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华最新章节内容_宋清华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齐齐小baby

宋清华是小说《重生八零:大佬靠空间躺赢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八零:大佬靠空间躺赢了》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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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隐在青山下的宋家沟在薄雾中显像。

老宋家的大儿媳妇孙会英麻利地把舂好的红薯干倒进磨上,赶了驴推着磨,磨上是全家一天的口粮,红薯面。

院子里的鸡也咯咯叫着要食。

宋清华躺在西屋破床板上,听着外面的热闹声,睁着眼静静看着烧灰的屋顶,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和掌心的温度揭示她重生的事实。

这一年,她十三岁,刚小学毕业。

老宋家的当家人宋金智是大队支书,家里院子很大,但人口也多。顾氏生了一个女儿五个儿子,如今大女儿嫁出去,三个儿子娶了媳妇。

宋清华的爸妈是大儿子,她有一个大姐,一个妹妹,她妈现在还怀着一个弟弟。

二房杨金芝刚生了二胎女儿。

老三媳妇儿刚进门。

家里不够住。

这一年包产到户大力推行,计划生育入宪法。

她妈借着机会要分家,在大爷爷的支持下,已经得到了爷爷宋金智的同意。

顾氏过惯了统领儿子和儿媳妇的日子,强烈拒绝分家,以宋老四和宋老五还没娶媳妇为由压着。

但麦子收完了,玉米和高粱,谷子,豆子已经全部种上,分家的事压了半年,进度正式开始。

此后二十多年,她妈都背着丧门星的罪名,一直到死。

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涌现,宋清华头有些疼。

一只温热的手覆过来,轻轻摸她的额头。

宋清华扭头,一张秀美干净的脸庞印入眼中,“大姐......”

宋招弟温柔的笑了笑,“总算退烧了。你再躺会,我去帮忙做饭。”

宋清华看着她起身出门,红了眼眶。大姐......也死在了这一年,成了她妈一辈子的心病,之后几年她也丧命,两个女儿的早亡也让她妈毫不反抗的背起了丧门星的罪名。

她不再躺着,迅速爬起来。

她妈成为丧门星的开始虽然是因为分家,但其中出力锤死她妈的,是家里突然打鸣的母鸡。

愚钝的老人们认为母鸡打鸣,家门不幸。母鸡打鸣被斩头的事她印象深刻,之后老宋家种种不幸都被扯到这只打鸣的母鸡身上,继而怨到她妈身上。

她趿拉上布鞋,快步出门。

一只芦花鸡伸着翅膀,站在院子中,张开嘴,“喔喔喔——”

宋清华脸色刷的一下,彻底僵硬。

堂屋的门咣当一声打开。

老宋家的当家老太太顾氏阴着脸出来,两眼晦涩的扫了眼棚子下磨面的孙会英,又阴了眼宋清华,转身进了厨屋。

再出来,手上拎着菜刀。

一句话不说,速度奇快的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只芦花鸡,不顾扑腾踩在脚下。

老二媳妇儿杨金芝不紧不慢的凑过来。“妈?好好的鸡还下着蛋,你杀它干啥?”

顾氏没理她,手起刀落,身首分家!

被斩头的芦花鸡朝宋清华这边狠狠扔过来,鸡拼命的扑腾翅膀挣扎,鸡血甩了一地,溅了宋清华一腿一脚。

“哎呀,这鸡血撒了怪可惜的。”杨金芝看着心疼。

孙会英停下手里的活,脸色发白。

宋清华抿紧了嘴,就差一步......

老三媳妇儿张送梅刚进门不久,听着院子里动静,拿着梳子梳着头出来,看着已经挣扎不动只剩抽搐的芦花鸡,奇怪道,“妈,不年不节,杀鸡干啥呢?”

顾氏阴狠着脸,张口就大声叱骂,“你娘家咋教的你?没听见老母鸡打鸣?该下蛋的玩意儿就老老实实下蛋,轮得到它打鸣?牝鸡司晨!”

张送梅没念过书,不知道牝鸡司晨啥意思,但听懂骂她的话,女人就是母鸡,打鸣抢了公鸡的活儿。瞬间满脸涨红,一下子委屈的眼眶挤满了泪。

“这是干啥?一大早睁开窟窿眼就哭,还嫌不够晦气?日头都出来了,屁都没干一个,还都等着我这个老不死伺候你们一窝子!?”顾氏点着张送梅就骂,阴着脸刻薄的样子,吓的张送梅脸色发白,又不敢哭。

杨金芝接上话,“我刚喂了鸡,就等做饭。大嫂还没磨好面。磨好立马就能做了。”

顾氏阴了孙会英一眼,又摔摔打打进了厨屋。

杨金芝瞥了两眼宋清华,想说啥,还是先跟顾氏进去,“妈,那鸡都杀了,我烧锅水褪毛。这段时间家里家外都靠妈撑着,也给妈补补。”

张送梅手足无措的左右看看,见孙会英没来帮她解围说话,咬了咬牙,红着眼憋着声进棚子找孙会英。

孙会英看着宋清华,装面的活儿交给大女儿宋招弟,快步过来,一把拉着宋清华的手,一手就摸上她的额头,“还烧不烧?”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宋清华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妈妈向她走来,不太温柔的询问,却让她心里紧缩,眼眶酸涩,忙垂下头,怕被看见。

“不烧了,今儿个再歇一天,明儿个跟你大姐一块放羊。”孙会英看着二女儿,目光心疼又难受,还有浓浓的歉疚。

母鸡打鸣,家门不幸。分家的事,怕是没指望了。二丫头上学的事,也没指望了。

宋清华看着墙根下没了气息的母鸡,点点头,没多说话。

看着她们娘俩,杨金芝出来拎着被斩头的母鸡问,嗤笑道,“大嫂,要不这鸡你来褪毛?”

孙会英看她一眼,“我贴锅饼,二弟妹褪吧。”

张送梅拎了红薯面过来。

孙会英快步进了厨屋,蒸锅饼做饭。

宋招弟去摘了一筐子黄瓜,荆芥,豆角和茄子,回来炒菜。

几个儿媳妇和大孙女上手,顾氏就在一旁监工一样看着,放多少盐,多少味精多少油,都要听她安排。

老二媳妇儿杨金芝不干,今儿个不轮她,双手抱着胸,上下睨着眼打量宋清华,“哎呀,盼弟能下床了,这是好了吧?”

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宋清华神色一顿,抬眼看着她打量,瘦高个,有点山牙,脸侧一个大黑痣,两眼不大,但身条很好。这个二婶会抱婆婆大腿,娘家兄弟多,还有在粮站上班的,在老宋家很吃香,即便是后来老四和老五的媳妇儿进门,她也一直吃香。

而这次分家,二房占的便宜最大,但搅合分家的恶名全是她妈在背。

看她不吭声,杨金芝一脸假笑,“呦,盼弟话都不会应了,不会真烧傻了吧?一个丫头片子非闹着念书,都念完小学了还不罢休,还去投河,你说你念了有啥用?”

宋清华冷眼微眯,开口回她,“我念书考大学,进单位,端铁饭碗,月工资100多,还能嫁个城里人。”

这个时代,能进国营单位上班,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可是非常体面又有钱的差事。

杨金芝被她噎了一顿,脸色难看了一瞬,知道她成绩好,没说她念不成,皮笑肉不笑道,“咱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给你个丫头片子念书?”

这个死丫头在上面压着,她儿子都没钱入学。也不知道这死丫头哪个地方得了老不死的眼,掏钱给她念书。

宋清华知道家里情况,宋老五在念书,二房的大儿子也该入学了。她没花家里的钱交学费,却更让家里看不顺眼。尤其是她因为不能上学‘投河’之后,给老宋家名声抹了黑。

大爷爷坚决站出来支持分家,她和她妈就成了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

宋清华不想跟她多说,去打水洗脸。

杨金芝暗哼一声,朝厨屋里顾氏打声招呼,“妈,我出去叫人回来吃饭了。”径直出了门。

早饭很快做好,该起床的都起来,喊外面干活儿的男劳力也都回来了。

宋招弟拎着竹篮子装了俩锅饼,一碗菜,一盆子玉米糁糊糊,看宋清华还小脸苍白,一脸病态,准备自己出去送饭。

杨金芝斜眼看着,一脸好心的扬声叮嘱,“招弟记得告诉你大爷爷,盼弟退烧了,人没事儿了啊。”

宋招弟含糊了一声,拎着饭快步出去。

宋金智兄弟仨,上头还有个大哥宋改智,年轻时一腔热血参加抗战,又去了援朝战场,大冬天零下四十多度,爬在雪窝里,两条腿都残了。没娶媳妇儿,也没儿女。宋金智主动担起了照顾大哥的责任。

大爷爷住在生产大队养猪场旁边,帮着看个东西,有一段距离,一天三顿饭多数都是送到养猪场那边。

宋招弟送了饭,把宋清华退烧的事说了,“人已经没事了。”

宋改智拿着红薯面锅饼,一手端着菜碗,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让二丫头别多想,念书是正路,她成绩又好,只要她念,大爷爷就供她。以后老了,让二丫头给我养老。”

宋招弟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我也再多喂几头羊。盼弟回回考第一,我大姨夫都说盼弟是念书的料儿。”

大姨夫是个文化人,还在城里上班,他说的话保准没错。

宋改智呵呵的笑,摆手让她回家吃饭,饭碗等晌午再换。

宋招弟一身轻松的回了家,心里想着现在大爷爷拿钱给二妹妹交学费,等分家后,她们家就养着大爷爷。

家里人也都差不多到齐了,饭舀好了,却没有摆上桌。

宋光东,宋光南,宋光西三兄弟,孙会英和杨金芝,张送梅三妯娌,包括最小的宋老五宋钱通,全都站在屋里两侧。

顾氏坐在堂屋上座,一脸阴沉怨气。

宋金智拿着旱烟袋,坐在另一侧,沉默着没说话。

“老大,你是非要分家不可是吧?”顾氏问宋光东。

宋光东从养猪场回来就发现家里气氛诡异,家里杀了鸡,但地上很多血。按说不年不节不会杀鸡,即便杀鸡也不会把鸡血放地上,太浪费了。

但顾氏盯着,不让孙会英跟他通气儿。

“妈,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老三娶了媳妇儿,还有老四老五,家里也没地住。”媳妇儿是宋光东自己挑的,孙会英个头不高,但长得标志,人又能干。结婚后虽然生了三个丫头,现在又怀上了,虽然计划生育了,这边管得还没那么严,悄悄生下来,生个儿子也就是了。

砰!!

顾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宋光东吓了一跳,立即变了脸,拿眼去瞧孙会英。她在家里干啥了?又惹怒了妈。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

老三宋光西仗着刚结婚有体面,笑嘿嘿,“妈,这是出啥事了,一大早......”

随着顾氏阴厉的眼神,后面的咽了下去,缩着脖子不再吭声。

老二宋光南和杨金芝交换了个眼神,见她朝孙会英飞眼色,心下了然,知道是大房惹的火,暗自撇了撇嘴,不出头。

婆婆的眼神落在身上像刀子在剐她,孙会英攥着手,强忍着心中的翻涌,往前挪了半步,理智知道,这个时候她该站出来说不分家了。可想想女儿,又想想嫁进门受得气,却张不开嘴。

宋清华知道,她妈是个很要强的人,但该换策略还是要换策略,她走到堂屋门前,“妈,你刚才不是说母鸡打鸣,家门不幸。咱不分家了吗?”

孙会英猛地抬头,惊疑的盯着她。她啥时候说这话了?

“啥?母鸡打鸣家门不幸?还有这说法?哎呀,可不得了啦!咱家这八成要出大事啊,大嫂!”杨金芝咋呼起来,叫着孙会英,一脸都是她搞事作妖,给家里带来不幸的样子。

张送梅也明白过来,为啥顾氏听到母鸡学公鸡打鸣,会那么大火,她凑上去问挨了一顿骂。看来骂的是大嫂,人家精明不吭声,让她顶了一顿骂。

宋清华看她眼神不善,微微一笑,“是啊,这三婶刚进门没多久,家里母鸡就打鸣了,上个月是那个红花鸡叫,我不知道咋回事儿。今儿个这个芦花鸡叫,被奶奶砍了头,才听我妈说。”

张送梅一下子热血冲上头,两眼发黑。

其他人也都惊了,全都看着宋清华。

“哪个红花鸡?”顾氏站起来瞪着眼喝问。

宋清华烧了三天,小脸苍白苍白,退烧了人还透着一股虚弱,表情很认真,眼神很纯洁,指着院子里,“那个红花黑尾巴的,上次唠窝那个。刚下过雨你们都下地那天,我大姐做饭,我在院子里写作业,它站在棚子上叫的。”

顾氏没怀疑,一下子就信了,因为她也不喜欢三儿媳妇,有点龅牙,个子又矮,爹矮矮一个,娘矬矬一窝,以后生的孩子都是卧低炮。

奈何三儿子个头不高,还要找个身高差的。

她阴沉着脸冲出去,看到那只红花黑尾巴的母鸡正在鸡窝里,上去抓住。

一阵鸡飞乱叫后,红花鸡身首异处,冤死当场。

宋清华眉头微挑,家里十几口人,一只鸡,怎么够吃?

张送梅眼里蓄满了泪,又气又吓的浑身都在颤抖。

老三宋光西这会脸色也难看了,看向始终没动的宋金智,“爸,啥母鸡打鸣会不幸,这是封建迷信,早就不兴搞那一套了。搁在前几年,要被开大会的。”

宋金智没吱声。

被砍头的鸡满院子扑腾,顾氏却没消气,眼神刀子一样刮过张送梅,看她吓的缩着脖子,简直像个矮缸,心里一股郁恨,又盯向孙会英。

孙会英刚才就看到二女儿的眼神,犹豫着开口,“分家的事儿,还是搁下吧。先吃饭吧,妈。二弟妹还带孩子,不顶饿。”

顾氏恨恨的收回眼神,又看大儿子。

孙会英都说不分家,宋光东自然改了口,“那就不分家,一家人一块,有啥事也好办。”

顾氏不堪满意的哼了声,“端饭!”

分家的事仿佛过去了,没人再多说啥,端了饭吃饭。

老宋家的早饭是玉米糁糊糊,红薯面锅饼,这个季节蔬菜很充足,一个辣椒炒豆角,一个凉拌茄子,一个凉拌荆芥黄瓜,都用盆子装着。

男人们在堂屋里吃,顾氏带着儿媳妇,和宋清华她们小辈在厨屋里摆个矮桌吃。

张送梅没敢上桌,坐在烧火凳上,端了一碗玉米糁糊糊,拿了半个锅饼,可怜巴巴的,仿佛受了很大委屈。

孙会英想叫她吃菜,但她自己刚度过一劫,不分家也让她心里难受,喊了一声,她没应,也就没再叫。

正值暑天,吃完饭就热一身汗。

张送梅红着眼一脸委屈害怕,和往常一样还等着孙会英刷锅收拾。

宋清华眼底渐冷,不管分家没分家,三房的活儿张送梅总会拉她妈帮着干,三房不好的事也都是找她妈给办。她妈虽然早有分家的想法,也少不了她在里面拱火。

而且她妈喝药流产,还有大爷爷被赶出家门,咋呼的二房跳的不高,反而是她。从那之后她有好几年不跟她们家来往,反而在顾氏跟前得了脸。

孙会英已经习惯大包大揽,没生出儿子,她没底气。收拾了碗筷去刷锅。

宋招弟收完堂屋的碗筷,又伸手去接她的活儿。

宋清华擦着嘴,“妈,你又抢三婶的活儿,显得三婶又懒没眼色,外面人都说她了。你不会跟三婶有仇吧?”

