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魏迟晚慕远青的小说,《重生之权臣的娇宠》全文阅读完整版

常读小说

魏迟晚慕远青是小说《重生之权臣的娇宠》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之权臣的娇宠》的章节内容

主角是魏迟晚慕远青的小说,《重生之权臣的娇宠》全文阅读完整版

此时正值初春。

空气中仍残着些冷意,呵出一口气来,也隐隐泛着白色。

窗外的山茶花开得正是浓烈。

大朵的花色一簇簇争相着要往窗里头探,也想看一看屋里头那位比花还娇弱柔软的女子。

魏迟晚半靠在床榻上,月牙白的被衾拉到了胸口处。

绸缎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余几缕垂在颊边,落在牙白绸衣的前襟盘扣上。

透出一股柔弱又恰到好处的美感来。

只见她细眉不舒,脸颊苍白,如正含着烟笼愁意般,愣愣的看着窗外的花枝。

这番景象让人一见便不由怜惜,更何况那还是张秀雅绝俗,眉如墨画的脸。

任是谁看了,也怕难以立即转了视线。

魏迟晚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发愣,她竟然重生了!

想起自己死前被慕远青抱在怀里那一幕,以及周围的丫头婆子脸上惊慌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死的太冤了!

那位国公府小姐她还是第一次见,怎么就无缘无故要喂她毒酒?

莫非是因着慕远清的什么关系不成?

她记起了,听说那位国公府小姐曾与慕远青是从小订了婚约的,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拖着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魏迟晚扶着额头暗思,不管那国公府小姐与慕远青或与她有什么纠葛,这辈子她只管离得远些就是。

前生她大仇还未了结,这辈子便要愈发小心。

以待为至亲之人报仇。

旁边的安夏手里正端着一个甜白瓷药碗,将小碗捧到魏迟晚面前细声道:“姑娘,先将药喝了吧。”

魏迟晚看了一眼那浓黑的药汁,蹙着眉。

想起了这是她下水捞玉佩时染了风寒那次,便接过了药碗一口喝下了。

才刚放了碗,胃里便一阵翻滚,那浓厚的药味刺得她不住低呕。

旁边的春喜见了,心里一慌,忙去拿了颗酸梅送入魏迟晚嘴中,这才稍稍好了些。

魏迟晚捂着胸口,仍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恰在这时,外头的阿杏匆匆走了进来。

她见了屋内的沉寂情景,忙放轻了脚步,走到魏迟晚跟前轻声说道:“姑娘,大爷来看你了。”

魏迟晚的动作一顿,修颈微微抬起了些,细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吗?表哥从偃洲回来了?”

魏迟晚是几年前被老侯爷一次从禹州带回来住在侯府的。

虽并无亲缘关系,但也是当作了侯府的表小姐养着,称呼上自也是改了的。

不过她可不记得上辈子慕远清回来后还来过她这儿一遭。

“正是呢,大爷刚回来不过半刻,就立马来姑娘院子里了。”

魏迟晚听了便垂了眸子,脸上也并无太多表情,只红唇张了张,叹了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莫非是她重生一次也改变了某些东西不成?

她可是记得清楚,上辈子慕远清从不来她院子的,又还偏偏这个时候来。

一边的安夏说道:“姑娘如今正病着,不如我出去回了大爷吧,免得出去又着了寒,倒落了病根了。”

魏迟晚摇摇头,掀开了被子就要起来,安夏忙去又将被子替她盖了回来,生怕魏迟晚着了一 点寒。

魏迟晚便伸出白洁的白指去拉安夏的衣袖,眼里好歹是露了一丝笑意。

柔声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过是被侯府好心收留的,表哥一回来便来看我,显然是将我当做自家人的,我自得记着这份情义,若我避而不见,旁人不免说我作势,反倒落了人的口舌。”

说着便松了手指,对着旁边的阿杏轻声道:“你快去回了表哥,就说等我片刻,我收拾下便出去见他。”

她心底是想着,这个慕远青破天荒的过来,难道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成?

她重生一次,对前世的事也是记得清楚的。

这位表哥平时与她并不亲近,连话都是未说几句,来找她可能是真有什么事。

阿杏听了,点点头便要往外走,春喜忙叫住她,说道:“顺便去让外面的雁儿拿一个手炉进来。”

阿杏应着便又出去了。

安夏听了,只得去取了衣裳替魏迟晚穿衣,一边撅嘴抱怨道:“要不是景哥儿贪玩抢了姑娘的玉坠子摔了,姑娘何必情急去池子里捞,明明是景哥儿做错了事,大夫人却只是训斥两声便完了,反倒是姑娘受了寒气,生生病了这样一遭。”

“那玉佩姑娘姑娘看得跟自己命根子似的,景哥儿即便再不懂事,也不该这般直接去扯,说到底,不过是觉着姑娘好欺负罢了。”

春喜看了一眼魏迟晚,不免也不平的说道:“姑娘何必自己忍着,倒不如顺口给大爷说一说,以大爷那性子,定是能将景哥儿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这里说的景哥儿便大夫人的幺子,在家中排行老四,也是大爷慕远青的嫡亲弟弟。

魏迟晚下了床,听见说起自己那常佩的玉坠,不由敛了眉目。

她走到妆台前低声道:“何必再说这些,都已过去的事了,”又说道:“春喜,快来替我梳头吧。”

上辈子魏迟晚因着坠子的事,去侯夫人那哭了一场,可又有什么用呢?

慕景是侯夫人疼爱的幺子,非但没将慕景怎样,反而还训斥了她狭隘计较。

这辈子魏迟晚明白了,明知道可能落不得好的事,便不要去做了。

且不说慕远青与她也并不亲近,又怎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去训斥自己的亲弟呢。

那玉佩是魏迟晚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只是佩子虽捞了起来,却已摔坏了。

两个丫头自是知道那玉佩的珍贵,但看魏迟晚神色,明白姑娘这是在忍着气儿,不由替着惋惜起来。

以魏迟晚这相貌脾性,随便放到哪一家,都是个出众的。

好好养着,将来也定是能嫁个好人家,替府里光耀门楣。

可偏偏这侯夫人不知怎的,处处冷淡,明里暗里的刁难着。

本是个富贵人,却要处处伏低做小。

偏偏姑娘还不争,让她们这些下人看了都干着急。

春喜替魏迟晚梳好了头,又取了一支云纹簪子替她簪上。

虽未施任何胭脂水粉,但魏迟晚静静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是一幅画般。

当真是应了那句: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安夏在一旁说道:“姑娘上些口脂吧,气色看着也好些。”

魏迟晚往镜中看去,见自己的唇色是有些白了,便抹一层了淡红的口脂。

涂完之后,容色便一下子明媚起来,也掩了大半的病容,又自是另一番美色。

这时雁儿也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手炉捧了进来。

魏迟晚接了手炉,又任着安夏替她系好了披风带子才带着春喜往外头走去。

穿过一道湖光山色屏风,又掀起垂帘,从外面的小厅出来,正见着一道清峭挺拔的身形站在院中。

只见那人容姿具雅,且凤眼长眉,清贵异常。

只是神情清冷,含着一股疏人的距离,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就连远远看着,也都是提着心的,生怕惹了恼意。

此人正是勇毅侯府世子慕远青,也是刚才丫头口中的大爷,也更是权倾朝野的大都督。

魏迟晚不禁又想起上辈子死前慕远青双目赤红,提着剑跌撞跑进屋内的场景。

当时慕远清双手颤抖,眼里尽是不敢置信,那模样像是极伤心的样子的。

甚至还隐隐有泪落出,可惜魏迟晚只来得及看一眼,便没了知觉了。

那次是魏迟晚第一次见慕远青这般仪态尽失的场面,只是不知为何。

慕远青今日身着红赭色暗纹袍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祥云宽边锦带,黑发只用绸带随意束着。

他并未戴冠,修长的手中正握着一个锦盒。

他见魏迟晚出来,清冷的神色里稍稍有了些表情,迈开长腿走上了前去。

魏迟晚见慕远青过来,便止了步子对着慕远青福礼道:“难为表哥一回来便来看我,不知这一路可还幸苦。”

其实魏迟晚对这位表哥还是有些怕的,毕竟与这位表哥不熟。

即便有了死前那幕,可她仍是觉得生疏的。

又因着慕远青惯常是个不苟言笑的主,且又常用莫测的神情看她。

每次当他的黑眸看向她时,魏迟晚便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间一颤,开始慌乱起来。

就像是被人抓了什么把柄似的。

慕远青听着魏迟晚疏离的语气,眸子里暗色滚动。

又见她眼神虽是笑着的,但那双眸子却实际并未看他,便笑了笑。

他忽然伸出了手,牵着她的手往旁边的石凳上走去。

一边低低的说道:“这几日可有挂念表哥?”说着还回头朝她勾起抹笑道:“嗯?”

魏迟晚从未见过慕远青笑过,又这般被牵着手,不禁身体一抖,这是做何?

这位表哥怎么变得这般亲近起来?倒是让她不敢消受。

这边魏迟晚兀自起着鸡皮疙瘩,可见慕远青反而从容得很。

又见他回头,魏迟晚忙泛了笑意尴尬道:“自是挂念的。”

这样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往回收了收。

哪想这位表哥竟然像没察觉似的,半分也不让,甚至还捏的更紧。

这样被男子牵着手,终究是不合规矩。

且魏迟晚还从未被男子这样肌肤之亲过,又被周围的丫头这样盯着,不觉就有了些恼意。

想着自己反正要避着这位面冷的表哥,索性就微冷了语气道:“还请表哥松手,不合规矩。”

慕远青听了这生硬疏远的语气回头看了魏迟晚一眼。

见她正冷着一张脸,可小巧的鼻头却被冷风吹得微红,不觉又透出丝可爱来。

的的确确是耐看得紧,不自觉地就松了手。

但慕远青心下虽丝丝涟漪,可面上的笑容却渐渐隐了下去,连眼神都变成了惯常的冷淡。

一边的丫头见了,不禁暗想这位大都督是不是要发怒了。

她们还从未见过大爷对姑娘这般好过,可姑娘这样拂大爷的面子,换了旁人也是受不了的。

更何况是侯府里说一不二的大爷,以及更是权倾朝野的大都督。

可慕远青却似完全没有在意,率先坐在石凳上后,又让人在旁边石凳上垫了垫子

这才招呼魏迟晚在旁边坐下。

魏迟晚也有些搞不清这位表哥的来意,咬咬牙,还是上前坐在了旁边。

一旁的芭蕉叶正往下落着露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到土里,刹那间便消失不见,一股无言的沉默传了开来。

魏迟晚被慕远青瞧得有些难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表哥在瞧什么?”

虽说上辈子与这位表哥同在侯府里相处了好些年,但也不知怎的,她对他总有些怕的,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想他是威严惯了的,就连侯府里的小姐们,也是不敢直视这位大哥的。

一旁的春喜也忍不住朝慕远青看去,暗暗觉得大爷瞧姑娘的眼神,着实太放肆了些。

以前倒不觉得,可今日她却总觉得有一丝异样来,却抓不住到底是哪里不对。

哦,对了,以前大爷可是极少与姑娘说话的,更何况是牵手!

到底不是亲生兄妹,总得讲究些男女大防的,难道是大爷自小在边关,不懂这些规矩?

慕远青收了眸子,说道:“几日不见晚妹妹,竟觉得晚妹妹越发好看起来。”

他这一路疾行回来,为的也不过是能早些看她一眼。

可那让他夜里辗转反侧的人儿,此时却冷着一张脸对着他,心底隐隐生出失望来。

魏迟晚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她有些尴尬的笑道:“表哥说笑了。”藏在袖中的细指却不由得握紧了些。

慕远青那凝着眉的压迫人的气息让魏迟晚胸口发闷。

她只想着慕远青能快些离开,又开口说道:“表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慕远青长眉一挑,眼神晦暗,低沉道:“无事便不能来了?”

真真是怪了,本该是打趣的话,可偏偏从慕远青嘴里出来就变了一个味道,倒像是训斥下属似的。

魏迟晚垂着头,暗暗后悔起刚才出来的决定来。

面上却强笑着细声道:“表哥哪里的话,只是表哥少来,迟晚以为表哥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依旧是那一派娴静温柔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来。

慕远青失笑,也自然注意到了魏迟晚脸上细微的变化,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他还是笑道:“这是我在偃洲替你带回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慕远青这才将之前手里一直捏着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对翡翠珍珠耳坠。

只见那耳坠造型精巧,一块方形祖母绿翡翠下边挂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

珍珠浑圆饱满,色泽莹润,竟还是粉色的。

一边的春喜见了,也忍不住暗暗赞叹这等价值连城的珍物。

更何况还有那镶嵌在翡翠四周的金边,当真是精巧无双。

魏迟晚见了,忙摆手道:“我怎能收表哥这般贵重的东西,表哥还是拿回去送给大夫人或者五妹妹吧。”

这慕远青今日怎么这么不同寻常,大老远回来,就只是为了给她送一对耳坠子?

反常必有妖,魏迟晚可不敢收。

慕远青本怀着一颗热心,想借着东西讨魏迟晚一个笑来,没想却得了这话。

他淡淡看了魏迟晚一眼,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又忽然皱眉道:“茶水凉了,快去烧一壶新茶来。”

慕远青作为侯府世子,吃穿用度自是讲究。

且他不吃凉茶,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

春喜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还是上前端着茶壶退下了。

只是这茶壶摸着分明是温热的,又哪里凉了呢?

她心里虽疑,但也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一时间院子里便只剩了两人。

慕远青又静静看了眼魏迟晚,并不说话,只抿着唇站起。

他弓着腰倾到魏迟晚跟前儿,两人呼吸交融,饶是表兄妹,可那只是名义上的。

魏迟晚自觉这般着实有些暧昧,脸颊不由染了绯色,身体也微微向后倒了些,生怕慕远青下一秒便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慕远青闻着魏迟晚身上的清冽冷香,面上却是一派霁月清风的圣人模样,朝着魏迟晚挑眉笑道:“晚妹妹怕我?”

