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依孟养怡是小说《田园王妃:农家俏厨娘》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田园王妃:农家俏厨娘》的章节内容
顾依依感觉到嘴里被人喂了什么东西,温温热热的,顺着口腔沿着食管下来,到了胃里后,她整个人都从一种冰冷僵硬的状态里苏醒了过来。
弹了弹手指,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病态俊美的男人。那男人手里头还拿着一个豁了口的小陶碗与一把小木勺。
见顾依依已经醒了过来,他这才姿态从容地把陶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随着那人往外走的动作,她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喜袍。
额……
顾依依转动了一下僵硬掉的脑子,这才缓慢地想起了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她撑着昏沉的脑子挣扎了几秒,从床上坐起来后,这才猛地回想了起来——
她穿越了!
一瞬间,穿越前自己的记忆以及穿越后这具身体里原主的记忆都如同洪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大脑皮层像针扎一般开始疼痛,这让顾依依没忍住痛呼出了声。
等她慢慢梳理好这些混乱的记忆后,没忍住爆粗口骂出声来:“沃日!这操蛋的人生!”
顾依依没穿越前是一名根红苗正的人民警察,后来在一次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不幸牺牲。
再一睁眼,她就穿越到了古代和自己同名同姓甚至长相还差不多的小村姑身上。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真死了,而且还穿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都要郁闷好一阵子,顾依依也不例外。不过她倒是很快就从这种悲伤不已的心情中缓了过来。实在是她在现代也没啥挂念的人。
她的父母都是警察,因为犯罪分子的疯狂报复而殉职。只留下当时年仅六岁的顾依依。
可是当年刑侦技术不行,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顾依依一直生活在仇恨中,立志要考入警察学院,成为警察,亲手把罪犯送上法庭。
后来大仇得报,顾依依也没有从童年阴影中恢复过来,直到后来自己也因公殉职,穿越到了这里……
前尘一切已成过往,万千因果都已结局。如今的穿越对于顾依依来说倒成了一种解脱。
顾依依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懑平息下去,然后开始消化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小村姑顾依依家里奇葩亲戚一大堆,后妈压榨、亲爹不爱,还有一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继姐,和一个被继母养歪了的亲弟弟。
原主继母玩儿得一手好心机。在顾老爹和村民面前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也只有在三个孩子面前,才会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对于继姐,她那个继母一向是宠爱有加。顾小弟由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继母更是不敢作妖,还把他宠到了天上。剩下能被揉扁搓圆的,可不就剩下原主了么!
平日里这继母闲的没事就要找原主的不痛快,偏偏原主还是个包子,受欺负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反抗。
这回是继姐要到了出嫁的年纪,家里少了些银钱做嫁妆。
趁着顾老爹前些年外出跑商,一直没回来。那个继母竟然做主把原主嫁给了邻村一个病痨,白得了不少彩礼钱。病痨家里有点闲钱,出了些钱就把原主娶了过来,说是娶妻,其实就是买来冲喜的。
可那蛇蝎心肠的继母对外却说是原主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她怎么拦都不听。还声称自己给了继女一大笔嫁妆,是把她风风光光嫁过去的。
事情真相却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把原主“卖”给了病痨家。
这真相也只有原主和她那个继母知道了,村子里的人都当是原主脑子犯抽,自讨苦吃。
实在是因为那病秧子情况太差,村里都说病痨活不过今年冬天,原主嫁过去没几天就会成为寡妇。
这些风言风语就传进了小可怜耳朵里,原主一向包子性情,哪知道这回突然刚烈起来了,拜堂的时候拿头撞了墙。
原主驾鹤西去,顾依依就这么穿了过来。
消化完这些记忆,顾依依有些蛋疼地伸手碰了碰头上被布条包起来的伤口。
“嘶——”她疼得打了个激灵。
古代农村没啥医疗条件。再加上她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女儿,就用草灰草草包扎了起来。血止住了就好了。
顾依依也只能忍着,她动了动身子,慢慢从床上起了身。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喜服,这才想起方才走出门去的那个俊美男人身上穿的也是同款。
额……大概、好像、貌似,那男人就是她的新婚丈夫?那个病痨!
原谅原主一直被困在家里做家务活,别说邻村的事儿了,就是自己村里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全。她自然也是没有见过这位新婚丈夫的,只是听说了他身体不好,大约挺不过这年冬天。至于他的样貌很是俊美,也是顾依依在看到他以后才注意到的。
病痨丈夫的颜在顾依依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正义女警顾依依还有个癖好,她是只不折不扣的颜狗,病痨的颜给他在顾依依的心里加了不少的分。她决定若是病痨不损害她的利益,她是会竭尽全力帮助他渡过今年冬天,最好是不让他这么早逝的。
毕竟一个美人的逝去,对这个多彩的世界以及爱美之人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损害啊!
剩余的其他人,她顾依依就要替原主好好清算这笔账了。毕竟她很可能就要在这个朝代落户了,上辈子一直活在了仇恨里,这辈子自然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那些碍眼的苍蝇,打发得越远越好了。
等顾依依打定了注意,才有闲心思打量她现在所处的屋子。
她昏迷了大概有一天,现在正好是夜里,屋里就一盏豆大的油灯照明。让习惯了白炽灯的顾依依花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适应。
可等她看清楚这间四处漏风、家徒四壁的破茅草房时,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的顾依依,也差点哭出来。
整个茅草房里家具大概也就只有她刚躺过的那张硬板床了,连张桌子都没有。
一般来说家里这样穷,肯定卫生条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可方才顾依依躺着的时候,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儿,倒是薄薄的被子有股子刚晒过的味道,暖烘烘的。
她虽然暂时不清楚病痨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从哪儿来的闲钱娶媳妇冲喜,可目前最捉急的事儿是要填饱肚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原主两天没吃东西,顾依依此时此刻快要饿昏了,她想自力更生,又怕家里没有余粮。
顾依依想了想,决定去找出去了的美人。
好歹美人是一家之主,总得知道哪里有点儿吃的吧。
之前自己在昏迷时,他给自己喂的米汤,不过那一小碗儿都不够垫饱的,顾依依想着能再要几碗米汤来也是好的啊!
这么想着顾依依迈步出了茅草房的门,只是还没进院子,就迎面遇到了那位病痨美人。
这回算是近距离接触了,顾依依没开口,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位“丈夫”。
她的这个病痨丈夫长得那是相当不错,模样俊秀,眉目清润,一双略往上挑的桃花眼更给他增添了几分风流情韵。
当然,他那青白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黑眼圈,以及单薄的像纸片一样的身体更是凸显了一枚病弱美人的特质。
然而这种美,得是基于良好的经济基础之上才能被人好好欣赏。
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破茅草屋,以及那碗底只有几粒米的汤水,又想起了之前村里的流言,顾依依深深地觉得,此言非虚。
不过现在幸好让他遇到了她,她可是怜香惜玉的人,只要他不给自己找不痛快,顾依依愿意尽心帮他一下。
正在这胡思乱想着,那美人就想开口说什么,可刚一开口,却猛地狠命咳嗽起来。
男人咳嗽的样子太惊险,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直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顾依依生怕这美人因为咳嗽直接命丧黄泉。她也管不了自己的头还有些晕了,赶忙过来给他拍胸捶背,忙活了一刻钟,才让他慢慢平息下来。
“你……”美人稍稍抬眼,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过一瞬,便又移开了。他开启薄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你可别说话了!”顾依依情急之下,高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美人被顾依依这一嗓子给唬了一跳,他有些诧异地瞟了一眼顾依依,下一刻却是被她连搂带抱地推到了床上。
顾依依给他盖好了薄被子。不过这被子实在是太薄,还不够挡风的。她又翻箱倒柜地把几套棉衣裳翻了出来,一股脑儿地全都捂在了他身上。
“你都发高烧了,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是嫌自己命大啊!”顾依依都要给这祖宗跪下了。
她原是给美人拍背顺气来着,碰到了他身上,才知道他浑身就跟个火炉似的,怪不得她瞧着他脸这么白呢,感情是病的!
美人抿了抿嘴唇,又蹙了蹙眉,没说话。似乎对顾依依这种强硬的态度有些不满。
不过顾依依也懒得搭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祖宗的烧给退下来。不然就冲他那跟林妹妹似的身子,指不定会出什么并发症呢。
到时候他要是干脆一命呜呼了,先不论这会让颜狗顾依依心里难受一阵子,单是这年头对于一个刚过门就成了寡妇的女人来说,能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到时候肯定会引来接连不断的麻烦。
所以不管是为了不让美人香消玉殒,还是为了她自己,这病痨美人坚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狗带。
顾依依捂着头出门烧热水去了,没注意到卧在床上的病弱美人看她的眼神有多么复杂。
她先是抹黑找到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间土砌的小窝里,搭起一个炉子,炉子旁边堆着一两捆柴火。
第一回用打火石生炉子,顾依依又是心急又是无助,不过好歹最后琢磨出了方法,等炉子里的柴火点燃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动作一大,就又牵扯到了自己头部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气,同时在给她那些极品“家人”狠狠地记了一笔。
美人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她也摸不清楚,只知道当务之急是得退烧。再说这时候再去找郎中,不说能不能去找到,光是问诊费她也拿不出来啊。
万般无奈之下,顾依依只好用土方子,烧了满满一盆温水,端进了屋子。
屋里躺在床上的美人原本是闭着眼睛。可是他即使是发着烧,也是非常警觉的。几乎是在顾依依刚一进门,他就睁开了眼睛。
被一个帅哥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作为一只忠实颜狗的顾依依就有些腿软了。然而一想到这帅哥是阎王簿子登了记的主儿,便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用温水给这病痨美人擦身子。
起先顾依依还有些放不开,毕竟孤男寡女一间屋子,且这美男病殃殃的,毫无反抗之力。她不怕人家占她便宜,毕竟她可是正儿八经警校毕业,擒拿术可不是白学的。
她只怕——万一她兽性大发,把这美人给强迫了怎么办?
顾依依再次深吸一口气,默默背了一遍警察手册里的内容,稳了稳自己有些荡漾的小心情,然后伸手扯下了美人的衣带。
“你做什么?”
顾依依刚扯下他的衣带,美人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衣服,沙哑着嗓子问。
期间两人的手不小心擦碰着了,顾依依在默默感受到了那一小片不同于她的、烫人且柔软的皮肤后,果断地反手扣了上去。还恬不知耻地捏了捏。
心里头因为摸了美人的手而荡漾,顾依依面儿上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给你用土方子降温,再烧下去你得烧傻了。”
美人大概是烧到没有法子了。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只是因为求生的本能,准许了顾依依的行为,还点了点头,顺从地偏过头去。只是他那泛红的耳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顾依依挑眉,轻笑了一声,却是让那病痨美人更加局促。
不过她也不是光顾着吃美人豆腐了,眼下给他退烧才是要紧事。很快就心无旁骛地用沾了温水的毛巾给美人擦手心、脚心和腋窝处。
完了还给他塞好被子,用冰凉的毛巾敷在了他的头上。
好在顾依依的努力没有白费,忙活到了下半夜,体弱多病的美人终于退了烧。顾依依也累得趴在了床沿睡着了。
顾依依睡得正香,冷不丁脑袋被人用指头轻轻戳了戳。
她曾经的警察生涯让她即使在睡着时也保持着警觉性,所以在那人刚一触碰到她后,顾依依就条件反射性地扣住了那人的手。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自她头顶上传来,这让还在迷糊中的顾依依瞬间清醒了。
她抬头,正对上脸上泛着疼痛神色的美人。
顾依依骇了一跳,连忙松手,忙不迭地朝有些脸色不好的美人道歉。
“对不起!”
美人抿了抿唇,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自己努力从堆得厚厚的被窝中艰难爬起身来。顾依依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这美人身子一歪,就能从床上滚下来。
她劝道:“你病刚好,再躺会儿吧。”
“不了,你没吃饭。我去找找家里还有什么吃食。”
病痨美人答道。
他还是头一次对顾依依说了这么多字儿,清润的嗓音洗涤了她的耳朵。让她沉浸了几秒。
不过话说回来,睡了一觉之后,顾依依的饥饿感倒是消了许多。她怕这病痨美人再出什么意外,便想着再劝几句,让他歇着。可话还没说出口,门就被人很粗鲁地敲响了。
大清早的,被人踹门。顾依依一早因为美色平抚了下来的起床气就忍不住爆发了。
门外那人还在咣咣敲门,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小破门凿穿。顾依依猛地把门一打开,那人没刹住劲儿,差点一头栽进来。
“你谁啊?”
顾依依没好气。不知道家里有个病人么!那狂敲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皮肤黝黑,干枯瘦小。不过脾气挺火爆,因为被顾依依弄得差点栽倒在地上,就阴沉下脸来,骂了几句。
“天杀的耳朵聋了?敲了半天也不开门,活该饿死!要死死外边,别脏了这屋子!”
顾依依眸色一冷,强忍住脾气。她现在谁也不认识,这妇人是哪家的亲戚或是邻居她也摸不准,倒不如先等等看一会儿。
那妇人见顾依依不说话,还以为她也跟屋里头的病痨一样是个软骨头没脾气的,便想着还跟之前一样,二话不说就想挤进门来。
这回顾依依就不依了。她直接伸手挡住了那中年妇人。
“你谁啊!想进就进,问过我这个主人了?”
顾依依强硬的姿态让妇人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瞪着俩吊三角眼睛,很是不敢置信。
顾依依不示弱,瞪了回去,“问你是谁呢!私闯民宅犯法知道不?”
中年妇人噎了噎,稍微有些愣神儿,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双吊三角眼瞪得更大,一手插着腰,一只手就要戳到顾依依的鼻子上去了。
“你个小蹄子!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没等那妇人骂完,顾依依就直接上手把她手腕拧住了。同时轻笑一句:“我管你是谁?我是这家的女主人,我不让你进来,你就别想进来!”
一推一搡,就把那陷入懵逼的妇人给赶出了门,同时嘭地关上了。那妇人躲闪不及,扁平鼻子就挨上了门,更加扁了。
“哎呦喂你个小兔崽子!敢打老娘?你今天是不想吃饭了吧!也对,你个小婊子就跟着那短命鬼一起死在里面吧!”门外中年妇人气得跳脚,她也不走,就在门口骂个不停,而且话越来越难听。
本想稍微惩戒一番的顾依依火了,她再次嘭地打开门,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擦着那嘴巴张张合合不停的妇人头发丝儿就过去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给老娘试试?”