“啊?”孙会英愣了,看着二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不会了。

张送梅神色也僵住了。

“咋?你听谁说你三婶?说了啥?”杨金芝一脸八卦的打听。

顾氏也没走,斜着眼睨宋清华。

宋清华睁着一双清纯的大眼,慢慢的开口,“我听那几个婶子大娘都说,三婶一进门就看出来,又懒又没眼色,还像个卧低炮。二婶咋咋呼呼贼眉鼠眼,就会偷奸耍滑。家里活儿都是我妈和我大姐干得多。她们都等着看咱们分家,二房和三房过成啥样子呢。”

卧低炮像一把刀,直直插在了张送梅的心上,气的她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金芝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下怒火上头,但转而又盯着宋清华,“盼弟,你在这编瞎话的吧?小小年纪满嘴瞎话,不怕烂嘴烂屁眼子!”

张送梅也回过神,看着宋清华眼神阴了阴。

宋清华虽然十三岁,但常年营养不良,个头矮小,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就显得格外大,眼眸清澈,神色不变,“她们还说了月兰婶子,说了小涛媳妇儿,看见我,才转了话儿,说要看咱分家过成啥样,还说咱家分家会打起来,没想到咱不分家了,让她们看不见。”

说完她撇着嘴表示不屑。

顾氏知道村里有几个碎嘴子的老娘们儿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叭叭,她自诩身份,从不参与。

但杨金芝喜欢参与,没想到她也是被叭叭议论的一个,狠狠的瞪了宋清华一眼。

张送梅看顾氏的眼神冷冷地盯过来,立马站起来,“大嫂你放着,我来刷。”

孙会英看看婆婆,又看看二女儿,松了手,交给了张送梅。

宋清华也起身,“妈,不是说要我以后跟着大姐放羊吗?那再多抱几只小羊羔吧。”

顾氏听话知音儿,她这是不念书了。只是之前为这事投河,现在说不念就不念了?

孙会英心痛的不行,没说话,轻声应了下,也没心情管张送梅的活儿了,跟着出了厨屋。

放羊是孙会英娘家那边时兴的,她自小就是一边照顾弟弟妹妹一边放羊,卖羊的钱自己攒着作嫁妆。虽然娘家不富裕,但她的嫁妆有缝纫机和自行车,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一份。

所以她也教会了女儿放羊,虽然卖羊的钱都得上交,但卖了羊,孩子总能见个几毛零花钱,买个糖豆也不用看脸色。

早饭后,全家下地干活儿,孙会英带着三个女儿赶着羊一块出门。

地里的玉米和高粱苗已经到小腿了,一眼望过去一块块深浅不一的绿。

青山过去有一条大河,叫黑河。

河堤外面有老宋家承包的一块地,浇水方便,土质好,种了玉米和高粱,靠着河堤边角种了红薯。

孙会英下地锄草,宋招弟也跟着去了,嘱咐宋清华放羊,看着妹妹宋念念。

宋清华把羊拴在橛子上,望着青山和黑河,闭上眼深吸口气。

她当了将近四百年的鬼,飘荡了将近四百年,这一刻,灼热的阳光热热的照耀在身上,泥土的味道,青草的味道,山风从耳边吹过,河水哗哗流淌过,一切那么真实。

她还活着,变故还没发生,一切都重来了。

那些搞事的贱人,这一世,她要手撕了她们!

张送梅装了一筐草背出来,扔在羊群里,拿了水壶坐过来,小声温柔的问,“盼弟,你妈真的不分家了?”

宋清华扭头,看她眼神在飘,扫了眼河堤那边,轻松道,“不是你想分家吗?我们分家干啥。”

张送梅眼中闪过阴戾,“啥我想分家,是你妈要分家!”

宋清华翻了一样,“我们才不分家呢,我家是老大,把人分出去没人干活儿了,也没人挣钱,谁供我上学啊。我大表哥说,上大学一年要花五六百呢。大爷爷那点钱撑死供我上初中。不分家,家里的钱,爷奶的钱,四叔小叔挣的钱,都得供我!”

看她一脸理所当然要占便宜的极品样子,说出这些话,张送梅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念念看着自己二姐,已经呆了。还能这样想吗?会挨打的吧?

宋清华对于她的思想疑惑并不纠正,过于正直的包子,家里已经有两个了。她和小妹当了极品,被欺负的就从自己变成了别人。

张送梅看她神色,丝毫不觉得心虚,是打心里这么想的,朝河堤那边看了好几眼。

过了会,杨金芝从河堤上过来,看张送梅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不过看宋清华的眼神更不好。

宋清华才不在乎,她只想中午饭能吃到鸡。

“盼弟放羊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用功放羊,年底说不定还能挣到学费呢。”杨金芝嘲讽的呵呵笑。

“谢谢二婶指点。”宋清华笑眯着眼。

杨金芝脸上的笑顿了下,“嗐,这人都各有各的命,不认命只能碰个头破血流,到头来什么都不落,没个好下场。”

宋清华扬眉,诧异的接话,“二婶,三婶才刚结婚,说不定都怀孕了。奶奶已经把打鸣的母鸡杀了,你还让她认命,难道是让她和三叔离婚吗?”

杨金芝是嘲讽她,哪里骂张送梅了。

但张送梅却自动对号入座了,她刚进门家里的母鸡就打鸣了,上个月打鸣,这个月又有打鸣的,婆婆那个架势,天要塌了一样,骂她丧门星。二嫂又跑过来说让她认命的话,难道婆婆传话,让她自己去离婚吗?

“这个年代,女人要是离婚,就活不了了呀。二婶,你心肠还真恶毒。”宋清华后怕的后退了退。

杨金芝一下就火了,“谁让她去离婚了,我是说你!让你认命!”

宋清华一脸理解的点头,“行行行,你在说我,不是说三婶。”

张送梅到底还是年轻小媳妇,忍不住崩溃,哭着起来就要去投河,“我是丧门星,我命不好,我活着让你们老宋家家门不幸了,我这就死了,让你们干净!”

看她朝河堤快步跑过去,宋清华赶紧伸手,“三婶不要啊!”

刚追出去两步,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在地,“哎——呀——”

宋念念迟疑了下,犹豫是拉她二姐,还是追三婶。

“小妹快去追,三婶要投河!”宋清华毫不做作的催促。

宋念念立马就追。

宋清华伸脚把她绊倒。

摔了个狗啃式的宋念念,又疼又急,两眼崩出泪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宋清华已经大声叫喊,“三叔!爷爷!三婶投河了!!!”

正在地里干活儿的众人一听张送梅投河,都惊起。

宋老三扔下锄头,拔腿就追出来。

宋清华爬起来也跟着他一块跑,“快点三叔!三婶听完二婶骂她不认命不离婚,就一下子跑去投河。我拦都拦不住。”

宋老三先入为主,一下子恨死了杨金芝,阴着脸,惊慌的跑到河岸上。

张送梅站在水边,看人追来,扭头跳进河里。

噗通一声,还挺响。

宋清华冷呵,跳水她肯定拿不了牌儿。

后面追着赶来的宋金智,宋老二,孙会英几个,看张送梅已经投了河,眼神全都谴责的盯向杨金芝。

杨金芝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气势很硬的辩解,“我是听见三弟妹和盼弟这丫头在这说上学,还说不分家,让我们都供她念书,上大学。说的认命,是让她认命。没说三弟妹,都是盼弟这个死丫头,她在这搅合,说我让三弟妹离婚。”

为证清白,把偷听的话都抖落出来了。

宋金智眼里看不见孙女,但宋清华有多少能耐,他还是知道的。能搅合老二媳妇儿话,让老三媳妇儿去投河?当他真的老眼昏花了!

“都闭嘴!还嫌不乱!非叫人都来看笑话?”怒喝了一声。

这个时节都在地里干活儿,包产到户,干的不是大队的,是自己的了,都摩拳擦掌要种出好庄稼,大丰收。

听到这边有人投河,还是大队支书家的媳妇儿,不少人跑过来看能不能帮忙,或者就近看笑话。

宋老三水性很好,别人上学他下河,别人干活儿他摸鱼,练就了一副好水性,下去就把张送梅给救了上来。

孙会英和宋招弟赶紧把人拉上岸边。

浑身湿透的张送梅,吐出一口水,躺在地上,崩溃的哭喊,“捞我干什么,让我死了干净了!”

宋老三很护短,看她虚弱娇小,又哭的可怜绝望,立马怒火上头,指着杨金芝质问,“二嫂这是见不得我好是吧?大嫂大嫂,你挑拨事儿,活儿不干,就嘴会叭叭。到我这,你又逼着送梅去投河。咱们家就你是个搅家精!送梅要是出了事,你就是害死人命!”

杨金芝被点着一顿骂,也委屈的哭起来,“我都说,我是在说盼弟,不是说她,谁叫她自己想多要去投河!还家里就我搅家精,我害死人命?我冤死了! ”

宋老三看她还不承认,她还哭冤,气的脸色涨紫,咬着牙想要动手。

看他这架势,宋老二不愿意了,上来拦住他,“老三你想干什么?人又没事,你还想打你二嫂啊?”

宋老三气恨指着杨金芝,“就是你!母鸡打鸣,也是因为家里有你搅合的!”

杨金芝气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冤,叫喊宋老三把母鸡打鸣的罪名赖她头上,张送梅投河也赖她头上,不能活了。

宋清华扫了眼围过来劝架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悄悄扫了眼爷爷的脸色,呦!够黑了。

她抓着小妹宋念念的手,小小声说,“快回家了,太丢人了。”

宋金智脸色更黑,更阴沉难看,但他一向在外号称脾气好,忍着开口,“老大媳妇儿送老三媳妇儿回家,老二媳妇儿去锄草。”

家里地里的活儿,一直都是杨金芝干的少,一听孙会英也回家不干活儿了,让她干,立马就不服了。

宋金智厉眼盯过来。

杨金芝心里一寒,没敢反驳,哭的更委屈了。

宋老二见他爸要发怒的脸,赶紧把她拉起来,下地去锄草。

孙会英和宋老三一块陪着张送梅回家。

宋清华要看热闹,赶紧喊宋念念装上一筐青草,牵着羊跟在后面。

她的任务就是放羊,只要不吃地里的庄稼,哪有草往哪放。

杨金芝看她跟了回去,气的红着眼圈咬牙,“就是盼弟这个贱丫头搅合的!我是骂她,根本没骂老三媳妇儿!”

宋老二佯怒的瞪她,小声道,“那丫头性子倔的要死,前两天才刚投河,你再说,爸妈都不站你了!”

杨金芝气怒的脸色发青,眼神阴恨。

留下继续干活的宋招弟已经在怀疑她,三天前二妹妹投河,是不是也是二婶拱火的?

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得知张送梅投河的事,宋改智也这么想了。

宋老三知道他妈偏心,拉着半路听见出事跟过来的宋改智讲理,“大伯,你说家里一个月内两只母鸡打鸣,三天内,先是盼弟投河,又是送梅投河,这怨别人?二嫂不搅合,家里能安生一大半!”

宋清华表示赞同,她这三叔可是个性情中人,只要他认定了好的,绝对站你,甚至掏心掏肺。他不认你,就算亲大哥,他照样捅了三刀。

宋改智见顾氏不说话,宋金智又没在家,转身往外走,“等你爸回来,看咋说吧。”

宋清华把羊拉出大门,跟着他出来。

宋念念害怕顾氏,这个气氛,根本不敢待在家里,也跟着她出来。

到了养猪场,宋清华把羊拴在树上,让它们自己吃草,跟着宋改智进了屋。

宋改智上下打量她,见她盯着自己,眼眶越来越红,更认定她投河是杨金芝拱火的,先开口保证,“二丫头,你想念书,大爷爷就供。念中专,大爷爷就供你到中专。念大学,大爷爷就供你上大学。心放肚子里,啊!”

宋清华强忍着眼泪望着他,大爷爷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瘦高个,面相严肃,一双大眼睛,但目光里都是慈祥。不知道上一辈子,他为了什么突然被赶出家,客死异乡。

“二丫头?别哭了,脸都哭成花猫了!”宋改智虎着脸喊唬。

宋清华赶紧逼退眼泪,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大爷爷再孤身离开家死在外面!

“大爷爷,我想改名。给大姐,小妹也改了。”招弟,盼弟,念念,呵。

宋改智一听来了兴趣,“那你想改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清华,我以后要上清华大学。”宋清华吸了吸鼻子。

宋改智嚯了声,笑道,“有出息!老宋家的娃儿要是能上清华,就给祖宗长脸了!”

宋念念虽然才五岁,听这话也知道,清华是个很厉害的学校。

宋清华眼神看向她,“我叫宋清华,小妹就叫宋北大吧。”

话音落,宋改智乐出了声,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俩一个上清华,一个上北大!咱们华国最厉害的两个大学!”

宋清华打算的很好,她叫清华,小妹叫北大,大姐也要改,作为长姐,短暂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轻松过,就叫宋轻松。弟弟出世,就叫宋哈弗,宋耶鲁!

“我不叫宋北大!我不上北大!”宋念念表示抗议。

宋清华幽幽的看着她,“你必须念书,上大学。”

上辈子因为她妈患癌,她考上大学没有去,选择去打工。在深市打拼十年才勉强站住脚,这一世,她不会让小妹再吃上辈子吃过的苦遭过得罪。

宋念念缩着脖子,“那我不上北大。”

不等宋清华说话,又补充,“也不上清华。”

干多少活儿就挣多少工分,她要是上最厉害的大学念书,得多累?

宋清华嘴角抽搐,她以为人人小时候都犯过愁,长大是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原来她小妹觉悟这么高!

她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宋改智哈哈笑了半天,用他不多的见识,给两人讲上大学的好处,“上了大学的,出来打仗都比别人会排兵布阵。还懂洋文,学洋人的东西。以后不打仗了,但咱们国家可需要人才。落后就要挨打,咱得有人才,搞发展,才不被欺负!”

宋清华点头,拉着他讲抗战的经历。

这个时候老兵多,抗战还没有多少年,老一辈很多都是那个时候的幸存者,抗战的事迹听了万八千遍。宋改智的事迹也讲过很多遍,早没人稀罕。

见她想听,宋改智兴致大发,给姐妹俩讲起自己在战场上抗战的经历。

宋清华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听他抗战的事迹,听的很投入。

宋念念是年龄太小,之前听过也忘了,听的津津有味。

晌午饭做好,宋招弟来喊吃饭,这才打住话题。

“家里炖了鸡,爷爷让喊大爷爷也过去老宅吃饭。”宋招弟解释没带饭过来。

宋改智听到鸡,矍铄的眸光闪了闪,“走!咱们今儿个能吃顿好的了。”

顾氏很宝贝那些鸡,只要鸡不死,绝对不会杀了吃鸡肉,除非外孙子来了,都留着下蛋的。

今儿个两只鸡,加了半个大冬瓜,几张粉皮儿,炖了一大锅。

没往盆里舀,而是一人一碗,全部用碗吃,再加一个玉米面饼子。

老二家的宋高奎已经趴在锅边哼哼唧唧半天了,杨金芝拿筷子挑鸡腿肉往他碗里放。

顾氏耷着眼皮,装没看见,给宋清华舀了大半碗冬瓜粉皮儿,添了四块肉,不知道怎么挑那么准,两块是脖子,两块是鸡肋。

“奶奶,我不喜欢吃肉,都给你吧。”宋清华看着她道。

顾氏认为宋清华是找事儿挤兑她,脸刷的拉下来,“那你想吃什么?肉都舀你碗里?一大家子人还吃不吃了?”

宋清华吸了下气,解释,“我不想吃丧门星的肉。”

顾氏的脸,肉眼可见的发青了,眼神冷厉瘆人,砸了勺子,“你想吃龙肉,吃去啊!”

宋清华心中冷呵,端起那碗冬瓜炖粉皮儿,一手三个玉米面锅饼,转身出去。

宋改智的碗,顾氏不敢偏心,舀了一勺纯肉,一勺冬瓜,一勺粉皮儿,满满一大碗。见她碗里真的一块鸡脖子都没有,夹着肉示意她端碗过来接。

宋清华坚决摇头,“我可是考清华的人。”

宋改智:“......考清华也不能封建迷信!”

顾氏听这话意思,还是要上学,抬眼睨向宋清华。

“那大爷爷知道,母鸡为什么突然学公鸡打鸣吗?”宋清华没理她,给大爷爷丢出个生物题。

宋改智哪里知道,他嘴上说着不能封建迷信,心里却深信不疑。

老宋家的众人,吃着鸡肉也心里开始打鼓了。吃完真的会变不幸吗?