说着举着手中的耳坠说道:“我不过是想为妹妹戴耳坠子罢了,妹妹莫不是误会什么了?”可身体却又往前倾了一截。

魏迟晚一愣,面上绯色更深,细指撑着石凳,却不敢回身,只得费力的仰着,颤着声音道:“怎敢劳烦表哥做这些小事,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魏迟晚此时内心的感受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一个从来对你不冷不热的人,忽然对你亲近起来,想是一般人都有些难以接受吧。

慕远青听闻便勾起笑来:“刚才晚妹妹还说不敢收授,怎的这会儿又说要自己戴了?看来晚妹妹惯会口是心非,让人摸不着头脑。”

魏迟晚哪经历过这般的言语挑逗,不由哑了声音。

眼见着慕远青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自主的就越往后倒。

只听一声轻叫声,魏迟晚一不小心便后仰了下去。

慕远青却眼疾手快的拦在了她的肩上,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般实在是不成样子,可到底慕远青也是为了救她,魏迟晚心下虽羞恼,可也说不出旁的话头来。

小心的看了眼慕远青的神色,却见他离自己不过一指的距离。

那高挺的鼻尖几乎就要顶着自己,热气也直扑到了自己的颊上。

只见他黑眸深沉,似是下一秒便要压了下来。

魏迟晚不由用玉手去抵在了慕远青的胸膛上,眼神里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慌乱,急促喊道:“表哥。”

“嗯?”

慕远青低沉的声音响起,另一只手正举着耳坠从她的耳洞中穿过,待穿好后,他又神情专注的去穿另一边。

直到她两只小巧的耳上都带着耳坠了,慕远青才回过头朝着魏迟晚低笑道:“怎么了?刚才我见晚妹妹脸红得厉害,可是胡乱想什么了?”。

说罢他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仍含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没有……”

这还是那个清贵自持,冷漠疏离的大都督吗?

魏迟晚怎么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魏迟晚低了头,不敢去看慕远青的神色,那耳坠便也斜了下来,在脸颊两边形成一道柔美的光色。

更显得佳人楚楚如玉,可那细眉分明又是紧着的,半羞半恼,玉色无边。

慕远青不由止了呼吸,也跟着沉溺了进去。

无人知晓他曾在多少个夜里辗转想着魏迟晚那张柔弱秀雅的脸,可却从来都是隐忍着不敢靠近。

可惜自己最后始终都没能护好她,才有了上辈子那样的遗憾。

所幸,他还能重新来过。

这时春喜又端着新茶过来,默默为两人倒满了热茶后,才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只慕远青却再未碰那茶杯一次了。

一时难言的静谧传来,两人都再未说话。

旁边的春喜暗暗打量着,却见魏迟晚不知何时已将那对耳坠戴到了耳上。

不由暗暗猜测着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

隔了一会,魏迟晚却没忍住咳出声来。

她忙抬起袖子遮了半张脸,对着慕远青歉声道:“让表哥见笑了,我这两日染了风寒,恐染给了表哥,表哥离开几日,想大夫人也是十分挂念的,表哥还是快些去见见大夫人吧。”

这语气说得十分的僵硬,像是要赶人似的,一股脑儿的便说了出来。

慕远青本是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深深了看了魏迟晚一眼,说道:“也好,我先去拜见母亲。”说着便站了起来。

魏迟晚忙起身去送,慕远青却说道:“你快进屋吧,不必管我”

顿了下又看着魏迟晚低声说道:“我后面再来看你。”说完才转身离开。

一直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离开,她才终于吐出了口气。

摸了摸耳上的坠子,确实是真实在耳上的,刚才那一场,也并不是梦境。

身后的春喜见魏迟晚站着未动,便不由说道:“姑娘进去吧,大爷已经走远了。”

魏迟晚这才回了神,将耳上的坠子摘下放入盒中,默默转身回了屋。

这边慕远青出了院门,他的随身小侍元武便忙弓着腰跟在了后头。

慕远青负着手,大步流星的往正房走去。

只才走不远,他却又忽然顿住。

眉间的冷色凝住,声音带着初春的凉意,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春熙院可一切安好?”

元武哪敢欺瞒慕远青,自是一五一十的将景哥儿扯了魏迟晚佩子的事儿,一一都说了。

末了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慕远青的神色又说道:“这次四爷着实过分了些,只表小姐泡了那样一阵凉水,以表小姐那身子,恐怕是要许久才好了。”

那块玉佩慕远青是知道的,魏迟晚常随身佩着。

还特意打了条络子,难怪他今日未见她戴着,竟被慕景那小子摔了。

慕远青听罢,脸色愈发冷了起来,薄唇抿着,又抬腿往前走去。

感受到那股凉意,元武不禁打了颤。

又赶紧跟了上去,他跟随慕远青多年,知道大爷这次是真动了气了。

侯夫人是早知道慕远青回来的了,所以早派了人在院门口候着。

等了半天,院外的人才终于喜气洋洋的进来通报道:“大夫人,大爷来了。”

坐在上首的侯夫人陈氏身着一身宝蓝色黄边对襟牡丹纹锦衣,腰缠红黄两色宽带,下着姜黄色暗纹褥裙。

虽是寻常打扮,但陈氏坐姿笔直,且头上金钗珠环相映,也是十分端庄大方。

一看便知是位大家出身的夫人。

只见陈氏本正端着茶盏要喝,听了来人的传话,便面上一喜,一下子放了茶盏,往外看去。

一边伺候的林麽麽则俯在陈氏耳边细语道:“夫人待会儿可千万忍着,别对大爷提他先去春熙院的事,眼下大爷刚回,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母子和气,等大爷上朝时,夫人再去春熙院敲打敲打也不迟。”

这些道理陈氏自然也懂,便忍着心中那口气,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知道那个魏迟晚何时勾搭上自己儿子的,果真是个狐媚子。

这边慕远青大步跨了进来,陈氏连忙堆着笑意对着慕远青说道:“盼了你好几天了,总算是回来了,你父亲在偃洲可好?可有说过几时回?。”

慕远青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没有接话。

且他又长眉皱起,表情冷淡,陈氏见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褪了下去。

心下几经思量后,陈氏才小心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次在偃洲遇着不顺心的事了?”

还是去了春熙院一趟,听了什么?

一边的丫头则看着时间过去添茶,眼神却不自觉的偷瞧。

慕远青虽是冷着脸,但平添一股不容抗拒的尊贵之气来。

她不禁暗暗叹着如大爷这般丰神俊朗的人,到底会成全了哪家姑娘?

可也有那倦怠情深的一幕?

慕远青喝了杯茶才说道:“并没有不顺心的,至于父亲,想是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了,他在偃洲遇了不少昔日的旧部,光是叙旧就要不少光景了。”

毅勇侯侯爷慕怀远年轻时常在外打仗,立下了不少军功。

临老了也宝刀未老,吵着要去偃洲杀那些蛮夷。

慕远青作为掌着天下兵马的大都督,争执不过,只得让父亲去了。

偃洲地处辽国西北地界,平日虽无什么要紧的战事。

但隔壁蛮夷时不时来骚扰一下当地,也实是搅得周边的人烦不胜烦。

慕远青从小跟着父亲四处征战,也是立下了不少赫赫功劳的,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可面对偃洲,他也是极头疼。

那的蛮夷你在时安安稳稳的太平相处着,等你稍一松懈下来,便来打秋风了,实是防不胜防。

不过老侯爷这去,一是并无太大危险,二是也能找些事情做,三是也能解决了偃洲的蛮夷问题,也并无什么坏处。

要知道老侯爷年轻时的杀将名声,至今也是个极大的名号,周边邻国自不敢轻视。

陈氏听了不免笑道:“你父亲还是这样的孩子性子,偏偏你稳沉得很,我看景儿也是要随了你父亲的性子的。”

慕远青听了慕景的名儿,冷笑了声,将杯子一放,问道:“慕景呢?”

“这会儿还在国子监呢,等中午了我就让人去国子监替他请假,正好今日你回来了,也让他休息半天,这泼皮小子,早念叨着你了,盼着你带新鲜玩意儿给他呢。”

陈氏柔声的说着,说着她还随手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张宣纸,笑道:“你看看,这是他今早儿默写的,比起以前,真是长进了不少。”

慕元青只看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几行字一眼,便皱眉移开了目光。

这样的字怕一个六岁的孩子也写得出来,可见平日里陈氏对慕景的纵容。

陈氏也一共只有两子,除了慕远青便是慕景了。

因着慕远青常不在家,所以陈氏便把大部分的情感寄托在了幺子身上。

所以格外宠溺,但也将慕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了。

慕远青靠在椅上,眉间的冷色并未褪去半分。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茶案,一直抿着的唇终于开口道:“我听说前两天慕景将她表姐的坠子摔了,可去道过歉了?”

陈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捏着帕子的手一收,面上却如常的说道:“你弟弟正是贪玩的年纪,摔了东西也是正常的,况且我也已经训了他了,他也知道错了。”

顿了顿,陈氏又道:“可是那魏迟晚对你说了什么了?”

说着又叹气道:“她心思敏感,倒是不好将就,一块坠子而已,竟不依不饶起来,还托了你来,也不知她究竟还要景哥儿怎么着,难道非要我给她变出一块原来的不成?”

“也不知我侯府里哪里对不住她的,还是我平日亏欠了她,竟还绕过我还将状告到你那去了。”

以前她倒是没看出来,平日里一副内敛娴静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个有心机的。

慕远青听了陈氏这番话,皱眉道:“此事与晚妹妹没有关系,是我回府时听我房里的下人说起的,再说若放任慕景那性子,将来迟早要闯大祸,等再过些时日,我便将他送到江洲的军中随军,也正好磨磨他那跋扈的性子。”

如今那慕景可是陈氏的心肝子,那是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娇贵人,放到军中那样艰苦的地方,陈氏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听了慕远青的话,陈氏心中怒意升起,啪的一声拍在了案上,气道:“景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为着这么大点的事,你就要将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慕远青看了陈氏一眼,依旧慢条斯理道:“母亲何故生这么大的气?我记得我七岁时便随着父亲在军中了,景哥儿如今已过了十一,早该去军中了,这事儿若报了父亲,想必父亲也定是赞同的。”

陈氏气得又是在案上拍了一掌,指着慕远青骂道:“你竟拿你父亲来压我,这个家里到底还是谁做主?”

屋内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静得连根针落下都听得到似的。

服侍的丫头小厮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暗念阿弥陀佛。

只愿主子生气,不要波及到自己就行。

且这两位都是府里不好惹的主,若真闹起来,只怕是难以收场。

慕远青此时也拉了脸色,淡淡道:“不管母亲如何说,慕景也是去定了江洲的。”

又听哗——的一声,屋内的下人心底一颤。

只见一盏斗彩莲花茶碗正碎在了慕远青的脚下,那滚烫的茶水还缓缓的向上冒着热气。

大事不好了,在场众人不由冒起了冷汗。

“那个魏迟晚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竟要这么护着她!就因为你弟弟摔了她一块不值钱的破玉,你竟然要将你弟弟送到军中受苦,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竟下得了这样的狠心!若你真要将你弟弟送去那样的地方,便也不认我这个母亲吧!”

站在陈氏身后的林麽麽听了这话,面上一紧,忙凑到陈氏旁边小声道:“夫人可千万忍着別说这些伤母子和气的话,我看大爷也未必不是为了四爷好的……”

陈氏此时被怒气冲了头脑,一把拂开了林麽麽指着慕远青,气得发抖道:“你道他哪是为着他的弟弟,我看他分明是被那狐狸精勾了魂了!”

慕远青看着陈氏那张气得扭曲的脸,隔了一会才僵着脸说道:“既然母亲发了这样一通脾气,那我也不便留在这儿了,正好我都督府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告辞了。”

说着就转身要往外走。

只是还未迈开步子,慕远青又转过身来说道:“希望母亲不要去找春熙院的麻烦,晚妹妹自始至终都未提四弟,母亲若一意孤行去春熙院追究,那儿子也只能让四弟早些去江州了。”

话一说完,便利落的跨步出去了,不留任何商榷的余地,只余陈氏很恨的在身后喊着:“逆子!”

慕远青听后顿也未顿,只冷笑着走了。

林麽麽则忙着善后,一边叫人打扫地上的碎瓷,一边又严厉告诫着不许将今日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

直到下人们都唯唯诺诺的应了,她才叹了口气,又回到了陈氏的身边。

正房闹了这样一场大事,外头多多少少也是听了些风声的。

只是也只敢私下里猜测议论,并不敢拿到明面上去说。

晚间的时候,魏迟晚托头靠在浴桶沿上,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光洁。

如上好的绸缎般,泛着莹莹的光泽。

只见她懒洋洋的眯着眼,白色的热气袅绕,将她的脸衬托得若远若近,如似画中仙子般,雅芝朦胧。

春喜一边舀水替魏迟晚冲背,一边说道:“刚才我和雁儿去厨房打热水时,听厨房的人说,今日是大爷去国子监将四爷领回屋的,回来的时候四爷眼睛都是肿的,还挂着泪呢,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迟晚睁了眼,细声问道:“厨房的人怎么知道的?”

“说是厨房的厨娘去四爷房中送热水见到的,听说厨娘到时,四爷还一直嚷着:我的铁头将军,我的铁头将军,大爷则冷冷的在一旁坐着,似乎是在动着气。”

魏迟晚泛着潮气的长睫眨了眨,说道:“我记得四弟平日里最喜欢斗蛐蛐,手头上的蛐蛐便有十一二只,其中最厉害的似乎就叫铁头将军,听说那蛐蛐勇猛得很,从未有过败仗,四弟弟将那铁头将军当成稀世珍宝似的,连睡觉都要放在床头一起睡的。”

听到这里,春喜的动作也不由一顿,心直口快道:“莫非是大爷将四爷当做宝贝一样的铁头将军扔了,只为着给姑娘出气?”

魏迟晚听了,眉头一蹙,说道:“休要胡说。”

慕远清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事呢。

不过上辈子魏迟晚也不记得还出过这样的事。

上辈子慕远清回来后,便一直在都督府忙,也是极少回侯府的,哪有空闲管这些闲事?

春喜在背后吐了吐舌头,自觉的闭了口。

魏迟晚沉默着,细长的手指在水面上无意识的划着,思绪却已飞到了天外。

忽然她又低声问道:“你们回来时,可有听到侯夫人房里有什么动静?”