顾依依干警察那么多年,没少被想要报复的犯罪分子辱骂威胁过,一些情绪激动的受害者有时候也会逮着处理案件的警察就骂。被这么个粗野的妇人骂骂也没啥,可她忍不了的就是那人骂还在屋里头躺着的病弱美人。
虽然她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可看那人行为举止,也知道他是个性子温润,知书达理的人。更何况方才他还想撑着病体去给她做饭。
反观这妇人,二话不说就闯进人家家里,咒骂声从她嘴里冒出来就没个停止的。跟只苍蝇似的嗡嗡叫着,惹人心烦。
试问对付苍蝇的最好法子是啥,当然是拍死它。
擦着头皮过去的石头咚地砸进了妇人身后的地上,发出的声音挺大,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得出来,要是招呼到人头上,大概要头破血流了。
妇人被顾依依这手给实实在在地吓着了。她的俩高低肩一怂,脖子一缩,屁声儿不敢放,就跟只受惊的鹌鹑似的灰溜溜地跑了。
“呵!”
顾依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院子,随手甩上了门。
还没进堂屋,就看到那病美人已经起了床。正披了件衣服,站在门口,大概是等着她。
联想到她刚才轰走了一个妇人,结果都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到底是谁。现在顾依依就有些心虚了。早知道就暂时先忍住了,万一……那妇人是病美人的亲戚怎么办?
果然……
病美人清清嗓子,声音清润:“刚才那人是我嫂子。”说完,又顿了顿,再次补充了一句:“是我大哥的媳妇。我们一共有三个兄弟。我是老二。”
“啊?!”
顾依依刚迈出一步的脚都不知道是收回来还是继续往前走了。她咧了咧嘴,有些踟蹰。
“要不……我把嫂子叫回来?”她咽了咽口水,挺提心吊胆的。
想要看一下美人是啥反应,会不会被自己给气晕过去。然而他淡定得很,顾依依瞧不出来啥。
“不用。”
病弱美人大概也是被顾依依给磨得没了脾气,刚才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让他苦笑不得。
他摆了摆手,说:“嫂子是叫我们去吃饭的,既然她被你气走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瞧见顾依依又开始怂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补充道:“那我们自己过去便是。”
“呼……”顾依依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她今早上还有饭吃。
病美人看顾依依这样子觉得挺新鲜。
刚才对待他大嫂那么果决,换成他自己就各种小心谨慎了,当真是有趣得很。
这么想着,病美人又说了一句话。
这回他是自报姓名:“孟养怡。”
顾依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养怡,好名字啊!养怡之福,可得永年。你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诗里来吧?”
啧啧,美人就是美人,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有内涵!
某位颜狗又陷入了花痴状态中。
孟养怡被顾依依夸赞得特别不好意思。说实话,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小姑娘相处在一起,还被她夸了好几句。再加上这小姑娘着实是个美人胚子,虽然目前有些营养不良,但五官精致得很,孟养怡看着看着就低下了头。
但孟养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一双幽深眸子直直盯着顾依依。直把顾依依瞧得心慌。
“怎么了?”顾依依直觉这孟养怡可能有些不好的消息要说。
“你是谁?”孟养怡突然问出了这一句。
“啊哈?”顾依依一脸懵逼,她以为他又犯了什么癔症。
“你是不是还发着烧呢?”她想去摸摸孟养怡的额头,奈何他个头比她高,又不想让她摸,一闪身就躲过去了。
“……”顾依依有些尴尬。
孟养怡因为躲避顾依依的动作有些大,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努力压了压从喉咙处涌上来的痒意,却是没有成功,就又连连咳嗽起来。
等咳嗽完了,略略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低声缓慢地说道:“你识字。你不是顾依依。”
卧槽!
顾依依没想到这病秧子心思还挺细,自己不就是念了两句诗嘛!这么快就掉马甲了?
她想为自己的马甲挣扎几秒,只是还没等开口,那孟养怡就突然靠近了她。
“不过没什么,你本来也和我没任何关系。”
耳边萦绕着他清润嗓音,说话时吐出的温热的气息正好喷在顾依依的耳垂上,把她的两只耳朵都烧得通红滚烫了起来。
啊啊啊啊要疯!
顾依依内心十分暴躁,但面儿上依旧艰难地维持着淡定。
孟养怡仿佛没看出来顾依依的别扭劲儿,继续说道:“我的身体情况你也看见了。娶你进门冲喜不是我的意思,你若想离开,现在走就是。”
顾依依差点被这单纯的家伙逗笑。
“你搞笑呢?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家里的情况。我的那些家人可都是些吸人血的寄生虫。我既已经进了你家门,没到几天就回去,他们不得打死我?”
孟养怡蹙了蹙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一茬。他抿了抿嘴唇,半天憋出来一个法子:“我和城里书院的先生相识。不如把你送到他那里,帮着先生的夫人干些活计,也是可以安身的。”
“算了。”顾依依摆手,浅笑道:“今天你那嫂子上门时的猖狂样我可都看见了,想必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咱们也算是有缘,倒不如凑一起搭伙过日子。等日后过得差不多了,再分道扬镳便是。”
“可……”孟养怡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顾依依捂住了嘴巴。
“我说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现在走一步看一步。走,先去吃饭!”顾依依二话不说,扯着孟养怡就往外走。他无奈,只得跟上去。
孟养怡是家中老二,和原主一样,其实是家里头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
他先天不足,经常吃药,花了家里不少的银钱。
更何况到了现在孟养怡也不能干什么重活,两个兄弟都娶了亲生了娃,他还是得靠着家里养活给口饭吃。
成了亲的两个兄弟早看他不惯,况且孟养怡还偏偏得老爷子——也就是他们的爷爷偏爱,是三个兄弟里头唯一一个上过学堂识得字的。这就更让两个兄弟嫉妒起他来。
自此三年前老爷子过世,兄弟几个就开始嚷嚷着要分家。说是分家,其实就是把孟养怡赶出去,给他搭个茅草房,每天给口饭吃,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走在路上,孟养怡给顾依依大体讲了讲他家里的情况。
顾依依有些不明白,“他们既然觉得你是累赘,那为什么还肯花钱给你娶媳妇冲喜呢?”
孟养怡看了一眼顾依依,随后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你嫁进来就是孟家的人,等我死了,你也没办法离开,往后得为他们白白干活儿了。”
“艹!”顾依依气得差点岔了气儿,“哪有这么好的事!想得美!”
“他们不是要分家么?一个破茅草屋就这样打发你了?分家的财产自然得留给你一份。今天我们就把本该属于你的地和粮食啥的要过来,怎么样?”顾依依想了想,提议道。
“哪有这么容易。”孟养怡垂下眸子,遮掩住一抹精光,语气却是沮丧极了。
“虽然爷爷临走前给我留了些地和钱,可如今不也是在我嫂子和弟媳手里牢牢把着么。我们如何争得过她们?”
“那是你争不过,不代表我就不行。”顾依依插着腰,拍拍胸脯,表示她要拦下这个瓷器活儿。
“那好,你去。我给你呐喊助威。”孟养怡语速飞快地答应了,还生怕顾依依反悔似的,又接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你。”
“……”顾依依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坑了一把。
一定是她的错觉吧,呵呵。
孟养怡的父母兄弟家果然比他的破茅草房好的多。
其实孟家在这个村子里数得上“大户人家”了。家里头孟老爹人过中年,老当益壮。两个儿子也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尤其这村子后面还有一座山,山上小动物挺多,光靠着打猎也能养活一家人了。
顾依依站在孟家门口,看着孟家新盖的砖房子,一时间悲从中来。
“我说你也混得太惨了吧。”她都有些无奈了,见过另类的家庭,还没见过如此奇葩的。
孟家住着村里少见的砖房子,却是让体弱多病的二儿子住着破茅草房。
正在她长吁短叹的时候,孟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好巧不巧的是,开门的还是早上被顾依依轰出去的那个黑瘦的妇人。
“额……”顾依依脸上堆起假笑:“啊哈哈,嫂子,你好啊!”
正所谓山水轮流转,这回要轮到孟养怡的嫂子抖威风了。
黑瘦妇人许是还忌惮着早上顾依依露的那一手,因此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就想咣地把门关上。
顾依依哪会真随了这个干瘦妇人的意思。她直接一伸手,试了个巧劲儿,非但没让黑瘦妇人得逞,还顺势把门打开了,把那黑瘦妇人差点撂倒。
“你!”孟张氏,也就是孟养怡的大嫂,脸都气成了紫红色。也难为她那么黑,此时真是火冒三丈,都气成洋葱了。
“大嫂,让我进去呗。”顾依依堆笑,自从她知道这孟张氏就是嫂子,她也不敢明面儿怼了,只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能让那些人揉扁搓圆了,明的不行,来暗的啊!
“你个小贱蹄子!大早上不还是挺威风的吗?还想拿石头砸我?现在又想着来这儿混饭吃了?我告诉你!没门儿!老娘就是把饭给猪吃,也绝对不会留给你们的!”孟张氏倒三角眼一瞪,嘴里的脏话烂话就像爆仗一样接连不断地炸了起来,唾沫一喷三丈远,差点喷到顾依依的脸上。
“嫂子,饭给不给我们留,可不是你说了算。”
孟养怡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此时站了出来,他把顾依依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随后冷着脸看向孟张氏。
孟张氏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个叔子有冷脸的时候。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刺骨得很,让一向行事张狂的她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然而这种惧怕只是暂时的,一想到孟养怡啥活都不能干,还是个赔银钱的病秧子,孟张氏的腰杆子就又挺了挺。
左右老爷子已经过世,公婆又不管事,家里头可不就是自己说了算么。
想到此处,她说话就有了底气,开口讽刺道:“哟,这不是我那个病秧子叔子么。怎么一听到有饭吃,就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平时让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那么积极呢?”
“嫂子说话当心着点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家是孟家,我一个姓孟的还不能进自己家门了?”
孟养怡说着,就要拉着顾依依往里头走。
“站住!”孟张氏气急败坏,她也是没料到平时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的叔子突然这么硬气起来了。
不光是孟张氏没想到,顾依依也没有预料到这家伙硬气起来这么厉害。
她拉了拉孟养怡的衣袖,低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了?”
“没事。”孟养怡应了一句,可顾依依看他冰冷的脸色,总觉得这可不像是没事的表现。
许是觉得自己的表现吓着了顾依依,孟养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放轻柔了声音,安慰道:“真的没事。都说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听多了骂,偶尔想反抗一下,不稀奇吧!”
“那你怎么现在硬气起来了呢?”顾依依还是想不通。
“大概是因为有你在,就算打起来我也不怕。”
孟养怡十分耿直地说道。
顾依依:“……”
当她没问。
原来这小子是把自己当免费的打手啊摔!
在门口的争执很快就引起了屋里头所有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在屋里问:“大福他娘,谁啊?”
大福他娘,这个称呼就是孟张氏了。
孟养怡的大哥有个宝贝儿子,起名孟大福。
那个喊人的男人,就是孟养怡的大哥,孟铁牛。
孟张氏在这里被顾依依和孟养怡气得不轻,扭头就告状。
“他爹!是那个病秧子来蹭饭了!”
“二弟来了?”孟铁牛从屋里出来,一脸冷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二人。
“大哥。”
孟养怡语气挺温和,打了声招呼。不过离他最近的顾依依却是明显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孟铁牛并不搭理孟养怡,他抬了抬眼皮,瞄了一眼站在自己二弟身后的顾依依。
他显然是知道自家婆娘和顾依依在早上发生的矛盾了。因此目光阴狠地瞪了她一眼。
顾依依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理直气壮,说道:“大哥估计不知道,今天大早上我们家的门就被砸得哐哐响。我那时还不知道是嫂子,因此言语之间多有得罪。现在我是来赔罪的,怎么嫂子还不让进来了呢?”
“让你们进门干什么?蹭白饭吃?”
许是有孟铁牛在这站着,孟张氏说话讽刺挖苦人的底气都足了,她尖细着嗓音,如同从臭水沟里复苏的苍蝇,又开始嗡嗡嗡地讨人厌了。
“我来这儿吃饭,爹娘都没说什么,大嫂你管的有点宽啊。”孟养怡睨了孟张氏一眼,眸中冷意十足。
孟铁牛要护老婆,见孟张氏被自己二弟威胁,当即不愿意了。
他是个典型的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大步流星吭哧吭哧走到孟养怡面前,和体弱的孟养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现在时机不太对,顾依依还是想笑,她总觉得这俩人特别不像是亲兄弟。因为他俩画风截然相反。
他俩站在一起总有一种狗熊与丹顶鹤的既视感。
狗熊……哦不,孟铁牛,说话更是粗鲁直接,言语中对孟养怡的恶意丝毫都不遮掩。
“二弟!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自己是个累赘、窝囊废,就应该有窝囊废的自觉!好好儿呆在你那小破屋里混吃等死不行吗?出来是讨人厌的吗?”
孟养怡冷笑:“对啊,我出来就是讨人厌的。我不光是讨人厌,今天还是专门来恶心大哥的。”
哎呦我去!
顾依依在一旁听着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想到这刚刚一来,病秧子就硬声和孟家老大怼上了。
“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孟铁牛。
孟铁牛一点就炸,立即就要撸起袖子揍孟养怡。被顾依依伸手拦住了。
“大哥。”顾依依笑眯眯地,手臂却是强硬地拦在了孟养怡和孟铁牛之间,整个一个保护者姿态。
“你干什么?”孟铁牛的语气很是不善。
顾依依一歪头,笑得很是纯良,说道:“大哥,你是要打架么?养怡他身体不好,你要是一拳头下去,他万一一口气上不来……”
孟养怡在一旁脸色黑得如墨。尽管他知道顾依依说的是事实,可是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哼!”孟铁牛冷哼一声,放下了拳头。但他目光中的鄙视之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孟张氏这回也插着腰,神情得意极了:“二弟,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也没办法干活啥的,只能混吃等死了。可你总得懂得自己身份是啥吧,这么硬气的跟我们说话,也不怕我们不给你饭吃。”
“嫂子说的极是。为了那一口饭,我也不能跟嫂子和大哥顶嘴的。”
孟养怡笑得温和,竟然顺着孟张氏的话说了下来。
“哼,这还差不多。”见孟养怡大概是怂了,孟张氏更加得意,她掐着腰,斜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依依,笑容中满是挑衅和讽刺。
这可把顾依依气的不轻。
她当是这家伙被压迫惯了,在孟铁牛和孟张氏一通吓唬下就要妥协了。刚想开口反驳,就被孟养怡给轻轻扯了一下衣袖。
“别急。”
孟养怡低声在顾依依的耳边宽慰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苍白着脸,朗声对还在虎视眈眈瞪着他们的孟铁牛说道:“大哥,你们说的对。我既然吃了你家的饭,自然是不该这么硬气地跟你们说话。但是你们现在种的地本该是我的,那你们是不是也能应该对我客客气气的,而不是现在这般恶声恶气?”