孙会英给二女儿挑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宋清华呼噜呼噜吃完一碗的鸡汤粉皮儿炖冬瓜,虽然没有肉,但对于常年不见肉星儿,当鬼四百年连吃的都没吃上的宋清华来说,不亚于美味了。

吃完把碗往厨房里一扔,抹着嘴出来,“妈,我想去大姨家。”

她大姨嫁到了县城里,大姨父是县城化肥厂的一个小领导,家境比她们家好很多,经常都能吃到肉。最重要的,她需要挣钱。要自己挣够学费,挣出盖房子安家的钱。

孙会英心里一酸,以为她想吃肉,“你大姨这时候也忙呢。”

“蓓蓓姐也放暑假了,我去找蓓蓓姐。大姨前些天不是让四叔回来捎话儿,喊我们去玩。”宋清华有一个表姐,晋蓓蓓,她上学的书,都是从表姐那继承过来的。

孙会英面露犹豫,看向顾氏。

宋清华的大姨父在化肥厂升了职,给娘家小舅子弄进了化肥厂。奈何宋清华那个舅舅对碳铵过敏,这个时候,县城的化肥厂还没有后世的尿素和复合肥,都是碳铵化肥。

宋清华舅舅受不了,不愿意干了,工位就空了出来,孙会英厚着脸皮求了大姐大姐夫,想让宋清华爸爸宋老大进化肥厂。进去做工人,一个月有32块的工资,一年就是380块。

让顾氏知道了,进化肥厂的人从宋老大,变成了宋老四。

孙会英也是心里存着气,才有底气分家。

宋清华提到了宋老四,顾氏自诩公平,但知道这事不对,拉着脸没说话。

其他人也知道今天家里气氛很紧张,很有眼色的不多说话。

孙会英暗叹口气,进了厨屋去刷锅喂羊。

宋改智坐着没动,似是在等什么。

宋老大要出门干活儿了,“爸,妈,大伯,我出去了。养猪场沤粪池的活儿还没干完。”

宋金智应了声。

宋改智却叫住他,“老大先不急,老二老三也都过来吧,还有老五也听听。”

顾氏脸色有一瞬的难看,眼神闪过不耐。烦他端着大哥的架势,插手二房家里的事儿。

杨金芝和宋老二的神色也难看起来,以为他要给老三媳妇儿做主,问上午投河的事。

宋改智沉着脸,等孙会英刷完锅,喂了羊,人都过来,这才开口,“家里人多事儿多,吵吵闹闹,一地鸡毛。还是赶紧分了家,各过各的。还能亲香起来。”

顾氏刷的变了脸,“谁又找大哥拱火,闹着要分家了?”

宋改智却很强势,“人家都能分家,你们家不能分?非得出了人命?”

顾氏的眼神刀子朝宋清华剜过来。

“你甭说她,就说今儿个,分了家哪会那么多事儿!村里兄弟多的几家都分了,还不是亲亲香香一家人,喊一声几兄弟立马就到了!别目光短浅,还学老一套,把兄弟妯娌拘在一块,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能不矛盾!”宋改智直接训话。

宋金智虽然惧内,大小事都听顾氏的,但对大哥一直很敬重,甚至敬畏。宋改智上战场,没娶媳妇也没儿没女,家里的宅子和地,都是他占着了。虽说了给养老,但宋改智每个月都有25块钱的退伍补贴,也都给家里花了。

宋老大兄弟,包括孙会英,杨金芝,张送梅都心神大动,盯着宋金智。大伯能当半个家,他出来说分家,只要爸也答应,那这家就会分!

宋清华不意外,她投河,三婶投河,又加上她要改名,立志上学考大学。大爷爷肯定会坚定分家的打算。这个时候,爷爷也不会再阻拦。

至于她奶奶那张拉长的脸,在这件事里,她最多左右谁家分多少东西,阻止不了分家。

“老二,你说。”宋改智沉声道。

宋金智在鞋上磕了磕旱烟袋,咬牙道,“分。”

顾氏半个身子忽地起来,“老头子!”

宋金智看看她,“让他们谁有本事过谁的,我们俩都一把年纪,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顾氏两眼都红了,“老四老五还没结婚呢!”

“老四那不用操心。”宋金智说着看了眼孙会英,因为老四顶了老大进了化肥厂,老大媳妇儿怕是心里一直有怨恨。

“那老五还念书呢!”顾氏哑声提醒。

宋老五念书半桶水,宋金智也知道,他不是那个料儿,又不愿意卖力气,以后只能想办法找个轻省的活儿。这事儿保不齐还得靠老大媳妇儿她大姐夫。

“还没到给他操心的时候。就把家分了吧。”真正想分家的,是老大媳妇儿。老二,老三媳妇儿也都有小心思。

宋改智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就说说怎么分,五个兄弟,公平公正的分了。”

宋改智使宋老五,“去,把我本子和笔拿来。”

宋老五看看他妈,起身跑去拿了本子和笔。

顾氏看拦不住,心里更是怨恨宋改智。家里闹分家的她已经按下去了,他又跑过来非得让分家。

她一脸不想问事的样子,坐到一边去哭。

杨金芝出来说话,“哎呀,其实都住在一块很好啊,哪家没有磕磕碰碰的。住在一块才亲呢!这要分家都分走了,妈心里多空落落,多难受啊!”

“是啊,我妈也说,把你们都分出去了,奶奶心里该寂寞了。”宋清华煞有其事的叹口气。

杨金芝瞪着她,心里恼恨。这个死丫头,截她的话!还想把他们都分出去,她家占老宅,占大头!?

宋老二笑呵呵的开口,“大哥大嫂要占老宅啊?这你们要老宅,爸妈和老四老五,得盖一院新的才行,不然不像话啊!”

这老宅不仅仅是宋金智的,还有宋改智的份儿。只不过他不耐烦住在一起看脸色,住到了养猪场帮忙看门。

分家的事提了半年了,宋改智心里早有成算,“那么分也不现实,老四老五都还没娶媳妇儿,我看把三个大的分出去。我也跟着老大家分出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杨金芝眼珠子转着,“大伯,你要跟大哥大嫂分出去,你的宅基地,你分的田,还有你那钱,全部都给大哥大嫂了呀?”

宋老三和张送梅也都盯着。

宋改智虽然双腿残疾,名下东西可不少的。

宋改智毫不掩饰他的偏心,“我供二丫头上学,以后也归二丫头养老。你们也别说我偏心,谁念书能超过二丫头,我就供他!我是立志要给老宋家供出一个大学生,为老宋家争光了!”

镇上的小学,五年级有三个班,一百多号人,宋清华考第一名,差的时候也考第二名。不说老宋家其他孩子,全村的全镇的都不敢说考得过宋清华。

杨金芝一肚子意见,却不敢提,只嘟囔,“我们高奎也是念书的料儿,这不是没人供。”

“期末考试倒数第五?”宋改智反问。

杨金芝涨紫了脸,想再狡辩两句,宋老二拉住了她。

宋老三这会分家得偿所愿,心情很不错,“二嫂,盼弟念书是真用功,你要想让高奎也考第一名,得管住他,别天天出去跑着玩儿。不然给他拿钱,他也考不上学校。”

这话不仅怼了杨金芝,还刺了宋老五一箭,他也是学渣那一挂。

宋清华看着顾氏投过去幽幽的眼神,大概明白了宋老三为什么不招待见。不光他娶了一个顾氏不满意的媳妇儿,他自己也嘴欠。宋老五可是老幺儿,大宝贝。

宋改智打断其他人,和宋金智算起分家的事。

老宋家人口不少,包产到户的地也分的多,两头牛,还有养猪场,现在有两头老母猪,另8头小猪,还有一辆老式旧拖拉机。

看着家里很贫穷,算起来,也小有薄产。至少在村里很过得去。

顾氏气的想撂挑子不管事,但听宋改智在那分家里的东西,终是忍不住,“鸡不分,鸡是我喂的,谁想要,自己孵。”

没有包产到户,家里就有鸡,顾氏偷着喂着,一直认为这是她的私产。

“行。羊是招弟喂的,羊就归招弟。”宋改智完全没意见。

顾氏脸色更青了。

还是孙会英站出来说话,“羊也不是招弟一个人喂的,妈也经常喂,二弟妹和三弟妹也都喂过。还是家里的钱买的,该分,该分。”

能分家,她心里已经压抑不住激动了。分家出去,她有手有脚,可以再喂,想喂啥就喂啥。孩子想吃鸡蛋就吃鸡蛋。

顾氏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更气恨了。

宋清华早就看清了她奶奶这个老公主病了,得别人都围着她,以她为中心。你不能在她面前当坏人,她会责骂。但你也不能当好人,她会觉得你讽刺她,你找事儿。总之就是好坏都不行!

报复心也很强,常用手段,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再把自己变成受害方。

分家之后,老太太肯定生病,给所有要分家的人找不痛快,用自己的病,惩罚她们这些要分家的人。

宋金智的心是偏的,鸡不分,羊分,毕竟鸡可以忽略不计,羊却是财产。

家里的羊正好五只,他做主,五个兄弟,一家一只羊。

“拖拉机就一辆没法分,算公的,到时候几家一起用。”宋金智把持住了家里唯一的大件机器。

其他人都没意见,分这个不现实,就等着分其他的。

两头老母猪和两头牛,商量出抓阄分。宋老四不在,他那一份,顾氏做主。

谁没分到,多赶3头小猪。

宋清华朝天翻了翻眼。3头小猪用不了100块,一头牛却要好几百。

孙会英这会被分家的喜悦砸下来,什么都不计较了,欣然答应。

张送梅想要牛,盯着宋金智团的五个纸团。

杨金芝手快,上去抓了一个。

顾氏也抓了一个。

张送梅暗撇了下嘴,挑了一个。

最后剩下俩,孙会英谦让,让宋老五先抽,她拿了另一个。

宋清华看到上面写着三头小猪的字,摇了摇头。她们全家人都没有手气那种东西,她妈手气还算好的,但碰上别人,就只能抓最小。

两头牛被顾氏和杨金芝各自抽走,张送梅抽到了一头母猪,宋老五也抽到了母猪。

顾氏很满意,杨金芝也面露微笑。

母猪就算能下猪仔,哪里比得上一头牛?一头成年的牛,能卖七八百,生了小牛犊也能卖三四百。

张送梅脸色更黑了,扭头跟孙会英说话,“大嫂连母猪也没抽到啊?家里喂猪喂牛的就大哥大嫂干得多了。”

“以后分家了,你们就多干点了。”孙会英这会只有高兴的,就算分摊不均她也不在意了。再说她们家人口最多,分地是按人口来,她们家的地肯定最多。

这个顾氏当不了家,地是国家的,包产到户也是按人头来的。老宋家包括宋改智在内,一共16口人。一人分包一亩半地,一共22亩半。

张送梅是刚嫁过来的,她的地在娘家,婆家这边没有。

“这要分给我们一亩半地,我们家以后吃什么呀?”宋老三也傻眼了。

宋金智抬起眼,“老四的地,先分给你们种着。”

宋老三还是不满,“老四都做工人了,一个月30多块钱,哪还看得上种地!三亩地,以后不得养孩子?”

“你们要分家的,分家自己过好过歹都是你们自找的。”顾氏口气不善道。

宋老大看着就想做好人,“要不......”

“要不三叔也找个做活儿的,三叔那么聪明,可比我爸灵活多了,以后肯定能发财。种地才有几个钱,一年两季还要交粮税。”宋清华打断他的话,把宋老三捧起来。

“是啊,三弟妹也是能干的。”孙会英这会也不只讲高兴了,虽然分的地多,可要养的人也多呢。再多两亩地,她和孩子爸都能干得过来。

最后,宋清华一房分到了9亩地,四头小猪,一只羊,外加一家几口的口粮。

“家里的钱,给老三娶了媳妇儿,总共就剩320块钱。我和你妈都不要,给你们五个分。”宋金智把钱平分了。

宋清华深深看他两眼,不愧是当村支书,又宠妻狂魔的人,算的真精准,一家分到手60多块钱,只够盖三间土坯房。

不久的秋收,她们家连粮税都交不起。

宋老三算算这账也不对,“爸,咱家不可能就这点钱吧?这怎么过日子啊?”

宋金智沉了脸,“只有这些,再要多,只能卖我和你妈了。”

宋老三想到了牛,“我不想要母猪了,我想要牛。老四都是工人了,哪还用得着牛!”

顾氏一下恼火了,“不分了!一个个要死要活闹着分家,分了又不满意。把我杀了给你们分肉吃吧!”

宋清华可不要,老的硌牙还有味儿。

宋老三虽然自觉聪明绝顶,但也知道自己的地位,被顾氏一顿骂,缩回了脖子,不再抗议。准备好好养母猪。

最后抽宅基地,宋老家大院的后面有两处,可以盖两院。再有就是养猪场不远的一处,其他往村子外面,在北边了,同样也是两院,但没有连着,中间隔了一户。

宋老大想要老宅后面的两院,和爸妈住得近,两院挨着,以后有了儿子,他们也和儿子离得近。

宋清华手快,上去抽了村北的宅基地。

宋改智看看她,见她眼里闪着光,心里暗笑,“我不抽了,我反正跟着二丫头的。我就要北边另一户。”

“那离老宅太远了,两户也不挨着。”宋老大有些不满。

“我不会跟人换换吗?”宋改智喝了声。

宋老大好像才想通,点了头,“哦,那也行。”

杨金芝和宋老二要了老宅后面的一户,说以后和宋老四做邻居。

张送梅听意思,不想跟他们三房做邻居,气的直接选了养猪场不远的那一户。

宅基地定下来。等盖好房子,再让她们搬走。

宋清华也放了心。上一世她们分到的就是老宅后面的两户相连的宅基地,大爷爷的在前院,她们家在后一院。大爷爷走后,宅子明说留给她们家,可后来因为那处宅子,老宋家兄弟几个大打出手。她爸第一次明确意识反抗老公主的管控,被她带着另外的儿子打到右胳膊骨折,肋骨断两根。

这一世分家的情况不一样,宋清华也绝不允许再出现那些事。

分家分完,孙会英拿到分的64块钱,恨不得立马出去盖上新房子搬出去。

宋金智把家分好,就出去找人做土坯去了。

宋清华不想住土坯房,拉着孙会英,“妈,我们盖砖瓦房吧。我和大姐,小妹也不能总挤在一个房间。弟弟生下来,还有大爷爷都得有地方住啊。”

孙会英看着她暗自苦笑,“我们盖土坯房都还得借一点,哪盖得起砖瓦房。等以后,爸妈挣了钱,就换成砖瓦房,盖楼房都行!”

给宋清华画了好大的一个饼。

宋清华改了口,“那我明天去大姨家走亲戚。”

以为她惦记吃肉,孙会英虽然脸有些热,但分家之后心情大好,看她眼巴巴的,不忍拒绝,“那你去了不准馋嘴,不能惹事,要听你大姨的话,听表姐的话。”

“好。”宋清华笑眯眯的应声,转身去找老公主。

“奶奶,我的书呢?开学升初中,要摸底考试,我还要复习呢。”

分完了家,顾氏已经满腔怒恨,怨气,委屈,正在酝酿了,见她来要书,气阴着脸,转身就把一捆书拎了出来,“给给给!”

