。”谢莱站起身，不顾那孩子的畏怯，将他拉了过来：“今天他就住我那儿，明早我带他去郡城检测资质，三天后回来，常师傅你就等着迎接惊喜吧。”
常田贵站起身，拿着草鞋的手在颤抖，但他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只目送谢莱和那孩子的背影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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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初刻，天尚未明，三辆大车驶出铁池镇，前后还有四名骑士护卫。
马车及车夫是商人马标免费提供，还有两名骑士是他常随，都有一身武艺。
另两名骑士，分别出自杨家和井家。
向来注重捧场的杨家，这次居然只派了一个普通护院，大概因为两名子弟都是庶出旁系，在家族中没什么地位的。
谢莱独自抱着儿子坐在中间的马车里，时不时将窗外的景色指给儿子看，小家伙虽然出生才几天，却也懂得笑了，让谢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晌午时分，在路边一处小店打尖休息。
护卫和车夫围坐在一起，少年们坐一起，谢莱和儿子单独坐一桌，地位分明。
少年们虽然一路颠簸，但聊到路上的见闻，大多兴奋起来，也看不出累了。
谢莱微眯眼睛看着他们，嘴角不由露出一些微笑。
自己第一次跟师兄下山的时候，也才六岁啊，当时跟他们现在的表现差不多。
恍惚间，谢莱仿佛能看到他们变成青年后的模样。
这八个孩子，会有人进入修真者的行列么？
就在这时，一名少年忽然站起身，低着头向谢莱这边走来。
总共两个孩子显得不太合群，一个是那草匠师傅的儿子，另一个就是这位，杨家的庶出子弟。
旁观者们先是惊讶，随后露出嘲讽的神情。
你这出身卑微的家伙，居然想跟尊贵的仙师说话么？
难不成，你还想靠嘴皮子，赢得更好的机会？
谢莱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群孩子里面，会有一个胆这么大的。
要知道铁池镇上，就算成年男子，也没几个人敢主动找谢莱这位领主说话。
“仙师大人，请问这一次有两个人是无法参加测试的么？”少年垂着头不敢看谢莱，他的声音也不大。
“三个，因为我儿子还占个名额。”谢莱看着这少年，觉得有点意思。
少年很紧张，但似乎并不全出于畏惧。
“我想说的是，假如我和我堂弟只有一人能参加测试的话，我希望仙师能选他。”少年没去想为什么是三个，他只表达自己的意思。
“哦？”谢莱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和你堂弟关系很好？”
“也不算好……”少年道，“我只是觉得他比我更有可能成为修真者。”
谢莱等他解释。
“我们这些旁系子弟，从六岁开始就会练基础的心法，如果我真有资质，这七年下来早该有气感了，但我全无感觉。而我堂弟比我小五岁，他还有机会。”少年道。
谢莱笑了：“你知道你这样说，并不能帮到你堂弟吗？因为我可能两个都不选。”
“是吗？”少年想想道，“我只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
谢莱轻轻挥手，示意少年回去。
这次他本就不打算给杨家留名额的，因为杨家已经成为潜在敌人，甚至可能是明面上的对手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给了他一些冲击。
想不到杨家一个旁系子弟，都有如此气度和教养。那正房嫡系的家教又该如何？
不能把杨家当乡下土财主看，此行的计划或许要调整一下了。
“宝贝，你未来的对手不简单，你可要争气。”谢莱低头，笑着逗儿子道。
胡家所在的绥龙城离铁池镇有数百里之遥，普通马车不可能像谢莱的脚程那么快，所以中途找个驿站休息一晚，第二天晌午才到。
外地马车不能进郡城，这么多孩子又太显眼，便分成几批步行入城。
胡家已安排好家丁，从后门将这群“乡下人”带进去。
在一处偏院等了两柱香的时间，胡玉堂才带着两个孩童出现。
“就是这些人参加测试？”胡玉堂挑眉，略显戏谑地问道。
说实话，这次来的少年们大半算出身不错的，但以郡城的标准，他们全身都充满了土气。
谢莱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怀中的宝宝：“还有犬子。”
胡玉堂看了看自己的堂外甥，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头：“那你们人数超了吧。”
“胡二哥借一步说话。”谢莱微笑，指指厢房。
进了屋，谢莱才道：“我上次来之前，对镇民许诺至少可以测试八人，若是名额变少，难免损了我的颜面，所以我仍旧选了八个过来，加犬子共九人。但没有关系的，这些乡下人也分不清问道石是否开启，最后的三个人，就让他们走个过场罢了。另外，有两个人，还要请胡二哥‘照顾’一下……”
胡玉堂注视了谢莱片刻：“谢老弟还会玩这种心计，罢了，我就陪你演一出吧。”
问道石被安置在内院，这件宝物算是家族的秘密，所以现场没有闲杂人等围观，铁池镇的四名随行骑士也被留在外院。
铁池镇的少年们看着中央那三尺高，灰朴朴，刻满符文的石头，难掩兴奋之情，议论纷纷。这场面自然引来胡家两个孩童的蔑视。
谢莱咳了一声，把少年们压了下去，这才拱手对胡玉堂道：“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还请二哥简单介绍一下测试过程。”
胡玉堂看了看众人，负手道：“过程并不复杂，每次一人上前，手按石上有掌印的地方，待我催发机关，灵气在你们身上行走一圈再回到石内，便有了结果。”
“这问道石上方有一玉晶，不同资质的人，会令玉晶显出不同色彩，等下我一一评定。”胡玉堂转过目光，“时辰不早了，树普、树远，你们先上前测试！”
胡家两个孩子先后昂着头走过去，平时他们见过家族测试的情景，不用堂叔指示就将手放到应在的位置。
“都是浅淡白光，也就人级七品到九品之间，难堪大用！”胡玉堂声音先有些严厉，然后稍稍放缓：“不过至少是能够修炼了，树远你的光度略强一些，可能达到七品，我会跟家主说，考虑送你去‘唯法书院’修行。”
“多谢二叔！”两个孩子眼里放着光，行礼退到一旁。
谢莱笑着上前向胡玉堂道贺。
不要看这胡玉堂声音严厉，其实谢莱知道他心中是得意的。
胡家血脉不好已是公开的秘密，假如不是胡掌门在时，家族有机会得到大量丹药，强行提升族人素质，那胡家出现修真苗子的机会，跟普通人家不会有太大区别。
简单说，胡家血脉中那点修真基因，不是祖先传下来，而是药物堆出来的。
但纯靠药物毕竟有局限，能让家族每十个孩子里出一个人级九品已属不易，这次参加测试的两个孩子都能达标，其中还有人级七品的，绝对值得骄傲与庆幸了。
胡玉堂点点头，问谢莱：“该你们了，怎样，让我这外甥先测？”
谢莱摇摇头：“问道石刚刚开启，灵力较强，我怕他承受不住，先测其他人吧。”
胡玉堂略显意外，想不到谢莱对资质测试还有这种程度的认识。但他也没惊讶太久，招手让那边的少年们排队上前。
少年们虽然都面露期待，但又有些畏缩，最后还是谢莱亲自点名。
“马四方！”第一个上场的是商人马标的胖儿子，毕竟跟大人见过世面，倒也不怯场。
不过，半晌之后，问道石毫无变化。
“没有修真资质！”胡玉堂毫无表情地宣判。
马四方像个大人一样耸耸肩，也不太难过，就那么走回来。
谢莱心中有数，这马家送来的帖子写得很醒目，家族历史似乎很辉煌，但只看他家目前没有一个达到修真中期，就能判断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年代久远，修真血脉已经稀薄。
第二个是武者井长空六岁的次子井刚，虽然年纪还小，但眼神举止都比别人更为精神。
包括谢莱在内，铁池镇的人对井刚都抱了不小的期待。
问道石的反应果然不同，有微微亮光浮现。几个小孩子不由欢呼起来。
“安静！”胡玉堂冷冷瞥了那几个孩子一眼，“这点程度的光芒，还没到人级九品的门槛。”
谢莱嗯了一声：“这孩子的资质确实比胡家两位公子差了许多。”