“你疯了吧!”孟铁怒斥一声。
孟张氏在一旁也吊着嗓子帮腔:“我看你们是饿出失心疯了!就二弟你那情况,还能种地?可真笑死我了!”
“怎么我们不能种地,就成为你们可以侵占我家地的理由了?”
顾依依紧紧地蹙起眉头。她就是不想让别人拿孟养怡身体弱来说事儿。
先天不足这事儿又怨不得他,是他自己愿意的身体不好么?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全成了孟养怡的错了?
“大哥。”
孟养怡也是自进了孟家门后第一次完全地冷了脸。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孟铁牛,眸子里的冷光都快把那个粗壮的庄稼汉给盯毛了。
“这事儿你们敢说不知道?爷爷给我留的地落到了你们手中。往常我念着兄弟情义并没有向他们说什么,现在我把地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至于怎么种,那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大哥嫂子操心。
孟养怡话刚说完,孟铁牛蒲扇大的巴掌就下来了,眼瞧着就要落在他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顾依依眼疾手快,扯着他的袖子转了一圈刚好帮着孟养怡躲过了孟铁牛的巴掌。
“你先去一边儿躲着!”
顾依依招呼了一句,把孟养怡赶到了一边儿,这才捋起衣袖,掐着腰,娇叱道:“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娘兮兮的。打人还用巴掌,敢不敢跟老娘用拳头啊?“
“依依!”孟养怡低喝了一句,他以为这嘴上不饶人的丫头是要找死,毕竟刚才孟铁牛额动作是真的要往死里打的。生怕这丫头吃亏,孟养怡刚想抄起手边的锄头冲过去,哪知道那边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铁牛被顾依依的话激怒了,暴怒之下的他压根不管他面前的人还是他的弟媳妇,拳头就如雨点儿一样落了下来。
顾依依身体灵活,人又娇小。她就像条灵活的游鱼一样,逮着空闲的地儿躲,时不时地还出言讽刺几句,像遛狗一样。非但没有被孟铁牛黝黑粗糙的拳头给砸到,反而还把他逗得气喘吁吁,讨不得好。
顾依依一边灵活地躲着孟铁牛的攻击,一边高声叫嚷道:“来人啊!打死人了!哎呦好疼啊!”
孟铁牛被顾依依绕得晕头转向的,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本来就气急败坏的他闻言更是连脸都气白了。
“小贱人!”
见自己的丈夫在一个丫头手里讨不到好,孟张氏也是气得直跺脚,她又不敢上前去掺和一脚,生怕孟铁牛一不留神,拳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她可是清楚他的一拳头下来,少说也得让人躺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孟养怡在一旁施施然插了一句嘴:“嫂子现在还有闲空在这里骂骂咧咧啊,也不怕大哥这么莽撞,迟早惹上什么是非。”
孟张氏本就又气又急,可她又不敢上去帮忙,生怕战火烧到她身上。
不过顾依依她对付不了,孟养怡这个现成的软柿子可是个好拿捏的,于是她憋着的一肚子气就都往他的身上撒了。
“孟养怡!你果然是条白眼狼!你大哥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全都喂进你这个养不熟的畜生身上了!孟老头那个死鬼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了,竟然偏疼你这个小畜生!还把你往镇子上送!不过我看你镇子上读的书都白瞎了!“
孟养怡在听孟张氏骂到“孟老头”,也就是他的祖父时就变了脸色。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色,趁着孟张氏全神贯注骂着的时候,抬起脚往她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孟张氏被踹的一个趔趄,一个扑身就歪向了顾依依和孟铁牛的那边。
顾依依正逗孟铁牛逗得兴起,眼角瞥见一个麻袋似的人影朝自己飞扑了过来,她条件反射性地一闪身,就让那个麻袋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哎呦!”一声惨叫响彻了孟家院子。
原本躲在里屋听着前院的响声儿看热闹的孟家老三和漠不关心的孟家老两口这个时候也都出来了。
孟王氏,也就是孟家老三的媳妇儿,是一行人中出来的最晚的一个。
她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地走到院子中央,瞧见孟铁牛正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发着狠拿拳头死命地捶着身下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女人。嘴里头还骂骂咧咧:“臭娘们儿!烂婊子!叫你嘴硬!叫你还敢乱嚼舌头!老二都是叫你给教坏的!“
那挨着打的女人披头散发,脸朝下看不清面容。不过她大概是被孟铁牛打得狠了,只能呼呼地喘着气,连一声哭嚎都发不出来了。
孟王氏被这个场景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她看着孟家老大像个疯子一般,连忙骇得转过了头。
眼睛这一转,就看到了站在旁边,身姿挺拔如同翠竹一般的孟家老二——孟养怡了。
孟王氏睁大了眼睛,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明显的爱慕之情。毫不遮蔽地朝着他递了个秋波。
孟养怡同孟王氏来了个对眼儿,在接收到孟王氏的眼波后,不带犹豫地转过了身子。对孟王氏是完全的视而不见。
孟王氏又气又恼,恼的是孟养怡也太不知道好歹。她王莲花好歹是村儿里有名的美人,在还没出嫁的时候就眼馋这生得俊美的孟家老二了。只可惜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药罐子。为了自己的以后着想,王莲花是不可能嫁过去守活寡的。可却又放不下这俊美二郎,思来想去最后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法子,干脆嫁给了孟家老三,只要进了孟家的门,那孟家老二不还是自己的裙下之臣么?
只是王莲花想得挺美好,可到了孟家后几次三番地向他流露出好感和示意,这呆子就像瞎了眼似的,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同时她也有几分庆幸。庆幸孟养怡皮相如此的好,却是至今都没有喜欢的人。这证明她其实还有机会。只要她再多勾搭一下,不怕这呆子上不了钩。
至于那个被孟铁牛按在身下揍的那个女人,呵。说是成了亲,可见自己的媳妇被人打还这么无动于衷,这不就证明了孟养怡其实心里头没那个丫头么?
顾依依站在院子的角落里,亲眼目睹了老三媳妇勾搭自己丈夫的场面,很是无语。
看情况这些人还真的把她忽视个彻底了。明明自己就站在这儿,结果他们还真的以为被孟铁牛按着打的人是她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是孟铁牛的儿子,孟大福。
受他老爹老娘的影响,孟大福才七八岁的年纪就知道看形势办事儿了,家里头哪个需要讨好、哪个又不用去搭理,他可是门儿清的很。
自己那药罐子二叔,他也是跟着孟张氏一样百般瞧不起、百般嫌弃的。平日里没少仗着自己是小孩子的身份,明里暗里使些小手段恶心一样孟养怡。
左右两人是亲叔侄关系,那个药罐子也不能怎么着他。
刚才他在里屋吃着饭,耳朵竖起来听院子里的动静,听到自己爹娘硬声硬气地对那两个又上门来讨饭吃的家伙责骂训斥,心里头畅快不已。尤其是听到后头开始打了起来,孟大福索性扔掉了饭碗,急冲冲地跑到前院来看热闹。
来到前院就看到自己爹揪着一个女人猛捶。只是那女人脸朝下,披头散发。他没办法看到那新进门的二婶子长啥样儿。
不过这不打紧,只要有笑话看就好了。孟大福就想凑到自己娘面前一块儿看热闹。
可是在左寻右寻,寻了半天,也没看见孟张氏去哪儿了。孟大福抬眼一看,就看到站在院子角落的顾依依了。
顾依依挑眉看了一眼那个长得矮挫又油腻的小胖子,还特别“友好”地抬手给他打了招呼,又顺手指了指还躺在地上被孟铁牛拿拳头打的那个女人。
意思很明显,你不是找你娘么?你娘正被你爹打着呢。
孟大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等他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正好是他娘早上换的一件新衣服时,才嗷地一声扑了过去。
“爹啊——别打了!那是我娘!是我娘啊!”
仿若癫狂的公牛般的孟铁牛在听到孟大福的叫喊声后,失去的理智又重新上了线。
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是那个小贱蹄子突然扑向自己,然后他顺手把她摔到了地上么?怎么这人又成了自己老婆了?
孟铁牛慌忙从女人身上下来,他把那女人翻了个个儿。
女人已经鼻青脸肿的不能看了,嘴里也一直哼哼唧唧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孟铁牛仔细瞧着她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这还真是自己的婆娘!
“翠儿啊!你咋着了?”孟铁牛慌了神儿,眼瞧着孟张氏开始翻白眼儿,这才着急忙慌地踹了一脚还在哭天嚎地的儿子。
“快去叫大夫!”
被孟铁牛一声乍喝给唤醒了神儿,站在孟家前院的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开始忙活起来。抬人的、叫大夫的,混乱成了一团。
一时间孟家也就只有孟养怡、顾依依和孟家三媳妇王莲花闲着了。
王莲花见孟家人都忙活起来、离开了前院后,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现在这前院可就剩下她和孟养怡两个人了——哦对,还有那个不长眼色的。不过王莲花并不把顾依依放在眼里头,左右不过才过门,自己那皮相俊美的二伯哥又怎么会瞧得上那么粗鄙的一个小村姑呢。
更何况成亲的时候,她也在场,眼瞧着那小蹄子一直寻死腻活的闹着要自杀。到最后索性用头碰了墙。
自家公婆也是个心狠的。她本来还以为这样一闹,这亲就成不了呢。到时候家里头少了个碍眼的,她想和这二伯哥暗度春风不也就有了条件么。
就在她窃喜的时候,没成想孟老爹和孟老婆子命几个粗手粗脚的婆子拖着头上汩汩冒血的顾依依强迫着和孟养怡完了婚。
当时王莲花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甚至还冒出了上前阻拦的念头。
然而这念头终究只是想一想而已。她王莲花也是有些怕公婆的。别看孟老爹和孟老婆子不太管事儿,但耐不住他们有个疯儿子啊!孟铁牛的拳头可是全村人都不敢得罪,她还没有傻到要撞枪口刀尖儿上。
不过她本来还以为这小蹄子死掉了呢,没想到被孟养怡灌了几口汤药,又给活了回来。
但这也不是打紧的,现在孟家人都在忙活着救治大嫂。谁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盯着她。这对王莲花来说,可不就有时间和机会去勾搭二伯哥了么。
思及此处,王莲花就大着胆子往孟养怡身边凑了凑,还故作姿态,娇滴滴地喊了一句:“二哥。”
尾音流转,凤目斜睨,端的是娇嫩美娇娥。
顾依依就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王莲花用手梳理着头发,整理完衣裳,然后一步一扭地蹭到了孟养怡的身边。
然而另外一个主人公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王莲花挨着自己搔首弄姿一般,径直朝顾依依走了过来。
“诶,那边有个美人等着你呢!”顾依依暗搓搓地戳了戳孟养怡的胳膊,一脸兴高采烈看热闹的表情。
孟养怡很是无奈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无关的人,我看不见。”
顾依依撇了撇嘴,看样子很是失望,感叹了一句:“你这个人好不解风情啊。我还以为能够看一场好戏呢!”
孟养怡更加无奈了,他都有种要敲开她脑袋瞧一瞧的冲动,瞧瞧这个丫头脑子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和王氏是二伯哥和弟媳的关系。先不说要避嫌,但最起码,我们的言语交往也要恪守规矩。你还要看什么戏?”孟养怡的语气有些严厉。
这种道理黄毛小儿都知道的。更何况他还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断是不能做这种衣冠禽兽的。
可反观顾依依这丫头,也太……离经叛道了吧?
哪成想顾依依脸皮厚,被孟养怡一顿训斥也没变了脸色、转变态度,依旧是笑得一脸奸诈,回答道:“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呀!我只是在想,你们要是有了什么有悖伦理的举动,我就跑到你家人那里去告发,到时候可不就是有好戏看了?”
“……”
孟养怡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还想挖坑给他跳。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节操仍在?
这边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嬉笑打闹。可却是把在一边搔首弄姿半天了、结果都白费的王莲花给气了个半死。
可王莲花到底是心虚,干不出来腆着脸凑过去的事情。再加上现在还是白天,孟家的人可都在后院呢,万一这不识风情的二伯哥一喊,再把别人招来,那她可就惨了。
所以王莲花到最后也只是气恼地瞪了瞪眼,就扭着腰走开了。
顾依依还在非常遗憾地望着王莲花远去的妖娆背影感叹时,冷不丁就被人拉扯着胳膊拖走了。
“诶诶!你干啥!”顾依依没想到拉她走的孟养怡的力气还挺大,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心里在想着这厮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话恼羞成怒,要揍自己吧?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怕啊!要知道在前世她在警察学院里可是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的,擒拿格斗哪一项单拉出来都是不输给三五大汉的。对付孟养怡这么一个小弱鸡,可不是绰绰有余?