春喜认真想了想说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想是大夫人并不知道吧,若知道了,以大夫人宠四爷的那股子劲,我看怎么着也得同大爷闹一闹的。”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春喜又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今日上午时,大爷是黑着脸从正房里出来的,但却不知道是何事。”

雾气升腾到眼角,幕迟晚看着屏风上的牡丹花簇,开口:“是吗……”

魏迟晚抿唇没再开口,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余沉沉的热气。

过了不久,知夏掀了帘子进来,迟疑开口道:“姑娘,大爷又来了,现正在院子里等着,说要见姑娘呢。”

春喜正拿着一条干净的巾子替魏迟晚擦拭湿发,听了也不禁手上一顿说道:“大爷怎么又来了?”

魏迟晚眉头一蹙,微微侧过头,露出姣好的侧脸轻声道:“你出去回了表哥吧,就说我已睡下了,不便出去了。”

今日上午时已是吓到她了,她是再不愿见这位喜怒不定的表哥了。

知夏张了张口,本欲还要说两句,又见魏迟晚又转过头,便只好应着出去了。

又过了不久,知夏又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迟疑道:“姑娘,大爷说灯火都还亮着,想姑娘是还没睡的。”

魏迟晚听了愣仲片刻,不知怎的心里就一气,拿起桶沿上的帕子便扔到水里,荡起了大片的水花。

旁边的春喜还从未见过姑娘这般气过,不由劝道:“想大爷也是关心姑娘的,您看今儿还送了您耳坠子呢,姑娘不如一见,况且……”

魏迟晚一听耳坠子便觉得脸颊发烫,暗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了。

还未等春喜的话说完,细指又拍了下水面,泛起了一圈圈娇羞的涟漪。

只见魏迟晚红着脸赌气道:“表哥若有重要的话,怎的上午时不说,这会儿又来说是个什么事儿?且我还在沐浴,更是不便。”

说着又对着知夏道:“你再去回了表哥吧,随便找个由头就行。”魏迟晚想了想:“便说我……便说我……”

可便说我都半天了,也没想个好的由头来。

旁边的春喜还从未见过魏迟晚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虽不知魏迟晚怎的这么排斥见大爷,但她还是忍不住偷笑道:“姑娘想这老半天了,还是我去替姑娘说吧。”

魏迟晚点点头,又嘱咐道:“可千万不能说我捡佩子落水的事儿。”

春喜笑着嗯了一声,点着头出去了。

出到外面的廊上,正好看见慕远青正修长笔直的站在夜色里。

虽只是一道黑影,但那凌厉伟岸的身姿,一般丫头见了也是受不住的。

她连忙将手上的水汽在衣物上擦了擦,快步赶到慕远青身前福礼道:“大爷。”

慕远青淡淡点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她呢?”

春喜自然知道慕远青说的什么,心中转了转,开口说道:“回大爷,姑娘还在洗发呢,这会儿不便出来,大爷不若将话转给奴婢,奴婢进去转给姑娘吧。”

虽不好直接开口说沐浴,但说洗发倒是没什么。

慕远青听了眉头一皱,往屋那边看了一眼,说道:“去回了你主子,说我等她。”

春喜一愣,没想到大爷竟这样执着。

但在这位大爷面前她也是不敢说的什么的,只好恭敬的行礼退了下去。

回到浴房,春喜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魏迟晚又是一气,索性气道:“那便让他等一夜吧!”

春喜不知魏迟晚为何这样生气,可气话终归是气话,也不能真让大爷这样等着。

正想劝话,却见魏迟晚已经起身让她拿衣裳来了,又暗暗笑了笑。

这边魏迟晚从浴桶中出来,穿了件黛紫宽袖绣香兰的锦衣,细腰上束着条粉色金蝶宽带,半干的湿发在身后随意的打了个结,用一根蛇形木簪随意定住,便踩着小步子往外走去。

院中并没有灯火,慕远青负手站在夜色中,明明灭灭的看不真切。

但那双黑眸却一眼就定在了那抹袅袅婷婷的纤细身影上。

那抹身影带着一股由远及近的香气,和月色洒下的清辉,缓缓走了过来。

慕远青心神一荡,脸上原还是略带冷淡的神色则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下来。

魏迟晚本不想见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却忍不住心里头的气儿。

她一到慕远青的面前就忍不住气道:“表哥又来做什么。”

听着魏迟晚带着恼意的声音,如个生气的兔子般,让他觉着又可爱,又挠得心里直痒。

真想按在怀里使劲咬一口。

夜里慕远青又换了一套玄色圆领窄袖的的袍子。

愈发显得身姿挺拔且又含着隐隐的清贵之气。

且他又带着发冠,则更显得高大,带着一股莫名的迫人气势。

慕远青见魏迟晚颊边贴着几缕湿发,且细颈上还落着几滴剔透的水珠,正缓缓的往下落着。

他的视线也不由得跟着那水珠落下,直至到那洁白的领口上,他才堪堪收了目光。

只见他黑眸紧紧盯着魏迟晚,垂首哑着声音道:“你沐浴了?”

魏迟晚听了,本心里是气的,这会儿更是气的脸儿坨红。

果然这人正经话不说,净说些旁的话。

平日里看他冷漠威严得厉害,怎的到她这儿就如变了个人般。

倒像是要来故意羞辱她,拿她寻个开心似的。

可即便她是个落魄小姐,也不能任人这般戏弄。

这样想着,魏迟晚也不管是不是得罪了人,福礼僵硬道:“表哥既无旁的话,那我就先回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慕远青见她果真转了身,忙大手一扯,那无骨的小手便被他包在了掌心。

那股香气近在眼前,伴着柔软的月色,慕远青一时有些把持不住,脑中现出一片旖旎之色来。

只是可惜此处虽暗,但一旁有丫头看着,不然慕远青定是忍不住不管不顾的要将眼前这娇人搂到怀里好生厮磨一番的。

心里这般想着,慕远青强压着心头的的冲动,也生怕惹恼了佳人,放了手。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低哑说道:“打开看看。”

魏迟晚被慕远青这样一拉,本要恼怒的,可又见面前的锦盒,不由就想起了上午的事来, 警惕的问道:“这是什么?”

慕远青不说话,只看着她,魏迟晚得不到话,只得硬着头皮打开了盒子。

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块环形玉扣,正是她前两天被景哥儿打碎的玉佩。

“这是做何?”魏迟晚仰头去看慕远青那半隐在夜色中的脸,惊疑道:“表哥不必……”

慕远清竟然知道了她的坠子摔坏的事,并且还为她寻了一块一样的过来?可慕远青是怎么知道她坠子长什么样子的?在她记忆里,她可是极少与慕远清碰面的。

慕远青看着魏迟晚,唇边漾起了一丝笑意道:“我知你十分珍惜先前那块玉,这是我走遍了京城才为你找着了差不多的,虽仍有些相差,却也可以留着做个念想。”

他看着魏迟晚那张姣好的容色,低声道:“也当做是我的一番心意。”

那语气十分暧昧,魏迟晚没来的有些心慌,往后退了一步,忙将盒子向前一递,说道:“表哥的心意迟晚是知道的,只是此物贵重,我自不能收,且即便是与先前的一样,又怎能代替呢?”又道:“我还听说表哥收了景哥儿的铁头将军,还请表哥还了回去吧,我心里也并不怪罪景哥儿的。”

她毕竟是个外人,若因着她闹得兄弟不睦,不论侯夫人作何感想,她心里也是不安的。

听了魏迟晚这样一番话,慕远青也渐渐收了笑意,他看了眼那盒子,又深深盯着她,隔了一阵才开口:“你不愿我送你东西?”

说起来慕远青自小也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身边的人也净是想巴结他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去讨好一个人,竟然被这样嫌弃,不觉心里头也有了些不快。

上辈子她见着他也是处处躲着,难道他就这么让她讨厌么。

魏迟晚想反正自己与慕远青是要离得远些的,今日慕远青这样不同寻常,倒让她害怕起来,便索性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清淡淡的话:“不愿。”

一阵夜风吹来,魏迟晚直觉心突突跳着,端着小步子快速的回了廊下,那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她也不敢回头去看,一股脑儿就掀了帘子进里屋。

还在外头的雁儿忍不住朝着仍站在院子里的慕远青看去,刚才姑娘和大爷说话时,她虽未听得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但两人这般站在月色下,伴着初春的清香和丝丝晚风,她竟然觉得两人十分相配,若是姑娘与大爷……

那想也是极好的姻缘的。

回到屋内的魏迟晚坐在圆凳上,拿起一边的淡黄绸帕在手里一绞,半湿的发垂了下来,敛着眉问道:“他走了没有?”

安夏便往窗口去看了一眼,说道:“大爷已经回了。”

魏迟晚这才松了帕子,咬着嫣红的樱桃唇总觉得心里有郁,又被夜风吹了,有些头昏,干脆便起身又去塌上躺着,将脸蛋埋在被衾里,黑发在枕间披散着,真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春喜与知夏不知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可也不好去问,知道现在已晚,且姑娘平日里这时也是早睡了的,便一人过去伺候魏迟晚脱了外衣以及发上的木簪子,一人去拿了条干净的巾子替她将半湿的发包好。

魏迟晚是真有些困了,懒懒乖巧的任春喜与知夏摆弄着,待弄完后,她娇呢几句,一翻身便沉沉睡着了。

春喜与知夏见魏迟晚睡下了,便轻手轻脚的吹熄了灯,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只留着春喜一人守夜,其余的也都是各自洗漱完也去睡了。

整个春熙院簌的静了下来,灯火也尽灭。

而这边慕远青回了院子后,便觉得带着一身的火气,院子里的丫头见着慕远青那阴沉的脸色纷纷吓得垂着头不敢说话,只有元武提着心跟在后边儿,但却也是不敢说话的。

只见慕远青一边沉声:“去准备热水。”一边就大步跨入了屋内。

等热水烧好后,慕远青独自泡在浴桶里,两手搭在桶沿上,双眼虽舒适的眯起,但想起魏迟晚那湿发而出的场景,肚中的火气却丝毫没有消减。

这时一道轻柔甜腻的声音响起,柳姨娘柔嫩的手指一边划着慕远青健硕的胸膛一边说道:“大爷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说着手指灵活的划过那满是刀痕的宽背。

慕远青常年在外征战,身上自然有许多伤痕,虽是可怖,但却能让人见了心生安定?

富贵人家的公子大多从小身边都是有贴身暖床的丫头的。

柳姨娘便是侯夫人选来替慕远青贴身暖床熟悉情事的丫头。

因着这些年慕远青身边只有柳姨娘一人,侯夫人便做主将柳氏抬成了姨娘。

慕远青的年龄是早尝了荤了的,只是他历来克制,所以也并不荒唐,身边故也只有柳姨娘一人。

慕远青睁了眼,看着柳姨娘那一脸媚笑讨好的样子,又想起魏迟晚那冷淡疏离的模样,一时间再没热情,心中只觉一痛。

“出去!”

慕远青冷眉皱起,一把抓住了柳姨娘的手,便扔到了外边。

柳姨娘呆呆看着慕远青那厌恶的神情,一时有些无措,心中暗暗委屈起来,大爷已经许久未碰她了,难道如今她就这样让人厌恶?

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若再没个孩子傍身,将来有了主母,那她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可她侍奉慕远青多年,也知道慕远青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也不敢发牢骚,默默就退了下去。

待柳姨娘走后,慕远青看着旁边被魏迟晚拒了坠子,忽然心里就发起狠来,怎么就他一人这样不好过?他也要惩罚下她才是的。

这样想着,慕远青忽然就勾起了抹笑来。

这一夜魏迟晚睡得极不安稳。

总觉得身上被快大石头压着,连着梦魇了好几次,到了清晨她才大汗淋漓的醒了。

身上的贴身寝衣竟被已细汗浸得有些微微湿润,不禁扶着额头,想让脑中清明一些。

可眼睛一垂,视线却落在了枕边安静躺着的润白玉扣上。

魏迟晚神情一讶,她记得那是慕远青昨日拿来的那块,怎么会躺在这里?

魏迟晚拿起玉扣到眼前细看了看,心中有些惊疑。

她确定昨夜是没有收的,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知夏端着热水进来,放到了一边的铜架上道:“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会?”

魏迟晚便将玉扣藏在枕下,轻声说道:“昨夜不知怎的梦魇了,去帮我拿一套新的里衣来吧。”

知夏点头,拿了套新的里衣服侍魏迟晚穿上后,摸着换下的寝衣觉得有些微潮。

便奇怪道:“小姐昨夜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连里衣都湿了?”

魏迟晚下床穿好了衣裳,看了一眼那寝衣,又想起莫名出现在自己枕边的玉扣来,心中盘结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淡淡说道:“想是炭火烧的太热了吧。”

知夏便笑道:“姑娘得了风寒,出出汗也是好的。”。

这样说着便拿着衣裳出去,让春喜进来伺候了。

魏迟晚净完脸,坐在妆台前让春喜梳头,过了一会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杏正好走了进来整理床铺,听了便顺口说:“还没过卯时呢。”

春喜问道:“姑娘可是要去做什么?”

魏迟晚便细声说道:“我已经有两日未去侯夫人那里请安了,今日再怎么说,也得过去一下的了。”

阿杏便停了动作转身说道:“眼下姑娘病还未全好,想大夫人也是能体谅姑娘的,姑娘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好。”

春喜也同意阿杏的这一番话。

一边将一支云纹白玉簪插入盘好的发髻中,一边说道:“我看姑娘今日的气色比起前两日倒是好了不少,万一又出去凉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魏迟晚听了不由微笑起来,她如何不知房中的丫头具是为她找想。

可因着玉佩和慕远青来她院子的事,侯夫人定然是对她有些误会的。

即便她今日不去,明日侯夫人也会找上门来的。

倒不如今日去了,和着大家坐在一起,解释清楚了,说话也不至于太难看,说不定还能解了矛盾。

上辈子她可以不去,可这辈子这一趟她却是要去的。

这样想着,魏迟晚便伸出细白的手指将发上的白玉簪子取了下来。

也并未抹粉和胭脂,只素净着一张脸,更添几分柔弱之美。

只盼着到时侯夫人见了,能心软几分吧。

春喜见了却不解道:“姑娘为何要将簪子取下?”