胡玉堂对这句话还比较受用，脸色缓和了些。
接下来是铁池镇三老的两子一女，依然没达到修真门槛，孩子们的表情明显失落起来。
“这次轮到我家了。”谢莱缓步上前。
虽然看其他人测试时很淡定，真轮到自家孩子时，谢莱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而且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心跳。
深吸一口气，仍然保持笑意，解开襁褓，将儿子的小手慢慢搭在问道石上。
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小宝宝本来熟睡，被弄醒之后张口要哭，但问道石上传来的真气，好像让他很舒服，于是又甜甜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胡玉堂的声音响起：“抱歉，没有修真资质。”
问道石上，没有光华。
谢莱咳了一声，抬起头，正对上胡玉堂那勾起的嘴角。
这一刻谢莱彻底看清了，人家从头到尾没把自己当亲戚的。
是一丝情份都没有！
“好吧，这世上，练气期修士的子女，十个里面不见得有一个能修真，这很正常。”胡玉堂用安慰的话来做补救，但他的笑意还是没办法完全掩盖。
胡家当然没必要把谢莱当敌人，但胡家两个小孩子完爆这批乡下人，着实争气，胡玉堂为这个而笑。
有人得意，就会有人失意。
“还有……最后三位。”谢莱强作镇定，高声道：“杨煜！杨炼！常月生！依次上！”
喊完名字走到一旁，看着宝宝的脸出神。
这失落的感觉像什么呢？
像自己十一岁那年，想学习炼丹术，准备了大批药材，结果出了一炉废丹。
又或者十五岁那年，想靠炼器来改变命运，结果……
不不，这可是自己的儿子，活生生的血亲，岂能跟废丹废器相比。
应该是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这孩子此生已注定是个凡人，即使他再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一宿命。归根结底就是“种子”不好，不怪他爹怪谁？
蓦然间，谢莱打了个寒战，脑中一道清流淌过。
“难怪都说修真者要斩情断性，我仅仅因为儿子测试结果不好，就乱了方寸，今后若有更大的事发生，岂不连道心都要动摇了？”谢莱暗自庆幸，早点清醒过来。
修真者最重要的是修炼自身，至高境界是不为外物所动，为自己强加责任必然是逆道而行。
“儿孙自有儿孙福，连凡人都懂的道理，我有什么看不开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了，有了！”
“什么有了？”谢莱抬头，正看到昨日找过自己的那名杨家庶子。
少年杨炼站在问道石前，看着那白中隐隐透黄的光晕，似乎呆滞了。
“人级七品……六品之间。”胡玉堂缓缓道。
铁池镇的少年们见胡家人的表情不怎么自然，欢呼声便更加大了。
郡城的人又怎么了，还不是被咱们铁池镇比下去了？
谢莱倒是心中有数，朝胡玉堂点头，示意感谢。
问道石一次只能测八个人，所以最后上场的三人根本不会测出什么结果。
现在石上还能发光，当然是谢莱早跟胡玉堂约定做的假。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那草鞋匠的儿子常月生。
除了谢莱，没人会认为这家境最差，身材最瘦小的孩子会拥有修炼资质。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打脸，常月生面前的问道石，泛起黄光。
“人级五品或六品。”胡玉堂微眯双眼，看看少年，又看向谢莱。
谢莱微笑，不管胡家之前怎么对自己，但就做假这件事而言，办得还是不错。
“好了，恭喜谢老弟，你的领地里多了两个能修真的苗子。”胡玉堂挥了挥手，示意自家两个少年将问道石搬走。
“这次多谢二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告辞，不多打扰。”谢莱拱手。
胡玉堂嗯了一声，也不挽留。
双方都没有心思客套，这次测试只不过是一单寻常的生意罢了。
铁池镇一行人走出胡府，谢莱沉吟片刻：“你们先回客栈稍做休息，等我办些事回来便出发。”
孩子们很想逛逛郡城，但被几个大人强行拉住，他们可不想节外生枝。
谢莱抱着宝贝儿，顺着街道往南，走到一片建筑前停下。
“唯法书院。”谢莱抬头看着牌匾。
郡城、县城里的书院，教学水平和拥有的资源，当然不能跟修真门派相提并论，但对于修真家族和散修来说，书院却是比仙门更好的选择。
书院招生的门槛比仙门要低，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要求学员为书院卖命。学完之后，各回各家，这就很合修真家族的胃口。
当然，书院也不是做慈善的，想进书院，学费可是不菲。
谢莱向守门的武者说明来意，便被引入一间厢房。
沿途的墙上，挂着许多画像，看介绍，是书院教习和历届优秀学员。
别看是凡间的书院，居然还出过金丹期的大神。如果是普通家长，看到这些，肯定就不会对书院实力有丝毫怀疑了。
谢莱倒是能想像出，就算大神年少时真在这里读过书，稍有实力后也转到更高的组织去进修了，书院最多起个入门作用。
“令郎没有修真资质？那学费就比较贵了。”书院的张管事听谢莱说明情况后，手捻胡须道。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能达到怎样的效果。”谢莱自然不会露怯。
“这个要看选择什么样的班了。”管事清清喉咙，“令郎这种情况，若要达到练气二层，至少修行十年，学费嘛，三百灵石，住宿除外。”
“如果实在有困难，目标不妨定得低些，练气一层，学费只需一百灵石。”
“不过，无论是今后想走武者路线，还是炼丹画符路线，练气一层都帮不上什么忙的，最少也得二层。”管事一边介绍，一边瞄着这年轻父亲的表情。
郡城的修真者，管事基本都见过。眼前这位显然是外乡来的，但从举止和气场来看，又不像是土包子，不知道身家背景究竟如何。
谢莱眉头微挑。
价格确实贵了，他现在也拿不出。
但最关键的是，几句话就能听出，唯法书院这里创造不出奇迹。
没有修真资质的孩子，他们也仅能培养到这种程度。
练气一、二层，在小镇或许会受到一定的尊重，但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练气三层，也不算踏入“修真者”这个圈子。
炼丹画符？练气二层搞出来的丹和符，也就哄哄凡夫俗子，起个安慰作用罢了。
而且这书院也没保证能让学员达到那样的水平，毕竟无资质者之间，也有个体差异。
心性和机遇好的，像温老夫子自学成才，花大半生能到三层。差些的，就如胡小定和司空芙，在仙门那么好的条件，连一层都没有。
谢莱的表情尽落入张管事眼里。
越是不满意，越表明人家有实力。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背后的人脉、自身的境界什么的。
“其实我看仙师的境界不低，那我就直说了吧。”张管事换上更殷勤的一张脸，“可能仙师自己也有手段培养孩子，或者可以托付给朋友教导。但仙师可知道，郡城各个家族把子弟送到唯法书院，是为了什么吗？”
“想来，是因为书院可传授的东西更多样，教学经验更丰富吧。”谢莱随意道。
“这只是次要，其实书院真正的价值，在于提供了一个高端的圈子。”张管事得意地道，“要知道书院的每位同学，背后都代表着某个势力。再加上书院的各位教习都是强者，相处好了，日后学员家里有事，也有个求助的门路呢。”
谢莱晒然，说得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多数寒门，确实会幻想让子女跟豪强搭上关系，挤进上层圈子。
但对修真者来说，人情淡如水，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筑基期，绝不会再把一个练气期的同学看作同学。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自己，没实力，没资源，没灵石，也就很难给儿子更多可选择的机会。