就在顾依依胡思乱想时,拉扯她的力道突然消失,弄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歪倒。
“!”顾依依气性大,刚想抬头去质问孟养怡,一转脸却对上了他那漆黑如墨的脸色。
她难得的怂了怂,却还是嘴硬道:“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想看戏么?刚才没让你看成戏还真是抱歉啊!现在就有一场好戏,你看吧!”孟养怡面无表情,连说出的话里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他现在的心情状态来。
然而越是这样,顾依依就越是心里头没底。
她站直了身体,才发现自己是被拉到孟家的后院来了。孟家后院,热闹得很。
那孟张氏已经被人抱到了床上。方才在前院里她就被打得连说话都挺艰难的了,又被人来回这么一折腾,到最后索性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其余的人和叫来的大夫又是一同忙活,掐人中、灌草药,一大家子乱成了一锅粥。
孟铁牛的大儿子孟大福一直围着昏迷不醒的孟张氏哭哭啼啼,到最后弄得孟铁牛心烦,挨了一脚后又嚎啕大哭地去寻孟老爹了。
王莲花勾引自己的二伯哥失败,虽然十分羞恼,却还是没打退堂鼓。自打从前院回来后就一直围着焦躁得像热锅上蚂蚁似的一家人看笑话,时不时地掩嘴偷笑几句。被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孟家老三看见了,少不得要干瞪几眼。
王莲花可不怕他,被瞪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意的冲孟老三伸出她那玉葱般纤细的手指,挑衅似的摇了摇。直把孟老三气得火冒三丈,却无计可施。
孟家老三其实就是个软包子窝囊废。平日里自己媳妇儿的浪荡风骚儿样儿他也不是没瞅见,王莲花勾搭的还都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有时候抓住了他们调情的现行,孟家老三也不敢学说书人说的那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便提拳头朝那奸夫淫妇冲去”。
孟老三对外、对自己出墙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媳妇儿软得就像刚出生的乌龟蛋壳儿,软趴趴。可对着自己家里人,却又有了不知从哪儿来勇气,硬的很。
他被王莲花气得半死,便想着朝自家人身上发泄。可孟家人都围着奄奄一息的大儿媳妇转,家里还有大夫及赶来看热闹的人众多,孟老三也不好突然发火。他眼睛一转,就瞧见了刚来后院没多久的孟养怡和顾依依了。
顾依依此刻正发愁。愁的是她该怎么哄一个傲娇。
方才那番混账话她说出来其实也是有一番试探的心思存在里头的。前世当警察当了那么多年,经顾依依手的大大小小的案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她也不是没见过有些外表俊美的斯文败类暗地里做一些有悖人伦的事情。如今她可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更是要仔细留心这人的品行如何了。断不能去寻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这一试探却是有些过火,直接把孟养怡给逗弄得恼羞成怒了。
啧,也没想到这个家伙挺傲娇幼稚的呢!
顾依依正愁怎么让安抚一个炸毛傲娇鬼,冷不丁一个人指的他们就开骂了。
“你个病痨死鬼!就知道你一来准没好事儿!大哥突然发了疯打大嫂,一定是被你身上带的晦气给影响到了!老天怎么不收了你去!”
孟老三憋着一肚子火,先是指着孟养怡噼里啪啦骂了一顿,犹不解气,又准备把炮火对准顾依依。
先前他一直在后院捧着碗笑呵呵地竖着耳朵同众人一起看戏,因此也不知道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加不清楚大嫂能被大哥打,还是他面前这俩人的手笔。也只当顾依依跟自己那没用的二哥一样,都是任人欺负的软性子。
“二嫂。”
孟老三刚起了个头儿。嘴里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下一刻就仓皇失措地双手挥舞扒拉着,惨叫着摔倒在了地上。
他这里的动静有些大,把缩在屋里头照顾着孟张氏的众人给惊了一跳。
孟老婆子首先冲了出来,嘴里头骂骂咧咧的,气急败坏地走到自己那不成器的三儿子面前。
方才她正端了一盆子热水,打算给自己的大儿媳妇擦擦身子。被门口的老三一声惨叫给吓得手一哆嗦,大半盆热水都泼了出来。这些热水还好巧不巧地全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要不是现在还不到夏天,有着一身衣服防护着。估计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就要再加上她孟老婆子一个了。
孟老婆子看也不看孟养怡和顾依依一眼,对着三儿子臭骂了一顿,就又急忙回屋了。屋里头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她呢。
趴在地上的孟老三差点哭出来。一是疼的,二是因为自己老娘真是黑白不分。没看到他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么!
说实话孟老三也不太能够明白自己是怎么就趴到地上了。而且两个膝盖火辣辣的,好像要被什么东西给砸穿了似的。
顾依依有些心虚地低着头,用脚拨拉着不远处的两粒小石子。却没成想方才还傲娇赌气不和她说话的幼稚鬼这会子暗搓搓地靠了过来,还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清楚的音量说:“赶快把那两粒石子扔了吧,销毁罪证。”语气里却是笑意满满。
WTF?!
顾依依浑身僵硬了一瞬。
“……你看见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的确孟老三的跌倒是因为她方才扔了两粒石子,正好中了他的膝盖。而且她用的力道还不小,不然也不会让孟老三半天都起不来了。
但是!
顾依依对自己扔石子儿砖头这一项技能可是信心满满的,不光是力道还是手速,一般人都不应该发现才是啊!
难不成孟养怡这家伙也是扮猪吃虎?他其实还是会点儿功夫的?
顾依依把怀疑的目光对向了靠在自己身边的某人。
孟养怡接收到了顾依依怀疑的目光后,一脸无辜地回望了过去,同时轻声解答道:“我看见你扔石子了,不过我并不会任何的功夫。只是我的眼睛天生就比别人好而已。”
“……”呵呵。
顾依依简直想嘲讽他一脸!
尼玛这家伙就是上天派来故意克她的吧?!
是吧是吧,一定是的!
孟张氏被揍得不轻,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孟铁牛刚把自己老婆失手打成这样儿,正羞愧低躲在屋里头不出来。孟老三后来被王莲花搀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没了碍眼的苍蝇嗡嗡叫着烦人,一时间,顾依依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孟老爹和孟老婆子也就露了一次面儿,然后就仿佛没有孟养怡这个二儿子似的,连声招呼都不带打的躲进里屋了。
好像他这个二儿子是讨债的债主似的。
顾依依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孟家院子,又气又心疼。
“诶,你以前回家吃饭的时候,也是这幅光景?”顾依依都不能细想,她怕她一想象这么一个温润美青年回趟家,都要面对这么一群豺狼般的亲人,就会更心疼然后更加气愤地去教训他们了。
孟养怡倒只是淡然一笑,没说什么抱怨的话。
“他们到底还是我的亲人,我没有办法做得太绝。更何况这些年我的确是个累赘……”
“那你就任由他们把你揉扁搓圆?”顾依依这回是气恼孟养怡了。他也太老实了吧!
诚然这些都是他的亲爹亲娘亲大哥亲小弟。可如今就冲她亲眼看到的,哪一个不是要把这人往火炕里推?
这人还要跟他们讲情理?
顾依依觉得她应该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当初的选择了。选了一个这么老实的搭伙人到底值不值得。
然而在此时,孟养怡突然轻声一笑。
清润的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了顾依依的耳朵里,像一把小钩子轻轻地搔着她的耳朵,一直痒到了心底。
顾依依一不小心就红了脸,她很是不习惯低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妖孽!”
刚才还想散伙的心思这回又歇了下来。顾依依想着就冲这家伙这么好的皮相和声音,她就算稍微受累一点,把他带出火坑也没什么的吧?
大不了就是多花费点心思,实在不行就暗搓搓地掌握着大权,时刻盯紧这家伙就是了。
哪知道孟养怡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他凑到她的耳边,说:“不过那只是以前。从今天开始,我和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以后我若是发达,就赠给他们一笔钱,权当是报了生育之恩。”说到此处,孟养怡的声音就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看样子是被伤透了心。
顾依依很纳闷:“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孟养怡再次笑了一下。声音从胸腔破出,带着些许的振动,增添了几分低沉的磁性。
深度声控顾依依一边内心的小人啊啊啊地欢呼雀跃着,一边却是尽力维持着自认为清冷自持的人设,面儿上装出几分适当的疏离感。
然而孟养怡接下来说的几句话却是让辛苦伪装的顾依依破了功。
“之前他们只是针对我。我还可以念着往日的恩情放他们一马。可依依你不同,你又不欠他们的,没必要对他们妥协。”
顾依依再次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妖孽!”
然而从一大早就没有吃饭,后来又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现在已经临近晌午。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想来孟家蹭饭吃的想法可以暂时放弃了。
现在孟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偏偏孟老爹和孟老婆子都把他们的二儿子给忽视了似的,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搭理他们的。
顾依依摸了摸鼻子,难得的有些踌躇:“我们……回去?”
可是回家里去也没有粮食啊,顾依依有些犯难。她轻皱着眉头,第一次感受到了棘手。
“回去干嘛?”孟养怡轻挑起唇角,竟是露出一个带着一丝痞坏意味的笑容。温和的眉眼也染上了一层不多见的狡黠笑意。
“我也是孟家人,断没有在自己家里饿死的道理。走,我带你去吃饭。”说着,孟养怡就拉住了顾依依的手臂,把她拉到了后院的菜地。
“哝,这里有这么多的菜。他们不给我们饭,我们自己弄也可以啊。”孟养怡勾起唇角,眼睛轻瞟向那一畦菜地,最后落到院子角落处那一只正在抱窝的老母鸡,停住。
顾依依:“……”
孟养怡那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眼神就连正在趴着打盹儿的老母鸡都感受到了。在感觉到被某种危险的肉食动物给盯上后,老母鸡头一昂,迅速惊醒了过来,两只小眼睛和孟养怡透露着垂涎神色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然后,老母鸡凄厉一叫,连自己身子底下的鸡蛋都不顾了,张开翅膀飞速逃窜。
顾依依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先是看了看那个一直垂涎着人家的某肉食动物。在看到他依旧眼睛不转地盯着扑棱着翅膀飞速逃窜的老母鸡,并时不时地瞟着自己后,她再次无语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遂了他的愿。
顾依依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为孟家生了多年的鸡蛋、劳苦功高的老母鸡至死也想不通自己怎么遭了这两人的毒手呢?
“诶,你确定要把这只老母鸡炖了?”顾依依倒提着母鸡,好笑地看着那个性格在某一方面执拗幼稚得依旧像一个小孩子的人。
“当然!我都快一年没吃上肉了。”孟养怡眼冒绿光,似乎顾依依手里头不是一只还在垂死挣扎到羽毛乱飞的老母鸡,而是一盘炖鸡。
“更何况,能给他们添堵也挺好的,左右我们今天也是要分家的。我把这只母鸡要过来也没什么的。”
顾依依先是听到孟养怡说他一年没吃肉时心疼了一下。在古代穷苦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上肉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像孟家都已经住上了村里罕见的砖瓦房子,平时伙食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可不相信孟家其他人也像孟养怡这般惨。
“那行。我去给你炖。他们要是找来还正好呢,分家的事儿早解决掉早安心。”顾依依提溜着已经奄奄一息、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的老母鸡。转身进了厨房。
顾依依把老母鸡干脆利落地宰杀、剃毛后,就决定做一道芙蓉鸡。
这道菜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做好后,“其汤色洁白如芙蓉”。其味“清淡素雅,柔软细嫩”。
她先将白嫩的鸡腿肉处理了一下,用生粉勾芡搅拌,加入切成丁的笋、山药、香菇,加水后一起放入锅中。大火煮开,小火慢炖。调料也只是用了简单的盐和醋。
成品后的芙蓉鸡汤汁雪白,加以点缀用的枸杞,其色彩当真如一朵瓣尖微红的芙蓉。
在前世顾依依还生活在现代社会时,她因为年幼就失去了父母,后来即使住在福利院里,也是需要帮着做饭打扫卫生的。直到后来考上警校、毕业后自己一个人生活,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平时只要没什么案件需要加班,按时下班回到空寂的房子里,即使坚强如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和寂寞。
为了排遣掉这种负面情绪,她就经常上网浏览一些美食制作视频,自己也常翻阅各种各样的美食书籍。时间一长,倒是磨炼出了一番好手艺。
成品端上来后,孟养怡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双幽邃的眸子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顾依依。
不过顾依依正忙着,也就没看到他的这个眼神。
这个朝代人们对吃喝方面并不是太讲究,先前平定战乱恢复和平也不过十几年的光景。人们也只是才开始不为吃穿发愁了而已。
普通百姓家里的烹饪,也都是单调的蒸煮炸,调料运用的也不是很充分。
顾依依来到这个朝代时是带着自己的手艺的,这种对于这个朝代来说很是超前的食物处理方法自然是惊艳四座,也无怪乎孟养怡如此惊诧了。
她将芙蓉鸡盛出一小份,示意一早就守在一旁的孟养怡尝一尝。
“这菜名为芙蓉鸡。我曾经有幸看到别人做过。”顾依依介绍了一句。
芙蓉鸡本是扬州菜,源于清代童岳荐的《调鼎集》。
顾依依无聊琢磨厨艺时,看到网上有人还原了这道菜的做法。便很有兴趣地自己跟着做了,没想到穿越到古代后,她又有了做这道菜的机会。
孟养怡有些好奇地加了一筷子鸡肉尝了尝。软嫩鸡肉散发出诱人的味道,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变好了。
鸡肉入口时鲜香嫩滑,美妙滋味便在他饱经摧残了二十年的蓓蕾处绽放。
“怎么样?”顾依依很是期待地看着孟养怡。
说来也挺奇怪的。在前世她也做过一些饭菜请刑警队的其他同事吃过,可哪一次让别人品尝饭菜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紧张。
孟养怡也不说话,只见他慢慢悠悠地夹了好几筷子鸡肉,几乎快把一盘子肉都吃干净。然后放下了筷子,才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顾依依瞟了一眼剩下少半盘的鸡肉,再瞧着吃个饭动作也是优雅温润自带男神光环的某人,自觉她好像看人走了眼。
尼玛亏她还真的以为这货是性格老实的翩翩佳公子呢,其实他就是个腹黑外加厚脸皮吧!
见顾依依一脸鄙视的表情,孟养怡也不羞愧,厚着脸皮解释道:“我太饿了。你做的菜又是这么的好吃,所以我一开始光顾着填饱肚子了。等我的肚子填饱后,才能细细品尝你这菜的味道啊!”
“……”
顾依依被他的奇葩理论给打败了,最后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都快把菜吃光,那我吃啥啊!”
“锅里头不是还有饭么?”
孟养怡抬手一指灶上大锅里还热腾腾的饭菜。
他们来的时候就是掐着饭点来的,孟家人估计是刚做完饭,捧着饭碗还没吃上几口就出了孟张氏这事儿。
现如今孟家人都在后院忙活着救治被孟铁牛打成重伤的孟张氏,谁还管厨房呢?
顾依依乐了:“我们要是再把他们的饭给全部吃完了,他们回头来看会不会气死啊?”