魏迟晚抿了唇道:“我本是在病中,若还精心打扮了再去,难免让人见了生厌,以为我之前不过是作势而已,倒不如素净一些,也少招惹些是非。”

春喜听了心中一片心疼,如姑娘这样娇柔的富贵人,竟还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在侯府里讨好着,真真是让人看不过眼去。

她一直都觉得,像魏迟晚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就该一辈子被人给好生藏在金屋里。

那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人儿,但愿姑娘以后能早日寻个好郎君,早日离了这侯府吧。

待一切打扮妥当,魏迟晚便带着春喜往正房去了。

只还未踏进院子,便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显然是先有人到了。

守在院门口的丫头见了魏迟晚,先是一讶,又立马堆着笑道:“原是表小姐来了,快些进屋里去吧,二小姐,大爷四爷都在里面呢。”

魏迟晚听了笑了笑道:“也好。”说着就进去了。

陈氏见了魏迟晚进来,本刚还笑着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

厅堂里一时鸦雀无声,都静静看着那门外进来的人儿。

暮迟晚今日仍穿着昨夜那身黛紫宽袖的长裙。

腰间的玉色宽带将那要细腰束得盈盈一握,又添得人如弱柳扶风般娇柔。

任是谁见了,心中都难免要怜惜一番。

慕远青静静看着那细软的腰肢,那软腻的触感,他昨夜的确是深有体会。

想起昨夜拥着那娇人在自己怀里低吟的模样,慕远青的眸子不禁渐渐暗了下去,眼神也愈发放肆。

魏迟晚顶着众人的目光,特别是慕远青那毫不避讳又暗含深意的目光,让她深感压力。

不由就想起那块莫名出现在自己枕边的玉扣来。

只见魏迟晚朝着陈氏福礼道:“迟晚来给侯夫人问安了。”

陈氏淡淡点头,毕竟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太过冷淡。

便还是颇有些关切的说道:“难为你在病中还来看我,你的风寒好些了没有?”

魏迟晚得体的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劳大夫人挂心了。”

陈氏点点头,让魏迟晚自去找个位置坐下。

魏迟晚看了一圈,见右边二小姐旁空着位置,可却是正对着慕远青。

可左边又是男子坐的,她也总不能过去。

隔着二小姐坐又显得刻意,便只能硬着头皮在慕远青对面坐下了。

二小姐慕云荣是姨娘所出,母亲早去,虽是庶女,但一直跟在大夫人身边,与大夫人也有些母女情谊的。

所以在侯府中的地位也比一般的庶女要高出不少。

慕云荣见了魏迟晚在自己旁边坐下,知道侯夫人现在正对着魏迟晚憋着气,就有心想要讨好侯夫人,替着出口气,便朝着魏迟晚笑道

“晚姐姐与表哥真是要好,也不知晚姐姐用了什么拉拢人的手段,竟能让表哥一回来便来看你,连母亲都是排在后头的,倒让妹妹好生羡慕,要知道大哥可从来都不去我院子的,看来妹妹平日里没事还是要多跟着姐姐学学本事的。”

这番话说的就如魏迟晚是那勾栏里只知道勾引讨好男人的妓子一般。

配合着慕云荣那微微带着不屑的神情,让魏迟晚身后的春喜听了,都险些气得要骂出来。

魏迟晚没想到慕云荣竟然能当着侯夫人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又看侯夫人神情自在的喝茶,脸上还像是并没有听到般挂着端庄的笑意。

显然是并不打算管的。

看到这里,魏迟晚便心中一凉,知道这趟来难免是要受些羞辱的。

心思转了转,魏迟晚压着那股凉意淡笑道:“二姐姐想是误会了,昨日之事其实是另有由头的,昨日表哥回来手上拿了要紧的信件,一时不察,竟被风吹到了我的春熙院,所以表哥才来的,不然表哥定是直接去见侯夫人的。”

魏迟晚并没有去看慕远青,但她知道,他是不会拆穿她的。

慕远青皱眉本想替魏迟晚说话,可又听魏迟晚开口,不由挑眉。

看着魏迟晚那张假笑胡掐的脸,心下不由一笑。

倒不知她还有这样机智的一面,倒是可爱的紧。

慕云荣却是有些不信的,看着魏迟晚轻笑道:“晚姐姐可别诓妹妹,莫非还真有这样巧的事?”

这时慕远青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了:“晚妹妹说的并没有错,那风果真是这样巧。”说着冷眼看向慕云荣道:“现在可信了?”

慕远青今日身着一身织金宽袖黑袍,且又坐姿挺拔。

这般冷着脸说话,便不由现出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让人不敢忽视,也自不敢违逆半分。

且那声音冷如霜冻,慕云荣听了立马打了个颤。

心知这位大哥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再不敢说什么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庶女,将来侯府迟早是要交到慕远青手上的。

她要想以后在婆家过得好,还是得仰仗这个大哥的。

且慕远青这样明显的护着魏迟晚,她也犯不着为了不干自己的事去得罪人。

只是慕远青一向不管这些宅院里的事儿,今日怎么这样反常还替魏迟晚说话了?

还是说当真误会了魏迟晚了?

慕云荣立马笑起来:“大哥消气,我不过与晚妹妹说笑,怎会真的不信?再说我平日里与晚姐姐关系最好了,自然是信的。”

说着还笑着看向魏迟晚:“晚妹妹说,是也不是?”

魏迟晚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变得倒是快,且睁眼说瞎话。

她倒不知她何时与慕云荣要好了,若慕远青不开口说话,慕云荣怎么会这么快就变了口?

只是脸上依然是保持着笑意,说道:“我自是知道姐姐与我说笑的。”

即便魏迟晚再不愿,这表面的和气,她也是应该维持的。

上头的大夫人冷眼看着下面的这一出戏,见慕远青这样护着魏迟晚,便心底冷笑。

对着慕远青道:“你怎么还不去早朝?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快先去吧。”

慕景是早待得不耐烦,厅里其他人说话他也插不上嘴,听了母亲的话,便也连忙起身道:“那我也随大哥一起出去,我早不想待在这儿了。”

说着就跑到慕远青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打算拉着他一起出去。

虽然昨日才被慕远青狠骂了一顿,不过小孩子向来是不记仇的。

且还是他向来爱粘的嫡亲大哥,不过才过了一晚,这会儿就又亲亲热热的了。

陈氏见了也是无奈,暗骂慕景真是个不长记性的小子。

慕远青胳膊被慕景抱着晃,不禁皱了眉,扯回袖子忍着脾气道:“你先走,我派人先将你送去国子监。”说着便叫来身后的元武道:“去找我的两个护卫送四爷去国子监。”

元武恭敬的答应后便勾着腰对着慕景哄道:“小四爷,跟着奴才一起走吧,路上奴才给您买糖葫芦吃。”

慕景不情愿的瘪嘴:“我才不想吃糖葫芦呢,我想和大哥坐一辆轿子,听大哥讲战场上的事。”

慕景自从跟着慕远青去了一次都督府,听了那些大将军描述沙场的事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非吵着要再去。

慕远青刹那间冷脸:“快去。”

慕景被吓得一跳,嘟着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连陈氏都来不及告别,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元武对着屋子里的人福了礼,也忙追了出去。

慕云荣见了这一幕,忍俊不禁道:“四弟这性子,也只有大哥能治得了的。”

可话一说完,厅里却静悄悄的。

再看大夫人和慕远青的脸色,具是冷着的,不禁脸色发白,暗想莫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陈氏看了慕远青一眼,拢了拢袖子,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我听说你昨夜把景哥儿的蛐蛐给收了?可是因着什么了?”

这话显然是对着慕远青说的,要说这侯府里谁还敢管束四爷,除了老侯爷,那便是大爷了。

听到这里,魏迟晚心里瞪了一下,垂了眸子静静听着。

慕远青却神色淡淡,似是丝毫没察觉陈氏的语气。

他喝口茶慢悠悠说道:“我昨日去国子监,听酒监说慕景近段时间不上进读书,上课时总是心不在焉的,我收了他的蛐蛐,也是为着他好。”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连大夫人也是明白的。

慕景沉迷那些蛐蛐不是一日两日,简直一颗心都扑在了那上面。

下了学便和那些公子哥们一起斗蛐蛐,有时候甚至半夜才回家。

好几次侯府里都是鸡飞狗跳的出去找人,闹得是人心惶惶。

大夫人本就是想借着话头来暗暗敲打魏迟晚,可见从慕远青这里挑不出话头来,便想着先把慕远青支开再说。

便顿了神色说道:“即便你弟弟有错,也该慢慢来。”又道:“此事以后再说,你还是先去上朝吧。”

慕远青放了茶盏,淡笑着说道:“皇帝今天身体抱恙,可不用上朝,正好我也许久没有陪母亲说话了,今日便多陪陪母亲。”

皇帝隔三差五的便罢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皇帝早已年过五十,这两年一心迷恋长生炼丹之术,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说罢朝便罢朝了。

可慕远青不走,陈氏还怎么发挥?

顿时厅里也就冷了下来,可有慕远清坐在这儿,谁还敢说话?

隔了一阵陈氏也觉无趣,兴致缺缺的聊了几句,便摆摆手让人都出去了。

魏迟晚见陈氏摆手,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大夫人既然有心找她的话头,即便今日不说,改日也是要说的。

便一直这样想着心事往外走。

一直走到一簇花台前,却忽然感到耳边一阵酥麻,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晚妹妹在想何事,这般入神?”

魏迟晚一惊,身体不由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见是慕远青正勾着腰向着她这边靠来,吓得忙往周围看去。

见四下无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自己的贴身丫头怎么也不见了?

“妹妹不必看了,我说我与妹妹要单独说几句话,就先让你的丫头回去了。”

慕远青神色深沉,负着手直起腰来,顿时便高出魏迟晚一大截,也隐隐带着压迫之感。

魏迟晚袖中的细手捏紧,那股男性熏香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也越发觉得这位表哥捉摸不透起来,全然不知该如何去应付。

犹豫了好一阵,魏迟晚才鼓起勇气仰头问道:“表哥要说何事?”只是眼神在触及慕远青那目光时,便立马错开了。

两人不过隔着一步的距离,连呼吸声都可闻见,慕远青闻着那股幽香,忽然说道:“不知妹妹可收了那块玉佩?”

今日枕边的那块?

魏迟晚脸色变了变,手指捏得更紧。

别过脸去看不远处的淡黄迎春花,细声说道:“我有些不懂表哥的意思,我昨夜并没有收,又怎么会在我那?”

慕远青笑了笑,眼底却依旧幽深,说道:“妹妹不承认也没关系,只我记着我昨夜是放到表妹那的,这就行了。”

魏迟晚紧着的手一松,脸上渐渐染上绯色。

她惊疑的抬头看着慕远青,杏眼睁得老大。

刚才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的,没想到慕远青竟然亲口承认了。

她不敢置信的问道:“我枕边的玉佩是你放的?”

慕远青收了笑,眼里暗暗流动,低道:“是我。”

魏迟晚摇着头后退,心中掀起涛浪,声音却刻意压的更低了:“表哥难道不怕被人看见了?届时要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侯府里呆下去?”

慕远青目光沉沉的盯着魏迟晚道:“妹妹既不肯收,我也会用我的方式递出去的。”

魏迟晚想起自己昨夜总是梦魇,和总觉得有个滚热的东西贴着自己。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无颜问出那些话来,颤声说了句疯子便转身要走。

哪想刚转了身,手臂却被慕远青一把抓住,她的力气哪比得过常在沙场打仗的男人?

慕远青只轻轻一带,她便落入到了他的怀里,被他宽大的胸膛紧紧包裹着。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若让人瞧见了,要我还怎么做人?”

魏迟晚又羞又怒,粉拳打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却丝毫不起作用。

情急之下眼里便泛起了盈盈泪光,一派梨花带雨的焦急模样,让人好不怜惜。

慕远青见了,冷硬的脸色不由放柔,他叹一口气,指腹从魏迟晚的眼角的泪痣擦过。

柔声哄道:“看见了又如何,大不了我娶了你就是,且我本就是打算要直接娶了你的。”

那触感十分柔软,光滑的如破了壳的鸡蛋似的,让慕远青的手指迟迟不肯离去,又流连的摩擦了好几回。

魏迟晚却是有些难以接受这种话的,她避过慕远青还留在她眼角的手指,颤颤道:“还望表哥自重,不要再说这种话来,也快些让我回去吧。”

慕远青的手指一空,又按向魏迟晚的后脑,弯着腰与她视线相平。

炙热的呼吸扫到对方的脸上,有股难言的暧昧流转。

慕远青低沉问道:“你不愿意?你嫁了我便是正妻,到时再没人能给你委屈受了。”

魏迟晚从来都是只将慕远青当做表哥,从没想过其他可能。

且侯夫人在那,即便慕远清执意要娶她,难免要闹得十分难看,魏迟晚也觉愧疚。

便别过脸去说道:“不愿意。”

可那眼上还犹带着泪,语气虽是清冷,可只让人觉着楚楚可怜,娇弱万分,让人半点生不起脾气来。

也不忍对这样的娇人有半分脾气。

慕远青面上虽狠,但心里却是叹息,将那娇物狠狠按到自己怀里,环着那细腰,嗅着那股子冷香,再没说什么。

他暗暗将手收紧,只是要他放弃,那也是不可能的。

魏迟晚被环住,却奈何不得,她忽然闷声问道:“老皇帝今日真的不适?”

慕远青哑然失笑,知道这样说魏迟晚会生气,但还是说道:“我骗母亲的。”

魏迟晚果然生了气,奈何挣脱不了慕远青的怀抱,只得在他怀里羞怒道:“原来你早打算好今日要来羞辱我这一遭的,表哥当真是好心计。”说完泪珠子就又涌了出来。

怀中的娇人生气,慕远青心里真真是心疼不已,忙捧着魏迟晚那张白嫩莹润的脸心疼道:“妹妹当真是误会我了,今日我若走了,母亲难免要为难你,我这是替你着想呢。”说着又去掏怕子为她沾泪,哄道:“乖,晚儿不哭了。”

若这时有哪个慕远青的同僚经过,定是要被吓一跳的。

素来冷心冷面,不好的女色的大都督,竟还有这样小心讨好的一面?莫不是鬼上身了?