谢莱向张管事点头，表示情况已了解，等孩子长到五岁再说。
离开书院，谢莱自嘲地笑了笑。
他本不该对这书院抱什么期待的。就连青云门都没能让掌门的堂侄女儿变成修真者，小小书院又能做什么呢？
谢莱得承认，自己到书院来问价，其实有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他期待的是书院里隐藏着某个绝世高人，一见面就说跟自己的宝宝有缘，愿意免费帮孩子直升金丹……
“说起高人嘛。”谢莱忽然想起来了。
转身，向坊市走去。
坊市如往常一样清静，而祖贤堂更是无人光顾。
颜通古正在拿鸡毛掸子拂扫着祭坛，见到谢莱，顿时露出笑意：“谢仙师，这么快又见面了，这就是令郎？果然满脸福相。”
谢莱笑道：“颜老板居然还记得我。”
可不咋滴，生意这么清淡，一个月怕都没几个顾客，每一个上门的当然都能记住。
两人入座，谢莱也不多客套，直接报上儿子的生辰八字。
颜通古取罗盘推算一阵，这次花的时间不多，便抬起头来：“仙师此子，命中虽有小劫小灾，但既有仙师坐镇，皆可忽略。这也是上次说的，修真者斩断命数之意。”
谢莱点头，修真之后，我命由我不由天，运势皆不足信了。家里有个修真者，就像供了尊神灵，多少可庇佑亲族。
这次来推算，他主要还是想了解孩子拥有什么天赋，适合往哪方面发展。
谢莱倒不是绝对相信这命煞之说，但也不妨一试，拿长子做个实验？
“常人往往被数十神煞照命，但效果极明显的不会超过一掌之数。令郎身上，最主要的三颗神煞为‘天医’、‘秀气’、‘阴德’，可喜可贺，此三星之间，正有相生相合之意。”颜通古频频点头，看得出是真心赞赏。
谢莱心头一动：“还请颜老板细解。”
“天医不必说，能化解自身病难，若学医则必为良医。秀气，主和气、聪慧。阴德，主行善积福。”颜通古笑道，“若此子不是出生于仙师之家，我必力推他学医，可福泽万民。”
为什么仙师之家就不推荐学医了呢？
因为医术主要对凡人有效，但修真者灵气可葆百病不生，所以医者对修士无用。
“此神煞对炼丹有效否？”谢莱心生期待。
他自己学炼丹不成，一直耿耿于怀，如果儿子有这方面天赋，总算能圆一个梦了。
“炼丹之术与草药、矿物等相关，与天医星关联较小。”颜通古很能理解谢莱的想法，“很多人都认为医药不分家，但仙家之丹不同于凡间之药。多年实例表明，仅仅是命带天医的话，在炼丹天赋上并不会特别突出。”
“当然，令郎命中还有一些辅助神煞，虽不明亮，但也有些效用。比如这‘水柔’、‘春木’二星照命，代表此子在种植草药方面会有些天赋。”颜通古再安慰了谢莱两句。
“听上去，我这儿子如果修炼的话，适合水、木二系的功法？”谢莱对于修真界的五行还是很敏感的。
颜通古沉吟了一下：“我对修炼就不是那么在行，这二星应该是有点效果。不过令郎命中还有一颗‘覆舟’神煞，不宜近水。”
既然有相合的神煞，自然也有相冲的，这不奇怪。
颜通古是做生意的，性情圆滑，显然隐瞒了一些对孩子不利的神煞，但谢莱并不在意。
能了解这么多，已经很满意。
当然这位“算命先生”说得准不准是另一回事，反正谢莱也不会完全听他的，今后视儿子表现而定。
“对了，我看令郎眉心，神魂尚未落定，是尚未取名吧？”颜通古又道。
“颜老板高明，不知道可肯为犬子赐名？”谢莱笑道。
颜通古是识相的，知道谢莱有自己的主意，哪敢掠美：“谢先师可以说说备选之名，我作个参谋。”
“见笑了，我只想得一名：白衣。”谢莱看看儿子的脸，不知怎的，就觉得很适合他。
白衣飘飘，想想就很爽。
“不错不错，‘白’可通‘伯’，‘衣’可通‘一’，皆是长子的意思，更何况令郎命煞中的‘医’也与‘衣’谐音，真乃天赐好名。”颜通古连连拍手。
被这么一说，谢莱也觉得自己挺有水平，就这么定了。
当然，成年之前，还是得有个乳名，就叫“小白”好了。
无论如何，经颜通古这么一算，儿子无法修行的阴影便冲淡了许多，这一趟来得值。
谢莱也不吝啬，直接给了五枚灵石做为谢礼。
“谢仙师太大方了，有点折我福分，不如，仙师再加点钱，请一座祭坛回去？”颜通古旧事重提。
闲聊的时候显得很佛系一个人，涉及到推销，就显得非常有执念了。
“哈哈，再说吧。”谢莱也不多扯理由，直接告辞。
在绥龙城呆得够久了，回到客栈，立即招呼众人动身。
这一次错过宿头，好在商队的马车里常备着帐蓬等物，马家武师和车夫又有丰富的野外经验，很快选好地点安顿下来。
武师们出去打猎，带回些野味，一边烤一边就车上的水和干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原本为没有测出资质而丧气的孩子们，初次经历这样的野营生活，又稍稍兴奋起来。
谢莱给小白喂了从坊市买来的兽奶，又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他哄睡，抬头看到少年们的模样，沉吟了片刻，便招手让大家坐拢过来。
“这一次大家成绩不错，铁池镇九个名额，测出了两个修真苗子，而且是人级的五到七品。 要知道本座的资质也……比他们高不了太多！”谢莱主要的目的是鼓励，可不能把自己的老底儿泄露了。
“他们俩有资质，又不是我们有。”杨家的杨煜嘟囔着。
谢莱正色道：“大家都在铁池镇，所谓守望相助，一人有难众人相帮，他二人强大了，才能保护你们。同样，你们若有机会变强，也要为全镇出力，明白吗！”
小孩子们本来就怕仙师，现在看谢莱这个样子，更是畏缩起来。
谢莱又把语气缓和下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有测出资质，今生就无法修行了？”
孩子们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家长一直灌输的东西。
“你们可知修炼的原理？”谢莱故作神秘地道。
这一下不仅少年们，就连四个武师和三名车夫都竖起了耳朵。
来自正宗仙门的仙师讲道，这样的机会，岂容错过？
“人身有性、命二气，按百姓的话讲就是魂、魄。正道修仙，虽称性命双修，但还是偏重于炼魄为魂，还精补脑。为了不让精魄亏损太多，又从天地间采集灵气。”
“采集与搬运灵气的途径，即是经脉。”
“普通人体内有二十条强壮的经脉，即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将食物、丹药、日光、月华、地磁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提炼为内气，奇经八脉则将内气转化成元神。”
“资质测试，就是看灵气在这二十条经脉内是否顺畅。你们无法使问道石发亮，是因为灵气还没走完一个周天，已经消耗殆尽。”
“但问道石不亮，不代表你们经脉堵塞，事实上除了极少数异类，正常人的经脉都是畅通的，只看阻力大小。只要你们有心，长期练习，再用药物辅助，都可以培植出真气，只是修行速度有差异而已。”
“各位祖上都出过修真者，所以你们肯定强于普通人。假如普通人血脉的‘气阻’为100，人级九品资质的气阻为10，那你们应当在20到50之间。尤其井刚，照我看并不亚于人级九品的资质。”
“还有一点，你们在接受测试时已经被灵气冲击过经脉，牢记那种感觉，可以让你们的修行事半功倍。这测试费每人十枚灵石，可不是白花的！”谢莱忍不住夸大一下成本。
但关于功效，他可没有胡说。
初学练气者，如果迟迟没感应到内气，会对资质和功法产生怀疑，道心动摇，进度会变得更慢。还有些孩子，其实已经练出了内气却不自知，也会产生动摇。
经历过测试的孩子，提前知道灵气在经脉中游走是什么感觉，就不会产生误判了。
另外，问道灵镜和问道石，炼化灵石，将其中高浓度的灵气灌入经脉，其效果不亚于筑基期修士为后辈做真气导引，虽然只是一个周天，也会令人受益匪浅。
对一些愚钝的初学者来说，不参加测试，又无人指导的话，甚至可能多耽误好几年才能进入炼气一层。
谢仙师这番话说下来，少年们又激动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真正的修士模样。
年少皆有梦啊。
十三岁还没练出真气的杨炼，更是眼睛发亮，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
只有那鞋匠的儿子常月生，从头到尾都木讷得很。他明面上的测试结果是最好的，可他好像并没意识到这代表什么。