“那有什么。”孟养怡说着,率先捋起袖子,给顾依依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饭。“先吃着,等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好啊!”顾依依也不客气,接过了那大碗饭。她从穿越到这具身体时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早就饥肠辘辘了。现在别说这一碗饭,再来一碗估计也没问题。
顾依依一边吃着,一边不忘提醒孟养怡:“待会儿我们就得提分家的事儿了。”
她是真怕这家伙突然再心软,那样可就遭了。她就算再有能耐,也没办法在这些冷漠至极的孟家人眼皮子底下养活她和孟养怡呀。
孟养怡听到顾依依的话,原本拿筷子夹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色也有些微沉。
完了。
顾依依在心中哀嚎,这家伙估计还在顾念着旧情呢。可明显他们都不拿他当家人来看,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啊。他干嘛还掏心掏肺地对待那些孟家人啊!
然而在顾依依很是失望的眼神下,孟养怡垂下了眼皮,手中继续夹饭的动作。他答道:“可以。尽快提吧。”
啊咧?!
顾依依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是真的放下了?
孟养怡瞧着他对面捧着饭碗,目光有些呆滞,活像一只捧着松子愣住的仓鼠一样的少女。最后忍不住轻挑起嘴角笑了笑:“我孟养怡向来是恩怨分明的。别人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即使现在没有办法回报他,那以后我也会一百倍一千倍地回报过去的。有人不想我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说到这一句,他神色微沉,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蕴藏着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过顾依依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神态。她只是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像这种皮相好、性格又很符合她的喜好的美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顾依依摸着下巴,开始考虑把这个搭伙人拐带成自己相公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然而她此时片刻的走神落在对面孟养怡的眼中却是有些好笑又挺可爱的呆愣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也禁不住染上了丝丝笑意。
这边气氛温和宁静,后院那边却是再次炸开了锅。
孟张氏醒过来了一次,只不过她的神智还是不太清楚,看样子受了挺大的刺激。半睁着眼睛,也不识人,一直十分惊惧地喊叫着:“顾氏!妖……妖女!”,
也不怪孟张氏胆子这么小。她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过来,本来挨打的就是顾氏那小贱人,怎么突然换成自己了?
一定是那小贱人使得妖法!
大概是被孟铁牛打到脑震荡了,孟张氏愣是忘记了孟养怡暗搓搓地踹给她的那一脚,只是觉得一定是顾依依用了什么法子,挨打的人才换成了她。
又惊又怒又害怕,孟张氏没挺多久就再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直守在孟张氏身边的孟家人可就炸开了。尤其是孟铁牛,本来失手把自己的媳妇给打成了重伤,心里头又是愧疚又是恨的,这回正好找到了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待会儿孟张氏的娘家人找来,他不正好也有了个借口不是?
顾依依就在这么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了一口大大的黑锅。
顾依依和孟养怡两人把大锅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连点儿饭底都不带剩的。
吃完了,两人一抹嘴。顾依依提议:“我们趁着现在就去谈分家的事儿吧。正好现在他们自己乱成了一团。谈的话应该也容易一点。”
“先别急。”
孟养怡不慌不忙的,抬手拦住了急冲冲就要往外走的顾依依。他有些失笑:“你性子也太急了吧。”
“夜长梦多啊!”顾依依对孟养怡拦住她的这种行为很是不满。
再拖拖,等孟张氏醒了来,他们要谈分家就更难了好么!
“你先坐下。”孟养怡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把顾依依按在了座位上:“咱先等等,等孟张氏的娘家人一来,到时候更乱。”
“她娘家人一来,我们不是更加危险了么?可是你把孟张氏踹到孟铁牛的面前的。”顾依依再次焦急了起来,她一把拉住了孟养怡的手腕。
入手的那一片皮肤温凉细腻,手下的脉搏正很有规律地跳动着。顾依依被这种触感弄得稍稍一愣,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狼爪子正搭在人家手腕上呢。
她没忍住动了动手指,跟个登徒子似的狠狠摸了几把。内心的小人儿早就猥琐至极地嘿嘿笑了起来。
孟养怡:“……”
他很是不客气地一抬手,“啪”地打掉了某登徒子的狼爪子。
顾依依的手背被打得红了一小片,不过她并不在意。
啧,她可是摸到了美人小手儿,挨一下打怕什么呢?
孟养怡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他刚想把话题再拉回来,以此拉起掩盖方才挺尴尬的场面。然而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顾依依脸上的痴汉笑容。
“……”
啧。他干脆别过了头不去看她。继续努力把话题拉回来。
孟养怡说道:“这个你可能不大了解。孟张氏的娘家人本来就对大……孟铁牛不满意,觉得自己女儿嫁过去得吃亏。毕竟他可是全村出了名儿的暴脾气。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就算孟张氏醒了过来说是我踹的她。可就凭她娘家人先入为主的念头,对她的话挺多也就信八分。”
“对啊!到时候我们再一煽风点火,挑拨一下。光孟张氏她娘家人的一闹腾就够他们喝一壶的。我们再趁机提出要分家,要地和钱什么的。忙得焦头烂额的孟家人巴不得我们滚得越远越好呢!”顾依依一拍大腿,喜滋滋。
当然她也没有忽略方才孟养怡话中戛然而止的那声“大哥”。看来他是真的决心要对这家人切断恩怨关系了啊。
顾依依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防厨房的门就被一股子蛮力给踹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把孟养怡护在了身后,抬眼一看,果然是前来找事儿的孟铁牛。
此时她还不清楚自己背了个黑锅,以为这孟铁牛是想来找孟养怡的茬儿。于是她轻轻朝身后一推,把孟养怡推进了厨房的角落里,嘱咐道:“你先躲这里别出来。我对付他。”
孟铁牛赤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句,打断了顾依依的话。
“你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哎呦卧槽!”顾依依的火气也被孟铁牛给激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自量力的。
前世她当警察的时候可没少收拾像孟铁牛这样膀大腰圆的主儿。刑警队里的大块头也不少,哪一个不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看来自己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啊!
顾依依也没干看着,直接上身,一拳打在了孟铁牛的脸盘子上。
孟铁牛竟是被打了个趔趄。被打的右脸颊也微微浮肿了起来。
顾依依也没落得好,她打得手疼。
“这家伙吃啥长大的?你们家的猪饲料是不是都喂给了他了?肉那么硬?”顾依依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手,一边还不忘出言讽刺。
孟养怡本来还担心顾依依的手腕,生怕这小丫头纤细的手腕因此给崴着了。他刚想上前来看看她的手腕,冷不丁就听到了她那挖苦讽刺的话,心里原先的担忧都退散掉了,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是担心孟铁牛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手里头悄悄握住了一根棍子。
他虽然没有顾依依那么能打,但是打闷棍这件事情他还是在行的,等小丫头落入下风的时候,他干脆就出其不意来个闷棍,把孟铁牛放倒在地上就好了。
随后赶来的还有孟家其他人。不过在看到孟铁牛要收拾顾依依时,没一个出来阻拦的。相反他们更是希望孟铁牛能够成功地把这件事儿栽赃到顾依依的头上。
是顾氏用的妖法,让他们夫妻两个互相残杀。而不是孟铁牛家暴,打了孟张氏。这样等到孟张氏的娘家人赶到时,他们也有一个由头来推脱。
可是天就随不了他们的愿。
还没等孟铁牛再想冲上去,孟张氏的娘家人已经赶到了。
“铁牛!你给我住手!”一声苍老有力的暴喝,硬生生地把孟铁牛高高举起的拳头给阻拦了下来。
“爹……爹?”孟铁牛在面对他这个老岳丈时,难得的怂成了一个小鸡仔。
以往牛哄哄的气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不住打哆嗦的双腿。
孟老婆子见自己的大儿子怂成这样就看不惯。她瞪了一眼孟铁牛。可惜孟铁牛的眼睛都不往自己亲娘那边看的。只一个劲儿地围着老岳丈转圈圈,生怕他老人家有一个不顺心。
虽然现在这位老岳丈已经一百个不顺心了。
顾依依瞧得稀奇。孟张氏的爹和娘还有一众兄弟都来了。不过其他张家的人都在后院和前院守着,只有她爹一个人来了厨房。
这位老丈人年纪大概六十多岁。在古代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的了。不过小老头精神很好,面色红润。
只是他的个子很矮,身材也很瘦削。在状如肉山的孟铁牛面前,大概也就只达到他的胸膛处。
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老头儿,却是让一向目中无人的孟铁牛恨不得弯下膝盖来同他平视,或者直接干脆跪在地上。比对待他亲娘亲奶奶还要低声低气。
孟老婆子在一旁气得不住地喘着粗气。她刚想骂几句,冷不丁就同那咄咄逼人的小老头来了个对视。
小老头目光如炬,直把想要开口骂人的孟老婆子骇得把溜到嘴边的脏话悉数咽了下去,然后不得不舒展一张好似橘皮风干后的老脸,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客气地招呼道:“亲家公来了啊!”
“我要不来,我女儿就要被打死了!”小老头嗓音也很沙哑,音调不高,却是一句话就把乱哄哄的场子给镇住了。
在场的孟家人没一个敢吭声的。孟铁牛抖得快成了筛糠了。
顾依依戳了戳孟养怡,在对方略带着疑惑的眼神中缓慢而坚定地小声说道:“他是习武的。右腿年轻时受过伤,导致现在走路右腿也有些不舒服。他家里过得不错,或者说比孟家还要富裕。他……杀过人?所以说如果不是逃犯土匪之类的,那么这个小老头大概就是从过军的。”
她说着,眼神也越来越亮。一扭头,却正好对上了孟养怡意味深长的眼神。
“……”
完了,职业病犯了。
顾依依一看见一些可疑或者有趣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揣测对方的身份。这回看到的这个小老头也是。明明外表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却可以让孟家上下面对他大气儿都不敢喘的。
现在她一时好奇,加上嘴快,拉着孟养怡就把话说完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村姑。而不再是一名警察了。
可这该怎么解释啊!
就在顾依依想着借口,以防孟养怡会问“你怎么知道这些”这类问题时,孟养怡却是主动给她印证了猜测。
“张老爹年轻时的确在军队呆过,还是一位武官。后来好像因为犯了事,就从军队里退了出来。在城里开了家镖局。在我们这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他右腿受伤的事儿却没人知道。这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他当然站姿就知道了。这些受过训练的兵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而且他杀过人,身上总会带着点儿杀气,不经意的就会流露出来。他的右腿隐疾虽然不影响平时行动,但他站着的时候右脚总会稍稍抬起,肯定是不舒服。”顾依依一一给他说明。顺便感叹了一句:“因为张老爹是孟家惹不起的,所以孟家人才对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低说着话,可没有逃得过张老爹的耳朵。
他那两只眼睛往这儿一扫,顾依依的警戒线就瞬间拉高,很是防备地看着他。
孟铁牛见自己这挺厉害的老丈人目露不满地看着孟养怡和顾依依,当下心中一喜。
他正愁着怎么开这个口,好把黑锅往那俩不知死活的身上推呢,机会就来了。
“爹!翠儿就是被他们两个害得!我刚才就是想教训他们呢!”孟铁牛那盆大的脸上露出特别谄媚的笑容,这违和感和尴尬都要溢出来了,反正顾依依是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去。
“他们两个?”在听到自己女儿的事情后,张老爹脸色沉的更狠了,他眯着眼睛,顺着孟铁牛的指划,再次上下打量了孟养怡和顾依依好几眼。
顾依依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立了。这种好似被豺狼盯上的危险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这大概也与她前世从事的职业有关,使她在面对威胁时反应这么强烈。
不过这也是顾依依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警戒心太强,在那个老头的注视下她的全身都紧绷了起来,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防卫的动作。
孟养怡倒是面色如常,眸色平静如水地直视那个张老爹,却是一丝情绪也不外露。
张老爹皱了皱眉头,他很快就把目光移了过去。顾依依也因此暗暗放松了下来。
“你说是他们两个把我的女儿害得这样?”张老爹沉着声音再次问了一句。
“啊啊,是的!就是他们!”这下孟老婆子也跳了出来。她似乎真的不愿意去管孟养怡的死活,或是说眼里根本就没有她那个二儿子的存在。正急着帮大儿子把祸水引到他的身上去。
“不是我们干的!”顾依依扬声打断了孟老婆子的话。
“张老爹,孟养怡的身体情况你应该清楚!他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而我又只是个小丫头,如何把大嫂害成那样!”
“翠儿口口声声说就是你害的!”孟铁牛心里一慌,生怕老岳父不相信他的说辞,连忙把“受害者”孟张氏给搬了出来:“当时在后院里守着的人都听到了!爹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随便拉个人问问!”
“呵!”顾依依嗤笑一声:“那你在前院打大嫂时也有很多人看到呢!要不是你儿子拦着你,指不定你要把大嫂怎么样呢!”
孟铁牛噎住了。他就怕顾依依说这事儿,毕竟人的确是他打的。但是就算他得罪了张家,那也得把这两人一同拉下水才是。
“翠儿说是你这妖女施的妖法!不然我怎么会打自己的亲老婆!”他一梗脖子,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怒声吼道。同时还威胁性地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停在顾依依的面前。
在这么座肉山面前,顾依依显得渺小柔弱得跟株嫩苗似的。
孟养怡有些怕这丫头吃亏,就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来,可接下来听这丫头咬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反击了回去,便停下了脚步。
“声音大可不代表你就站理儿!”顾依依丝毫不惧怕地反瞪了回去:“你的亲弟弟都可以被你压迫到饭都吃不上,你打你亲老婆又有什么奇怪的?”
“张老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她还不忘了把最大的杀器也给捎带上。
“你发什么疯!我自己的儿子我会亏待他?”孟老婆子闻言炸了,她也不顾着现在还有亲家公在场,竟是想要上手去打顾依依。
顾依依一边冷笑着躲过去,一边继续高声说:“既然你说你不会亏待你儿子,那你就做出来!前几年分家的时候,钱和地可都留在大哥大嫂手里头,今天我们就是来要地的!”
孟老婆子一听到要地要钱,就更加怒了,整个人都要炸成天边一朵烟花。
“什么?你个小蹄子还想要地要钱!他不过就是个活不久的病痨,要地做什么!又种不了,只不过白费粮食罢了!”
“娘,我活多久是我的事,怎么种地也是我的事。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只要您把爷爷原先留给我的地还回来,那我们就直接走,之后我是死是活跟您没关系,也不会再浪费家里的钱和粮食了。”孟养怡把话接了过来。他瞥了一眼一旁目光沉沉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的张老爹,又补了一句:“您说大哥没亏待我,那您就别厚此薄彼,让大哥把地还给我就是了。不然,张老爹大概也不会相信大哥的人品了。”
孟老婆子被激得又要瞪眼睛,哪知道张老爹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话:“那就把地还给老二家的就是了。我来这儿是为了我女儿,可不是看你们分家的!”