魏迟晚心里头仍是气着的,可也拿不了慕远清怎么,咬牙忍了泪求道:“表哥快放我回去吧,我的丫头等不回我,也定是要来寻我的。”

此处毕竟是在外头,若是被哪个经过的下人见了,魏迟晚这张脸也是不要了的。

慕远青这才松了手,但也只是松了,那手臂仍是环着她的细腰。

他将魏迟晚额前落下的碎发挽到她的耳后,叹息道:“近日不用去母亲那里,等病养好了再说,这段时间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魏迟晚听着默默点了头,既然慕远清都发话了,她也的确没必要硬过去给人出气。

“快回吧。”

慕远清这次才彻底松了手,脸上又恢复了那派无欲清冷的寡淡模样,仿佛之前的那一场不过水月而已。

魏迟晚没再去看慕远清,转了身便走,似是生怕慕远清再追来似的,一路细着步子快走着。

慕远清则一直看着那袅娜的身影走远,才收回视线出府往督督府去了。

皇帝这些年沉迷仙丹,对朝事一概不理。

但太子痴胖荒唐,皇帝却有心要换太子。

慕远清神色渐暗,想起昨日皇后说的话来,扶持这个傻太子也不是不可以,日后拿捏起来也并不是难事。

也可保侯府安宁。

因着上次被慕远青堵在花台那事,魏迟晚直到现在仍是心有戚戚,只要慕远青在府中,便直把他当作瘟神一般,能躲着就躲着。

这般天天闷在屋子里,倒是把病全养好了。

这天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不过才刚过中午,黑云便沉沉的压了下来,天色顿时暗了大半,连在屋内都需要点着灯才看得清。

魏迟晚一个人关在书屋里,屋子里十分沉暗,让她的脸也寂静的沉寂在暗色里,她见着外面的天色,又想起那个深夜母亲在火中紧紧将她护在身下的情景来,窗外的细雨如丝,魏迟晚闭眼默默不语。

那张在月色下的脸,她是永远 也不会忘记的。

外面站着的知夏与春喜是知道魏迟晚每年的这两天都是要将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的,至于具体原因,春喜陪在魏迟晚身边多年,也是多多少少听魏迟晚说过些的。

听说当年魏迟晚家中的宅院,就是在这四月的一个深夜,被烧光殆尽的,当时一大家子人全被烧死了,只有魏迟晚一人逃了出来,无人知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魏迟晚也从没提过那晚的事。

只是想起却是可怜得很,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就连常人也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当时只是一个小女娃,当时要不是老侯爷刚好路过,实在是想不出来当时不过才九岁的魏迟晚该怎样生存下去。

忽然,书房的门从里面推开,魏迟晚默着脸色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眸子十分暗淡无神,春喜见了,有些担忧道:“姑娘,屋里太暗,要不去园子里走走吧。”

魏迟晚难得的点点头:“也好。”只是神色清冷,面上也不带任何其他表情,仿佛了无生气般,让人见了不免心怜。

魏迟晚愿意走出院子到外面走走,两人自是高兴,忙去取了伞来,撑开要为她撑伞。

魏迟晚却从春喜手中接过伞,垂着眸子淡道:“我自己拿着吧。”说着就独自撑伞往前走了。

那手指微凉,春喜一阵心疼,无声看了一眼旁边的知夏,知夏默默摇了摇头,她便忙又去拿了把伞在魏迟晚身后跟着。

四月里的花正是开得烂漫的时候,空气中的甜香也弥漫开来,挑花被细雨打得微微颤动,花瓣上落着一颗颗晶莹圆胖的水珠,以往遗忘的角落,如今看来也有别样美景。

魏迟晚的院子因着处在最西边,位置也较为偏僻,所以这一路走着也格外清幽,倒是没碰到多少杂人,反倒清净许多。

“晩姐姐,倒是巧了,今日竟能在这儿碰见你。”

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传来,魏迟晚向前面看过去,只见在前面几步远的亭台中,正坐着慕云荣与侯府五姑娘慕雪儿。

慕雪儿今年刚过十五,比慕云荣小了一岁,大概是因着性情相投,所以两人平日里也多是结伴一起。

魏迟晚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含着淡笑道:“果真是好巧,竟能碰见两位妹妹。”

这处地方往常只有魏迟晚常来,今日果真是巧了。

“晩姐姐还站着做甚?难得今日在外面碰见了,不如一起小坐说会儿话吧。”慕雪儿也开了口,只是眼底却含着一股隐晦的恶意。

慕雪儿只是侯府庶女,母亲并不受宠,所以吃穿用度都要矮着慕云荣一截,只是毕竟慕云荣有侯夫人照应着,她也无法,可魏迟晚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不明的表小姐,一应吃穿竟比她还好,再看魏迟晚今日这身妆花锦衣,那是慕雪儿想都不敢想的,对着魏迟晚不免心生妒意。

可慕雪儿不知道的是,魏迟晚在没来侯府时,用度也并不比侯府差了多少,她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父亲又是监御司,自小那也是含着金汤勺娇养长大的,早是见惯了这些的,所以用起来也并没有觉得有差错。

且在侯府里,刚开始有侯爷照应,后来又有慕远青时不时送些料子首饰过来,所以用度比起那些嫡女也的确差不了多少。

慕云荣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慕雪儿,她当然知道慕雪儿早看不顺眼魏迟晚,也没少明里暗里的挤兑,想着又有热闹看了,不由脸上的笑意更深。

魏迟晚捏着伞柄的手指动了动,眼底虽未及笑意,但还是温声道:“也好。”说着便踩着脚下的玉兰花瓣,往亭中走去。

亭台四周种满了玉兰花树,淡香袭人,若独自坐在这亭中观雨赏花,倒是桩美事,只是今日却是不能得悠闲的了。

春喜跟在后面,心里已不知将那两人骂了多少遍了,心道这两个祸害可真会找日子,偏偏这个时候来给姑娘添堵。

魏迟晚走过去坐在了最侧,一只手搭在栏上,侧着身子静静听两人讲话。

慕雪儿斜眼看了一眼魏迟晚,将宽袖拢到膝上,对着一边的慕云荣状似无意的笑道:“三姐姐看看晚姐姐今日身上那身蓝底织金妆花缎袍子,当真是精巧得很,那仙鹤绣的跟要飞出来似的,想三姐姐常陪伴在母亲身侧,也没得过这般好的料子吧。”

慕云荣本还淡笑着的脸,这下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知道魏迟晚的吃穿用度都有慕远青暗地里打点着,不怪慕云荣不知道,就连魏迟晚也是不知道的。

慕云荣强笑道:“想是晩姐姐有其他的来路吧,这样好的料子,也只有嫡女能用得上的,看来晩姐姐真是好福气,不仅容貌过人,就连穿用也是在常人之上的。”

那声音里的酸味儿,慕雪儿那是听得明明白白,便笑着过去挽着慕云荣道:“姐姐何不到母亲跟前去说说,这样的料子可是少见,倒真不知晩姐姐是哪来的,好歹也赏我们一件沾沾福气吧。”

这话里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不过说魏迟晚的衣裳来路不明,想让侯夫人管管了。

魏迟晚手指捏着衣袖,倒是从没想过穿件衣裳还能被人拿了错处,不禁暗衬自己莫非真的穿得过于奢侈?她也是的确没有见过慕雪儿与慕云荣穿过这样的料子的,可她这些布料都是管家送来的,又能有什么差错呢?

并且她也不是第一次穿了,怎的今日就拿这事来说?不过是早瞧她不顺罢了。

这样想着,慕迟晚的脸色更淡,也更加懒得开口。

这时慕云荣忽然侧头对着魏迟晚亲热的笑道:“姐姐这身衣服哪来的?倒是好看得紧,不过以后姐姐还是少穿这样的料子吧,侯府中虽无嫡女,但若穿得比侯夫人还尊贵,可是犯了大忌,且姐姐本是侯府收养的表小姐,更应该低调些才是。”

慕云荣这话明着像是在提点关心魏迟晚,暗里不过在提醒她的身份而已。

魏迟晚冷眼,她在侯夫人面前向来都是穿得朴素的,不过女子皆有爱美之心,所以平日里都是挑着好看的穿,没想竟被这般挤兑,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依旧没变,笑道:“妹妹说得对,我私下里自会注意的。”

本以为这事便过了,可慕雪儿也插话道:“姐姐可别嫌妹妹说话难听,姐姐毕竟不是这侯府的人,万一哪天真惹了侯夫人不高兴,将你赶出去了,到时候姐姐可没得这样的富贵日子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魏迟晚,眼神意味不明,说道:“再说姐姐有这样的美貌,若被赶到街上,被那些混混流氓见了……”

慕雪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提了袖子掩面,肩膀抖动,发出一阵轻笑来。

慕云荣见了,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好似这是件多么好笑的事情般。

实是欺人太甚,春喜往前一迈,鼓着气对着慕云荣和慕雪儿飞快的福了一个礼道:“还望两位小姐说话注意些,我家姑娘可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听不得这些。”

魏迟晚本想去拦,却也来不及了,只得让春喜一股脑把话说了。

慕雪儿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什么清白人家?我听说晚姐姐是被父亲从半路上捡回来的,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还不知道呢,又算哪门子的清白人家?”

魏迟晚的身世毅勇候并没有说过,主要是怕又引了仇家,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所以侯府里的人也只知道魏迟晚是被侯爷从过路带回来的。

“你……你们……”

春喜气得眼泪都快要出来,指着慕雪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迟晚便将春喜拉到身后,坐直了身姿道:“两位妹妹即便不喜我,我也是老侯爷带回来的,至于是否要赶了我,自不需两位挂心。”说着魏迟晚的脸色也难得的有了冷色,又道:“不过雪妹妹刚才说的话,倒的确不像是闺阁闺秀所说的,反而更像是市井长舌的农妇。”

外头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发出哗哗的响声,可亭内一时却是安静得很,慕雪儿与慕云荣哑着口,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魏迟晚说完,也不管两人如何难看的脸色,自顾自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想荣姐姐与雪妹妹自有体己话说,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说着便撑开了伞,带着春喜出去了。

只留下愣怔的两人。

可魏迟晚也不愿去想自己刚才是否得罪了人,她也难得能恣意任性一回,倒是畅快了许多。

可只才走两步,魏迟晚就听到身后传来慕雪儿惊喜的声音:“大哥!”

春喜往后看了一眼,回头对着魏迟晚道:“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连春喜都知道身后那人是个不好相处的,看来自己也是走得巧,魏迟晚点点头,加快了步子。

可魏迟晚有心要避开这个侯府里出了名的浪荡子,可对方显然是不愿放过她,接着入目一双黑靴,一抬头便见着了一位身着宝蓝色圆领长袍,腰缠白带且挂着瑞云纹玉佩的男子,那男子模样十分年轻,细眼上挑,薄唇淡眉,不同于慕远青的凌厉正气,此人一见便带着一股阴柔的邪气,也自带一股公子哥儿轻佻。

慕云桥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舞着扇子,眯眼笑道:“怎么晚妹妹就这么不待见我?这我才刚来就要走了?”

这时慕雪儿走到慕云桥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告状道:“大哥刚才是没瞧见,晚姐姐刚才可神气了。”

听慕雪儿这么说,魏迟晚面上淡淡,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笑了笑道:“雪妹妹何必这样说?姐妹之间又谁比谁神气了?要说神气,又怎比得上雪妹妹如今神气?”

慕雪儿拽着慕云桥的胳膊,仿佛举了面威武大旗,可不是神气了?

慕云桥看着魏迟晚,不由扯了扯嘴角,在他记忆中魏迟晚是一向老实内敛的,像今日这样道是少见,可慕雪儿毕竟是与自己一母兄妹,自然是要维护的,便拍了拍手臂上握紧的手指,开口道:“表妹如今倒是好伶俐的口齿,只是太过伶俐了,反倒是要吃亏的。”

魏迟晚笑了笑,知道慕云桥惯是个架子大的主,且真本事没有,却是难缠得很,听罢便想着吃个口头亏便罢了,又暗悔今日不该出来,不然也碰不到这些事儿。

“不知这位姑娘可是府里的小姐?”

可正想走时,旁边却又传来了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魏迟晚侧头看过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位身量欣长且雅眉善目的男子。

不过这名男子,魏迟晚却是认得的。

慕云桥哼笑一声,语气含着不明意味道:“这是我远方的一位表妹,因为家中出了些事情,父亲便将人带过来投靠了。”

陈意之听罢便朝着魏迟晚有礼的拱手:“原是府上的表小姐,果真容貌不俗,犹如仙子。”说罢又对着慕雪儿与慕云荣拱手:“两位小姐看着也不是俗人,貌比芙蓉。”

这一番夸赞让慕雪儿与慕云荣自然是喜笑颜开,对着这个温润有礼的陌生男子也有了几分好感,便一起招呼着陈意之往亭台里坐。

慕云桥拉着陈意之笑道:“走吧,我的两位妹妹作陪,算是你今日福厚。”

陈意之被慕云桥拉着,迟疑的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魏迟晚,本想要说话,却奈何没有慕云桥力气大,只好跟着去了亭台。

春喜在一旁对着魏迟晚道:“姑娘,我们走吧?”

魏迟晚听着后面传来的笑声,摇了摇头,又回身去了亭台里。

亭里的几人显然没有料到魏迟晚会来,本刚才还热闹的场景,这会便都冷了下来,几人看着那纤细的身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迟晚笑着坐到慕云荣旁边,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我本原想着要走的,可又听妹妹们聊的这么热闹,又想来听听,左右我回去也是无事,倒不如与妹妹们一起说说话。”

慕雪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拉着慕云荣撇了撇嘴。

慕云荣拍拍慕雪儿的手,笑了笑说道:“也是妹妹说的个理儿,妹妹一个人总闷在屋里也是无聊,早该这样了。”

不过她话虽这么说,但看着魏迟晚觉得也真是奇了,往日魏迟晚可是最不喜与她们一起打堆聊话了,可今儿个又是怎么了?

魏迟晚抿唇含羞的低了头,又看着坐在对面的陈意之细声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的?”

陈意之见魏迟晚朝自己看了过来,那眼里盈盈柔柔,又带着勾人的波光,让陈意之一时看得有些痴了,要不是对面又传来慕雪儿的声音,他只怕是要失了仪态的。

陈意之回了神,连忙站起拱礼道:“我是不久前才随父亲从禹州过来的,父亲原是禹州刺史,近来才迁至礼部侍郎,便举家过来了。”说着又朝着慕云桥拱手道:“在京中多亏了慕兄带我结交朋友,也让在下有幸结识了各位姑娘,实是感激不已。”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对面那抹淡蓝柔润的身影。

慕云桥将陈意之拉着让他坐下,笑道:“你我也所谓是缘分,谁让我一眼便觉得你投缘了?”