“仙师，我想请问一下，那些有高级资质的人，究竟比我们强多少呢？”问这话的人，又是杨炼。
杨炼测出了修真资质，然而他特意用了“我们”两个字，并没显得自己高人一头，让其他孩子顿生好感。
此子前日有勇气单独找领主说话，就已经显示出不俗之处，现在似乎又有了更强的自信。
谢莱深深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才继续讲道：“正常情况下练气期主修十二正经，筑基之后才有足够的实力冲击奇经八脉。但如果有人经脉天生畅通无阻，在练气期便能兼修奇经八脉，可想而知，这会有多大差距。”
“地级资质就是那种二十经脉几乎都没有气阻的奇才，他们可能只需一两年时间即可筑基。而很多人级资质的修士，也许终生无法踏入那一层。”
“地级之上是天级，而这就涉及修真界更大的秘密，那就是‘神脉’！”
“传说亿万年前，天神赐给人类初族的重要经脉有三十六条之多，但其中十六条先后退化。但每十万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绝世天才，能够觉醒沉寂的经脉，展现出超绝的能力。这种普通人没有的经脉就被称为神脉。”
“不过这些天级资质的天才，也只觉醒过一到三种神脉。所以修真界目前公认的上限就是二十三条经脉。”
“传说有隐世的上古家族，保留着更多神脉。还有人说妖族等异类，经脉也有诸多神奇。这些就不是我这级别能够知晓的了。”胡莱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胸中畅快，真气充盈，仿佛刚刚练完功似的。
世间有个别仙门认为，传道也是积修外功的方式，是可以增长功力的。胡莱虽然不会那种化功德为功力的法门，但现在觉得，怕是有些道理。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好为人师”呢。
再细细检查，发现杀蝠怪的时候引起的真气震荡，原以为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但现在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光是讲道，肯定没那么神奇，其实这次真气震荡，本来就比以前恢复得快。”谢莱沉思片刻，“莫非是那门‘盘石功’的作用？”
盘石功作为人级功法，肯定比不上青云门的心法，要不然青云门也不会随便赠送。
但世上总有些低级功法，会自带某种特效。
练功心法本来原理差不多，都是引导炼化灵气，之所以分为各门各派，还排出等级，主要就是选择的经脉不同。
天级功法不用说，从入门起，就是一口气在二十条以上的主要经脉同时运转，称为大周天。
地级功法，则是分阶段，每次在几条经脉形成的闭环内练一圈，称为小周天。最有名的就是让真气只走任督二脉。
而人级功法，通常只能在一条经脉内走个循环，练完一条经脉，再走下一条。
真气分段越多，重新启动需要的时间越长，运行速度自然越慢，增长功力的效率也就低。
如何才能让真气冲击力变强，每次多走几条经脉，这是各门派的核心技术，绝不外传。
各派真气都有自己的特征，你要是偷学偷练，隔老远都会被感应到，基本就死定了。
而这种特征，往往是通过增加一些辅修经脉而得到的。
除了二十三条最粗壮的主要经脉，人体内交错纵横分布的细微经脉数以万计，随便挑出几条来搭配，各派都可以作到不重样的。
一些小宗小派，甚至是小型的家族，在无意中挑选的几条细微经脉，产生出奇效，这种情况并非少见。
谢莱猜测，盘石功恐怕就是如此。
这种人级中品的功法，放在青云门也就是充充书库，给弟子们做个参考，基本不会有人练的，加上真气震荡属于极少见的情况，所以这种特效也就没人发现吧。
如此看来，这功法还是有必要继续兼修下去。
回到铁池镇，各回各家。
只有常月生被谢莱朝自己家领。
到了门口谢莱看到丁哑巴，便让他去请常鞋匠。
刚走进院子，便听见司空芙惊喜的叫声。
不片刻工夫，胡小定提着裙角匆匆跑了出来，眼神带着期冀，不过更多是紧张。
谢莱一直保持着自然的笑容，似乎让胡小定稍稍定了心。
但谢莱迟迟不说结果，只往屋里走。
“我们孩儿，是……没有修炼资质吗？”胡小定声音微颤。
“有个好消息。”谢莱笑道，“我们儿子的名字定了，小名小白，大名谢白衣。”
胡小定喃喃地念了两声名字，这愣神的工夫，谢莱已经进屋，开始一件件从包里掏礼物。
这次他不仅听老婆的话给司空芙带了香囊、画笔等礼物，还给丁哑巴买了鞋帽，给周妈买了衣服簪子。
不过再怎么折腾，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最终胡小定还是知道了检测结果，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许多，单薄的身子还晃了晃。
“没事的，咱儿子的条件比其他人还是好得多，有我这个老师，他仍然可以修真的。”谢莱笑了，把小白放到摇篮里，转身搂住胡小定。
司空芙和周妈赶紧牵着常月生，低头小跑出去。
“夫君你就算再会教，难道还能将没有资质的人教到筑基期么？不到筑基，终是凡人。”胡小定开始拭泪了。
“一切皆有可能。再说了，难道不筑基就不能生活了么？你看铁池镇这么多人没一个筑基的，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你没见杨家那派头？”谢莱嗤笑两声，“小定你还当自己生活在青云门么，练气期弟子都抬不起头？”
安慰老婆好一阵儿，外面司空芙敲门，说常鞋匠到了。
谢莱来到客厅，示意鞋匠坐下。常田贵脸上满是不安与局促，看上去像是不习惯被一位仙师如此对待。
谢莱微眯缝双眼看了他一阵，然后挥手示意，让其他人都出去，包括常田贵的儿子也是。
“想必你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被镇上的人祝贺过了吧。没有？哈哈，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谢莱朗声笑道，“令郎这次测试，显示他至少是人级六品资质，是这批孩子里最高的。”
常田贵握着扶手，几乎要站起来，眼里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
“你或许还不知道人级六品代表什么？”
“只要有个稍微好点的老师，丹药什么的跟上，你儿子此生最少也能到练气中期。”
“那意味着你们常家命运从此改变，或许十几年后，就能拥有我这样的地位，甚至可能更高。”谢莱顿了又一下，又略带戏谑地道：“也就是比你编草鞋强个一万倍都不止。”
常田贵低下头，捏紧了拳头。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说出一句话，看来内心受到的冲击极大。
在仙师面前保持沉默，其实是有点大不敬的意思，但谢莱似乎毫不在意。
“这是真的么？”常田贵终于吐出几个字。
“普通人家生出修真苗子，这样的概率确实极小，但就是发生了。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谢莱微笑。
客厅内再次安静下来。
没有惊呼，没有狂喜，也没晕倒，常田贵的反应是寻常人中少有的。
尽管他看上去很激动，但还远未到失控的地步。
但他没有马上感谢仙师，这种失礼，似乎又代表他脑子被其他事情占据着，顾不过来。
谢莱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抛出了最大的一张牌：“我想带常月生回山门，求青云门破例收他为弟子。”
“什么！”常田贵这次忍不住了，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理解，你或许认为仙门高不可攀，但人级六品资质，事实上已经算不错的苗子，做一个外门弟子足够了。”谢莱悠然道，“当然如果你舍不得这孩子，我可以替你跑跑门路，让他做个记名弟子，学艺三年再回来，到时既可做我的左膀右臂，又能经营常家自己的事业。”
“嗯，我已经看到未来我们两家携手的前景了。”谢莱嘴角慢慢勾起。
“谢仙师，若我的孩儿真能有此福分，常田贵愿为仙师效死力！”向来沉默少语的编鞋匠，突然向前一步，单腿跪地。