直接扔了过来。

宋清华连忙接住,没多看她,拍拍灰,拿回屋去看。

五年级的课本是大爷爷交了学杂费,发的新书,她用的很爱惜,除了老师讲的个别注解,整齐又干净,一股书味儿。

不过上面的知识和宋清华隔了有四百年,她就算再天才,也不记得相隔四百年的五年级课本。她要在暑假内把小学所有知识吃透。

翻了翻数学,简单的令人发指,就是语文课文,得背会。她现在手上只有五年级的课本,还要找表姐借一下前面几年的课本。

她把书装进书包里,连同练习本,准备明天背着。她要在县城待几天,赚够钱再说。

心情大好的宋清华,晚饭没在家里吃,端着碗,连同自己的一份,送到养猪场。顺便打听村里的消息。

果然,老宋家分家的消息,全村都知道了。

不敢明目张胆的搞封建迷信,私下悄悄议论老三媳妇儿有邪门,不然她进门母鸡打鸣,宋清华投河,张送梅自己也投河。

正值晚上,几个妇女婆子端着晚饭,聚在池塘边乘凉,边吃口中还分析着这事儿,“肯定不怨她们家老大媳妇儿,要怨她,进门十几年也没见有啥。老二媳妇儿也没邪门的,就他们家老三。”

“看她那个头,就像个小日本鬼子。”

“母鸡打鸣家门不幸,他们分家了,估计都怕沾上呢。”

“反正分家了,咱看着呗。”

宋清华悄悄路过,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没能阻止母鸡打鸣,但她妈却不用再背这个罪名。至于三婶,如果她查到她妈喝农药和大爷爷离家,与她有关,绝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晚饭后,宋清华烧了热水,洗了头,又简单冲洗了澡。

躺在床头晾着头发,打着蒲扇,“大姐,明儿个去了县城,我想把头发剪掉卖了。”

三姐妹都有一头长头发,又多又长。

宋招弟知道分了家,却没有钱,可能还要靠大姨家帮忙,去走亲戚不能空着手,“卖我的吧。”

“我也头发也能卖。”宋念念也道。

“你们要一起去,那就都卖掉。”宋清华的头发长了四百年,当了四百年的长发女阿飘,她不喜欢长头发了。

宋念念想去,去大姨家就有好吃的,还能吃到肉。可爸妈都不让她们去。

宋招弟摇摇头,“我们就不去了,我把头发剪下来给你拿着去也一样。你别自己卖,让大姨帮你找人。卖了钱,就给阿姨家卖点东西,别怕花钱。”

宋清华想了想,“行。”

第二天起来,宋清华把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又编成麻花辫。

宋招弟拿着剪子,让孙会英帮忙剪头发。

宋念念也要剪。

“我来剪。”宋清华接过了剪子,给宋招弟剪了个齐肩发。

宋招弟摸了摸,“你这样剪,哪还能卖到钱!”

“剪成秃子太难看。我也只剪到这。”宋清华把头发扎起来。

宋念念本来还舍不得,看留的还有多,也高高兴兴让给剪了头发。

杨金芝哼笑,“这才刚分了家,锅都还没分,你们就开始卖头发了?”

“走亲戚总不能空着手吧。”宋清华回她。

顾氏阴着脸出来,“哪回让你们空着手了?”

宋清华看她,眼窝发黑,两眼血丝,脸色发青精神萎靡,看来气的一夜没睡。再阴着脸,活像个老夜叉。

宋念念害怕的往大姐身后挪了挪。

“哑巴了?”顾氏喝问。

宋清华解释,“奶奶,咱家好不容易去县城一趟,我想给四叔也带点东西。”

顾氏神色顿了下,怒哼一声,一副完全不在意她说的是屁话的样子,进了厨屋。

宋清华估摸着,她气了一夜,也没睡,估计饿坏了。

顾氏果然去找吃的,煮了五六个鸡蛋,还拿出了存货的红糖,鸡蛋加红糖,按了一大碗。

嘴里还恨恨道,“我自己喂的鸡,我都吃光!让你们这些心里没人的,屁都吃不上!”

闻着那股红糖鸡蛋的甜香味儿,宋清华咽了下口水。她严重缺糖,闻见甜味儿就口中生津了。

宋招弟和宋念念也都低着头,扒自己的红薯糊糊,看也不敢看一眼。

就二房的宋高奎蹭过去,咧着嘴哼哼唧唧一直叫奶奶。

顾氏生气,端起来进了堂屋。

宋高奎跟了上去。

吃完饭出来,宋清华看到他牙龈上沾的蛋黄屑,收回目光。

孙会英摘了半化肥袋子菜,先过去拿给顾氏过目,然后绑在自行车上。这些是拿给宋清华大姨的,她们住在县城里,没有地方种菜,吃菜都要在供销社买。

之前孙会英不敢拿这么多,宋老四进了化肥厂,孙会英胆子就大起来,顾氏也不敢拦着。

宋清华看着已经破旧的二八大自行车,暗自佩服以前的自己,她这小个子,十三岁,骑着这个自行车,带几十斤菜,还要骑三十多里路到县城。

孙会英也不担心,因为她不是第一次去了。

宋清华试了试,她重生之后,力气大的出奇,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当了四百年阿飘有关,把控一辆二八自行车,应该没问题。

颤颤巍巍上了车,因为腿短,只能使劲儿伸长腿蹬,蹬半圈,等脚蹬自己转上来,再蹬半圈。

宋清华嘴角连连抽搐,这要是当阿飘,她直接飘过去了。

三十多里路,她越蹬越顺,到了县城,猛地发现,对她来说,四百年过去了,她现在根本不记得大姨家在哪!

站在路口恍然半天,宋清华决定自己先溜达一圈,看能不能把头发卖了。有了本钱,她就倒换东西卖了。

这个时代物资紧缺,就算倒换粮食都能卖钱。

想到这,宋清华不禁可惜,“要是有一个阿飘系统就好了。”

她话音落,眼前一闪,一个灰黑色魔方浮现在她眼前。

宋清华吓了一跳,太震惊没有控好自行车,砰的摔了下来。

她听到袋子里黄瓜集体断裂的声音。

但是宋清华都顾不上了,她面前漂浮着的正是阿飘系统!她跟着那个那个年轻科学家三十多年,眼看着他研究出来的这款阿飘系统。虽然只有储物功能,但里面有960+470平方的空间,对应华国的国土面积和领海面积。

全球仅此一个超高能,用了天外陨石材料,所以启动的时候发生能量异常,她重生回来,把这个储物系统也带了过来?

她记得,为了测试这个储物系统,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储备物资。

宋清华心跳加快,屏住呼吸。

周围的人看了,以为她摔坏了腿爬不起来了,几个路过的人赶紧跑过来,热心的扶她起来,把自行车扶起来,菜也捡起来。

“小同志,你没摔坏吧?”几个人担心的看着她。

宋清华回神,连忙道谢,“刚才摔懵了,谢谢!谢谢你们!”

这个时代的人还都很热心肠,共产主义培养的他们还没有后世的自私冷漠。

“真没事?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几人不放心她。

宋清华原地踏步走了走,“没事儿,我是来我大姨家走亲戚的,马上就到了。”

几人这才放心,又提醒她菜摔坏了。

宋清华再三道谢,推着自行车离开。

找了个安静的巷子,车子靠在墙上,再次唤出阿飘系统,试着打开控制面板。

这个东西果然和她绑定了,就在她身上,她竟然都不知道。但心里一唤,就能召唤出来。

打开控制面板,分屏上显示着每个分区里收纳了什么物资,数量体积和重量,非常详细。

宋清华两眼蹭亮,“就算东西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能解我燃眉之急了。”

她挑挑拣拣半天,拿出一包高热量的手工花生芝麻糖。

幸亏后世重手工,这糖包装是素纸,没有商家名字。可以拿出来走亲戚。

她把糖装起来,骑上车找寻卖头发的,顺便转一转,看看卖东西的黑市在哪里,她要卖点东西换些钱做本钱。

现在已经82年,她如果不在经济突飞猛进的时代到来之前累积足够的本金,她连风口的猪都做不成,就错失了全家飞起来的重要机会了!

这个时代的县城还不大,主要围绕着化肥厂和丘城一高。

化肥厂是丘城的经济命脉,丘城一高是出过大学士,开放高考第二年,丘城一高就出了三个考上清华和北大的。之后很多年,化肥厂倒闭了,丘城没有工业,教育就成了丘城的支柱,严抓狠抓,几乎每年都往清北输送三四十个学霸,全国高中排名榜前列。

不过这时高中也放假了。

宋清华到化肥厂周围街道转悠。

开放了几年,现在对投机倒把没有那么严厉打击,个体经营已经有了苗头。

转了一大圈,她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一个收头发的自行车。

收头发的是个瘦高的老头,正在家门口收拾他剪头剃头的那一套家伙什,军绿的布袋上用毛笔写着剃头,收头发几个字。

“大爷,你收头发什么价?”宋清华上去询问。

老头抬眼看到她一头又长又多的头发,笑问,“妮儿,要卖头发啊?”

宋清华点头,“对。”

老头起身,抓了抓她的头发估算了下长度和重量,“你这要从根儿剪,能卖16。”

“我还要上学,不想剪秃。”宋清华在脖子中间比划了下,她要能扎住一点揪揪,不然也太热了。

“那你这就卖不了钱了,你头发好的都在发根呢。下面的又枯又黄,还发叉,卖不了钱。”老头一边说一边掂着头发。

宋清华知道他这是挑毛病压价,把宋招弟和宋念念的头发也拿出来,“大爷,这是我大姐和妹妹的头发,早上刚剪下来的,你看能给多少?”

老头看那头发又粗又长一大把,重量也有,“哎呀,这个都剪的太短了,这是打头发中间剪的啊。给不了多少钱的。”

“那您看给多少?”宋清华问。

老头有掂了半天,“这个给五块,少的这个只能给两块。”

宋清华小声嘟囔,“比那个大叔便宜太多了。”

一听她这话,老头忙又说,“要是连你的头发一起,我能多给点。看你这妮儿年龄不大,还背着书包,大爷不骗你!”

从巷子里出来,宋清华一头利落的短发,扎了两个小揪揪。集体摔断的黄瓜,给了大爷一筐子,她的头发卖了11块,大姐和小妹的卖了9块。

揣着20块钱,宋清华感慨物价便宜,推着自行车到化肥厂。

这会都下班了。

晋跃强中午在食堂打了菜,回家吃饭,这样能节省一点,出来的比别人晚。

刚到门口就见不远站着个女孩朝他招呼,背着书包,推着破旧自行车,看着眼熟,眯着眼打量。

宋清华知道,大姨夫近视,等到了人她也松口气,不用她满县城的找,还不知道往哪找,扬声道,“姨夫,是我。”

听出了声音,晋跃强也确认了,走过来,“盼弟啊,你怎么来了?自己来的吗?”

宋清华应声,“正好走到这,就等一等,真等到姨夫了。”

晋跃强笑着上来接了她的自行车,“你蓓蓓姐正在家里无聊,看到你来要高兴了,走,回家吃饭。”

“好。”宋清华跟在他后面。

路上问她期末考试的情况,听她考了年级第二,夸赞了几句,让她好好念书。

大姨家离化肥厂不算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宋清华仔细记了路。

老家属楼,一共四层,已经有些破旧了,但在县城已经算很要好的。

晋跃强家住在一楼,晋蓓蓓已经站在门外探着身子看,见到宋清华眼神一亮,朝屋里喊,“妈!盼盼来了!”

孙会芬穿着围裙出来,一看,笑起来,“呀!送菜的来了!你妈又让你一个人骑这么远的路。快进来!”

晋跃强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才拎回家。

宋清华背着书包进去。

孙会芬去扒菜袋子,“我再炒个菜,盼盼先去洗手。一会就吃饭。”

晋蓓蓓把书包给她拿下来,拉着宋清华去洗手,“放假了都没人跟我玩,我想去姥姥家找你,你大姨还不让,说我去了混事儿。盼盼你头发怎么剪了?”

盼弟实在不是个多好的名字,大姨从来不叫,都是叫她盼盼,其他人也都叫她盼盼。

宋清华仿佛误入了记忆深处,有些迷恍的洗了手出来。

孙会芬已经拍了一盆子黄瓜凉拌出来,笑着喊吃饭,“盼盼头发怎么剪了?剪的不算短,还能扎起来。这会正热,吃完饭让你蓓蓓姐带去买冰棍吃。”

宋清华看着年轻了很多的大姨,和后期被病魔折磨后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除了扶弟魔,这个大姨哪哪都好。苦日子过完,没享到福,得了肺癌,痛苦的过世。

“怎么了,盼盼?”孙会芬看她神色不对劲儿。

“好长时间没见大姨了。”宋清华笑着回神。

孙会芬笑,“家里也没什么你干的活儿,既然来了,在这多住几天。”

宋清华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桌上摆了一盆子拍黄瓜,一个炒豆角肉,一个小葱炒鸡蛋,还有半碗咸菜。

主食是捞面条,葱花清汤晾凉,加了油盐调料,把煮好的白面面条过凉水,浇汤进去。

孙会芬把菜里的肉都挑出来,放她碗里。

宋清华眼眶一热,大姨总认为她们在家吃不饱,也没吃过荤腥儿,不管什么时候来,总能想办法给她们吃上肉。

晋蓓蓓看了两眼,虽然想吃,但完全没介意。盼盼行,别人就不行了。

宋清华把肉夹几片给她,又给大姨几片,“我们家昨天刚杀了鸡,炖了一大锅。”

孙会芬笑出了声,“怎么,你奶奶那几个宝贝鸡杀了?”

帮她儿子弄进化肥厂,就吃了她一回鸡,还让她说道多少遍。

“不是,是家里的母鸡打鸣了。”宋清华就讲了母鸡打鸣,还有分家的事。

孙会芬听的停下筷子,神色严肃,“你们分家了?”

“分了,家里的牛和猪,羊都分了。等土坯做好,盖了房子就都搬走。我也改名了,不叫盼弟了,叫宋清华。”宋清华点头。

孙会芬听是真的分家,皱着眉,“真分了好!分了家你妈自己管事,什么事都好说好做了。”

晋跃强没有对已经分了家的事发表意见,问宋清华,“你大爷爷给你改的名,叫清华?”

宋清华笑,“大爷爷说,我考中专就供我念到中专,我考大学就供我念到大学。”

这个时代,中专是技术含量高,学期短,包分配的热门学校,不像后世只是个被人瞧不上的技校。

晋跃强点点头,“你大爷爷是个能人,不愧是老兵,援朝的时候长过见识。你好好念书,不论是考中专还是大学,都比种地有出息!”

中专的好时候也没几年了,宋清华不准备上中专,“我的目标是清北!”

晋蓓蓓朝她投来表妹真牛逼的眼神,又笑,“你真改这个名字了?你要是没去清华,去了北大,不会被北大的人打吗?”

“那这俩都考不上,还会被人笑话一辈子呢。”宋清华笑道。

“哪可能!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虽然清北都很遥远,晋蓓蓓对这个表妹有着蜜汁自信。

宋清华看着憨憨表姐,笑意更深。

“咱们县考上清北的已经好几个了,盼弟好好念书,到时候上丘城一高,只要成绩不往下掉,不是大问题。”晋跃强沉声道。

孙会芬皱着眉嗔他,“都改名字了,别叫盼弟了。难听死了。”

她就是姐妹四个,家里没有男孩,被人瞧不起,一家都抬不起头,抱养了一个弟弟。对重男轻女这一套心理阴影。

她自己头胎生了儿子,二胎女儿,三胎又是儿子,才从那种阴影中慢慢解脱出来。只是现在看三妹也生了三个女儿了,怀着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偏偏还计划生育了,听见这个就心里不舒服。

晋跃强笑呵呵应声,“好!以后没有盼弟了,是清华!”

叫清华,孙会芬有点羞耻,看宋清华神色淡定,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坚定,暗暗唾了自己一回,“就叫清华,清华清华,多好听。”

晋蓓蓓不羞耻,已经改了口,“那招招姐叫什么?念念呢?”

宋清华蹙了眉,“给我大姐改叫宋轻松,小妹叫宋北大,只是她不愿意。”

晋蓓蓓听的直乐。

孙会芬也笑,“是不能叫宋北大,你四叔不是叫宋光北,跟长辈重字了。”

饭后晋跃强就去上班了,孙会芬招了宋清华说话,“跟大姨说,分家分了多少钱?”

“64块。不过我们卖头发还有20块。”宋清华回道。

孙会芬皱眉,自己想事情,挥手让她去找表姐玩儿。

宋清华把那袋花生芝麻糖拿了出来。

“你买的?这个都有二斤了,很贵的。”晋蓓蓓叫喊起来,“妈!你看盼盼拿的东西!”