陈意之连忙笑着应承。

慕雪儿看着陈意之这般有礼,且又容貌俊秀出众,不由得眼神时不时的往他身上瞧去,暗叹好生斯文如玉的郎君,且也家世清正,不由得一派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慕云桥注意到了慕雪儿的小动作,也无声的笑了笑,暗想自家妹子怕是动了春心。

这边慕云荣听了刚才陈意之的话后,忽然咦——了一声,侧身对着魏迟晚道:“晚妹妹,我好像记得你也是禹州的,可是缘分了,说不定你两人认识也不一定。”

陈意之听了这话,眸子亮了起来,对着魏迟晚淡笑道:“不知姑娘是禹州哪里人?”

魏迟晚便笑道:“应是二姐姐记错了,我是云洲来的,并不是禹州人。”

慕云荣仍不解道:“可我明明记得父亲是说妹妹从禹州来的,怎么又成云洲了?”

魏迟晚面上笑容不改:“想姐姐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慕云荣便作罢笑道:“瞧我这记性,大概是听岔了。”

魏迟晚抿唇一笑,又对着陈意之道:“不过我倒是听说禹州有一种特产,名紫玉糕,说是用一种紫色香草制作的,十分可口,还入口留香,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要尝尝。”

陈意之听了立马说道:“我家有从禹州带来的厨子,晚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在下下次让家厨做好后带来给姑娘尝尝。”

魏迟晚听了微微侧了头,有些含羞道:“我不过随口一说,怎好劳烦公子。”又道:“听说那紫色香草是禹州独有,京中又上哪去寻去?公子便当我说的是随口话罢了吧。”

陈意之笑起来:“这些自不用晚姑娘担心,介时在下定能为姑娘带来紫玉糕尝的。”

魏迟晚又是羞赫一笑:“那有劳陈公子了。”

那笑看在陈意之眼里,真可谓是比起旁边的玉兰花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旁边的慕雪儿见着魏迟晚与陈意之你来我往了好几句,心里莫名就有些不痛快,又见着陈意之这般殷情,便也有些不快的开口道:“我与荣姐姐也没吃过那紫玉糕,不知陈公子可愿也带些过来给我与荣姐姐也尝尝?”

陈意之笑容绽开,犹如阳春三月的和熙,温润道:“自然的。”

慕雪儿见陈意之笑得这般温润,心下也畅快不少,面上也扬起了笑。

慕云荣也笑道:“看来我也托了福能尝尝了。”

陈意之自然又是一番客气。

几人你来我往的说话,魏迟晚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却再也没说话了,亭外的玉兰花被雨打得抬不起头来,她只看着那残败花朵儿出神。

陈意之脸上带笑的同几人说话,可眼神却不自觉的往魏迟晚身上瞧,见她只淡淡看着外面出神,眼里寂静冷清,没来的他也觉得心头空荡,再提不起聊话的兴致。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只听见慕云桥道:“意之兄不是说要去看我的金雀么,这会儿也坐了许久了,走吧。”说罢就站起来对着慕雪儿与慕云荣道:“你们慢慢聊,我与意之先走了。”

慕雪儿起初还有些不愿,嘟嘴道:“我想听陈公子讲那些禹州的新鲜事儿呢。”

慕云桥有些无奈,刮刮慕雪儿的鼻头宠溺道:“以后哥哥常带陈公子来就是,你还愁没得听的?”

慕雪儿便一跺脚,看着越发娇俏。

又说闹了几句,慕云桥便带着陈意之走了,陈意之本想回头去看,可又自觉太过刻意,便压着心头的莫名牵挂跟着慕云桥走了。

待两人走后,魏迟晚便站起打算要走,慕雪儿满心只想着与慕云荣讨论刚才的陈意之,无心与魏迟晚多说话,便没有多留,让她自走了。

魏迟晚出了亭台时,雨已经小了许多,等走了一段距离后,春喜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姑娘明明就要回的,怎么又折返了?”

魏迟晚停在一簇花前,宽袖拢起,仰头看了眼乌沉的天色,眼帘颤了颤,叹息道:“天意。”

想起她前世时第一次见到陈意之还是在一月后慕远青的寿宴上,只是当时宾客甚多,女眷与男子是隔开了的,所以她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听周围小姐们提起过他,却并未与他说过一句。

而在那次寿宴不久后,她就被灌了毒酒,多少不甘都再无力去争,可如今既重活一世,她便要做完上辈子没有做完的事。

这日春光灿灿,山色青绿,一眼望去,便是一片大好春色。

魏迟晚穿着一件淡紫拖地收腰的对襟长裙,正坐拿着绣花坐在窗前,外面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形成朦胧恬淡的光晕,细微尘粒依稀可见,平添了几分尘世的烟火气与真实感。

旁边春喜与雁儿看着魏迟晚拿着的花崩子上那株栩栩如生的兰草,不由得暗暗惊叹起来。

她们跟在魏迟晚身边也有好些年头了,却从未见魏迟晚做过绣工,先前她们以为魏迟晚是不会的,却没想到绣工竟然如此出色。

雁儿忍不住道:“姑娘怎么想起绣花儿了?”

魏迟晚仔细看着手中的绣品,眼睛被光线照得有些微眯着眼,皮肤在光线下更是澄澈润白,连脸上细浅的绒毛都能见着,直让一边的雁儿看得呆了。

暗想姑娘真个儿是个祸害,寻常男子见了,哪能把持得住,若她是男子,只怕姑娘要她去摘那天上月亮,恐怕她也是愿意的。

细针穿过绣布,魏迟晚头也不抬的道:“闲着无事罢了,总得找些事来消磨时间的。”

春喜听了便叹口气,又闲聊般说道:“听说昨日大夫人给二小姐相了门亲事,昨儿还特意邀了对方的人过来赏花呢。”

雁儿在旁听了撇撇嘴,插话道:“说是赏花,不过是变着法儿的相看罢了。”

春喜忍不住点了雁儿的额头:“净插话,就你知道的多,旁的人就不知道了?”又道:“昨儿天快黑时我不是去替姑娘剪花枝么,才刚到后花园子呢,就听到打扫园子的婆子说起上午赏花的事,可是吓了我一跳。”

雁儿听得有了兴致,见春喜停了,连忙催促道:“姐姐快讲,怎么就吓了一跳了?”

魏迟晚笑了笑,心中却早知道春喜要说什么了。

春喜也不卖关子,说道:“我听那两婆子说,与二姑娘相看的那位郎君生得倒是能看,可腿却是瘸的,听说男方家里因着腿瘸,又想攀着侯府这门关系,所以那边殷切得很呢,男方母亲还送了二小姐一对镯子呢。”

雁儿掩了嘴,有些不敢相信道:“二小姐不是养在大夫人下面吗,怎么给指了这样一门亲事?”

春喜笑了一声:“二小姐即便再养在大夫人下面,那也还是庶出的,我听说那郎君还是个嫡出的,我看呀,这还真不能说亏了,二小姐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了,总比将来做妾强些。”

话说到这里,两人看看魏迟晚,却见魏迟晚仿佛没听到两人说话般,犹自认真的秀着兰花,便自觉闭了嘴,屋里也顿时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阵,安夏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魏迟晚轻声道:“姑娘,外面有位姓陈的公子说要见姑娘。”

魏迟晚依旧没停手中的动作,问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安夏便道:“听说是二公子带他进来的,说是来给小姐送东西的。”

春喜一听送东西,就联想到了前几日姑娘说的紫玉糕的事儿,连忙垂到魏迟晚耳边轻笑道:“姑娘,他还真来了。”

魏迟晚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花绷子递过去,白指推开了面前的雕花窗户,细风吹了进来,将她额前的细发微微吹乱了些,却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从窗外看出去,依稀可见院门口一片青色的衣角,那衣角也十分规矩,仿佛是个木头般,位置也没有挪,可见主人的拘谨。

魏迟晚又问道:“可有人知道他来了我院子?”

安夏往外看出去,说道:“大夫人应是知道的,我听他说他与二公子先去见过了大夫人才过来的,倒像是十分有礼样子,不像是偷摸着进来的。”

魏迟晚点点头,袖子从窗上滑下,起身往外走去,安夏本想跟着,又见魏迟晚忽然回了头道:“就在这里等着我罢,左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说罢也不等安夏回答,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安夏愣了愣,可姑娘身边没人,她总归也不放心,便也掀了帘子出去,但却只在后面远远站着。

魏迟晚走到院门口,果见陈意之规矩的站在门口,连眼神都不曾乱瞟一一下,便脸上含了笑意,轻声唤道:“陈公子。”

陈意之只觉得有一道细风般的声音吹来,带着隐隐的花香,他不自觉的心便提了起来,耳根一热,连忙侧过身对着魏迟晚行礼:“不知在下是否叨扰到了姑娘?”

两人相隔得极近,陈意之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柔肩,和那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心里热了热,又转了目光。

魏迟晚看着他这样子,又见着他发红的耳廓,忽觉有些好笑,没想到陈平那样阴恶的人,竟有这样的一个儿子。

魏迟晚也回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听说公子是来送东西的,可是上次提的紫玉糕?”说完眼神便看向陈意之手中一直紧握的盒子。

陈意之听了这才抬头,在对上魏迟晚的目光时,又别过头将手里的盒子呈到魏迟晚跟前道:“这是我今早吩咐厨娘做好的,正鲜着,姑娘若不嫌弃,可带回去尝尝。”

魏迟晚细手便去接那盒子,那盒子虽不大,但被陈意之外面还用一块红绸包着,可见细致。

揭开红绸,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木盒,木盒打开,一股清香出来,里面正静静躺着两块淡紫色的糕点。

这时陈意之又羞赫道:“ 从禹州快马带回来的香草还是坏了好些,所以便只做了五六块,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真真儿是个谦逊温润的公子,可若自己的弟弟还在,怕也是长了他这么高了,说起话来也是这样有礼的样子,还会时常在她跟前讲笑话……

魏迟晚眼里的笑意渐渐冷去,可嘴角依旧是扯着的,话上感激道:“公子有心了,迟晚不过随口的话,公子竟能为迟晚做来,迟晚感激公子厚待,又怎么会怪罪,只是不知该怎么回报公子才好。”

陈意之连忙摆手,急道:“在下不求姑娘回报,这些都是在下心甘情愿的,若姑娘喜欢,在下下次再多送些过来。”

魏迟晚抿唇,眼里泛着星光,又万分娇柔道:“怎好再劳烦公子。”

陈意之见着这副娇态,心想着将自己的心掏出来也是愿的,又怎会不愿?一颗心化在那玉色里,叹息道:“只要姑娘喜欢便好了。”

魏迟晚便不语,只含羞低头捻了一块紫玉糕,可就在抬头的一瞬,却见着了正阴沉着脸,从不远处过来的慕远青。

魏迟晚拿着糕点的手一顿,还是咬了一口对着陈意之淡笑道:“果真清香软甜,谢过陈公子好意了,想我二表哥还等着公子的,公子快请回吧。”

只不过魏迟晚话才一落下,就感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旁边,那股压迫人的气势,连带着让陈意之都心里一颤。

“两位倒是好雅兴,孤男寡女的这般站着,倒是不怕旁的人说闲话。”

这话既冷且寒,又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两人一时一愣。

慕远青见魏迟晚没有答话,想起她刚才那含羞柔润的笑,心里就是一气,从她手里拿过木盒,问道:“这是什么?”

这时陈意之也回了神,连忙侧身对着慕远青拱手道:“原是都督大人,是在下带了些家乡的特产来给府上的姑娘尝鲜的。”

“哦?”慕远青把玩着盒子,冷冷一笑道:“那我倒是要尝尝。”说罢便当真拿了一块放入口中。

这时慕云桥也匆匆往这边过来了,他刚才就是看见慕远青往这边过来,怕陈意之一人应付不过来便想着来看看,却没想见着魏迟晚三人都站在春熙院门口,且神色都是肃正的,不由也心里一沉,暗暗猜测起来。

平日里若没有慕远青在,他这个侯府二子尚还能耍耍威风,但慕远青一在,他便明白自己庶子的身份,是再威风不起来的。

且他这个大哥如今还是位极人臣的大都督,即便是亲缘,那也是他怎么都惹不起的人。

慕云桥走到几人旁边,对着慕远青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大哥。”已经全然没有了那日在小亭里的乖张了。

慕远青淡淡应声 ,又道:“这位是你带来的?”

慕云桥点头道:“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他父亲是刚上任的户部侍郎,又与我缘分,便带他到侯府里转转。”

陈意之连忙上前道:“在下初到京城,且今日又唐突,还望都督不要见怪。”

慕远青看着陈意之,见他脸色温淡,说话也进退有度,看着倒像是大家公子,但又见着他与魏迟晚距离相近,又沉了脸色,淡淡嗯了一声,不打算再理。

心想着若这小子识相,现在也应该退了。

慕云桥见出慕远青的不耐,便连忙拉着陈意之对着慕远青笑道:“ 大哥想回来也忙的,我就先带着意之去我院子里了。”说完便拉着陈意之回身。

陈意之被拉着,却仍不忘回头看魏迟晚一眼,对着慕云桥担忧道:“我一个外男这般单独去见晚姑娘的确有些不合规矩,不知你大哥是否会多心,倒不如我回去解释一二,也好替晚姑娘解了围。”

慕远桥有些好笑道:“她不过一个过来寄养的表小姐,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意之听了忽觉心中不适,说道:“晚姑娘如此娴静,你怎么能这样轻视?”

慕远桥却无心听这些,在前面加快脚步道:“陈兄可快些走,不是说要与我下棋的么?”