这可不是普通的礼节，这是江湖人的投效大礼。
“快起来，以后都是自家人了。”谢莱眼睛闪着光，上前搀扶。
“仙师如此对常某父子，我若再隐瞒，就不是人了。”常田贵咬了咬牙，“其实，我是受那铁池三祸胁迫，来镇上卧底的！”
“什么？”谢莱表现出适度的惊讶，身体顿了顿。
意外吗？也算有一点吧。
其实谢莱对这鞋匠的关注，最开始是因为他与自己前后脚来到铁池镇，有些巧合。
而且这个年代，没有大的灾荒，普通人是不会随便迁徙的，所以料想这鞋匠背后一定有故事。
重点关注之下，终于在一些蛛丝马迹上，让谢莱发现常田贵是身怀真气与武技的。
谢莱不确定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早决定要设计试探一下，排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此次资质测试，就是最好的机会。
常月生明显是他亲儿子，没有人会完全不在意儿子的前途。
有时候，为了儿子，做父亲的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谢莱都是做了父亲后，才深刻体会到这点。
事实证明，没有白白给出这个测试名额，假鞋匠的外壳被击碎了。
但谢莱想过这姓常的可能是避难之人，想过是喜欢隐居的高人，甚至猜过会不会是孙掌门派来监视自己的。却独独没有设想过，这姓常的居然是铁池三祸那三个强盗所派。
铁池三祸行动，向来只有三兄弟同行，不带任何手下，因为传说他们生性多疑，不信世人。
而且都说这三祸像疯狗一样，嗜杀无智，可谁知他们还会派卧底？
“看来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的……”谢莱深吸口气。
“好吧，常先生，我不问你的出身，今后咱们就以朋友论交。”谢莱将常田贵按回座位，“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聊聊铁池三祸，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袭击本镇呢。”
九个孩子去郡城测试资质，其中两个半都有好结果，这对铁池镇来说绝对是近年来的一桩大事，所以第二天在杨丰谷的组织下，众人到谢家登门拜谢，送了不少礼物。
杨丰谷亲自上门，当然不意味着他从此就与谢莱结好，但也算是两家关系缓和的一个表现。
谢仙师号称每个孩子花了他十枚灵石，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笔巨资，关键是还真检测出好苗子了，杨家不可能不表达感恩之意。
而且谢莱还证明了自己是个有门路的人，杨家想夺权可得多掂量一二了。
“说起来，我那堂侄杨炼，已经修行七年，平时也不可说不努力，然而就迟迟未踏入练气一层，我们都差点放弃他了。”杨丰谷突然感慨道。
说这话的时候，杨丰谷盯着谢莱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异样。
谢莱笑道：“普通人家，没有高手指点，练功出偏差是常有的事，而且每个人与各种功法之间都有契合度的问题，假如所练的功法不对，当然出不了成果。门派正规的测试都要测五行，就是这个道理啊。”
杨丰谷连连点头称是，但从他眼神看，显然并未完全相信。
培养一个修真者是很烧钱的事，所以杨家不可能给每个子弟都提供足够的资源，在未经测试的情况下，都是优先保障杨丰谷所在的直系长房。
培养支系的杨炼，就势必分薄长房子弟的待遇，杨丰谷当然要慎之又慎。
谢莱忽然重重地一击掌：“好人做到底，这样吧，我带杨炼和常月生这俩孩子回一次青云门，想办法单独测测五行属性，如果能让门派收下他们更好，青云门有那么多功法，总有适合杨炼的！”
“真的？杨炼有机会入青云门？”杨丰谷旁边一名老者兴奋地睁大双眼，这正是杨炼的祖父，杨丰谷的堂叔杨震。
所谓支系，其实并不全是按兄弟排行来分的。
如果哪一代，老五家突然出现一个好苗子，境界冲到同辈第一，就有可能获得家主之位，从此以后，这一房就会取代老大成为新的长房。
杨震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系做了近百年支系，现在突然有了转正的机会，岂能不兴奋。
杨丰谷目光一闪，却也露出笑容，连道：“如果我杨家真有人能被收进青云门，必会世代感谢谢仙师！”
他为啥不担心杨炼变强后夺位？
很简单，入了仙门就是仙门的人，除非境界太差被遣返，不然今生就留在门派里了。
门派中人不允许与家族有太多联系，包括胡掌门那么高境界，也没说能够兼任胡家家主的。
谢莱故作思考状，片刻后毅然道：“杨炼这岁数耽搁不起，明日一早，我就带他回青云门！”
现场的人们纷纷恭贺杨家人，看得出他们虽有嫉妒之意，但兴奋也不是装的。
毕竟同为乡邻，镇上能出一个仙门弟子是大好事，是份荣耀。
上次有人入仙门，好像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吧？
“等我从青云门回来，再跟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培养镇上其他子弟的问题。”谢莱趁热打铁，抛出个消息，将现场气氛再次提升。
热闹了大半日，到晚饭后，谢家才恢复宁静。
谢莱坐在书房中，铺开白纸，勾勾画画，纸上出现了一具具人体经络图。
“盘石功层次太低，青云功不能外传，所以我一直想另购心法，给儿子和未来所收的弟子练习，只是财力不允许。”
“最近这盘石功带给我许多惊喜，尤其是与青云功并无冲突，正好将二者融汇贯通，搞一个‘伪创新’。”
“如果只是简单融合，新功法会带上青云功的典型特征，仍然不能外传，但我这次只是尝试，仅限自己使用，那便无妨。”
“恶战在即，必须快速提升实力，融合功法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盘石功重视中丹田，前两层主修‘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那我就先将青云功中关于这两条经脉的心法与之结合。”
谢莱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勾画。
自创功法，在修真界被视为非常高端的行为，能创出全新功法的人被称为宗师，可以开宗立派。
也正因为这种观念，普通修真者完全没想过自创功法。
事实上，九成九的人也不可能超过历代高人积累的智慧。更何况你的思路，大概率已经被前人用过了。
就算你境界升到元婴、炼神，对修炼原理烂熟于胸，还熟知各门派已占用的经脉，创造几门新的人级功法确实不在话下，然而这个时候你还要人级功法有什么用呢？有创新的工夫，随手灭一个小门派夺走所有秘籍不好么？
然而，谢莱跟普通人不同，他天生就是个爱琢磨的人，或许跟他命带地球神煞相关？
尤其谢莱本身就有强烈的专研功法的动力，因为他修炼进度比师兄们慢，所以在山门时就经常翻典籍想办法。
当初尽动脑子去了，并没有决心真正重练一门功法，尤其不可能尝试盘石功这种人级功法，所以谢莱的研究一直没有落地。
现在突然发现有一门与青云功不冲突的功法，自然不能放过。
所有功法都会走十二正经，这个不复杂，但青云功涉及的其他细微经脉有二十四条，盘石功也有九条，如何融汇、对接、取舍，都是需要考虑的，光用脑子想不行，非得画出来不可。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谢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专心地研究过一件事，他只觉得此中乐趣盎然，比吃什么好东西都爽，甚至比练功开窍时还爽。
以前也做过研究，但从未像今天这么顺畅，不断有新的想法，而且总能达成。
莫不是因为这两门功法天然契合？
就在这时，鼻中嗅到熟悉的香味，旁边有婀娜的身姿微微俯下，给桌上的油灯剪了一下灯芯。
饶是谢莱正想到玄妙之处，也不由被那身影勾得心中一荡。
搁下笔，伸手将那盈盈腰肢揽到怀中：“夫人还未睡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呼，令谢莱蓦然惊醒，赶紧放开。