孟老婆子一个激灵,她倒是差点儿忘了最难缠的还在这里站着呢。得先尽快解决这难题才是。至于分出去的地和钱,大不了趁老二死了再要回来就是。
想到这儿,孟老婆子再次颤巍巍地堆起笑容,吩咐大儿子:“铁牛。你去把那几张地契拿过来。”
“娘……”孟铁牛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瞥见了自己老娘给他使的眼色。
“你老丈人还在这等着呢!东西给了外人还能再收回来!你赶紧的!”孟老婆子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顾依依被孟老婆子一句话逗笑。
笑话,他们还真想着能从自己手里拿回去?
不过她也没多大在意,因为孟铁牛已经拿着地契和银钱回来了。
顾依依喜滋滋地接过那几张地契和银钱,还故意在孟铁牛和孟老婆子面前显摆似的来回数了好几遍。直把在场的孟家人嫉妒眼馋得红了眼睛。
也不怪孟铁牛宁愿养着孟养怡,也不想把地还回去了。实在是孟老爷子留给二孙子的地真好,钱也挺多。
但不是自己的到底还得还回去。顾依依毫无压力地交给孟养怡,让他好好保管,就想拉着他一起走了。
“你们去哪儿!”孟铁牛急眼了。毕竟顾依依和孟养怡一走,那张老爹肯定就要收拾他了。
“大哥,我们自然是要回自己家了!过几天我们再来看大嫂哈,你做错了事……”顾依依瞟了一眼从进孟家门就一直低气压的张老爹,幸灾乐祸道:“那是得受到惩罚的呀!”
她本来也想看看张老爹是怎么收拾敢家暴的女婿的。但又害怕留这儿引火上身,就趁着机会溜了。
左右事情不会善了,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是没有人再上门来闹了。
回到破茅草房,一想到这些钱和地终于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了,顾依依就兴奋得在硬硬的床板上打了个滚儿。
孟养怡洗完澡,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兴奋打滚欢呼的顾依依,原本有些憔悴灰败的脸色也因为她的高兴劲儿而感染得变得鲜活起来。
“诶!这些地真是咱的了?”顾依依抖搂着手里的地契,哗啦啦作响。
“嗯。”孟养怡坐在床上,用手巾擦着湿湿的头发,浅笑地看着还在兴奋中的顾依依。
“哇哦!”顾依依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用手支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孟养怡,开始徜徉起了未来。
“想不到一来到这儿就成了不大不小的富农!等咱们今年粮食丰收,得了钱就盖个好点儿的房子。你身体这么差,以前到了秋冬天,这茅草房子又漏风,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孟养怡只是笑了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关于种地的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给顾依依说了个问题。
“依依,我得给你提个醒儿,我身体不好,大概是没办法帮忙种地的了。”
“啊?”顾依依呆愣在了原地。
她……她也不会啊!
“不过别担心,后山有挺多小动物的。我们可以先打猎,卖点猎物。我先前跟其他猎人学过做几个简易的陷阱,而且依依你的功夫应该也不错吧,回头你帮着我。最起码能保证我们有饭吃。”
孟养怡立刻出言安抚道。他抿了抿嘴唇,又接道:“先前我跟你提起过,我和城里的书院夫子是老相识。我想去他那里帮帮忙,也能赚些钱补贴家用。”
“诶!”顾依依眼睛一亮。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嘛!看来她穿越到这里也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
后山的确是一块宝地。而且就在孟养怡家后面。因为山里面有很多的山货和野味,就经常有人进山打猎的。
孟养怡会做的几个简易陷阱也都是跟这几个猎户学的。顾依依跟着他来到后山时,正好碰见几个猎户结伴进山打猎。
而这些猎户见到他们也都很是友好的打过招呼,似乎是老相识了。
见顾依依不太明白他怎么会和这些猎户相识,孟养怡就出声解释了一句。
“我爷爷还在世时,也是这些猎户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他常常带着我去后山捕捉一些猎物,也认识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猎户。后来我爷爷过世,我又被家里赶了出来,承蒙这些猎户的照顾,我才能活到现在。”
顾依依点头,她再次在心里怜悯了一下这个小可怜。
在与其他猎户打过招呼后,孟养怡拒绝了他们要给自己野味的好意,决定自己做几个简易陷阱逮一些小动物。
顾依依没见过这种原生态的打猎方法,自然是新奇的不行。一直跟在孟养怡身旁问东问西的,时不时好心帮了倒忙,最终把孟养怡磨得没了脾气,只得求着她在一旁待着,别再插手了。
也是他们今天运气好,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只肥硕的野鸡傻乎乎地掉进了孟养怡布置的陷阱里。
这回顾依依可没帮倒忙,她直接现场把鸡给弄死了,然后扔到了身后的背篓里。
弄得孟养怡特别无语。
偏偏顾依依还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我把它弄死了,它就跑不出来了啊。”
“……你说的对……”孟养怡有些艰难地附和了一句。
虽然理儿是这个理儿。但在看到她下手干净利落,处理起胡乱扑腾的野鸡时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也不见任何害怕退缩的表情。他的表情还是僵硬了那么一瞬。
不过正在他们决定回家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几个人的呼喊声。
“是他们!”顾依依辨认出了那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心凉了半截。
听动静,他们大概是招惹到不该惹的动物了。
见死不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跑回去喊人也来不及了但现在就凭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病秧子……
没等顾依依想出个什么办法,孟养怡就已经率先往后面的林子里走了。
“喂!”顾依依惊呼了一声。
这家伙是要找死么!
“没事,你别跟来。”孟养怡没回头,只扔下了这么一句话。他动作倒挺快,一会儿就进了林子,身形消失不见了。
顾依依跺了跺脚,暗自咬牙骂了那不惜命的家伙几句,只能认命地跟过去看看。
声音发出的地方是后山山脚下那片林子里。
不过还没等顾依依跑到林子,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那几个猎户还拖着一头血迹斑斑的野猪。孟养怡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衣服有些脏了而已。
见这几人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儿,顾依依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一想起方才那人不惜命的行为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然而还不等顾依依跑过去质问孟养怡,一旁的一个胖胖的猎户倒是笑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要不是孟兄弟的身体不好,他可就是咱村里出名的猎户咯!”
“可不是么。”另外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猎户也说道:“没想到这野猪崽子力气那么大,多亏了孟兄弟及时赶过来补了几箭,不然咱今天说不定得被这畜生顶到树上去。”
顾依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她听到了什么?
孟养怡会射箭?!
还把野猪射死了?
是这个世界玄乎了,还是她耳朵坏了?
说什么也不相信一个药罐子能拿的起箭的顾依依赶忙跑过去看那只野猪。
等离得近了,才看到那野猪——
超大只的那种!
那野猪看起来应该是头公猪,身上中了好几支箭。当然这些箭制作并没有那么精良,和后世顾依依见到的那些根本不能比。但是这些粗糙的竹箭还是深深地扎进了野猪厚实的皮肉里,几乎整只箭都埋进了野猪皮肉里,可见射箭人的力量有多大。
野猪摔在地上,基本也是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那种。
许是见到顾依依惊得长大嘴巴要吞下一个鸡蛋的样子,孟养怡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接道:“有什么好吃惊的。我虽然身体不好,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法干啊!。”
清润的嗓音刻意压低后,变得更有磁性,也更加勾引人了。
顾依依揉了揉耳朵,暗骂了一句,“妖孽!”不过她还是气他,也不愿搭理他,自己背着背篓走了。
身后传来那几个猎户的说笑声。“孟兄弟还不赶紧追?小心媳妇被你气跑咯。”
偏偏那个姓孟的还回了句:“有我看着,她跑不了的。”
顾依依跑的更快了。
到了家后,没一会儿,那几个猎户也抬着野猪来了。
因着这野猪是被孟养怡射死的,几个猎户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野猪肉的大部分都分给孟养怡。
家里没有粮食,孟养怡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次的牙祭。因此顾依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厨房拿了一把刀,要现场表演宰割。
他抬眼看到了还呆在原地的顾依依,想了想,觉得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看见现场宰割大概会害怕,便好心提醒了一句:“待会儿要杀猪,你不要在这里。”
顾依依嗯嗯地答应着,却没动地方,只是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地上的野猪,一脸好奇。
孟养怡:“……”
他也没办法,只好任由顾依依站在自己的身边。
顾依依还是第一次看到孟养怡亲手操刀的场景。当然她也担心这个病秧子割破了自己的手。在孟养怡准备下刀之前,顾依依有些担心又挺作死地说了一句:“你行吗?不行我来!”
然后孟养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偏巧几个看热闹的猎户还不嫌事儿大地拍手起哄:“诶嘿!弟妹,你这可就是小瞧了我们孟兄弟了!”
孟养怡不理睬她,顾依依也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同时因着他不搭理自己,心里头憋了一股气,存了要看他闹笑话的心思。
哪知道孟养怡的手很稳。他下刀的动作也很干净利索,很快就割下一块靠着背脊的肉来,然后“啪嗒”,扔进了顾依依手中的盆里。
被溅了一身血水的顾依依:“……”
这厮绝对是小心眼报复吧!
孟养怡足足割了好几大块肉,顾依依手里的盆也被塞满了,肉块堆积得像个小山一样。
剩下的野猪肉和骨架都被带走了,孟养怡接过了顾依依手中的盆子,朝厨房走去。
顾依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放心,连忙跟了上去。其实她也是怕这家伙把厨房给炸了。
一进门,就看到孟养怡正费力地捣鼓着那盆新鲜的野猪肉。果然动作生疏得很。明明刚才割肉的时候动作潇洒得很,可在拿着菜刀的时候,却连刀都拿不稳了。
顾依依心惊胆战地看着孟养怡拿着刀歪歪斜斜地切猪肉,在他第三次差点切到手后,她终于忍不住上去把刀夺了过来。然后特别嫌弃地冲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孟养怡被顾依依推得往后趔趄了一下,不过他倒是啥都没说,也没出去。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依依娴熟地切完了肉,又把肉块放在沸水里焯了一下,把血水和泡沫撇了去,接着把锅架上去倒了些油。
等肉下了锅,扑鼻的香气充盈而来时,他才站在顾依依的背后,语气幽幽地说道:“你看到了,我很厉害的。”
“啊?!”顾依依光顾着做菜了,却是忘记了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结果被吓了一跳。
她慌忙回过身来,却是正好对上孟养怡那一双晶晶亮的眸子。
“你……”她张了张口,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结果被孟养怡的下一步动作给惊得把刚起的话头给吞了下去。
孟养怡突然靠近了她,两个人近得甚至能够接触到彼此的鼻息。
他半眯着眼睛,保持着这么个亲密到能引人遐想的姿势盯着她看了半晌。直把顾依依给看的后背起了层薄薄的冷汗。
“那个……菜要糊了……”她大着胆子指了指旁边的锅,示意他让开。
孟养怡收回了视线,微微侧了一下身子。
顾依依连忙跑过去抢救快要糊的炒肉。
她把炒的有些过了的肉盛在白釉蓝花的盘子里,顺手捞了一筷子尝了尝,发现虽然火候有些过,但好在肉的质地不错,也没有影响到口感。野猪肉肥瘦适宜,嚼起来很有劲道。
顾依依还想再捞一筷子尝尝,没成想刚夹起的一筷子肉就进了别人的嘴里。
她有些懵逼地看着孟养怡凑近了的俊脸,突然很想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一个吃货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从自己的嘴边夺食了。
孟养怡虽然暂时还没看出来顾依依的吃货属性,但他那敏锐的危机感却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趁着顾依依还没有发火之前,赶忙软下来声音,语言中带了点儿半是撒娇的意味,迅速转移了话题:“依依,我很厉害的。你也不夸夸我。”
此言一出,顾依依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感觉到这家伙好像崩了人设。
然而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她更加吃惊的事情。
顾依依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被按进了一个怀抱里。鼻尖围绕着淡淡的皂角味道,额前顶着温暖却并不单薄的胸膛,耳边是孟养怡的清润嗓音。
“依依,你记住。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说不行。”
这家伙!果然是个记仇的小心眼!他还记得自己刚才在前院说过的话呢!
顾依依被迫缩在孟养怡的怀里,一脸冷漠,忍不住腹诽。
然而总这样被搂着也不是个事儿,顾依依没忍住戳了戳孟养怡的腰侧,想让他先松开自己。
可是还没等到孟养怡给她回应,门外又闯进来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哥!你媳妇呢?”
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这下子孟养怡是不想放开,也得放开了。
顾依依凑空得了自由,便立刻缩到了一旁,离他远远的,好像孟养怡是个毒蛇猛兽。这当然引起了他的不满,当即脸色就又冷了几分。
不过顾依依就是不看他,权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可是两人的深情拥抱却还是落在了外人的眼中。
顾依依趁机打量了一下来人,也是个猎户打扮,不过个子挺矮的,要不是他嘴边挂着两撇小胡子,她还真能眼拙把他当成个小孩子。
来人明显跟孟养怡是熟人。他张口就喊了一句“哥”,接着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哥,你们大白天的亲热也不关门,这得亏是我看到了,要是别人看到了,那多亏啊!”说罢,还冲孟养怡挤着眼睛。
顾依依无语至极,孟养怡则是又上了几分火。
他彻底冷下脸来,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薄怒:“有事快说!”
矮个子猎户闻言,做了一个很是夸张的伤心泪奔的动作,倒是把顾依依给逗得轻笑了起来,孟养怡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哥是这样的,小嫂子家里来人了,据说是你老丈人回来了,要你们回家里一趟。”矮个子猎户也不废话,直接把来时的目的给说了:“哥你要是带着小嫂子回去的话,可以搭我的车,正好我要去我大姨家,顺路。”
顾依依的关注点在于矮个子猎户说的她现在这个爹要她回去这件事情上。可是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那个村子的记忆。她怕她一回去就会露馅。到时候说自己磕破头、失了忆,还来得及吗?
孟养怡看出来顾依依脸上的迷茫,他先把那矮个子猎户给打发走了,“赵善,有需要的我就去找你,现在我先跟她商量商量,你回去吧!”
“诶行啊,哥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哈!”矮个子猎户又贫了几句,才在孟养怡仿若喷火的目光中遁了。
屋子里没了别人,因着刚才那一遭事儿,顾依依突觉她和孟养怡之间的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顾依依有些忍不了。这种略带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摔!