陈意之见自己现下说这些慕远桥是听不进去的,只能叹口气跟上,打算后面再说。

这边魏迟晚见着那两人离开的身影,又看着被慕远青拿在手里的木盒,还是垂了脸,转身打算往里走去,可刚一转身,便觉得手臂处一痛,接着便传来慕远青低沉的声音:“刚才远远就见着你笑了,倒是没见你对我这般笑过。”

魏迟晚手臂被慕远青圈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慕远青那身玄色衣袍淡淡道:“陈公子说话有礼,且举止温润,又还送糕点过来,我也总不能拿冷脸对着人家。”

说得倒是有理有据,慕远青冷哼,看着魏迟晚手里仍拿着的那半块小糕,眼里的墨色渐渐浓重,松了手说道:“不过是块糕点,你若喜欢,我每日让人送过来就是。”

魏迟晚是怕极了这位表哥的,她不明白慕远青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快,也不明白他为何总来纠缠着自己,本想索性就冷了脸,可这毕竟是在外面,被人见了难免有话头要说,也只好咬牙强笑道:“表哥日夜繁忙,怎能顾得了这些小事?且糕点偶尔一吃却是解馋,若每日吃便就腻了。”

本是温言细语的话,可此时听在慕远青耳中就觉十分刺耳,自己送什么东西她都不要,倒是个外人不过送了块点心,便笑得那样欢畅,让他心里如何不气?且她又说那个陈意之温润有礼,看来她便当自己是那无礼之人,当不得她的笑。

再看魏迟晚今日这身衣裙,虽是素净淡雅,可却更显得秀颈削肩,细腰赢弱,一颦一笑便犹如画中美人,相映着一边的青松古树,更是一副美人图卷,何人见了不动心?她这般模样便出来见人,可不是勾人?

这般想着,慕远青心中愈加恼恨,一把抓住了那柔嫩小手就往外走 ,他今日是要与她好好说清楚的,他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了,竟被她这般嫌弃!

魏迟晚被慕远青拉着手,想到他那些强势的手段,心里惊怕,可又架不住他的力气,跌撞了好几步后,她索性一闭眼,朝着院子里喊:“安夏。”

既然慕远青这般在外不管不顾,那她也索性不要了这张脸皮。

安夏是早看见了那场景的,可主子间的事儿,她一个婢女是不敢贸然前去的,可这会儿听见魏迟晚叫她,她略一迟疑,还是忙上前去了。

慕远青见了安夏出来,到底是停了步子,将魏迟晚拉到眼前,眼里情绪滚动,既含着隐隐怒意,又压着丝冲动,看着她那张惊怒氤氲的俏脸,咬牙切齿的低道:“莫非我还比不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慕远青本就生的清贵高华,这般发起怒来更添尊贵压迫的气势,平日在朝堂上若见了慕远青冷脸,连皇帝都是要忌惮三分的,更何况一个深闺女子?

魏迟晚被慕远青散发的威严之气压的心中一颤,明知惹怒了慕远青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可她也说不出那等讨好的话,便闭着唇隐忍不语。

慕远青见魏迟晚不语,心中更气,恨不得立马掳了人按在怀里好生盘问一番,可眼见着安夏过来越来越近,他到底是松了手,转身大步离开。

安夏走到魏迟晚身边,看着慕远青那离去背影,又见着魏迟晚那发红的手腕,不由倒吸口气,暗暗心疼起来。

也不知大爷怎么发这么大的气,连她一个下人都看不过去了。

可魏迟晚却浑然不觉手腕上的疼痛,她看着落到地上的半边紫玉糕,慢慢俯身去捡,那糕点淡香入鼻,魏迟晚呆呆看着手中的糕点,忽然落泪下来。

安夏以为魏迟晚是被慕远青说了重话伤心着了,便连忙上前劝道:“姑娘想开些,大爷往常都是这个性子的,府里上下都怕着, 姑娘宽心吧。”

可魏迟晚哪是为了这个?她不过是看着那半块入泥的糕点想起了以前的往事罢了,以前母亲也总爱为她做紫玉糕,可自从那场大火后,她已好些年再没吃过了。

她也再吃不到了。

她将那捡起的半块糕点握了握,眼睫一颤,便随手扔到草丛,垂头淡淡道:“回吧。”说着就转身回了屋子。

眼里也再没落泪。

入了夜后,魏迟晚仍在绣着刺绣,安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又去拿了帕子道:“姑娘好歹也歇歇,夜里灯暗,小心伤了眼睛。”说着将浸了水的帕子递过去道:“先净了脸吧。”

魏迟晚柳眉舒着,层层叠叠的长裙垂下,在烛灯下影影绰绰,晕染出温暖的轮廓来。

她听了安夏的话,这才放了手中的物什去接帕子,又去净了手细软道:“绣出了神,便忘了时辰了。”

雁儿也侍在一旁,听了不由要笑,正要说话,又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接着守着院门的丫头匆匆跑了进来,站在帘子后道:“姑娘,林麼麽来了,说大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魏迟晚面上并无表情,敛着眉眼道:“那让林麽麽稍等,我收拾下便出来。”

外头的丫头听了便又下去回话了。

安夏有些担忧道:“大夫人这个时辰让姑娘过去,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烛火明灭,魏迟晚撑着圆桌起身:“该来的总要来的。”

屋内一下子沉寂下来,几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去不知是福是祸,但却是不能不去的。

安夏去一边的衣架上将披风拿过来,却见魏迟晚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便连忙追了上去,出去后却见魏迟晚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月亮,不由叹息。

她一边将披风替魏迟晚披上,一边低声道:“亏得姑娘还有心思赏月,奴婢的心里可是提着。”

这也不怪他们院子里的人担心,侯夫人不喜她们姑娘,她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平日里的冷待倒好,可明里暗里的苛刻,姑娘也是一个人默默忍着的。

初春的夜里仍是凉着,月儿却莹洁得发亮,魏迟晚呵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正在给他系带的安夏细声道:“总不过几声冷语,我倒是受得过来的。”

说着握着安夏的手,露了一个安心的笑道:“走罢。”

安夏见了这笑,微微一叹,跟在了后面。

守在外面的林麽麽提着灯笼,身板笔直,自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气势,见了魏迟晚出来,脸上的表情清淡,甚至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含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道:“晚姑娘,走吧。”

魏迟晚拢着袖子,对着林麽麽福了礼,盈盈说道:“麽麽请前面走。”

林麽麽笑了笑,没再说话,便走在了前面。

一路穿过水榭亭台,进了正房的院中后,林麽麽掀了帘子对着魏迟晚笑道:“晚姑娘,请吧。”

那尾音上挑,总含着股意味不明的深意。

魏迟晚抿唇,解了披风带子递给身后的安夏便俯身进去。

安夏接过披风,正想跟着一块进去,却见林麽麽已经放了帘子对着安夏说道:“大夫人只让了晚姑娘一人进去,你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林麽麽这么说了,安夏也总不能闯了进去,便忍着心头的担忧道:“林麽麽放心,我在外头等着便是。”

林麽麽满意的笑了笑,转身掀了帘子进去。

这边魏迟晚进到屋里,她也并不是第一次来,一进去便往左边看去,只见在一边的水晶垂帘里,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的身影。

只见大夫人正坐在妆台前,上着淡黄色暗纹雪缎,下着藏青色橘红细花纹百褶裙,头发顺垂,且无任何珠钗装饰,显然是要准备睡了的。

再看陈氏身后站着的身影,一身雪青色长裙,正拿着木梳在为陈氏梳头,那人身形高挑,胖瘦相宜,且又头发盘起,不是慕云荣是谁?

魏迟晚站在帘后,对着里面福礼道:“侯夫人,迟晚来了。”

陈氏听见魏迟晚的声音却只作不闻,兀子对着慕云荣笑道:“只你为我梳头才是最称心的,一根头发都不忍我掉,算是你有心了。”

慕云荣看着镜中的陈氏甜笑道:“能为母亲梳头是我的福气。”

陈氏听了拍拍慕云荣的手笑道:“要说这侯府里的姑娘,也就数你最称我的心意,乖巧懂事,不像有的人阳奉阴违,惯是个不安分的,也记不住自己的身份。”

这话哪是说给慕云荣听的?不过是借着话头敲打魏迟晚罢了。

魏迟晚扯了扯嘴角,袖中手指紧了紧,依旧是站着不动。

慕云荣将木梳放下,一边为陈氏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道:“母亲消气,不值当为着那些小事气坏身子。”

陈氏舒服的闭眼,叹息笑道:“也是。”

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压根儿都不知道外面还站了个人,林麽麽静静候在一边,却也是不发一言。

魏迟晚淡淡盯着那水晶帘子里的身影,烛光倒映在帘子上,发出细闪的光线,也让迟晚晚眼里渐渐朦胧,那两道身影也渐渐远去,让她仿佛置身雾中,思绪也飞入天外。

这般置身了事外,倒也好受了许多。

又听得陈氏一句:“今日你也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魏迟晚才稍稍回了神。

慕云荣对着陈氏福礼告退,在经过魏迟晚时,默默看她一眼,眼里情绪不明,还是擦身而过了。

“过来替我揉肩。”

待慕云荣出去后,陈氏冷淡的声音响起,魏迟晚一愣,不知叫的是谁?又看林麽麽站着未动,她只略一迟疑,便抬了步子挑开帘子进去了。

陈氏仍坐在椅上闭着眼假寐,魏迟晚轻声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为她轻柔的按了起来。

室内的熏香冉冉升着,霎时间十分安静。

陈氏淡淡抬了眸子,看了镜中的魏迟晚一眼,扯了嘴角忽然笑道:“你这身散花纱见着倒是好看,不过我记着侯府里今年可没入这种料子,你又是哪来的?”

魏迟晚想起前不久亭中的事儿来,便如实说道:“是管家送来的。”

陈氏冷笑一声,又问:“那你平日里注意到侯府里的其他姑娘没有?她们可曾穿过你这样的料子?”

说实话,魏迟晚平日里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过旁人的穿着,且她又少出院子,所以她的确是没有注意过的。

不过今日陈氏说起这事儿来,那也是说明她穿的有错。

且不管她们穿没穿过,陈氏既这样问了,那也定是要说没穿过的。

魏迟晚往镜中看去,说道:“不曾。”

陈氏就又冷笑:“那你知不知道管家为何只给你一人送了这样的好料子?”

听了陈氏这话, 没来的魏迟晚心中就生出丝心慌来,若她刚来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过错,那么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被抓了天大的把柄。

魏迟晚的手一颤,强稳住心神道:“大夫人……”

只听的啪——的一声拍桌声,桌上放着金钗霎时落下,又听陈氏大怒道:“贱人,还不跪下!”

魏迟晚心中一沉,却深知大夫人的威严,即便再大的委屈也先得忍着,咬着牙,还是跪到了陈氏的旁边。

外边的安夏听到里面的动静,双手一绞就想要挑了帘子进去看,恰在这时林麽麽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安夏皮笑肉不笑的道:“里面可不是奴才能随意进的地儿,你还是安心在外边儿等着吧,免得你又惹了大夫人不快,那这笔帐,可是要算到你主子头上的。”

林麽麽在侯府里的权力向来是大的,安夏软了神色,对着林麽麽讨好道:“麽麽,奴婢也是担心主子,只是这么久了,不知道我家姑娘是在里面做什么?”

林麽麽哪会被她三言两语的话绕了去,只冷淡道:“你家主子好着呢,等着吧!”

屋内,陈氏弯着腰,一根手指挑起魏迟晚的下巴,厌恶道:“倒真是生了个好相貌,莫非你就是想凭着这个相貌飞上枝头做凤凰?”

“别以为远青对你有几分不同就开始忘了自己的身份。”

魏迟晚咬牙 :“迟晚不懂大夫人的意思,我与表哥并没……”

话还未说完,魏迟晚就觉右脸一木,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她捂着被打的右脸,一时愣愣不知所措。

陈氏看着被打得跌倒在地的魏迟晚,却仍觉得不解气,指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说你不懂我的意思?你整日穿着织云锦,妆花缎是给谁看的,你竟说你不懂?”

“你不过一个寄养来的乡下丫头,倒是会识货,竟然能勾得远青月月给你送这样顶顶好的料子。”

“你也不照照你自己的身份,配不配得上这样的料子!”

这一桩桩罪状下来,让魏迟晚刹时白了脸色。

她连忙摇头:“我并不知道这些布料是表哥送来的,若我知道,我是定不会收的……”

陈氏听着魏迟晚的话更是大怒,抓了桌上的香炉朝着她扔去,气怒道:“还敢狡辩!今日我院子里的奴婢亲眼看见你和远青在你春熙院外拉扯,你还有什么话说!”

竟是因着这个。

魏迟晚张了张口,强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意沙哑道:“当时是因着陈家的公子来送糕点,表哥碰巧路过才过来的,当时表哥是来拿我手里盒子里的紫玉糕,才会被误会的。”

“误会?倒是好一张狡辩的巧嘴。”

陈氏说着便唤来林麽麽道:“将她的外衫给我脱了,再拉到外面的院子里去给我跪着,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林嬷嬷听了连忙快步走到陈氏身边小声道“这个魏迟晚体弱,若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大爷那边…”

陈氏冷笑:“他要是心疼了就来找我,大不了我作主给他抬了做妾,侯爷那边也自有我顶着。”

说着又看着魏迟晚厌恶道:“不过一个以色侍人的贱妾,又能长久到哪去?且到时候也在我手底下管束着,若是敢用那些狐媚手段,自有她的好果子吃!”

魏迟晚白了脸,支在地上的手臂隐隐发抖。

林麽麽笑道:“还是大夫人有法子。”

陈氏冷眼看着,对着林麽麽道:“带她下去,今日我还非得整治她不可,免得她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这场积怒也是早想发作的了,这个魏迟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得她母子不合,还连累了她的幺子,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只怕要上了天去!

林麽麽走到魏迟晚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魏迟晚道:“晚姑娘,您是要老奴动手,还是您亲自来?”

魏迟晚咬着牙,颤颤从地上站起,只说了句:“不敢劳烦麽麽。”便径自往外走去。

林麽麽看着魏迟晚的背影,啧啧两声,暗想还是个倔气的主儿,只是再倔气又当得什么,肖想了不该自己得的东西,那就该要吃些苦头。

魏迟晚走到屋外,见安夏迎了过来,便垂了脸,轻声道:“你先回去,我在大夫人这儿学规矩,等会院里的丫头会送我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可安夏哪里肯?虽是天暗看不清魏迟晚脸上的红印,但听她说话都发着颤音,显然是有些不对的,便扶着魏迟晚的手道:“不管姑娘多久回,我等着姑娘就是了。”

魏迟晚见安夏不听,默默叹了口气。

这时林麽麽也从屋里出来,见了魏迟晚,挑了眉道:“晚姑娘,快些吧。”

魏迟晚忍着心里头的委屈,将外衫脱了放到安夏手中:“就在院外等我。”

安夏本来不愿,但看着魏迟晚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在旁边林麽麽的注视下,心里一紧,还是接过衣服去了外面。

魏迟晚此时身上只身着素白色里衣,不等林麽麽发话,自己就缓缓跪在了屋外。

林麽麽满意的看了地上的魏迟晚一眼,就掀开帘子进去了。

进去后,陈氏已经靠在了春塌上,一只手衬头,双眉皱起,显然心情并不是十分好。

林麽麽走过去缓缓替陈氏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夫人何必为着这些小事动气,那魏迟晚不管再怎么着,那也是斗不过您的。”

陈氏稍稍舒了心,语气也缓和了些,说道:“我看远青的确对那个魏迟晚有几分在意,本来直接抬了她给远青做妾倒是没什么,可这魏迟晚不该背后做这些小动作,简直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现在若不管教,将来那还得了?”