谢莱站起身，退后两步，定神看去：“小，小芙？你，你怎么穿着夫人的衣服？”
司空芙也退了好几步，低下头搓着衣角：“是小定姐送我的。”
她的声音中带着点委屈，她的面容在油灯映射下，显得有些红。
谢莱顿时生出些歉意：“是是，你们亲如姐妹，衣服互穿也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在想事情，没反应过来。”
胡小定怀孕期间，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今后也不一定会恢复原有身材，所以转送给司空芙再正常不过。
包括香包，她们两姐妹合用也不奇怪。
说起来，谢莱过往对司空芙的印象，总觉得她小小的，今天才注意这女孩长高了，也变得丰腴了些。
尤其是刚刚手上传来的触感……
“谢大哥如果没事，我先回房了。”司空芙轻声说了句，然后就匆匆跑了出去。
谢莱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稍稍走了一个神。
“不行，心有点乱了，刚才推演到哪一步都忘了。”谢莱忽然咳了一声，手向书桌的右上角伸去。
临时充做镇纸的，正是当日在仙书洞挖走的那石钟乳，这石头异常清凉，还带着丝丝灵气，很适合用来安定心神。
不过谢莱的手伸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胸口处的温热，让他心有所感。
“中丹田的修炼与下丹田还真是不一样。”谢莱喃喃道，“正是在这种血气上涌的时候，中丹田真气反而更活跃呢。”
多数仙家主修上、下丹田，讲究静坐冥思，忘却身体后，内气自生。
而武者、剑修和魔道中人则较多用到中丹田，在激烈地运动中修行。
谢莱突然有了灵机，干脆停笔，就站在原地，开始运转真气。
先是将中丹田的盘石真气向下丹田输送，然后再尝试将青云真气往中丹田输送，一旦感觉到滞碍，就换一条线路。
“四维经不适合盘石真气，肘右经不适合青云真气，从陆里经到膏泉穴经太过曲折，真气会减速……”
方才纸上推演的各种可能性，这个时候纷纷从脑中冒出来。
经脉承受力有限，如果反复试验必会受伤，谢莱在事前推演中，便已经排除了绝大部分路线。即使如此，仍然不断失败。
“我的盘石真气尚弱，这算是好事，它进入全新经脉时产生的冲击力较小。”
“然而也正因为它太弱，眼看就要用完了。”
胡小定和司空芙的身影不知何时从脑海中掠过，让谢莱心中又是一荡。但就是这一荡，仿佛给胸口真气增加了几分活力，原本有些不继的盘石真气，又生出少许。
哗啦啦，就像河水流过经脉，两道真气不知不觉中搅到一起，同步了！
“呼！”谢莱蓦然睁眼，“竟然成了！”
两种真气本就契合，只要不断穷举，总有融汇的时候。
但令谢莱兴奋的是，融汇所花的时间这么短，而且效果这么好。
“两种真气毫无冲突，甚至可以长时间呆在对方的地盘内，等于我可以提前将下丹田真气存在中丹田内！”
“从中丹田到双手的距离，比下丹田更近，所以在使用指掌和兵器攻击时，我出手会更快、更猛！”
“我现在也算是法武双修了，而且我这心法肯定比普通武者强。”
谢莱目光连闪。
普通武者战斗时，是中丹田和下丹田轮流发力。而谢莱的两个丹田则相当于一体。
前者相当于两次出拳，都是一千斤，而后者是一拳打出两千斤力量，这差别太大了。
“可惜啊，盘石真气修炼时间短，也就相当于青云真气的百分之一罢了。”
谢莱刚刚这样想了一下，随即脸色再变。
是变得惊喜。
两种真气循环了几个小周天之后，盘石真气的强度，竟然在逐渐提升。
青云真气就像是长辈，在不断提携晚辈一样，而盘石真气又非常“好学”。
盘石真气原本行走的那些细微经脉，在青云真气的刺激下，也缓慢变粗。
“想不到还有这般好处，照这速度，要不了多久，盘石真气就能达到练气三层了。”谢莱啧啧称奇。
真气总量的提升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但质量提升有时候更加重要。
“怎么有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感觉，这收获比我想像的大多了。”谢莱苦笑，像是刚捡到一笔不义之财似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的胆气终于壮了两分，可以安心休息了。
第二天早早吃饭，谢莱反复叮嘱了妻子几遍，这才带着寄宿的常月生出门。
每走出几步，谢莱就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家院墙。
成败就在今晚啊。
虽然已经安排好，但谁知事到临头，会发生什么。
假如对方选择攻击自家，假如胡小定忘了进秘室，假如对方强攻防护阵……
真若发生不幸，要为自己的失误后悔多久？
两辆马车停在广场上，虽然今天只有两个孩子离镇，但送行的人并不少，毕竟这俩孩子承载着全镇的更大希望。
令谢莱稍感意外的是，杨家派出了祝峰护送杨炼。
就算杨家新招了一个离明老道，这祝峰也是全镇排名第三的武力，举足轻重。
祝峰跟谢莱同时离镇，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镇上的留守，会不会显得太空虚了啊？
“是我主动请求随行的。”马车上，祝峰微笑对谢莱解释着：“我已经几年没离开过镇子，想散散心。”
谢莱摸了摸下巴，尽管祝峰同行有点打乱他的计划，但他还是很自然地捧对方一下：“确实，杨家以前太依仗祝先生了，时刻离不得。”
言语间，没忘了提醒祝峰，那是“以前”。
离明老道来了之后，你会是什么待遇，自己想吧。
“哪里，铁池镇的安危，完全是青云门历代派驻仙师的功劳，我可没尽过什么责任。”祝峰不急不缓地道。
谢莱摇摇头：“若杨家没有祝先生坐镇，动念头的人会比现在多几倍。”
“对了，以祝先生的本事，为什么会留在杨家？”谢莱忽然提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看祝兄的资质，可能还在我之上，当初没想过入仙门？”
祝峰淡淡道：“杨家上一代家主对我有恩。而且，就算入了仙门，日日苦修，我此生最多也就堪堪踏入筑基期，延寿数十年又有何用？”
谢莱暗自腹诽，真是装啊，那么多修真者追求的筑基期，你这家伙居然瞧不上么？
不过说来也是，筑基期修士的天寿就120到150岁之间，而练气后期修士也不会有什么疾病，活100到120岁并不难。
假如为了多活二三十年，要付出两倍的努力，牺牲少年时大好春光，这反而是个亏本生意。
从筑基期再修到还神期，固然能增寿到二百岁以上，但其中的付出就更难以计算。更何况中途还面临无数风险，很可能是努力过了，人却没了。
凡人总以为仙门中人无欲无求，一心只求仙道，却不知道多数仙门弟子发现长生无望后，也会如凡人、如祝峰一般混日子。
“谢仙师此次回山门办事，不知有几成把握？”祝峰又反过来探谢莱的底了。
“我在青云门积下的人脉那么多，让他们收两个弟子再简单不过了。”谢莱当然不会露馅，然后还补了一句：“别说小孩，就算祝兄想入青云门，我都能安排。”
祝峰这一下表情有点变了。
平时再怎么淡然，真要涉及重大机遇，谁都会心潮起伏。
年轻时没入仙门，也许有各种客观原因，不表示是真不想入。
谢莱看他脸色，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祝峰也不完全是甘心平庸的人。
只要人有欲望，就有可能被控制。
谢莱现在最大的一张牌，就是赌外人不知道自己在青云门的人脉虚实，他可以随意吹牛许诺。
这一路上没话找话，聊了不少。剩下的时间，两个修行人闭目养神，倒也不觉得尴尬。
不觉间已是晌午，到了计划中第一处打尖的地点，淹霞镇。
众人在酒店点了菜，谢莱介绍了一下这家店的特色菜，然后笑道：“此镇也归青云门管辖，现在驻守本地的是我秦成弘师兄，往常路过时，我还会去找他聊聊天，今天有事就不打搅他了。”
谢莱吹起牛来是可以不打草稿的，其实这秦成弘对他向来避而不见。
现在的青云门谁敢结交前掌门的弟子啊。
今天谢莱似乎并不急着赶路，本身修真者就细嚼慢咽，他还边吃边聊，这顿饭足足耽误了大半个时辰。