一急名字都忘改了。

孙会芬正要手工,听她叫喊过来,“拿了什么?”

“花生芝麻糖。”晋蓓蓓拿给她看。

在供销社,没有糖票是买不到糖的,黑市上倒有,价钱很贵。加工成糖果的,只有散卖给小孩子的劣质糖果才不要票。

孙会芬拿着一袋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在哪买的这个?你爷奶买的,还是你妈买的?”

这糖看袋子和包装都精贵,如果是顾氏买的,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个送给她们家,肯定又是有事求来,还不好办。如果是三妹,她怕是被欺负了,有事求不好说。

宋清华笑着解释,“是我买的,在黑市上买的。”

孙会芬一听不是出事,松了口气,瞪着她开始训话,“你这孩子,卖头发的钱花完了吧!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你怎么乱花钱呢!也不跟你妈说,就自己做主花那么多钱买这个。”

晋蓓蓓也跟着瞪她。

宋清华低着头听训,等她训完,抬起头,“大姨,我想在这多住几天,想找个活儿挣钱。”

在丘城县找个挣钱的活儿太难了,孙会芬都是靠丈夫的关系,在家做劳动服和鞋帮,供销社那边低价收,辛苦一个月挣个10几20来块钱。

原本可以进化肥厂,她也不怕化肥厂的重活儿辛苦,但为了娘家弟弟找个正式工作,让了出来,谁知道他生的娇贵,碳铵过敏。最后活儿落在了宋老四头上。

孙会芬看她稚嫩瘦弱的模样,暗叹口气,“等你姨夫回来问问,你们去买冰棍吃吧。”

晋蓓蓓看了看那袋糖,虽然很想吃,但穷人家的孩子,天生有一种自卑心理,认为太好的东西,自己都不配。不敢惦记,拿了零花钱喊宋清华,“清华,走,我们去买冰棍。”

宋清华跟着她出门。

大晌午,暑热炙烤着大地,出去走一圈,能晒冒油。

晋蓓蓓拿了草帽子,一人一顶戴着遮阳,领着她挑着阴凉的巷子走,“等你回去,我也跟你一块。我不住你家,住姥姥家。你也来姥姥家找我玩儿。”

看她狡黠的眼神,宋清华想起来,俩人一块住在姥姥家,大晚上不睡觉,表姐带着她去偷生产队的甜瓜,结果她认不清,偷来的瓜个头很大都不熟,皮又厚又难吃。

还被狗追着撵了一路,咬了一口。也没有打狂犬疫苗的意识,姥姥找了养狗的要了一双旧筷子,烧成灰给她敷上,现在落下两个疤。

“我不去偷瓜。”猫狗眼睛有灵,她当鬼的时候,最怕这些东西。被狗咬的一口也有心理阴影。

晋蓓蓓撅嘴,“不偷瓜,就是去姥姥家山上玩。”

因为偷瓜导致宋清华被狗咬的事,晋蓓蓓被她妈按着狠打了一顿。

“我想挣钱。”宋清华现在就想搞钱,盖房子迫在眉睫,她不想住土坯房。

提到这个晋蓓蓓也发愁。

俩人来到供销社旁边的冰工厂,晋蓓蓓上前一毛钱买了两根绿豆冰棍,递给宋清华一根。

宋清华看着手里的老冰棍,这其实就是面糊糊放上糖精,加了绿豆红豆,然后冻成冰棍,咬一口,倒是冰凉解暑。

晋蓓蓓准备坐在这吃完,再买两根吃着回家。

宋清华叼着冰棍进了供销社,县城里的供销社比镇上的物品齐全些,拦柜后面的架子上摆满了这个年代的用品,大花铁皮暖瓶,搪瓷缸,凤凰背面床单,收音机,小件的烟酒,肥皂盒,文具刀,铅笔橡皮,手绢,旅行包,到衣服。甚至自行车和缝纫机。

衣服,工具,日用百货,粮油肉菜,各种吃喝拉撒都能在这里解决。

在这里工作的销售员十分风光,光从她们倨傲的态度,也能看出这是卖方市场的时代。

晋蓓蓓见她在这里瞅了半天,拿钱上去买了两毛钱的糖豆,两块老饼干,“清华,给。”

她声音不小,供销社人来人往,清北这两所高校在全国都很有名,丘城一高还出过考上清北的学霸,一个销售员朝宋清华和晋蓓蓓看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嘲笑。

你要叫建国,建设和开放,大家都一样,很多叫这个名字的。但在这中间有个叫清华的,莫名显眼。

对于那些异样嘲笑,晋蓓蓓毫无所觉,反而有点小骄傲。一副‘我表妹可是叫清华’的样子。

宋清华虽然脸皮很厚,还是有些发热,拉着她出去。

在县城是不容易找到钱了,宋清华准备去趟省城。

晋蓓蓓一听这个就兴奋的两眼放光,“我大哥还没放假,要不我们去找他?”

宋清华大表哥在省城的一个铁路学校上中专,现在还没放假。

“这事大姨和姨夫肯定不同意。”宋清华老神在在的坐在台阶上,磕着糖豆。

晋蓓蓓眼珠子一转,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就说我跟你一块回家玩了,咱俩偷着去。”和清华一块跑去省城找大哥,想想就很刺激。

宋清华十分想问她一句:你后来进传销窝是人家骗你的,还是你自己主动的?

但她需要憨憨表姐打掩护,表姐十六,像个大人了。她如今营养不良的样子,骑自行车都够不到脚蹬,太像小孩了。

俩人狼狈为奸,一通合计,定下了计划。

先去车站打听好消息,又转了一大圈,玩了一下午才回家。

晋跃强还没下班,孙会芬已经做好了饭,凉拌黄瓜,凉拌豆角茄子,辣椒炒鸡蛋,全用搪瓷盆装着,主食是玉米红薯和白面的三和面馍馍。

“今天可能开会,不等你姨夫了,我们先吃饭。”

晋蓓蓓拿着馍馍分给宋清华。

吃了饭,宋清华借了晋蓓蓓的书看。

晋蓓蓓听了,又拉着她出门找认识的人借小学的旧书。

晋蓓蓓人缘很好,转了一圈,就借了大半旧书回来,还把宋清华介绍给她的同学和朋友。有人不知道,晋蓓蓓还跟人科普清华北大是最厉害的大学,她还有个表妹叫北大。

听到她叫清华,考年级第一,直接收获了一堆寒门学霸你真敢的眼神。

宋清华抱着书,叹了口气。

晋蓓蓓与有荣焉的样子,让她说不出话来,是她自己要叫这个名字。

回到家,大姨还在加班做工。

宋清华准备也用用功,学习小学课本知识。

“看看清华,看看你,怪不得你考不了第一!”孙会芬看着开始教育晋蓓蓓。

晋蓓蓓撇着嘴,也拿出作业,准备提前解决暑假作业这项艰巨任务。她们可是马上要干大事的人。

晋跃强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酒味儿。

宋清华皱眉,大姨刚确诊肺癌,他就找了下家,大姨这边去世,那边就娶进了门,从此亲爸变后爹。连大姨名下的房产都不愿意给大表哥,为此她妈和小姨舅舅们还跟着大表哥去找他们,扯皮了好几年,大表哥的孩子都挺大了,才把房产过户给大表哥。

“陪领导吃了个饭。”晋跃强脱了鞋,换成凉拖,在椅子上坐下来。

看他皱着眉,神色不是很好,孙会芬出声,“怎么?是有什么事了?”

晋跃强长长出了口气,“上头准备调个机械工程师过来,化肥厂的机械都老化了,可能要换新的。”

“换新的,你们再学新的不就行了。”孙会芬对丈夫的学习能力很崇拜。

晋跃强说到这,眉头皱得更紧,半天啧了下,“还是得学习,得有技术,得有文凭。”

孙会芬等着他说话。

宋清华不得不佩服大姨夫的眼力和魄力,他从一个小维修工升职成了机械部的小领导,后来他又自学考了文凭,做到了国家一级工程师的位置。是所有亲戚中最有钱地位最高的一个。

小弟上学太渣,还是找了大姨夫,进了铁路对口学校,混了个文凭,分配了工作。和她小弟一样的,还有其他亲戚家的子弟。

晋蓓蓓给宋清华使眼色,爸妈现在愁这个事儿了,肯定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她们,正好让她们溜去省城。

宋清华揉揉鼻子,打个哈欠,她昨晚想事情,睡太少了。

“清华困了,我们先去睡了。”晋蓓蓓收了作业,就拉走宋清华。

夜里晋跃强翻来覆去,睡不着。

孙会芬心里也有事,见他睡不着,就说了她的打算,“老三分家就给了64块钱,盖了房子什么都不剩。家里人口又多,秋季交粮税都是个大问题。我们借200块钱给老三吧。”

晋跃强听完叹口气,“我不是不让你帮娘家,一下借200块也太多了。”

孙会芬给他算账,“老三家有6口人,大爷不用交粮税,她们5口得交。一个人75块,这375块钱上哪里弄?粮食的价儿那么低,玉米和高粱又不抵小麦的价儿,收了也交不够。老三这又怀着孕,偷着生了也得罚钱。”

“你就是爱操心的命。”晋跃强翻个身,不想跟她多说。

“我妹妹我哪能不管。”孙会芬瞪他,又说宋清华送来的那袋花生芝麻糖,还想找活儿挣钱的事。

晋跃强不想多理,也不信宋老家会出手大方。

孙会芬气的起来,把那袋糖拿出来,差点扔他脸上。

晋跃强吸了口气,抓起糖正要说回去,一摸那包装手感就不一样,拉亮灯,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底下可没有。”

“姐妹仨卖头发的钱,清华在黑市买的。”孙会芬哼了声。

“这东西咱别吃,明儿个我有用。”晋跃强又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包装的质感不普通。

孙会芬追问,“借钱的事儿呢?”

晋跃强想了想,“哎呀,你说了算。”

孙会芬露出个满意的笑,又重新上了床。

“但200太多了啊。”晋跃强不满的小声提醒。

孙会芬白他一眼,翻身睡觉。

睡到半夜,孙会芬轻声起来。

宋清华也睁开眼,估摸着她大姨要赶黑市的集。家里没有肉票,供销社的肉买不到,想买只有去黑市。

她也麻利的起来。

“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孙会芬小声问。

“大姨要去黑市,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宋清华衣服都穿好了。

想到她想挣钱的事,孙会芬犹豫了下,带了她一块去。

天还很黑,星星满天,月亮照着地上,能看着路。

宋清华猜着最多凌晨三点。

抹黑走了不远,转了几处街,在一个桥上拐弯,就见前方三五成群的小摊贩。

宋清华想起来,黑河穿过丘城,把丘城一分二,连通丘城的是四座桥。她们来的这个地方叫三桥,90年代,这里不仅开发了全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还有商店和服装大卖场。一直到四桥,繁华了20多年,才被新开发的商业区取代。

家里有宋清华拿的几十斤菜,孙会芬是来买肉的,整个黑市有三家,她对比了价钱,割了三斤多肉,又买了十斤白面,准备中午包饺子。

宋清华则在观察黑市上卖的东西,大多是生活必需品,粮油和菜,小件日用品。也有卖咸菜,小吃,白面馒头和包子的,一个卖自酿酒的,两个卖布的。

她摸了摸布,和她身上穿的差不多,都是普通人穿用的。另一个的布看着就好很多,但不允许她摸。

卖布的男人看她面黄肌瘦,一脸买不起的样子,怕摸脏摸坏了。

孙会芬身上的衣服也穿好几年了,买了个大肉包子塞给宋清华,喊了她回家。

“大姨......”宋清华拿着包子开口。

“别说话,被上边抓着了。赶紧吃。”孙会芬打断她的话,快步往家走,像做贼一样。

宋清华心里热热的,拿着包子咬了一大口, 肉包子没掺假,全是肉。白面的,很松软,香喷喷的。没走多远,她就把一个肉包子干完了。

到家孙会芬催她继续去睡,自己放好了肉也回了房间。

天亮起来,晋跃强把那袋花生芝麻糖装进袋子里,带着一块去上班。

晋蓓蓓睡得死,完全不知道宋清华半夜起来去了一趟黑市,满心都是去省城的大事,给宋清华挤眉弄眼,催促她。

“大姨,我看黑市不少卖菜的,我想跟我爸妈说说,让他们也卖菜。”宋清华说出自己的打算。

“卖菜倒也是个路子,就是半夜就得起来,再赶三十多里路到县城。还不能被抓着了。”孙会芬认真思考这事儿。

“我看成,家里的菜不少,能卖。”宋清华笑道。

晋蓓蓓赶紧帮腔,“三姨肯定不怕这个苦,三姨夫人高马大的,清华都能带几十斤菜,他带两百斤都不成问题。”

孙会芬想了想,“我明儿个再去黑市看看,打听打听。别一头撞进去。”

“行。”宋清华应声。

晋蓓蓓脸上的笑深了深,非常老实的跟宋清华在家里写暑假作业。

不到中午,孙会芬就和了面醒着,邦邦邦的剁饺子馅儿。

周围邻居都知道她们家要吃饺子了,还有过来说话的。

晋蓓蓓把着门,一脸不想让人进来。

孙会芬瞪她一眼,笑着跟人招呼,说外甥女放暑假了,考了年级第二名,鼓励鼓励。

饺子包好,来了几个小孩串门,端着饭碗,有的是杂面条,有的是炖红薯,有的疙瘩汤。

晋蓓蓓嘴都撅起来了。

孙会芬给几个小孩一人舀了仨饺子。

晋跃强下班回来,晋蓓蓓赶紧关上了门。

“一人两碗,管够!”孙会芬勺子一挥,笑道。

说一人两碗,就真的两碗,宋清华吃着一碗,面前还有一碗。晋蓓蓓也一样。

白面猪肉饺子,在老宋家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东西,顾氏会使劲儿往馅儿加菜,勉强吃到肉味儿。

年年养猪,养到年底卖了,也就过年割肉吃两顿饺子。

宋清华把两碗饺子都干完了,撑得不行。

晋蓓蓓拉着她出去买汽水。

染色的水,加上糖精,用圆筒的薄膜塑料灌,一袋只要1分钱,是小孩子们的最爱之一。

晋蓓蓓买了四袋,俩人一分,到河边转悠着玩,商量她们的大事。

俩人去省城的车票要15块,加上回来,得30块。

宋清华有20块,晋蓓蓓准备也要20块,她去乡下走亲戚,总不能空着手吧。

晚饭晋跃强回来,神色隐隐有喜意,还问宋清华,“那个花生芝麻糖在哪买的?”