“待会儿我们就回去看一下吧,不然是要被别人指点的。你要是不想和他们联系的话,再回来就是。”
孟养怡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
“当然要去。”顾依依尽管有些怕自己会露馅儿,但是她也必须回去一趟。原主都被她那个继母逼死了,自己既然已经占据了原主的这具身体,那她更是要回去替原主讨回来这笔债。
“那好,我让刚才那人准备一下,我们坐他的马车去。”孟养怡点头。他忽然又俯下身子,靠在了顾依依的耳边。
“怎……怎么了?”鼻尖萦绕着从孟养怡身上传来的温热的皂荚香气,顾依依少见的紧张局促起来。
“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孟养怡只是轻轻说了这句话,便直起了身子。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顾依依被他这么突然的一撩,弄得脸颊烧红,心脏也跳得像擂鼓一般。
抬眼再看他时,却见那人已经施施然走出了厨房。
“……妖孽!”顾依依低声骂了一句,同时用手抹了抹鼻子,总感觉自己要被这家伙撩得流鼻血了。
灵水村距离孟家村,也就是孟养怡住的村子不太远。步行也就半天的时间。
因为照顾到了孟养怡这个病秧子的身体,先前那个猎户特意去借了一辆马车,亲自送他们。
顾依依挺奇怪。孟养怡一直都是小可怜的形象,怎么在这些猎户里头混得这般好?
矮个子猎户租了一辆看起来不错,里面也挺舒适的马车。
顾依依扶着孟养怡上了马车,矮个子猎户帮着赶马车,他们就慢慢悠悠地上路了。
当那个叫赵善的矮个子猎户再一次称呼孟养怡为“哥”,顺带着叫顾依依“小嫂子”后,顾依依终于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比他大吧?为什么喊他哥啊?”
“那是因为孟哥救过我的命,半年前的一次进山,孟哥从熊掌底下把我捞了出来从那以后,我就真心实意地认了他。”说到这儿,一向嘴贫的赵善态度突然端正严肃了起来。
大概他也是存了要“告诫”顾依依的心思,毕竟孟家村的人都知道,顾依依是被她那个见钱眼开的继母给“卖”掉的。
虽然赵善挺可怜顾依依的,但他私心里还是不希望他的孟哥出了任何的差错。
“孟哥长得俊,脾气好,又读过书。就是他身体不好,又太老实了,最容易被人欺负。不过还好有我赵善在,甭管是谁,敢欺负我沈哥,得问问我赵善同不同意。”
说着,他还挺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后面坐着的顾依依。
顾依依:“……”
恕她直言。孟养怡老实?跟他相处了这么几天,她已经看穿了这货腹黑的本质了!
孟养怡老神在在地坐着,就连赵善提了他一句,他也当没听见似的。
呵!虚伪的家伙!
顾依依很不服气地斜睨了他一眼。
马车晃悠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原主的家——灵水村。
灵水村的村口还竖着一块刻了字的石碑。
那块石碑大概是村子建成初年就有了的,一整块大石头上雕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灵水村”。
石块表面虽然被风化雨蚀得坑坑洼洼的,但依旧屹立在村头,仿佛成了一个地界的象征。
顾依依正歪着头,观赏着石碑上的字,冷不防被人喊住了。
“诶?那不是顾依依吗?”
顾依依扭头看去,发现是一个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大概是中午去给还在田里干活的自家男人送饭才回来。
然而顾依依毕竟是穿越过来的,还不清楚这灵水村里的都是谁,所以她就有点儿发愁,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讲话。
孟养怡倒是看出来顾依依的窘迫,他伸手把她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便上去搭话了。
“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孟养怡一开口,带着三分傻气和三分憨气。把顾依依给吓了一跳。
可他却悄悄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以示安抚。
“……”
顾依依已经看穿这戏精的本质了。她现在完全不想搭理他,干脆让这家伙自由发挥好了。
对面那个大嫂子却是没起疑,她大概是以为孟养怡常年吃药,把脑子给吃坏了。
她用眼睛上下扫视了几眼孟养怡,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顾依依。
顾依依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大嫂子盯得自己的时间也太久了吧。她顺着那妇人的视线看了看,发现了孟养怡脚上穿着的靴子不知道何时破了一个洞,以及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一看就是出嫁那天穿着的桃红色裙子。
啧,这大嫂子该不会以为是孟养怡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们回娘家蹭饭来了吧。
果然,对面那个中年妇人一张口,尖酸刻薄的劲儿就出来了。
“你是依依的男人吧?我是依依家的邻居,你跟着依依喊我一声梁婶子就行。倒是依依这次回娘家——”她转了转眼珠,嘴巴一咧,露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看你们的样子,想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儿就知会我一声儿,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顾依依翻了个白眼儿。这还真把他们当傻子的啊!
她甚至敢打赌,不出一个下午,灵水村整条村子都能传满,她顾依依嫁了个穷光蛋,没饭吃,回娘家打秋千了。
孟养怡也不想跟这个什么梁婶子废话,他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个啥重要人物,最好是顾依依的亲人。正好他还有笔账没算呢。没想到只是个小虾米。
懒得搭理梁婶子,这俩人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可是把那妇人给气了个不轻。
梁婶子站在原地,有些呆呆地看着走得潇洒的两人,实在是想不通顾依依和孟养怡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然而人已经走远了,她也没办法再把人叫回来当面臭骂一顿,只能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道:“穷叫花子!显摆威风给谁看呢!”
村里头的人不止梁婶子一个,可是却全都存了跟梁婶子一样的心思,等着看顾依依的笑话。
一路上顾依依就收到了各种各样的“问候”。
赵叔叔钱爷爷孙奶奶王伯伯李叔叔等等等等,大概整个灵水村的人都跑来参观他俩了。
顾依依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就装出一副怯懦羞涩的新妇模样,缩在孟养怡身后不出来,即使是听到一些过分的调侃啥的,也不出来反驳两句。
慢慢地人们就把戏弄的重点放到了孟养怡身上。
孟养怡不愧是个心机boy加戏精学院毕业的,在任何场合下都能够融入进去,并抢占到先机。
顾依依就冷眼看着孟养怡跟逗猫似的,几句话就几乎把全村人都给圈到陷阱里去了。
从村口走到顾家的功夫,整个灵水村人各家各户的情况都被他摸了个透彻。
可偏偏所有人还都以为孟养怡是真“缺心眼儿”,话里话外明讽暗刺,皮笑肉不笑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拙劣的演技。也就孟养怡有那个耐心,装了一天的智障。
在确保不会露馅儿后,顾依依就跟着孟养怡来到她家门口了。
之前听外头回来的人说,因为顾依依的爹外出跑商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大笔钱,所以今天顾家人就都没有出门干活。
等到了地儿,看着眼前几间茅草房门紧紧关着,可却锁不住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顾依依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顾老爹专门让人把她喊过来,就肯定知道自己大闺女和大姑爷今天一定会来到。可看现在这情况,不说顾家没有按照礼数张罗好饭,就连门也是关着的,明摆着是不想让她进门了。
“要不我们走?”
留这里也是添堵,况且这一家奇葩亲戚说白了也跟她没啥关系,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呢。
孟养怡拦住了她:“顾老爹既然让人把我们喊过来,见不到我们肯定不甘心的。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了,顾家人还会闹到孟家村里去。”
“他不让我们进门,我们还在这儿干杵着啊!”顾依依翻了个白眼儿,一想到待会儿很可能要面对一群奇葩,她就头疼。
“怕什么!依依这可不像你啊!”孟养怡轻笑一声。
他也不客气,上前砸门,把小木门砸得咣咣响。
小木门后面的说话声暂停了一下。孟养怡听着门后的动静,嘴角勾出一丝略带着痞气的笑容,手下的力气可没减少丝毫,开始更大力地摧毁摇摇欲坠的小木门了。
顾依依在一旁瞧着,被孟养怡那抹有些邪气的笑容给轻轻撞了一下小心脏。她连忙移开眼睛,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热。
门再敲可就真的散架了,果然屋里的人没忍住。很快就有人跑过来,猛地把门打开了。
孟养怡差点没收住手,拳头堪堪停在了来开门的女人面门前。
顾依依冷眼旁观,根据之前在村子里了解到的情况,知道这女人就是顾依依的后妈了。
赵春花嘴里头的脏字儿还没蹦出来,就被伸到眼前的大拳头给吓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那些难以入耳的话也被她尽数吞了下去。
顾依依这时搭话道:“继母?”
赵春华在听到顾依依的声音后,脸色扭曲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了,还咧着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来,佯装热情地招呼道:“哟,依依回来了?”
“是呀继母……额……我这么说话您习惯么?要不我叫您一声后娘?”顾依依迈着小碎步,同样脸上也挂着微笑,一步一娉婷的走到了靠近孟养怡的位置。
赵春花不明白顾依依为什么说一句话换了两个称呼,她还只当这小妮子离开家几天,家里头的规矩全忘了呢。于是便拉长着细嗓子,扭捏出一副温柔似水的腔调,说:“果然是女儿大了留不住,依依这才嫁出去几天,就跟娘这么生分了?”说着,她还想伸胳膊去搂顾依依的手。
顾依依往后退了退,避过了赵春花的动作,她依旧是微笑着,说出的话里却带着刺:“后娘,这不是生分不生分的问题,毕竟我们也没任何的血缘关系不是?所以啊,我也不能腆着脸去贴您身上。”
赵春花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习惯性地想要骂出一长串脏字儿来。但现在正好正午吃饭休息的时间,村里人都往家里赶,就有不少经过顾家门口的村民停下来,探头探脑,十分好奇地瞅着赵春花和带着丈夫回门的顾依依,试图得到第一手新鲜八卦新闻。
赵春花其实也就敢在家里头,在三个孩子面前耍耍威风,在顾老爹和村民面前一向都是唯唯诺诺的。原因她也是外村嫁到灵水村里来的。生怕自己带着一个女儿受到欺负,所以只要不是她自己在家,其他时间都安静得像个鹌鹑。
长久以来,几乎所有外家人都真的以为赵春花是个懦弱没脾气的,也只有顾家三个孩子,尤其是原主那个小可怜,最能直接体会到赵春花的粗暴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现在面对着这么多人,即使赵春花心里像点了个爆仗,也只能默默地自己炸裂,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她压了压火气,想努力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
哪儿知道顾依依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赵春花不是怕在外人面前显露她的“真面目”么,顾依依偏要把她气得露出原型。
“后娘啊,养怡可是读过书。我嫁过去后,听他说城里头的规矩可多,也不像咱这么随便,对于称呼,可是慎之又慎的。”
赵春花没读过书,对于顾依依这副咬文嚼字儿的样子打心眼儿里排斥。于是她的脸上也不小心给带出来了一些。
离着赵春花最近的梁婶子可是眼尖得狠,把赵春花的脸色变化给看了个仔细。
刚才她被孟养怡和顾依依给落了脸儿,这回就想从顾家找回来。
顾家出了让全村皆知的趣事儿才好呢!于是梁婶子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赵春花和顾依依身上,时刻注意着说话双方人的神态变化,好能回去添油加醋的编排一下。
“依依,你什么意思?到了家门口也不进去坐,非得在门口跟娘扯些有用没用的干嘛?”
赵春花压制着火气,眼珠子却瞪着顾依依。
看着赵春花一副恨不得立刻跳上前来撕了她嘴巴的模样,顾依依心中一阵冷笑。
孟养怡在一旁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他有些担心赵春花狗急跳墙,要揍顾依依,便她往这边靠了靠,一副随时准备上去支援的样子。
顾依依先前心里头也窝着火,这回看到孟养怡一脸紧张的样子,也不知怎的,她的火气突然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和想笑出来的冲动。
她拍了拍孟养怡的胳膊,示意他别那么激动接着转过头,眼睛不错开地盯着赵春花:“在城里,人家都是叫小妾姨娘的。后娘,我觉得这个称呼挺适合你的。”
赵春花不是太明白城里有钱人家宅里头的三妻四妾,可“小妾”这个词儿代表着什么她可是清楚得很。
顾依依也清楚,她在的这年代最讲究嫡庶尊卑次序的了。纳得妾和娶得妻,哪怕是续弦,这里头的差别可是天上地下。
要是今天赵春花真坐实了她“小妾”的身份,她在村里人心里眼里的地位,可就落了一大截儿了。
更何况,她赵春花说白了的确是顾老爹送彩礼换礼帖娶来的续弦老婆,更是不能背下“妾”的这口锅了。
赵春花说话的时候,嘴都张不开了,她是一边在咬牙切齿地暗暗骂着顾依依,一边还要扭曲着表情,故作姿态地装成一副可怜模样,假啼哭道:“依依你怎么这么说我!当成我也是你爹用十斤大米当彩礼名门正娶过来的,我那些个当嫁妆陪送过来的木头家具,你可不是用过么!”
顾依依把妻妾名分搬出来,不是要真的用这个揪赵春花的黑点。她其实一直在等着赵春花说嫁妆彩礼的事儿呢!
“呀!”顾依依惊讶出声儿,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原来是我错怪后娘了!后娘当初既受了彩礼也陪了嫁妆,自然就不能和那些个花钱买来的贱妾相提并论了。可是我嫁人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我的嫁妆呢?难不成,后娘这是把我卖给孟家当妾了?”
她特意把“卖”这个字儿咬得重了一些,就是要让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春花一个没防备,刚把自己身上的“贱妾”锅给甩下来,就又掉进了顾依依提前给她挖好的另外一个坑了。
这话怎么接?
赵春花难得没了主意。
她一开始只是想着自己的闺女嫁人要陪送嫁妆。所以干脆就把顾依依卖给了邻村最富裕的孟家。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小妮子这会子能这么硬气地张嘴要嫁妆。
再者孟家是怎么回事?
当初可是说那病痨没几天好活的了。怎么这会子还跟着回娘家了呢?
现在赵春花正犯着愁,实话她是不能往外抖搂,要不然顾依依再反咬她一口后娘欺压嫡女,把嫡女当妾给“卖掉”,她在这灵水村就真的别想呆了。
于是赵春花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放低了声音,低声下气地说道:“依依,是我糊涂了。嫁妆我是给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孟家村离咱这儿有点儿远,出嫁那天带这么多东西怪不方便的。所以我就想等你回门的时候再带回去。这不今天你和养怡来了么,正好嫁妆你们都带走,你放心依依,该花的地方我这个当娘的是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顾依依听赵春花说完,挑了挑眉。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一旁站着老早就开始收集“情报”的梁婶子却是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骗谁呢!孟家村离咱这儿多近!我看你就是不愿意给!”