马车重新出发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谢莱忽然重重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一件事，我有重要的物事没带。”
祝峰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堂堂仙师也会健忘，不过随即道：“如果真的很要紧，谢仙师可以回去一趟，反正你行走的速度快过马车，明早应该能追上我们。”
谢莱叹道：“也只能这样了，没办法，少了那件礼物打点，想办事可不容易。”
祝峰理解地点点头。
“这样吧，祝兄陪我一起回铁池镇，咱们相谈甚欢，一同行路才不寂寞。”谢莱想想道。
祝峰再次愣住，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修真者还怕寂寞？非要有人同行？
“这个，我还要护着两位孩子，不好离开啊。”祝峰迟豫道。
“这不是还有车夫和两位杨家护卫吗，不妨事，马车转头回到淹霞镇，绝对安全。”谢莱笑道。
祝峰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谢莱的眼睛，知道这仙师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更改了。
于是，一行只好无奈地返回淹霞镇找个客栈安顿，然后谢莱与祝峰运起轻身功法赶路。
说是不寂寞，但这路上两个大男人还真找不出多少可聊的。
就很平常地奔走，如此消磨了白天剩下的时间。
望见铁池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变黑。
“不好，镇上出事了！”谢莱忽然道。
“似乎隐隐有一点嘈杂声？”祝峰凝神听了听，不太确定。
“好像还是大事，你感应到浓烈的杀气和血腥气了吗？”谢莱面色沉了下来，加快脚步。
“不是吧，我们一离镇就出事儿？”祝峰还是有点不信。
不过等进了镇就很确定了。
镇中心，杨家方向，惊呼声不断。
街道两旁，原本应该入睡的镇民，有的点起了灯，有的摸黑开窗，都在朝杨家望去。
更有几个大胆的汉子，赤膊提着棍棒走出家门，但看上去，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杨家。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谢莱高声问道。
“谢，谢仙师，我们也不知道啊，还没过去呢。”有人连忙回答。
“看来出事不久，你们先去找三老，把镇上有力的组织起来，尤其把马家和井家的人叫上，一起去杨家帮忙！”谢莱喝道。
那几个汉子连忙四处散开叫人。
谢莱说“出事不久”是给他们面子。
真要有心救援，这么长时间，镇上的强者早应该过去了。
“铁池三祸，比我预计的要来得早！”谢莱眉头凝重，心中默想。
那三个强盗，究竟有没有先去自己家，小定母子和阿芙怎么样了？
大步向杨家奔去，同时侧过头，发现祝峰的脚步有些迟疑。
“祝兄，事急，请跟上我！”谢莱语气变重。
祝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脚步如风，两位修士片刻工夫便来到杨府门外。
大门敞开，府内不断有人尖叫着逃出来。
“里面究竟怎么样了！”谢莱一把揪住个逃跑的家丁。
他这问话其实是有问题的，正常应该问发生什么，而不是到了哪一步。
那家丁用发抖的声音应道：“铁，铁池三祸，他们杀进府里了，杀了我们好多人！”
“离明道长呢！”谢莱直接问重点。
“道，道长也被杀了。”家丁快要哭出来了。
“什么，这么容易就挂了，他不是半步筑基的高手么！”谢莱怒道，“那铁池三祸有损伤吗？”
“没，没有，一点都没伤着。”家丁叫着。
谢莱脑子嗡的一声。
这是最坏的消息之一。
谢莱的计划说来简单，就是让常鞋匠那个卧底引铁池三祸进镇，让他们跟杨家拼个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出手捡便宜。
但怎么也没想到铁池三祸提前发动，而老道又那么不中用。
其实这计划一开始就出了意外，因为祝峰没留在杨家。
如果祝峰和杨家其他人能拖住铁池三祸中的两个，那离明老道再不济也可以耗掉另一个的大半力气吧。
再怎么计算，也没想过三祸能无伤拿下杨家，那自己还拼个鬼啊。
现在回家带老婆孩子逃走，还来得及么？能成功么？
“家主是不是也？”这个时候祝峰发问了。
家丁看到祝大高手，这才稳定了少许，连忙道：“家主和家中剩下的强者退进密道，但我看有两个强盗也跟进去了。”
“密道机关伤不了高手，就看杨家祭坛能撑多久……”祝峰喃喃道。
谢莱眉头蓦然一挑：“只进去了两个？就是说还有一个强盗留在外面？”
“是的，那强盗四处杀人，我差点就被他杀了。”家丁哆嗦道。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谢莱深吸一口气，激活胸口的盘石真气，强行令自己的热血鼓荡起来。
祝峰怔了怔：“你是说落单的那个？铁池三祸，这三兄弟都是练气后期，最差也是练气七层，哪怕只有一个，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江湖散修岂能与仙门修士相比，我当初越级挑战乃寻常事！”谢莱稍稍释放出自己的真实境界。
“谢仙师原来已是练气六层？”祝峰略显讶异，但很快平复下来，连连摇头：“就算那贼人不敌仙师，但拖一段时间，他的两个兄弟出来，我们必难自保。”
“你可会真气隐匿之术？”谢莱不再与这人客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这个在下没学过。”祝峰犹豫了一下，答道。
“那你稍后进来，在远处分散那强盗的注意力，我趁机动手。”谢莱盯着他，“此战你若不出力，别说铁池镇呆不下去，全郡都会知道你弃主的名声，看谁还会收留你！”
说完转头，向那家丁喝道：“把衣服脱给我！”
看着谢莱换衣服，祝峰的眼神变幻不定。
正常修士都不是好勇斗狠之徒，更何况在杨家混吃等死多年的他。
两个练气中期，面对三名练气后期的凶徒，输是一定的，还很可能会死。
不仅是勇气，还有值不值的问题。
转眼间，谢莱已经换上家丁衣服，头也不回往门内走去。
只冷冷抛下一句：“跟上！”
杨府中喧嚣的声音比先前要少了一些，毕竟大部分人已经逃出去了，留在府内的人，也会想办法不让自己被强盗注意。
但还是有些丫环家丁在尖叫奔跑，也不知道他们崩溃了，还是本来就蠢。
谢莱快速越过这些人，朝着叫声最激烈的地方寻去。
果然，很快就感应到了修士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对方兴奋的战意，再明显不过。
而谢莱早已尽自己最大所能，将真气隐藏起来。
理论上说，高级修士能够识破低级修士的隐藏手段，但那也得先注意到对方。
这乱成一锅粥的环境，对谢莱无疑是最好的保护。
当然，如果有强盗混在这些人之中，谢莱也栽定了，因为他全部精神都放在不远处那个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拥有练气后期的气场，是那三兄弟之一无疑。
谢莱只是有些意外，这人比他想像中年轻，大概才三十左右，而且并不是满脸横肉的凶相。
如果不是正在狂笑，谢莱甚至觉得这家伙有点英俊。
一个丫环被这黑衣人追赶，慌不择路，掉进了池塘里尖叫扑腾，幸好水不甚深。
黑衣人再次大笑，他似乎很享受这些凡人的恐惧与狼狈，否则以他的强大，随手就可以杀几十人。
谢莱低下头，找到一具尸体，摸了过去。
这被杀之人是杨家武师，印象中实力还不错的。
谢莱就非常认真地开始搜身了。
是的，非常认真，仿佛他真的很缺钱。
还别说，毕竟是武师，随身不止带着几十两银子，还有两小瓶药。
“你这小厮倒也有趣，是机会就不肯放过。”黑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点东西对你来说算是笔大财了吧，可惜，它是我的。”
黑衣人走得很近才出声，像是把谢莱吓到了。
离得近，是因为觉得有趣，所以想看清楚点。
同时，也方便伸手捉住这“小厮”，免得人逃跑，还要浪费一次隔空掌。