“一个货郎背着包,说就剩一袋,是省城的糖。”宋清华只能胡诌。

晋跃强点点头,听孙会芬说到去黑市卖菜的事,兴致很不错的出主意,“我看也能卖,三妹夫不是个怕吃苦的人。要是家里的菜不够卖,还能收别人的菜。清华她爷爷是大队支书,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孙会芬越想越觉得靠谱,半夜里把晋跃强也薅起来,跟她一块去黑市。

晋跃强想着那袋糖,任劳任怨爬起来。

转了两三圈,又割了二斤多肉,一兜白面馍馍拎着回来。

吃早饭时,孙会芬把东西拿出来,安排宋清华,“你今儿个就先回去,跟你爸妈说说卖菜的事儿。这有100块钱你先拿着,回去给你妈。等她来了,我再跟她说其他的。”

宋清华看着一沓10元大团结,眼神都亮了。

晋蓓蓓的眼神比她还亮,连忙说,“妈,妈,我也去!我好久没去过三姨家了。三姨要是卖菜,我再跟着三姨回来就好了。我也想回老家看看爷奶了。”

“看你爷奶是假,想去玩是真。”孙会芬瞪她。

“我想三姨了!”晋蓓蓓撒娇。

孙会芬知道女儿还有几分眼色,老宋家的事儿,清华太小,或者不愿意告诉她,让女儿去看看真实情况也好。点了头。

晋蓓蓓一下子高兴了。

宋清华也没推辞,把100块装起来,“不过,我妈现在怀着孕,要卖菜不是我爸来,就是去镇上。”

先打个预防针,别大姨在这等,等个几天等不到人。又没个手机电话。

孙会芬应了声,还掏了5块钱给晋蓓蓓,晋蓓蓓撒娇又多要来5块。

宋清华和晋蓓蓓收拾了东西就出门了,晋蓓蓓骑车,驮着宋清华,还带着二斤肉,一兜白面馍馍,10斤白面。

车子骑到镇上,宋清华把晋蓓蓓放下,肉给她,白面也给她,让她拿回家给她爷奶。

“你干什么呀?我不想去爷奶家,而且,这是你大姨给你拿回家的!”晋蓓蓓不满。

宋清华哄她,“我们分家了,这些东西拿回家我们也吃不上。这兜白面馍馍我拿回家,其余的你拿给你爷奶。明儿个我来接你,我们再一起去省城。你要是跟着去了我家,再出来就不容易出来了。”

晋蓓蓓对她有着天然信任,听说她说的在理,她弟弟还在爷奶家,给她爷奶吃了,总比给清华她奶奶那个老太婆强。

俩人说好在哪见面,晋蓓蓓背着东西去了爷奶家。

宋清华骑着车回家。

家里静悄悄地,没有人,熬药的炉子在堂屋门外放着,一股药味儿。

顾氏果然生病了。

宋清华停好自行车,把馍馍拿回了她自己房间,装进了箱子里,又塞了一个在怀里带出门。静悄悄,没有一个人知道。

找了一圈,在南山坡上找到了放羊的宋招娣和宋念念。

一见面,宋念念就问,“二姐,你去大姨家吃什么了?”

“肉,还有饺子。”宋清华笑着回她。

光听宋念念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我也想去大姨家。”

宋招弟笑着拍拍她的头,“等咱搬到自己家,我再多喂几只羊,喂的羊全是咱自己家的,要吃肉就容易了。”

“肉没有,但有馍馍,白面的。”宋清华从怀里拿出一个白面馍馍。

宋念念眼神蹭的亮起来,即使是白面馍馍,她们也都吃不到的。

“还有糖,可好吃了。”宋清华把白面馍馍递给大姐,糖给俩人也分了。

宋招弟舍不得吃,“你们俩吃吧。”

“吃吧,还有七个,我都装箱子里了。”宋清华解释。

宋招弟知道大姨一向很大方,这才和宋念念分吃了一个白面馍馍。水果糖她只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果味儿好吃的不得了,剩下的都给了小妹。

午饭时,宋清华回去跟孙会英说了卖菜的事。

婆婆正在家里闹病,孙会英哪敢提去黑市卖菜,她有一肚子的想法,现在却不是时候,只能缩着脖子等彻底分了家。

杨金芝一脸不以为意的假笑着,“盼弟,去你大姨家,吃什么好吃的了?”

宋清华抬头朝她笑了笑,“炒肉,包饺子,捞面条,还有肉包子,冰棍。”

杨金芝听的脸色不好看,“你大姨家还真是有钱,不年不节就能吃上肉。你奶奶在家里病着,你这又是肉又是饺子,怎么没见你孝敬孝敬你奶奶?”

宋清华呵笑,“这就是上学的好处,所以我也要努力用功考大学,回来孝敬爷爷奶奶。二婶,高奎的学习你得抓紧了,以后也考丘城一高。”

倒数第五考丘城一高?做梦吧!

杨金芝被刺的脸色隐隐发青,改了话,“你大姨没给你回东西?”

宋清华诧异的反问她,“回什么东西?菜放两天都蔫吧了,本来就拿给她们家吃的,再回礼回来像什么。再说我明天还去呢,我大姨听说我们分家了,叫我过去,说这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来路。不然秋收,我们家连粮税都交不起。我妈那里还要交罚款。”

说难,分家之后还就她们家最难,看着地多,6口人,5口要交375块的粮税,光这一个就是大问题。

杨金芝娘家兄弟多,还有在粮站工作的,所以一直都很牛逼。

可她娘家和宋清华大姨夫是同一个村,却不如晋跃强家很多,心里嗤笑,暗骂她们就只能吹大姨,姥姥家一个人都没有。小儿子抱养别人家的。

但宋清华说的却是事实,连宋老大听了,都忍不住心里升起希冀,盼着能在大姐夫那里讨个主意,指点指点他们。

所以对于宋清华不留在家里干活儿,还要去县城走亲戚这事儿,都没有说不让。

晚饭宋清华给大爷爷送饭,说了卖菜的事,“我跟着大姨去看了,不少人摆摊儿呢。”

还掏出来三个白面馍馍给他。

宋改智一摸是凉的,瞪着眼点了点她,“你这丫头,都敢吃独食了。”

宋清华嘿嘿笑,“不吃独食,最多分你半个。现在能吃仨。”

宋改智轻哼着翻她一眼,却把馍馍藏了起来。

宋清华又拿出一把水果糖,这是她在空间里拆的一包,没敢一下子拿出来,给了大姐和小妹一把,不显眼。

见包装都精贵,宋改智不要,“自己吃吧,回去给你姐,还有念念吃。”

“分过了!你放着,想吃甜食了,偷偷吃一颗。”宋清华笑眯眯道。

还偷偷吃一颗,宋改智佯装要打她。

宋清华笑着躲开,留下话回家。

临睡,宋清华剥了两颗糖,糖纸回收,瞅着倒洗澡水的机会,塞给孙会英。

孙会英一尝是糖,差点吐出来。

宋清华瞪她,小声道,“你都吃过了,再吐出来。我和念念都不吃!”

孙会英无奈的拍她两下,把糖吃了。

倒了水扭头就见杨金芝望呀望的,盯梢一样。宋清华淡定的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起来,装上120块钱,一个馍馍,骑着车出门。

赶到镇上,天还没亮,晋蓓蓓已经在集合地点等着了,拎着个布兜兜,“我奶奶烙的葱油饼饼,煮的鸭蛋,我们路上吃。”

都是让她捎带回家的东西,全昧下了。

宋清华叫了声好。憨憨表姐就是坠吊的!

“你这拿的什么?菜吗?”晋蓓蓓过来接自行车,拍了拍车座上的半袋东西。

那是宋清华半路上从空间拿出来的糖和牛肉干,“我在黑市买的,我们拿到省城卖掉,看能不能赚点钱。”

“省城有钱人多。”晋蓓蓓说着,骑上自行车,喊她坐上。

俩人骑了三十多里路,到了县城汽车站,把自行车存在老乡家里,买了车票,坐上车。

从丘城到省城,只有一辆汽车,上午8点出发,要坐6个多小时。

晋蓓蓓特别兴奋,上车前一人一个鸭蛋,一个葱油饼,配着车站的热水吃了个饱。

在车上晃悠了半天,一直到不了目的地,兴奋半夜的人就开始困了。

到了省城汽车站,宋清华摇醒晋蓓蓓,“到了。”

晋蓓蓓揉着眼下了车,惊叹,“哇!这就是省城!?那个塔,好高!”

宋清华背着包,找人打听地址,“同志,你知道铁路学校怎么走吗?我表哥写的这地址,我们不太认识。”

被问话的大爷拿过她的地址,上面是大表哥晋开伟的学校名字,和他的姓名班级。晋蓓蓓从他书上抄下来的。

“一直往东走,走个五六里,往北走个六七里,有个棉纺厂,过了棉纺厂就是。”告诉她们可以搭几路公交车,汽车站对面就能坐。

宋清华谢过了大爷,却不准备现在就去找大表哥,拉着晋蓓蓓去坐了公交车。

一个下午,俩人就在公交车上过了。

这里和后世差别太大,不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而是大树林立,绿植遍地,是名副其实的绿城。要不了30年,整个绿城会被高楼大厦淹没,最后就剩一个绿城广场。

逛了一下午,摸了摸地方,省城比县城繁华很多,政策下来,个体户经营已经开始了,没有人严抓了。

路边的面馆,一碗肉丝面只要4毛钱。

俩人吃了面,宋清华也听完旁边桌上小声议论黑市买卖的话,背着包找了家招待所。

宋清华拿出伪造的介绍信让晋蓓蓓递上去。

接待员看了看,是村支书的孙女,姐妹俩来省城看铁路学校的哥哥,盖的有大队公社的章,给俩人开了房间。

“赶紧洗了睡,11点就要起来。”宋清华把包放好,催促晋蓓蓓。

逛这一下午,来回换公交车,都把晋蓓蓓转晕了,这会宋清华说啥就是啥。

洗漱完,赶紧睡。

宋清华也很快入睡,眯了两个多小时,起来收拾东西,叫醒晋蓓蓓。

晋蓓蓓困的哼唧两声,反应过来她们在省城,要去赶黑市,猛地一下坐起来,风风火火洗刷了,背起包,“包我背着,走吧!”

招待员趴在拦柜里睡着了。

俩人轻声出来,直奔宋清华探听来的黑市方向。

走了没多远,就见到骑车带着货物的人,直接跟在车后面,一路到了黑市上。

“乖乖,简直比白天还热闹。”晋蓓蓓惊叹的张嘴。

“这季节有苍蝇蚊子,别给自己整荤的。”宋清华手动合上她的嘴,去找摊位。

晋蓓蓓哼了声,快步跟上。

黑市已经形成了规模,毅然一个小集市。

宋清华眼神扫描一样搜索着摊位上的东西,和来往的客人。

晋蓓蓓也到处找摊位。

后面一个戴着蛤蟆镜,叼着烟的年轻男人盯着她们俩,挡在一旁,流里流气的招呼,“小妹妹,你们俩也是来卖东西的?卖什么东西呀?让哥哥看看。”

晋蓓蓓皱了眉,张嘴就想呛回去,见到他手里的木棍,凝住了。

晋蓓蓓想过,出来可能会碰见坏人,但兴奋劲还没过去就碰上了个二流子,顿时有些害怕了。

宋清华淡定的把她拉到身后,“麻烦让让,我们只是卖个小物件。”

“呦呵,这小妹妹胆色过人啊。知道哥哥是谁吗?知道想在这卖东西得听谁的吗?”年轻男人嚣张的吹了口烟,往宋清华脸上吹。

宋清华轻笑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呦,姓谁名谁,跟哥哥说说,看能不能吓到我。”年轻男人一脸调笑。

宋清华伸手上来抓住他手里的木棍。

见她要抢棍,年轻男人岂能同意,加大了手劲儿,想要调弄调弄她。

只是宋清华没费力气,就把木棍抢了过去,两手拿着,横在他面前,咔嚓——

年轻男人的表情也随着那一声咔嚓,龟裂。

那是一根枣木棍,特别结实,被他拿了几个月,都盘出包浆了,竟然被一个小女孩徒手掰断了!??

“哥哥,在这里摆摊儿听谁的呀?”宋清华拍拍手,笑眯眯的问。

年轻男人反应过来,他这是遇到了大力士?练家子?还是鬼啊?

“听......听你的。妹妹,你随便。”伸手做个请的动作。

宋清华收起笑,领着晋蓓蓓继续走。

两边摆摊卖东西的,过路的有人忍不住鼓掌叫了声,“好!”

晋蓓蓓都懵了,紧追两步拉着她,“清华清华,你力气那么大?”

“当然啊!我还跟大爷爷学过打拳呢。不然怎么敢跑到省城来。”宋清华看着她回她。

晋蓓蓓明白了她眼神里的小嫌弃,是她这个当表姐的没想那么周全,不过,“清华你也太厉害了。我以为你就是考试第一名,没想到你力气也第一名,还会打拳。你回去教我吧,我也想学。”

“可以,不过咱得把东西卖了。”宋清华应下,接了包她背着。

俩人把整个黑市看了一遍,比丘城的黑市大了两倍,东西也更齐全,还有个卖电视机的。

看样子是个二手,12寸的黑白电视机,好几个问价钱的,老板要400,少了不卖。

他摊位上就一个电视机,宋清华在一旁看热闹。

一个穿着皮鞋夹着包的男人砍了半天价,385块钱买走了。

俩人刚结了钱,搬起电视机,宋清华就看准时机,把包放在摊位上。

老板愣了下,“你谁家孩子?”

“叔,我们卖点牛肉干。给你个尝尝。”宋清华笑着打了招呼,把兜里的牛肉干塞他一根。

老板看着手里的牛肉干,真空包装,大拇指粗,两寸多长,沉甸甸的,笑出声,“小丫头还挺机灵。反正我东西卖掉了,给你们腾个地方。”

宋清华道了谢,招呼晋蓓蓓到旁边,把牛肉干和水果糖,花生芝麻糖,两袋手工曲奇都拿出来摆上。

卖电视机的老板一看她摆出来的东西,忍不住蹲下来,“东西不赖啊,哪搞来的?”

供销社的糖都是散装,带包装的很少,甚至不会拿到台上卖。

“佛曰:不可说。”宋清华故作高深的笑着解释。

倒卖东西的都有自己的门路,老板也不打听了,指着牛肉干,“怎么卖的,给我来点。”

宋清华望着他,心里估摸算着要宰他多少,“叔你拆开尝尝,猜一猜。”

老板心里还真好奇了,看着手里的牛肉干,拆开来,香味儿顿时钻进了鼻子里,咬一口,是从来吃过的味道,微微带点辣,干湿适度,“这牛肉干还真不赖。”

几个买电视看热闹的人还没走,见了也围着看。

买走电视机的客人指着一旁的糖问价钱,“都多少钱一袋啊?”

“一袋两斤,15块。纯水果糖,牛奶花生芝麻糖。”宋清华笑着应话。

“15块钱就一小袋糖?太贵了!”一圈人都嫌她这卖的贵。

买电视机的皮鞋男人没说话,看样子想买。

宋清华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叔您尝尝,这糖不是底下的散称糖,整个绿城你都找不到这样儿的。四九城里,12一斤呢。”

听她话里还带着浓浓的京味儿,皮鞋男人诧异的打量她,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穿着不怎么样,但浑身有一种被熏陶过的气质。前两年闹哄哄的知情返城,这两年返的差不多了,但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都留下了很多孩子。

吃了那颗水果糖的确好吃,和散称的不一样,拿着送礼倒是体面,“行,这个水果糖给我拿两袋,牛奶花生芝麻糖拿两袋。”

宋清华麻利的拿了四袋糖递给他,收了30块钱,“谢谢叔您照顾。”

把糖装起来,皮鞋男人又指着牛肉干问,“那个什么价儿。”

“这一袋是半斤,4块。叔你要几袋?”宋清华一手拿起两袋。

“就要两袋吧。”皮鞋男人又拿出8块钱给她。

宋清华给他装包里,又给一个散的牛肉干,谢了又谢。毕竟这种好宰的有钱人不多。

卖电视机的老板手里也有钱,又尝了牛肉干,“给我来两斤牛肉干,再要一袋牛奶花生芝麻糖。”

拿去送送礼,看能不能多倒两台新的电视机来,这一年电视机越来越好卖了,就是没货。

宋清华给他装了牛肉干和糖,又给他两颗水果糖,“叔你尝尝鲜儿。”

卖电视机的老板看她这么小,又会卖东西,嘴又甜,笑道,“中!吃着好,我再来买。”

“叔您慢走。”宋清华送了客,把钱数了下,61块,卷起来装兜里。

晋蓓蓓已经看的一脸惊叹,二脸佩服,“果然,读书厉害的人,干什么都厉害!清华,你肯定能考上清华。不过北大也可以。”

宋清华塞她一颗水果糖,看没人来问了,想着要不要吆喝。

晋蓓蓓拿着水果糖放进嘴里,“好吃好吃!果味儿很浓,酸酸甜甜,好好吃!”

这么好吃的糖没人来买,晋蓓蓓左右打量,别人都有灯,不是手电筒就是气死风灯,她们这小摊还是蹭的光,都看不清楚,“还是吆喝吆喝吧。”

宋清华点头,直接开始吆喝,“特制牛肉干嘞,秘制水果糖。送礼佳品,牛奶花生芝麻糖。绿城仅此一家高档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

晋蓓蓓一听,这吆喝还真好听,也跟着重复吆喝一遍。

倒是很快招来了人。

看着来人,晋蓓蓓脸色一变。

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还有个留着齐肩发,穿着紧身喇叭牛仔裤,花衬衫。

带人来的就是刚才拦住她们的那个二流子。

隔壁摊位的人扯着笑打招呼,“辉哥,你怎么来了?”