赵春花这回是真没忍住,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婶子,骂道:“管你屁事!”
“哎呦!你骂谁呢!”梁婶子本来就先是被孟养怡给气了一道,这下又遭了赵春花的骂,心里头的火药桶都给点着了。她当即也不继续“狗仔”事业了,上前一步,叉着腰,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骂。
顾依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大妈的战斗力可不容小觑。
就在双方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一直缩在屋里头不出来的顾老爹终于肯站出来了。
顾依依往门口看,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外出跑商多年的便宜老爹了。
顾老爹年纪不是特别大,估计还不到四十出头,只是长相太老成了,单看外表还以为五十多呢。
常年在外跑商,顾依依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只是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也发了福。不再是那种黑瘦的样子,这回还揣着一个将军肚回来了。
身上穿的也是比较好的布料,看上去倒是跟城里头小商铺老板的模样差不多了。
顾老爹心情很不好,即使见到自家大女儿,他的脸色依旧沉着。
赵春花看到顾老爹,立马闭紧了嘴巴,连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蹦了。
顾老爹扫视了周围一圈。有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想跟他打招呼,结果他当没看见似的,只是冲顾依依摆了摆手,缓和了一下语气,招呼道:“你和那个……孟养怡先进来。”
顾依依闻言,看了一眼孟养怡,就立马跟了上去。赵春花也想跟上,但是顾老爹突然一回头,一个眼刀就扫了过来:“我让你进来了?”
赵春花愣住了,她停下了脚步,很是疑惑。
这老头子怎么对自己这么个态度?
顾老爹也不管她,径直一个人回屋去了。
顾依依跟在后面,和孟养怡交换了一下眼神,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进屋,家里头另外两个还坐在饭桌旁。
顾依依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的便宜弟弟和继姐了。
继姐赵娟娟翻了个白眼儿给顾依依,顾依依也不想搭理她,只当是没看到。
小弟顾大宝也不跟她打招呼,仍是扒拉着碗里头的饭,吃得昏天黑地的。
顾依依看着顾大宝贪婪的吃相和快要摊成一坨肥肉的体型,又想起还在外头站着的赵春花,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赵春花是挺有心计的,可惜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不过说不准到最后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总之,一家子都不是啥好鸟。
顾依依拉了一下孟养怡的衣袖,示意他坐下来。
孟养怡也不客气,他在给顾老爹作了一个揖后,就一屁股坐在了顾依依的身边。
顾老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
顾依依在顾老爹开口之前制止了他。“爹,我们赶了半天的路,连饭都没吃一口呢!”
谈事情之前总要先吃饭吧!
顾老爹被噎了一下,但是他也没办法发泄出来,只得高声又把赵春花给叫了进来。
赵春花虽然不清楚为啥顾老爹一回来脾气都变得这么暴躁了,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挪了进来,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孩儿他爹,怎么了?”
顾依依注意到顾老爹在听到赵春花称呼他为“孩儿他爹”的时候,脸色再次扭曲了一下。
“你去给两个孩子做饭!”顾老爹吩咐道,怎么听都有一种颐气指使的意味。
“啊!好!”赵春花不敢说些别的,准备了一下就很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两碗面。
赵春花当着顾老爹的面儿不敢造次,她只得露出假笑,招呼顾依依:“你们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
顾依依哂笑,不过也没说什么,正准备拿起筷子的时候,一旁的顾大宝却是闹腾开了。
“娘!娘!你为什么给这个赔钱货做饭!她碗里还有鸡蛋呢!”
顾大宝顾不上嘴里还嚼着东西,就腾地起身,想要去抢顾依依手里的碗。
顾依依灵巧地一回避,顾大宝非但没有把她手里的碗给抢走,反而自己脚下一滑,要往前趴过去了。
然而他在慌乱中好巧不巧的正好压在了顾依依的身上。顾依依只觉得她要被这一坨肉给压得喘不过气,肋骨也在隐隐作痛。
孟养怡脸上染了一层薄红,他是被气得。
顾大宝本来还在不断挣扎着,他也被顾依依瘦弱的身体给胳得肉疼。突然就被一只大手给提着衣领子揪了起来。
“你放开我!”顾大宝没想到他会被人这么粗鲁地对待,一时间心里更慌了,挣扎的力道也更大了。
然而那只大手却纹丝不动,一直让顾大宝保持着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的姿势。
孟养怡看着自己手里头兀自挣扎的小孩,冷笑一声。然后逼迫顾大宝扬起了头。
小屁孩本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脏字儿不住往外蹦,但是在他对上孟养怡那张冷得快要结霜的脸时,有些怂了。
“顾大宝,依依是你姐姐,不好对你动手。可我就不一样了,你又不是我亲弟弟,我收拾你还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你说呢?”孟养怡话音刚落,手里就一松,顾大宝就像一个肉做的小炮弹一样,直直地朝着地面砸去。
在场的除了顾依依和孟养怡外,俱是一惊。
在顾大宝的连声尖叫中,孟养怡抬起左腿轻轻一踢他的肉屁股,原本快要和地面做个亲密接触的顾大宝就再次被孟养怡牢牢抓在了手里。
重回地面的顾大宝不敢再造次,只呜呜地哭着,鼻涕眼泪横流,想冲到赵春花的怀里求安慰。
本来还以为会得到继母的温声宽慰,顺便再像以前那样看到顾依依被继母拿藤条狠狠地抽上一顿,给自己报仇。
可顾大宝却扑了个空。
他抬起眼来看继母,有些不明白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继母为啥躲开了。
赵春花的心却是如坠冰窟。她原本也以为孟养怡这样过分的做法,会让顾老爹怒急,然后把顾依依和孟养怡一块儿赶出去。可当她充满希冀地看向顾老爹时,却看到了他充满厌恶的眼神。
孟养怡拍了拍手,重又坐回了顾依依的身边。
顾依依一直在旁观,因此顾老爹的脸色变化,也没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往旁边蹭了蹭,正好紧挨着孟养怡,然后对他咬耳朵:“看吧,好戏开始了。”
孟养怡了然地点点头。
“你先听我说。”顾老爹严肃着脸,很是有威严地冲赵春花一抬下巴。
赵春花虽然对外人敢撒泼敢破口大骂,但是在面对顾老爹,还是比较怂的。
“我这次回来是要和你和离的。我现在在城里买了房子也做了生意。好歹是一个掌柜,你觉得你能配得上我?识趣的话就答应我,带着孩子赶紧走,我会给你买一间房子安置你的。”顾老爹上下挑剔地看了一眼赵春花,随后转过眼去,似是看都不愿意看她,用着嫌弃的口气“吩咐”道。
赵春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丈夫外出好几年,回来的时候竟然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此时顾依依的心情也挺复杂的。都说钱是好东西,有的人为了钱,可真的连最后的底线都不要了。
“什么!你要和我和离!不!我死都不会答应你的!”
赵春花在听到顾老爹说要和她和离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自己疯了,出现了幻听。
顾老爹微沉着脸,语气很不好:“赵春花,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做过的事还用的着我来提醒你?我说和离,是给了你面子,你要是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那我就给你写休书!”
因着关上了房门,赵春花也不担心外人看了去,所幸她就把自己的真实面目给露了出来。
顾大宝是第一次看到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继母”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狰狞着脸皮,眼珠子充着血,都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了。披散着头发,一双粗砺的手就要往顾老爹身上招呼。
“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死!你想抛弃我?不可能!”
顾老爹被厉鬼似的赵春花给吓得浑身一哆嗦,腿一软,臃肿肥大的身子就歪倒在了木头制成的椅子上,把木椅压得发出吱吱的响声。
趁着两人扭打在一起的空隙,顾依依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
她那傻弟弟还在哭嚎着,嗓门大得都要掀翻屋顶了,然而白养了一身膘,那么大的块头却是连上去拉架的胆子都没有。
继姐赵娟娟冷眼旁观,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亲娘貌似在继父那儿吃了亏。
再看那边的男女混合打。男人和女人终究在力量上是有差别的,很快赵春花就落了下风,不过她的嘴巴厉害,一长串脏字儿骂人的话从嘴里蹦哒出来,都不带重叠的。
顾老爹被骂的急眼了,下手更狠的同时也开始了嘴炮反击。
“你个贱人!真当我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大宝在他亲娘手里多知趣乖巧,我不在的这些年,你看看你把他养成什么样子了?跟肥猪一样,愚笨不堪!眼里竟然连我这个亲爹都没有了!我看他顾大宝该改名姓赵了!”
赵春花被戳穿了心思,一时间竟然忘了还手。
顾依依却是明白,自己这傻弟弟变成现在这样,其实都是赵春花处心积虑,过度溺爱的。
在外人看来,顾大宝在饮食生活上并没有被苛待,而且几乎他要什么,赵春花就给什么,比对待自己亲闺女赵娟娟还要上心。
可就是赵春花这种溺爱,让顾大宝在体型上横向发展,将来娶个姑娘都难如登天。而且他小小年纪就如此霸道,将来长大了岂不是要祸害一方?
赵春花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顾老爹彻底看不上顾大宝这个前妻生的孩子。
这些年顾老爹也不是完全和家里断了联系。虽然赵春花不清楚顾老爹在外头干了啥,但她清楚他是挣了大钱的。
等将来顾老爹衣锦还乡,再看到唯一的儿子顾大宝这么不堪,到时候这顾家的钱就肯定到不了顾大宝的手里。
如果自己再生个儿子……那顾家可就真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可惜赵春花的算盘却落了空。她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顾老爹早变了心,一回来就是要和她和离的。
顾老爹许久不干活,猛一运动累得气喘如牛,他动手有些累,便停了手,只嘴里头骂道:“还有我闺女!你连我闺女的嫁妆你都贪!你说说,你的心和肺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顾老爹只提顾大宝还好,赵春花心里头还是发虚的,但偏巧他又提了顾依依,赵春花表示这个锅,她不背。
“老不死的你有良心吗!我为你操持这个家,你这么多年在外头连一分钱都没往家里头寄过!你只顾着你女儿要嫁人,也不看看我姑娘这么大了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现在你一回来就要讲和离,一定是你在外头有别的女人吧!你个天杀的还有脸来说我?”
“屁!”顾老爹瞪大眼,刚想反驳,却被赵春花气势汹汹地给堵了回来。
“哈!那你倒是说说你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是从哪儿来的?你要是挣了钱,会空着手回来?我还当你是在外头发达了呢,我看你是挖了人家的坟、发了断子绝孙的钱了吧!不过你也别担心,按照礼法,你闺女可是连个侍妾都不如的!想不到你顾老四活了大半辈子,女儿是个贱妾,儿子还不认你!”
赵春花和顾老爹又扭做了一团。
屋里头看得看,哭得哭,骂得骂,打得打。顾依依实在受不了了,就直接拉着孟养怡出了门儿。
出门看到有村民堵在家门口,伸着头往里看热闹。顾依依只当是没看见。她把孟养怡拉进了后院。
孟养怡以为顾依依心情不好,便想着法儿的温声哄她开心。
“左右那些人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你又干嘛如此生气?”
“我哪儿生气了?”顾依依说着话,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儿。
“看着你像生气的样子。”孟养怡浅笑着,低头去看顾依依的脸色。
“把脸抬一抬……啧,嘴撅得都能挂个油瓶儿了,你这还不叫生气?”他声音温润,尾音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顾依依撇了撇嘴,不过因为孟养怡的调笑,心里的郁闷少了几分。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的人和事呢?明明是亲人,却不懂得相亲相爱,还相互坑害。”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啊。不过依依你这么良善,你的家人应该也都是很好的人吧。”孟养怡看着此时难得露出一丝脆弱难过表情的顾依依,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最后还是按住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我……”顾依依有些诧异,心底也有些隐藏起来的恐惧。
她知道自己刚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被眼前这个多智近妖的家伙看出来不是原装货了。
可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都刻意保持着疏离,说到底也只是暂时在一起生活的搭伙人而已。他也说过自己是谁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的。
而现在……
顾依依突然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关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突然靠近了。
“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孟养怡自然也看出了她平静外表下掩藏起来的惶恐。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便退了一步。
顾依依有些纳闷地鼓起脸颊,活像一只小兔子。
“你怎么……就不害怕啊?”她问。
别说是在这个古代了,就算是到了现代,像借尸还魂、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会引起身边人的恐慌和猜忌吧。
他怎么还,这么的淡定呢?
“因为我眼中的你不是什么顾依依,更不是灵水村的顾氏女。你就是你。我知道你心地良善,对我更是有恩,我怎么可能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呢?”孟养怡依旧轻柔着声音,语气更是无比的坚定。
顾依依在感动之余却是有深深的无力感。
“……可是我真的是顾依依呀。”
“什么?”孟养怡被顾依依的话弄得有些迷茫。
“我是说我的本名就是顾依依。而且更奇怪的是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准确来说我生活在后代,你们都是古人!我本来是一名警察,呃……就是你们这里的捕快。我爹娘也都是捕快,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殉职了。我在替我爹娘报仇后没过几年也殉职了。然后我就到了这儿,还穿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不过匪夷所思的是我和这个顾依依不仅同名同姓,甚至连长相都差不多。”
顾依依索性豁出去了,把话像倒豆子似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尽管心里头畅快了不少,不再那么憋屈。但是她还是提起心来。
自己的这番有些颠三倒四的话,孟养怡能够相信几分呢?
顾依依都做好一旦孟养怡觉得自己是妖怪,那她就跑路的准备了。哪知道这家伙却是波澜不惊。
“这不就是天意么,依依。”孟养怡听完顾依依的话后,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伏在她的耳边轻语:“感谢老天,把这样的你送到我身边。”
“……”妈呀!
顾依依捂着她那上蹿下跳的小心脏,感受着可以烫熟鸡蛋的滚烫脸颊,深深地觉得这家伙才是妖怪!
还是一只专会撩拨她的公狐狸精!
从顾家出来,顾依依也懒得管顾家那些杂事儿了。再加上刚刚把一直憋在心里头的话都说了出来,现在的她轻松得很。
只不过这样美好的心情却没有维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