黑衣人已经伸手了，琢磨着，把人拎起来也挺好玩的样子。
“飞云——斩燕！”
暴涌的真气，炸裂开来！
勾魂的铃声同时响起。
黑衣人整个人都朝后仰去，脸与身体几乎成了个直角，对着夜空。
噗，鲜血有如喷泉，升起三尺有余。
“强！”谢莱深吸一口凉气。
明明得手，但他没有丝毫轻松之感。
这一剑自下而上，划开了黑衣人的腹部，但在胸膛处便受了阻碍，而冲上头部的，仅仅是真气余波。
就是说，他没死，还有反击之力！
“飞云斩燕！”谢莱真不想把真气全耗在这一个对手身上，但他别无选择。
再次使用这最强杀招，黑衣人的上半身被生生迸裂，再无幸免之理。
谢莱呯呯连退数步。
对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反击，所能调动的真气大概不到一成，而且还没使用战技，但仍然令谢莱被反震击伤。
“我就说，越级挑战是常事了。”谢莱左手捂胸，右手微微颤抖地提着灵光剑，转过头。
祝峰这才从远处人群中缓缓冒出头来。
好吧，谢莱原本就知道这人帮不上什么忙，否则他也不会拼尽全力。从开始他就明白只能靠自己。
实在侥幸啊，从对手的实力看，虽然尚未踏入练气八层，但也差得不多了。
散修的心法、战技确实普遍比仙门弟子要差一截，但也不是一概而论，这黑衣人的真气强度就相当惊人。
综合算下来，初入练气六层的谢莱，相当于越两级挑战了。
如果不是上来就使用最强招数，这次偷袭绝无可能给对手以重创。
憋大招需要时间，容易被对手发现和防范，但谢莱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看的话，如果不是刚刚融合了两种功法，让真气可以提前运至中丹田待命，这次出手非常可能失败。
“谢仙师果然厉害，一击毙命，即使前任镇主也没这等实力。”祝峰在十步外停下拱手。
谢莱正在翻捡黑衣人的尸体，此时离得太近怕若上嫌疑呢。
看谢莱翻得差不多了，祝峰这才向前三步，低声问：“三祸去其一，谢仙师也算尽了力，不如先离镇休整，伺机而回？”
谢莱站起身，看了祝峰一眼。
这个人实力不咋样，对形势看得倒准，他好像还猜出谢莱此时真气已所剩无几。
其实换做谢莱站在他的位置，这次大劫也应该能躲多远躲多远，一开始就别赌。
但谢莱过不了心理底线这关。
这次引铁池三祸入杨家，是谢莱亲手安排的，等于杨家这些人是他间接所害。
谢莱并不想把杨家人全部害死，他主要为了铁池镇安危，逼杨家与三祸正面对决。
就算杨家一个不死，能除掉三祸也够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种惨状。
修真者可以无情无义，但不能无视因果。
更何况谢莱是重返红尘的半个俗人，他未能真正超脱人性。
此事，自己必须承担相当的责任。
当然，尽责就好，不可将一家性命都赔进去。剩下两个敌人都远远胜过半残的自己，留下毫无意义。
谢莱看了不远处的谢家后院一眼，遥遥抱了抱拳，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后院响起炸雷般的吼声。
“练气八层？”谢莱眉头一耸，随即又一凝：“听声音，受了严重的内伤！”
“谢仙师，请慎重！”祝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谢莱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反问道：“你之前说的杨家密道，杨氏祭坛，究竟有多强？”
祝峰摇头：“那密道直通秘库，我也没机会进入，不知究里。至于祭坛，一般来说能够集家族成员之力发动几次攻击，但也不至于伤到练气后期的高手。”
“然而他们就是伤到了！”谢莱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光。
“祝兄，去搏一次，这次绝不可再落在后面了，否则我们都会死！”谢莱盯着祝峰。
“谢仙师，咱们修真之人，应知顺势而为……”祝峰叹道。
“现在的‘势’就在我们这方。”谢莱断然道。
他这强硬的姿态与往日截然不同，让祝峰感觉，自己若拒绝，怕是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
谢莱突然踏前一步：“祝兄，你亲眼看到我刚才从贼人身上搜出了法器和一本书，难道不动心么？”
“如果能再把另两人杀了，收获该有多大？或许这正是你我改变命运，未来能够筑基的机遇！”
“你受杨家供养多年，假如这次不战，积压的心魔该有多大？”
谢莱字字诛心，又步步紧逼，直把祝峰说得连退几步。
“罢了，舍命陪君子，陪仙师赌这一次。”祝峰毫无底气地道。
“不要陪，要你自己真的想，祝峰，你有胆么，你是汉子么！”谢莱喝道。
“我……是！”祝峰终于握紧了拳头。
憋了一晚上，不管他现在这股愤怒是冲谁的，但至少真有了战斗的冲动。
两人快速向杨家后院奔去。
杨家密室就在家主卧室内，墙上原本有一幅画，现在已经被掀开，露出暗门。
那道门原本使用了上等的材料，但却被暴力拍碎。
“你我一左一右，在门边隐匿气息，等强盗出来。”谢莱走到暗门左侧，找了个装饰用的大花瓶挡在面前。
祝峰在另一侧站下，一件折扇状的法器执在手中，他的眼睛里，仍然带着一些游离。
“祝兄，你的境界不如我，法器质量也不行，就算正面击中练气八层的对手，也没什么效果。”谢莱看了祝峰一会儿，忽然抬手：“你站到门楣上去！”
“为什么？”祝峰看着那门楣，其实只突出墙壁数寸，常人根本无法站立。
“你的力量，只有攻敌头部才有效，而且他们不会想到上方有埋伏。”谢莱道。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祝峰可以说是一步步被牵来的，此时骑虎难下，不上也不行了。
事实上，谢莱每一句说得好像都有理。
跟思维如此缜密的仙师大人，也许真有机会改变命运？
祝峰掠上暗门门楣，左手扣进墙体，身子缓缓蹲下，就像是准备捕食的猫。
直到此刻，谢莱才稍稍感受到了这位杨府高手的“势”。
假如这次偷袭失败，谢莱还有后退的机会，墙上的祝峰却肯定活不了。
没了退路的祝峰，现在也只能拼命。
谢莱确信自己终于逼出了祝峰最大的潜力，但他对自己反而没什么信心。
连续使用两次飞云斩燕，搁十天前，谢莱这个时候都应该脱力了。
也就是发现了盘石真气的奇效后，他才敢再来赌一次命。
盘石真气正在快速平复体内的真气震荡，同时，谢莱也服了两粒补气丹，补一点算一点吧。
一天之内使用第三次飞云斩燕，从来没有尝试过，甚至想都没敢想过。
就算等一下真能放出这招，自己会不会瞬间散功而亡？
谢莱现在才感觉，之前鼓动全部威势逼祝峰过来，其实到头到坑的反而是自己。
如果祝峰不吃激将法，谢莱现在肯定是带着家人有多远逃多远了。
然而祝峰都来了，堂堂仙门出身的谢仙师又怎肯认怂？
两个骑虎难下的男人，就这样被钉在暗门旁。
密道中不断响起的惨呼和怒吼声，不知带给两人的是信心还是恐惧。
而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密道安静了，但两人肯定不会指望里面的人会刚好同归于尽。
他们只有继续等待。
谢莱反而希望这沉默能持续更久一些。尽管他在这气氛下越来越紧张，但真气毕竟也一丝丝地在恢复。
将下丹田真气逐渐调往中丹田，直到能够再发动一次飞云斩燕为止。
现在，下丹田真的是空了，想再额外驱使一下魂铃或者符纸都不行。
倒是中丹田的盘石真气，在这种时候更显得多了几分存在感。
“盘石真气好像已经踏入练气三层了。”
正在这么想着，通道内响起脚步声。
修真者踏雪无痕，身体轻盈，难道现在通道里的是一个普通人？
很快，沉重的喘息声也能听见了。
门外两人正在怀疑时，却听通道内粗砺的声音喊道：“老二撑住，我们马上就走出去了！”
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哼了哼。
谢莱双肩收紧，抬头与祝峰对视了一眼。
马上出来的，显然就是铁池三祸的老大和老二。
听上去，老二受伤很重。
谢莱嘴巴动了几下，并且努力想用眼神告诉上面的祝峰，等会儿攻击那个老大。
可惜祝峰看不懂谢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