叫辉哥的年轻男人也留着不短的头发,还烫过,同样的紧身喇叭牛仔裤,带着蛤蟆镜,口中叼着烟。

晋蓓蓓脸色已经发白了,抓着宋清华的胳膊,想跟他们理论。

宋清华按住她。

隔壁摊位的男人沉下脸,朝两人呵斥,“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收走!不看看你们样子,这是你们能随便摆摊的地方。赶紧滚!”

晋蓓蓓被骂的心里还不爽,刚才还给他尝过水果糖,这几个二流子一过来就骂她们。

宋清华手脚快,迅速收东西。

“慢着。”叫辉哥的出声。

“在我的地盘上卖东西,你不交摊位费,总得让我过过眼你卖的什么东西。别卖的东西不能卖,给我惹出事来。”

他话音落,就有两个人上来抢她们的包。

难得来一趟省城,宋清华精挑细选了可以卖的货品,准备搞点本钱。这一包牛肉干10几斤,糖有20来斤。将近200块钱的东西。

敢从她手里抢?

宋清华把包系上,扔给晋蓓蓓,朝那个辉哥道,“走。地儿太小,找个地儿说话。”

辉哥看她一副她是老大的样子,气笑了,“货拿过来验验,别跟我搞花样儿,说辉哥欺负你了。”

两旁摆摊的看这架势,赶紧收拾跑路。

宋清华诧异道,“你不愿意换个地儿啊?这年头还有给脸不想要的?”

辉哥脸色狰狞冷厉起来。

宋清华一副不想再废话的神情,快速出手。

辉哥只见她手里拿着个两根小细棍的东西,快速打了过来,立马闪躲。

却没有躲开,两根小细棍狠狠扎在他腰子上,疼的脸色骤变。

宋清华一看他就肾不好,一脚大力的踹开他小弟,重点招呼这个辉哥。

“啊......啊啊......住手...”辉哥剧痛难忍,咬着牙挥拳还手,被她躲过。

心里发了狠,拿出身后的小刀。

晋蓓蓓吓的惊叫一声,“清华——”

恨不得冲上去,自己挡住那个刀子。

黑市上的摊主和客人们也都吓的远远看着,跃跃欲试,不敢上手。

宋清华眼中厉光闪过,身子猛地下腰,闪躲开他的刀子,临起来,狠狠一脚踢在他两腿间。

“嗷——”辉哥一声惨叫,小刀抓不住,掉在地上,捂着裆,摔在低声惨叫打滚。

宋清华弹起身,粗暴的一脚把他踢远一点,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几个小弟,“下一个。”

几个人看辉哥的脸都成绿色了,感同身受的觉得下身隐隐作痛,下意识夹紧了腿,哪还敢上去。这个小女孩不是人啊!连辉哥都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找事是不敢了,架起辉哥就撤。惹不起!这个真的惹不起!

辉哥也看到了她手里的武器,那两根小木棍,竟然是筷子,戳在腰子上,疼的直冒火。他现在腰子和下身都疼的难忍,浸了一身冷汗。

这铁板碰不起,咬咬牙,“走。”

看几个人要走,宋清华不愿意了,“站住!”

几个人老实站住,反而戒备的盯着她,像一群受害者,“你想干什么?”

“打翻了我的摊子,耽误我的生意,你们几个,没有什么表示?”宋清华一脸横相,手里拿着筷子,仿佛马上要开席了。

辉哥几个都惊呆了,黑吃黑?

再看宋清华的神情,眼神幽厉,有点瘆人,打又打不过,看她年纪这么小就这么牛逼,背后不是武学世家,也肯定有一群比她更厉害的师父师兄。本来干的就是不光彩的事,只能认栽。

几个人从身上掏了掏,凑了70多块钱,一沓粮票肉票。

看到就那点钱,宋清华脸色有些不好,不过看到粮票肉票,脸上露出了笑,“几个哥哥,这是你们送给我的吗?”

辉哥几人:“???”

咬牙,点头,“对!”

宋清华笑出声,“那多不好意思啊。我拿糖跟你们换。”

毫不客气的把东西拿过来,扔了一袋牛奶花生芝麻糖过去。

拿着糖,辉哥几个人吓的满头汗一脸怀疑人生的离开了。

宋清华笑着目送几个人离开,一回头,看到一圈目瞪口呆的脸。

众人实在没想到,在这收了一年多摊位费的辉哥,被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打了,更没想到小女孩牛逼的出手几招就把辉哥打趴下了,万万没想到打完还......打劫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哪一个更震惊了。

宋清华尬笑,“就想卖点东西,没想到碰到二流子抢劫还打人。”

罪名先给对方定死,她还是个好人,不得已才出手。

晋蓓蓓一点不尬,紧紧抱着包,哭着跳过来,“清华你太厉害了!我们差点就被欺负了。”

“是啊,就差一点。幸亏我出门带了筷子。”宋清华十分不要脸的应声。

众人看她们俩小姑娘,大的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哭的一脸眼泪一头汗,姐妹俩抱在一起,瞬间营造了一种俩小姑娘受害者的气氛形象。

有人主动过来套近乎,跟她们讲辉哥是这黑市管事儿的,收摊位费,根据卖的东西,多少不等,“没人敢不交,不交的都被收拾了。最轻也是不让进市。”

宋清华挑眉,“已经开始搞垄断了?”

几个人应着声,还提醒她们小心点,找大人接应的好。

“这点还用不着我家大人出面。”宋清华非常自信。

围观的人也脑补了她这么厉害,大人肯定更厉害,有些羡慕。

还有人打听她手里拿的筷子,“筷子也能打人很疼?”

宋清华笑,“当然。人身上都有穴位,拿筷子猛戳,疼得很。”

那也没有你那一脚狠啊!现场的男人想起那一脚,都有点心怯。

宋清华又传授了戳哪里疼的几个穴位,“记不住穴位,就记眼睛,腰子,胳肢窝,下身。只要筷子使的好,吃席就在下一秒。”

一群取经的听众,一瞬间就听懂了‘吃席’的意思。

“是啊,随身拿着筷子,还能吃饭。”晋蓓蓓决定她也要带一双出门,不,带两双!三双!狡兔三窟。

听众们也心里隐隐决定,以后出门带筷子。

黑市恢复了正常经营。

后面来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单殴,拿着钱挑选着自己心仪的东西。

宋清华打着送礼佳品高档货的旗号,一口京片子,成功忽悠了几个客户,最后就剩一袋牛肉干,一袋牛奶花生芝麻糖。

大半夜起来,还消耗体力打架,收摊后宋清华带着晋蓓蓓到一个卖包子茶叶蛋的摊位前,“俩鸡蛋,四个包子。”

卖包子的大姐一看她们俩,脸色微变,显然是围观群众之一,赶紧装了包子和鸡蛋给她,钱都不打算要。

宋清华嘴角抽搐,“我是正经客人。”

把钱放下,拿着东西边吃边走。

等俩人走后,集市也快结束了,三三两两的凑堆议论起来,并商量哪种材质的筷子更有用,带几双好?

也有指责宋清华抢钱抢票的行为,但她不是白要她给了糖啊!

吃完包子茶叶蛋,回到招待所,宋清华盘腿坐在床上数钱。

“好多!”晋蓓蓓看到钱兴奋起来。

卖货的208,加上打劫的75,来时带的120,除掉吃饭坐公交车的,一共299块。

晋蓓蓓有点强迫症,自己掏出一块钱,凑成了300。

她身上算是干净了,撒娇耍赖要的10块,爷奶那里5块,加上平时攒的6块多钱,买了车票,给招待所交了押金,就剩这1块多。

“东西卖那么贵,竟然还卖那么快。省城果然有钱,东西拿少了。”晋蓓蓓遗憾的不行。

宋清华知道,物资紧缺,手里有钱买不到,尤其是手里不那么差钱的,又处在82年这个节点,她打出的口号就是宰客,他们也会卖。

“我们不能去找大表哥了。我会打架,大表哥不会。为了防止那个辉哥报复。”她说出明天的打算,再逛一天,搞点货就回家。

晋蓓蓓也知道,毫不犹豫的就应声了。她就不是单纯来看大哥的,拿他当幌子而已。

俩人睡到自然醒,背着包出去找吃的。

一碗杂面条,3毛钱。就着没吃完的葱油饼。

吃饱宋清华领着晋蓓蓓往最繁华的地方逛,五层大楼的国营商场。

里面货品琳琅满目,来往很多人,不少拦柜前都有人排队,热闹非常。

晋蓓蓓惊叹的到处打量,尤其是看见花花绿绿的零食,忍不住就想掏钱。

但她身上的最后1块钱也没了,宋清华只看不买。

“咱不是有票吗?咱买点啥吧。”晋蓓蓓控制不住自己买买买的想法。

“要拿回家的。”都是粮票和肉票,还有两张肥皂票。宋清华听那些东西的价钱,比丘城贵,没必要在这买。

晋蓓蓓缠了她一路,给买了冰棍和鸡腿都不罢休。

宋清华无奈,只能拿出两张肥皂票,让她去挑肥皂。

晋蓓蓓高兴的上去选味道和样式,买了三块肥皂,一盒雪花膏。

“东西你也不用,你就享受个买的过程。”宋清华说完她,去逛布匹和衣服。

买过一次,晋蓓蓓过了瘾就老实了,知道衣服和布不是好买的,她们也没票,钱还要留着倒货,就只看看。

绿城背靠一家国营靠棉纺厂,布匹花样很多,就是颜色花样有点少。

商场里有专设的裁缝师,买了布不愿意自己动手的,可以直接在裁缝那里做。

宋清华正记那些衣服和布的价格,晋蓓蓓拉了拉她,小声道,“洋人。蓝眼睛的。”

扭头顺着晋蓓蓓偷偷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女人,身材窈窕,穿着一身绣花旗袍,小腹微微隆起,目测刚怀孕不满三月。在裁缝师那里拿定做的衣服,但神色不太满意,用蹩脚的中文夹着俄文英文表达不满。

裁缝听不太懂,急的满头汗。

周围的人也不懂,大暑天的,她做个长袖旗袍,还在那比划不满意。

宋清华听出来,她怀的是双胞胎,肚子会比怀一个大,做的长袖旗袍不能穿,想要改。

看那个女人快要崩溃了,宋清华拍了下晋蓓蓓,“先等一下。”

快步走过去,用俄文询问,“菲尔德女士,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外国女人一听那个纯正的口音,“噢,天。我有一个来拯救我的天使了。”

宋清华笑着跟她交谈,听她的诉求,听她想把旗袍改什么样,然后转述给裁缝师,“菲尔德女士怀了双胞胎,她做的这两件旗袍是秋装,再过两三个月,肚子太大,穿不了了。”

看她一脸稚气,是个学生模样,但那一口洋文太流利了,虽然听不懂,但和这个外国女人交流很顺畅,都投来赞叹的目光。

裁缝师更是找到了救醒,跟宋清华道了谢,表示菲尔德的旗袍都是贴身的,已经做好了,只能改长短,改不了胖瘦。

宋清华跟菲尔德说完,拿出纸笔,画了个改后的图纸,在收腰的地方打开,加上两片蕾丝。

裁缝师一听这蕾丝透光,露腰了。

“菲尔德女士很喜欢,让你们大胆试一下。”宋清华说完,又给菲尔德转述,“师傅考虑到太太怀着身孕,绿城的秋天很冷,担心你腰部可能会受凉。”

“那不是问题,这里简直是火炉。”菲尔德笑起来。

宋清华笑着点头,帮忙定下了改衣服的方案。

菲尔德看她要走,叫住她,“我的翻译生病了,我丈夫在棉纺厂工作,都没有办法陪我,你能做我一天翻译吗?我会付酬薪给你。”

“当然,没问题。”宋清华现在钱,货,都缺。

表示了表姐要跟着一起,宋清华做起了菲尔德的翻译向导。

晋蓓蓓晕乎乎的,也不敢多说,跟着宋清华,听她用洋文和这个叫菲尔德太太的热聊。忍不住怀疑自己,小学不教英语,但看清华很擅长。而她一个高一生,英语学了三年,竟然听不懂她们说了啥。

宋清华陪着菲尔德逛了一下午,得知她丈夫是个技术海归,被委派到绿城的棉纺厂。她和丈夫恋爱后,听说华国气候很温暖还有炕,嫁来了华国。丈夫刚调到绿城来,没想到那么热,她中文太差,语言不通,还怀着身孕,在这里生活困难。

逛到傍晚,菲尔德邀请宋清华一起用晚饭被婉拒,又请她明后天再陪两天,给了20块。

宋清华答应下来,在招待所的路边下了车。

几个盯梢的人看她和晋蓓蓓从一个洋人的汽车上下来,从容淡定的用洋文说话,汽车开走进了招待所。

转身退回去。

宋清华走到招待所门口,朝后方扫视了一圈,“蓓蓓姐,我们先去吃饭。”

她带的那个馍馍要发霉了,还有一张葱油饼,天气热也要有味儿了。

晋蓓蓓应声,快速回了房间拿着馍馍和葱油饼下来。

宋清华领着她找了一家卖羊肉汤,花了2块钱,要了两大碗羊肉汤,把馍馍和葱油饼一分,泡在汤里,一人一个咸鸭蛋,吃了个饱。

吃完饭回到招待所,天已经黑透了。

没人跟踪。

宋清华让菲尔德送她们下车的目的达到,安心回房睡觉。

确认安全了,晋蓓蓓再也憋不住话,问她怎么会俄文的?英语会吗?她们还坐了洋人的小汽车。

“我大爷爷是援朝战士,收音机里也有放,我不仅会说俄文,还会朝鲜话呢。”宋清华把锅都送给大爷爷,又跟晋蓓蓓学朝鲜话怎么说,“欧~尼~~思密达......”

看她做作的样子,晋蓓蓓听的直乐,跟着学了几句,睡觉前还在念。

夜里两人没再去黑市,睡到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和菲尔德汇合。

抓着个翻译劳工,菲尔德把前几天想做没做完事都办完。

宋清华帮着她订购了各种生活用品,一堆外汇产品,中间去了她家的单位房,独院,家里装着电话,电视机,风扇,还看到了冰箱,烤箱。

俩人帮着把东西搬进屋,菲尔德从冰箱里端出两大盘的甜品蛋糕出来。

宋清华打包了,把没卖的那袋牛肉干和牛奶花生芝麻糖送给她。

菲尔德给她支付了50块钱的酬薪,还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给她,“如果你有需要,我或许能够帮助你。”

宋清华谢过,拎着一大盒甜品蛋糕和晋蓓蓓出来。

晋蓓蓓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一个,“我们俩一人吃一个,剩下的拿回家。给我爸妈尝尝,给三姨也尝尝。”

宋清华失笑,“等不到你拿回家,就坏了。趁新鲜吃吧。”

晋蓓蓓有些遗憾,又干掉一块。

宋清华自己吃了一块,拉着晋蓓蓓去了棉纺厂。

“我们还来这干什么?”晋蓓蓓有些不解。

宋清华跟她解释,“菲尔德可能不信任百货商店的裁缝师,在这边的裁缝店也有做衣服。这个裁缝店是个体户。”

“咱从这里进货吗?”晋蓓蓓有些明白了。

宋清华轻笑,“帮她解决难题。”

晋蓓蓓又不明白了。

俩人到了裁缝店,周秀兰踩着缝纫机正在赶工,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两件半成品和缝纫机,鞋筐子。偷偷做个体户,衣服和布匹都在里屋。

“阿姨。”宋清华打了招呼。

周秀兰对她印象很深刻,前天刚见过,跟着洋人一起,会说洋文,先笑起来,“呀,小宋怎么来了?是常太太有什么事没叮嘱的吗?”

实在叫不对菲尔德的名字,知道她丈夫是个华国人,新来棉纺厂姓常的那个海归技术专家,就干脆叫常太太。

“是我想做两件衣服,准备开学穿。”宋清华说着,把甜品蛋糕送上。

她走进周秀兰就闻到了甜香味儿,“这多不好意思。你们来做衣服,是照顾我生意。”

领着两人到里屋挑布料。

那一堆有些灰白的秋衣布匹果然还在角落堆着,“哎呀,这个布,阿姨还没处理掉啊?”

周秀兰看到那一堆秋衣布,就发愁,“可不是,这个布摸着是软,但和正常的软不一样还有点硬,弹性不一样,我裁了两套衣服,都没人要。本来就是试验的瑕疵品,这砸在我手里了。”

她能开个裁缝店,就有渠道能拿到布,对方也不是全给好的,像这一堆秋衣布,是棉纺厂今年出新品的试验品,不少瑕疵,还不耐磨,她也很难出手。

“我还挺感兴趣,要不我看看?”宋清华摸着布笑问。

“你们学生在学校里得体面,还是穿这些的确良,料子好,没瑕疵,穿着耐穿,也好看。”周秀兰劝她要别的,她既然会洋文,就是体面人。

“我试试吧,阿姨。我自己剪一块,做个汗衫看看,要是能行,阿姨也能比照着做。”宋清华身上的衬衣已经洗的发白了,这么热的天,她想穿T恤,想穿短裤。

周秀兰被说服了,“行,那你试吧。”

宋清华借了剪刀,刷刷剪掉一块布,估算了下自己的尺寸,直接拿粉笔在布上打板。

周秀兰看她虽然生疏,下手不犹豫,画出来的线横平竖直,剪出来的衣裳片子也像那么回事儿,知道她也会裁缝。会说洋文,会裁缝的小妮儿,气质又好,家里肯定是个有权的。穿的真低调。

宋清华借了她的缝纫机,把锁边压脚装上,先锁边。拆掉压脚,在前衣片胸前用黑线缝了两道几何造型。两个衣片再缝合起来,翻过来就是一件T恤了。

周秀兰惊诧的摸了摸,“小宋,你这手艺还真不赖。”

家里的老缝纫机,大姨家的缝纫机她都踩过,T恤又是最简单的衣服,宋清华看着挺满意,“我换上给你们看看。”

到帘子后面,换下衬衫,穿上T恤,下摆塞进裤子里一点,宽松休闲,看着就舒适。

“不赖不赖,这真不赖。没想到那一堆布还能做成这样式的衣服穿。”周秀兰电视电影都看过,给人做衣服,眼光也不差。这个汗衫,被小宋穿出来真是休闲舒适。

晋蓓蓓上下前后看看,“有点奇怪,不过看着挺和谐。”

宋清华看周秀兰很意动,就开口说买走一些布。

就算做出了像样的汗衫,周秀兰也不敢保证那一堆秋衣布能卖得完,一口答应下来,“行,你要多少?”

宋清华手上有370块钱,她准备花掉300,留个几十就行。

周秀兰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棉纺厂,儿子还想跟着海归的技术专家学习,直接进价120让宋清华拿走,她只留一匹。反正最近试验品不少。

宋清华当即又剪了一块布,做了娃娃领T恤,给晋蓓蓓。

晋蓓蓓换上,美的直笑,“这要做出来,肯定能卖掉。”

周秀兰做过很多衣服,已经看会了。

宋清华又教她两个别的样式,商量着拿些别的布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宋清华和晋蓓蓓从裁缝店出来,背了两个大包,300多块钱的货。

第二天起来,直奔汽车站。

坐上回家的汽车。

一路颠簸晃悠了6个多小时,到了丘城。

取回自行车,前杠,后座都放着货,也没法骑了,晋蓓蓓推着,宋清华扶着,俩人心惊胆战的往家走。

到了家属院门外,晋蓓蓓死活走不动了,“清华,要不去你家吧?你大姨会打死我的。”

“那你觉得事后,大姨知道了会怎么做?”宋清华漫不经心的问她。

“打的更狠。”晋蓓蓓戚戚道。

走了几步,又停下,“要不去我爷奶家?”

“回家你是一对二,去你爷奶家你是一对四。”宋清华笑道。

晋蓓蓓头皮发麻,她比清华大三岁,挨打的肯定是她啊!

去的时候很刺激很浪漫,回来就剩刺激了。

“走吧。”宋清华催促。

晋蓓蓓硬着头皮,往家闯。

孙会芬正在家赶工,看到她们俩,还弄俩大包,不解,“跟你大哥走岔道了?不应该啊。这弄的什么?”

“大哥回来了?什么时候?”晋蓓蓓惊问。

“昨天啊。这不今儿个去乡下看你爷奶,顺便去接你。”孙会芬一边说,招呼宋清华赶紧进屋。

晋蓓蓓脑子嗡了一声,看着宋清华:救命!!!

宋清华很坦诚的把俩人偷偷跑去省城的事全交代了,重点说了是她要去的。

孙会芬呼吸急促,脸色从白到青,又到黑,急促转了圈满屋子找。在厨房找到了笤帚,目眦欲裂的瞪着晋蓓蓓,“你给我跪下!你们俩都给我跪下!!”

晋蓓蓓噗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哭,“妈,我错了!都是我撺掇清华去省城的,你打死我吧!”

宋清华上去抱住孙会芬,拦着不让打,“大姨!是我要去挣钱的,不怪蓓蓓姐。”

“我打死你们俩!!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自己跑去省城,在外面待了几天!”孙会芬想想就后怕,又气又怒,全身都发抖。

笤帚还没落在身上,晋蓓蓓已经哭的满脸泪水,一边哭一边看她。

宋清华赶紧拦话,“大姨!大表哥去了我家,我爸妈知道我前几天就出门来这了,要是听大表哥一说我和蓓蓓姐也没在家里,也没在这,肯定急坏了!我妈还怀着弟弟呢!”

孙会芬狠狠点着她的头,咬牙,“你还知道你妈急坏了!你几岁了,啊!?还是小孩吗?”

宋清华笑,“我们现在快回我家吧。让我爸妈看见我和蓓蓓姐好好地,啥事儿都么有!”

“你还笑......”孙会芬气的胸口疼,赶紧捶了捶。

宋清华笑容僵在脸上,“大姨,你哪个地方疼?”

肺癌先兆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吗?

孙会芬被她扶着坐在凳子上,一手还拎着笤帚,有气无力的骂两人。

“大姨,我送你去卫生院吧。”宋清华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是原位癌发早期了。

“我就是被你们气的!早晚被你们气死!”孙会芬甩开她,自己生了半天气。

晋蓓蓓擦了把眼泪,“妈,那我们赶紧回三姨家吧。不然那边知道要出事?”

孙会芬再气也没办法,让她去借辆自行车,“车子你大哥骑走了。快点。”

晋蓓蓓应声,爬起来一溜烟跑出去了。

宋清华用最快的速度,解释了那两包布料,还有她和表姐身上穿的衣服。本钱是她给的100,帮洋人翻译导购的70,还有从黑市倒卖过去糖。

至于另外的,就说赊账。做成衣服,卖了钱再给。这样家里也不会阻拦做衣服,也不会不让她们插手,随便糊弄。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主意什么时候这么大?”孙会芬越想越气。

“等回家,就说蓓蓓姐撺掇我去的,蓓蓓姐还在旁边,这样我妈不会打我。”宋清华一点不心虚的甩锅。

孙会芬:“......”

晋蓓蓓借来自行车,催促道,“快点吧,再晚该报警了。”

孙会芬脸色又是一阴,“解释完,立马跟你大哥回来!”

看来这顿打已经记账了,晋蓓蓓蔫巴巴的应声。

两大包货俩人一人驮一包,骑着车就往宋家沟赶。

一路上都在祈祷,大表哥还没有去过老宋家。

晋开伟也知道老宋家的德行,没准备留饭,吃过晌午饭歇了会才动身。

结果自行车链子断了。

宋清华俩人在快到宋家沟的路上碰见了一手车油,满头汗的晋开伟。

晋蓓蓓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天助我也!”

“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晋开伟没想到在这碰见俩人。

大表哥长得很温和,性格有点内向,很会关心人,责任心很强的一个人。她妈生病治疗几年,只有大表哥经常给她妈联系,又给小弟找人找工作。

宋清华知道他肯定会打她们,又交代了一遍,“我和蓓蓓姐本来是去找你,谁知道你们放假了。”

帽子一下扣在晋开伟的头上,他顿时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气的脸都红了,“你们俩知道出门在外多危险吗?要是遇到坏人,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清华力气很大,还跟她大爷爷学过打拳呢。”晋蓓蓓立马示意宋清华演示一下,让他瞧瞧,别看不起人。

宋清华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听话照办,直接把自己的自行车连同那一包货举了起来,直接举过头顶。

晋开伟:“(ΩДΩ)”

“厉害吧!”晋蓓蓓显摆。

走到宋家沟,宋清华和晋蓓蓓已经挟持晋开伟,说是跟他一块从省城回来的。

为了不让怀孕的三姨担心,晋开伟只能背了锅,“但是,去找我是你们自己去的。等事情稳定,要给家里交代真实情况。”

“好的,大表哥。”宋清华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三人赶到家时,家里的人大半都在,气氛有些凝冷,低压。

宋清华眼神搜索一圈,见她妈,大姐都在,松了口气,“家里怎么了?我爸呢?”

孙会英叹了口气,“你爸在养猪场干活儿呢。”

宋清华看看家里的人,老公主的病好了,但脸色有些难看,杨金芝也像个鹌鹑一样。宋金智蹲在堂屋里抽旱烟袋,大爷爷也在。没见三房两口子。

宋招弟小声告诉她,“三婶小产了。”

宋清华挑眉。

杨金芝看到晋开伟和晋蓓蓓,出来打招呼,“开伟和蓓蓓来了!怎么不晌午来,在家吃饭啊!开伟这是放假了是吧?”

晋开伟打了招呼叫了人。

宋金智也喊人进屋凉快,“招弟,去洗几个脆瓜。”

宋招弟应声,洗了几个羊角脆端过来。

杨金芝正掀开包袱,“这开伟和蓓蓓拿的什么呀?”

晋蓓蓓暗自白了一眼,拿的什么也不是给你的,都分家还想占便宜呢!娘家占她爷奶的便宜,她占三姨的便宜。烦人!

“这是大表哥从省城批的布,我和表姐也去省城,一块拿回来的。等做成衣服卖掉,就有钱交粮税和罚款了。”宋清华对宋改智和宋金智解释。

孙会英果然抓住了重点,“你们去省城了?什么时候去的?就你和蓓蓓你们俩?”

“大表哥就在车站接我们,一下车就被大表哥领去吃饭了。妈,省城的肉丝面5毛钱一碗。烧饼2毛5。还有电视机,电风扇,电话,还有冰箱呢!”宋清华企图拉远话题。

孙会英显然不上当,伸手就揪住她的耳朵,“你敢跑着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想活了?”

“蓓蓓姐拉我去的,她一个去我又担心。”宋清华熟练的甩锅。

晋蓓蓓也过来挡住她,“对!三姨,你打我吧!是我硬拉着清华去的。”

用力过猛,孙会英根本不信,拧着宋清华的耳朵不松手,“你个死丫头主意大的很,没有你拱火,你表姐也不敢跑去省城!”

晋开伟看着两人有点幸灾乐祸,不过看宋清华眼泪都要出来了,三姨下手够狠,耳朵拧的乌红,赶紧上来把她拉开,“三姨别担心,坐汽车从县城到省城一路不停歇,下车我就那边等着她们俩了。没出啥事儿。”

宋清华捂着得救的耳朵,蹲在宋改智跟前,乌红朝着他,“我还不是想挣钱嘛。县城找个挣钱的活儿太难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广播上天天说。人家广省,还有深市都有万元户了。大爷爷天天听广播,他知道。”

收音机老掉牙,都坏很久了,宋改智知道个屁啊,但看着疼到大的小孙女耳朵拧的乌红,耳垂圆润厚薄适中,看着就是有福的,轻咳一声,“孩子也没事儿,就别吵吵嚷嚷,让人看笑话。家里这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孙会英气道,“大伯你别惯她,你看她那样子,还给自己改名叫清华!”

“清华怎么了?多好听啊。比盼弟好听一万倍!我爸都说这个名字好。”晋蓓蓓知道她爸有威严,把她爸搬了出来。

一个一个不听话还杠,孙会英气得不轻。

晋开伟出来担了责任,又劝了她一番,转移话题,“我的车链子断了,看三姨夫能不能给我修修。”

“我能给你修。”这个宋改智在行,让他把自行车推到养猪场那边去,工具在他住的那屋。

宋清华和晋蓓蓓对视一眼,也推了自行车,把货一块带走。

杨金芝有些眼热,也跟着上来,打听她们哪来的布,“你们有那么多布票买这么多布吗?”

“省城有个大棉纺厂,里面还有留洋回来的技术专家呢。他太太是个苏俄人,长得金头发蓝眼睛,很白。就是她家里有冰箱,东西放冰箱里就能冻住,自己在家就能做冰棍。”宋清华继续转移话题。

“还有烤箱,做的那个奶油甜品蛋糕,冰凉凉的,入口即化,又甜又香,好好吃!”晋蓓蓓对好吃的进行了的一番回忆。

宋念念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蓓蓓姐,蓓蓓姐。甜品蛋糕长什么样呀?”

晋蓓蓓给她比划了一通,又说,“那个东西不能放,天这么热带回来就坏掉了。等天冷就能带了,到时候再去,带回来让你尝尝!”

一扭头看她三姨的脸色,忙又补充,“寒假!寒假!”

到了养猪场,宋清华把两包东西都搬大爷爷屋里,找了工具拿出来。

宋改智让把自行车倒过来,抽了链条给晋开伟修自行车。

杨金芝抓心挠腮想看看那些布,“拆开看看呗。”

“又不是你的,看了难受。”宋清华幽幽道。

杨金芝脸色一沉,面子挂不住,“盼弟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点教养?大嫂不是我说你,盼弟这都要上天了,你也不管管。等出了事,哭都来不及了。”

孙会英听她这么说自己女儿,神色不好,“二弟妹就让嘴歇歇吧。等三弟妹的娘家来人,看怎么说吧。”

杨金芝神色微微僵硬,“那又不怨我,她自己怀孕,她能不知道。”

宋清华就问,“三婶怎么流产的?她体质看起来很好啊。”

“和你二婶置气,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孙会英抿着嘴道。

宋清华看杨金芝的神色,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奶奶今儿个过于老实了。

“母鸡打鸣,是怨她自己!”杨金芝不忿的撂下话,气哼哼的走了。

宋清华看她的神情,扭头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怨谁呀?”

“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孙会英没好气的瞪她。

宋清华知道了,不问了。

宋改智一会把车链子补上修好了。

晋开伟就是来接妹妹,再看看三姨,之前就没打算吃饭,把割的肉放下,就准备走了,“蓓蓓骑的自行车借来的,还得赶紧还给人家。”

晋蓓蓓不想走,回家要用竹笋炒肉还账。

宋清华低声跟她说几句,让她先去爷奶家等着,家里有人流产,说话都说不开。反正她也是还要去县城的。

晋蓓蓓想想也是,跟着晋开伟走了。

孙会英手快的在养猪场这边摘了一堆菜给他们俩拿上。

拎着肉,有二斤多,“这个拿回家,给你三婶补补吧。”

说这话,就是她们没份儿。宋招弟收回眼神,宋念念耷拉下小肩膀,实在忍不住噘着嘴。

顾氏看了肉,没说啥,拎去了西屋,给床上躺着的张送梅看,“这个肉都是你的,给你补补,别人谁都不让沾。”

张送梅红着眼,不是很领情。

顾氏脸色阴了阴,拎着肉转头进了厨屋,晚饭她亲自做的。肉切了半斤,加了当归煲的肉汤,还有一个煮鸡蛋,按在汤里一大碗。

二房的宋高奎闹着要吃肉,“还有多的,为什么不让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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