说罢她睁了眼,又看着不远处的屏风,眼里寒光隐现,说道:“不过现在这个魏迟晚的身份还有待考究,至于给远青做妾,我需得细细问过了侯爷她的身份了才行。”

林麽麽动作稍一停顿,说道:“侯爷不是说过是他旧部的女儿么?”

陈氏冷笑:“当时侯爷说的棱模两可的,我看这里面怕是还有隐情。”

林麽麽知道接下来的便不是她该问的,便不再说话,静静的为着陈氏揉太阳穴。

现在本就是夜了,陈氏被林麽麽这样揉着,渐渐也有了困意,便懒懒说道:“我先去睡了,待会你看着那个魏迟晚,若她自己主动认了错便放她回去,这次也算是给了她个教训。”

“还有今日院里的事……”

林麽麽过去扶着陈氏起身道:“夫人放心就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陈氏放心的点点头,便去睡下了。

林麽麽本以为迟晚那个身子,能撑个一个时辰便不错了,可万事总有个变数,哪想魏迟晚竟一直跪到了深夜。

这下林麽麽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她走到魏迟晚面前,低头看着跪着的女子,只见她肤色苍白,乌发柔顺,本该是柔弱无骨的娇弱美人,此时却咬着牙关硬撑着。

倒像是非得要跟谁较劲似的。

林麽麽忽然有些想笑,垂头说道:“看来你倒是硬气,只是你这般硬气又是给谁看的?”

“莫非你是想着让大爷知道了怜惜你,再为了你和大夫人母子生仇?”

魏迟晚动了动,干哑道:“麽麽何必这样说,我对表哥,并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林麽麽冷哼道:“既然你说你没那个心思,那又在这里犟着做什么?若你真没那种心思,就该好好去认个错,把这事儿给化小了埋在心里。”

“权当做这儿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你也离得大爷远些,认清自己的身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不懂?”

魏迟晚凝了眉,眼里情绪波动,听了林麽麽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即便重活了一世,却仍是不懂隐忍的道理。

她不过是想着为自己争一个无愧公正,可在大夫人眼里却是做作,即便她熬到了天亮又如何?

大夫人便能正眼看她,觉得自己说错了?

说到底,到时候真引了慕远青注意,闹得母子难堪,难道她还真去做他的妾不成?

魏迟晚仰了头,看着林麽麽那飘着的腰带,愣愣道:“麽麽教训的是,这次是迟晚错了,还望麽麽进去给大夫人带个话,迟晚……愿意认错。”

林麽麽看着魏迟晚那只着里衣的单薄身影,眼里露了些可怜,说道:“起来回去吧,大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

“至于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那就全凭你自己了。”

魏迟晚没有应声,艰难的起身站起,却险些倒了下去,辛亏旁边林麽麽手快将人扶住,不然定然是要倒下去的。

待魏迟晚站稳后,她勉强对着林麽麽福礼:“谢过麽麽了。”

林麽麽只点点头,就转身进屋了。

硕大个院子便只剩魏迟晚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

她看着黑色的树影婆沙,没来的就想起从前在娘亲怀里的日子,更觉得心里生了莫大的委屈,眼里也渐渐湿润。

旧事再想只是催人心伤,可这个世间,本就让人伤心。

外面的安夏靠在墙边,见了魏迟晚出来,连忙上前抖开披风为她披上,眼里也瞬间通红,哽咽道:“只恨奴婢不能替姑娘受了这样的罪。”

魏迟晚低着头艰难往外走,只闷声道:“我这一遭,并不冤枉。”

她本是该早发现料子不对的,若她多问管家一句,又怎么会引得大夫人猜疑?

再来慕远青的身份本就不是她能接近的,她若当时不任性,又怎么会引来了人看见?

说她冤也是冤的,可要凭着这些罚她,也是不冤的。

安夏见魏迟晚这样,叹口气本想问个因由,但又见魏迟晚步伐不稳,唇色苍白,哪会再顾着那些,只一心焦急着盼望早些回了院子。

橘红的灯笼悬在夜色里将旁边的两道身影映得犹如鬼魅,春熙院门口早守了人,见了那灯笼,连忙迎了上去。

“姑娘,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夜里才回?”

安夏推了推挡在面前的春喜,说道:“先进去再说。”

春喜才连忙让开了位置,去另一边将魏迟晚扶了进去。

进去后,借着灯火,众人这才看清魏迟晚身上竟然只着了里衣。

再看脸上,一半边脸竟赫然留着一个通红的掌印,甚至还带着隐隐的青色。

春喜一下子红了眼,暗自落了泪,也不怎么说话,转身便端了铜盆去打热水。

安夏与雁儿也都红了眼,心里头也明白是谁做的,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去问,只都在旁默默的陪着。

魏迟晚见着这几人这表情,不由失笑,她倒是没哭,倒是引了旁人哭了,不由失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都别担心了,都早些去睡吧。”

这还不算是大事?

雁儿忍不住道:“想老侯爷在府里的时候,大夫人何曾这般对过姑娘?不过是看在姑娘现在没有了依仗,任意欺负罢了……”

魏迟晚连忙制止:“往后这些话可不必再说了,侯爷本就对我有恩,夫人罚我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她起身往榻上倒去:“早夜深了,快去睡吧。”

她在地上跪着半夜,膝盖是早麻了的,想着说出来又要惹人担心,便默默受着了。

可几人哪里放心,安夏上前道:“我去拿套里衣给姑娘换上吧。”

魏迟晚疲倦的摆摆手:“等明日再换吧。”说着脸便埋在被里,沉沉的闭了眼。

安夏也知道魏迟晚累了,便没有再劝,替魏迟晚盖好被子后,便拉着雁儿出去,打算去外面守着。

这时又听到魏迟晚细弱的声音:“去把玉肌膏拿来。”

安夏应了声,让雁儿先出去,自己则去拿了玉肌糕走到床边蹲下,还没说话,魏迟晚就已经翻身过来了。

正露出那通红的半颊。

安夏忍了泪,手指沾着药膏去涂,可魏迟晚却一动不动,仿佛不觉得疼般,闭着眼任由她抹着。

待安夏涂完了药膏,魏迟晚便软软的摆了摆手,就又睡下了。

安夏看着魏迟晚那疲倦的面容,心底伤感,姑娘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让人难受。

叹了口气,她还是默默放了药膏,起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外面春喜端着热水候在外面,安夏关了门,拉了她到外面道:“姑娘已经睡下了,水便倒了吧。”

春喜点点头,又问道:“姑娘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安夏往屋那边看了一眼, 心里隐隐能猜到些什么,却又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便道:“姑娘去大夫人房里时我在外边儿等着的。”

又道:“不过既然姑娘不愿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要去问了。”

春喜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是担心……”

安夏拍拍春喜的手:“眼下你担心也没用,还是好好伺候着姑娘吧。”

春喜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那姐姐先去歇着吧,姐姐累了半夜,等我去倒了水便去守夜。”

安夏却推着春喜道:“难道我累着时,你们在院子里就睡了?你自去歇着,本来今夜也该我值夜。”

春喜推不过安夏,只好点点头去了。

第二日一早魏迟晚就醒了,下意识的便去碰脸,那里已经没了痛意,膝盖上也好了许多。

她靠在床上,对着正过来的安夏道:“去将我那件藕色云雁素锦裙拿来。”

安夏有些迟疑道:“那件衣衫姑娘已经许久不穿了,奴婢还是去拿前几日管家送来的新制的衣裳吧。”

“不必……”

魏迟晚起身下床,接过春喜递过来的帕子净了脸道:“去把往日的旧衫也都找出来吧,至于管家送来的那几身衣裳,也都锁进箱子里去。”

安夏一愣,虽不明白因由,却没再追问,隔了阵便拿着那件云雁素锦裙过来了。

要说魏迟晚也的确是容貌出色,身姿玲珑,即便穿着这样的普通料子,那也是美的。

虽然略显素淡,但却更有一股弱柳扶风的盈盈之态,也不由的要勾了人去看。

安夏一边替魏迟晚束腰,一边笑道:“姑娘穿什么衣裳都是好看的。”

魏迟晚淡淡笑了笑,脸上如笼了烟雨愁色般,连眉间都带了丝愁意,直让人也跟着落了愁。

待束好腰,魏迟晚坐在镜前,看着还隐隐带着红印的右脸,便拿出粉盒抹了层粉,让本就莹润的脸颊更加白嫩。

粉盒也是管家送来的,魏迟晚细细看了一眼,见粉盒里还隐隐带着细闪的光泽,就用手指沾了拿到眼前细看,看后又是一愣。

先前她还没发觉,如今细看,却原来这盒妆粉竟是用珍珠研磨的。

珍珠何其珍贵,只怕是只有宫里的娘娘才能用的。

春喜在身后见魏迟晚发愣,一边盘发一边没来由的问了句:“姑娘今日还去大夫人那请安么?”

安夏在一旁白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姑娘除了前段日子病了,后面又哪日没去?”

春喜也自觉自己问得蠢,忙吐了舌头闭嘴。

看了春喜一眼,魏迟晚淡淡笑了笑,默默将粉盒合上,打开妆匣,将它放在了最深处。

打扮妥帖后,魏迟晚便仍旧带着安夏一起出去了。

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林麽麽先是深深的看了魏迟晚一眼,还是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进到里边,才见着今日来的人倒是齐全,侯府里的几个姑娘都去了,还有两位姨娘也是在的。

魏迟晚向着陈氏请了安,便去一边坐下了。

陈氏朝着魏迟晚看了过去,见她今日穿的平常,又安静乖巧的坐在那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心里暗暗满意,心道这魏迟晚还是个懂进退的。

慕远青是最后才到的,高大清峭的身影一下子便吸引了屋内的目光。

只见他进到屋内,先对着陈氏请了安便说要走,陈氏知道慕远青事务繁忙,自然放人。

慕远青得了陈氏的话便又转身往外走去,步履未停,只眼神在魏迟晚身上停留了片刻。

魏迟晚垂着眼,并没有去看慕远青,只安静在一旁听着屋里的人讲话。

而这边慕远青刚出了院子,脸色便有些不好,元武还未说话,就听见一道冷峭的声音:“去叫管家过来。”

元武心里一抖,连忙去叫了。

只没隔一会儿,就见李管家战战兢兢的往慕远青这边过来。

只见他恭敬的站在慕远青面前,见了慕远青沉着的脸色心里就一阵心慌,连忙小心道:“大爷叫小的有何要吩咐的?”

慕远青负着手,低头看着颤颤巍巍的李管家冷冷道:“前几天让你送去春熙院的衣裳,可送去了?”

天知道每次大爷让他去做的事,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办好了的,不敢有丝毫差错。

甚至连大夫人那边也都是小心瞒着的,哪还敢不送去?

他一边冒着冷汗,一边道:“小的是亲自交到春熙院的安夏姑娘手中才离开的。”

慕远青就又冷冷看了李管家一眼,知道这人没胆量骗他,便只落下一句:“退下吧。”就转身离开了。

李管家见慕远青离开,连忙在后面拉住要跟上去的元武小声道:“大爷叫我过来,可是因为我哪里做的有了差错,惹大爷不快了?”

元武无奈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也不等李管家再说话,就连忙跟上去了。

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管家。

大夫人院里,陈氏今日见魏迟晚乖巧,也并没有怎么去为难她,只笑着同两个姨娘说话。

又过了会儿,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陈氏便摆摆手,让人都下去了。

林麽麽站在陈氏旁边,看着魏迟晚清淡的背影道:“看来大夫人昨夜的敲打也并不是全没有作用的,我看她今日收敛了许多。”

陈氏哼笑一声,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慢悠悠喝了一口道:“再看她今后的表现吧。”

这边魏迟晚一直到出了正房院门,一直紧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刚才她虽一直低着头,但大夫人的眼神时不时落到她身上,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出来后本是想直接回了院子的,却忽然被人在身后叫住,魏迟晚一回头,原来却是慕云荣。

慕云荣见魏迟晚回头,便拢着袖子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轻声道:“不知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迟晚本来疲累,但见慕云荣是显然有话要说的,还是点点头。

两人便一同往后园子里一处偏僻的石凳上坐着。

这处位于花园子角落,十分隐蔽,且花草茂盛,旁边的一颗古松亭亭如盖,上头鸟儿吱吱叫着,连心境也跟着舒畅起来。

若是一个人坐在其中,看书烹茶,也当真是件十分雅致的事情。

待两人坐下后,慕云荣便看向了魏迟晚今日穿的衣裳,说道:“今日见着姐姐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还穿起了往常的旧衣了?”

魏迟晚看着慕云荣身上那身白玉兰月华锦衣,笑道:“其实这件衣裳我也并未穿过几次,想起了便拿出来穿了。”

慕云荣笑了笑:“妹妹这身衣裳也是好看的。”

她这话里也是有一大半真话的。

魏迟晚这身藕荷色衣裳颜色素雅,又裁剪得体,穿在魏迟晚身上,真跟量身定做了似的。

就连那腰上的腰带,都透着股子文雅来。

连她都想做身这样的衣裳了。

魏迟晚如何不明白这些客套话, 笑了笑,也顺口客套着夸道:“姐姐今日这身也好看的。”

慕云荣见魏迟晚也夸了自己,神色有些尴尬,主动拉着魏迟晚的手轻声道:“妹妹可在怪我?”

魏迟晚看她,淡笑道:“我怪姐姐做甚?”

若慕云荣说的是那衣裳的事,倒是不能怪她,那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慕云荣却还是说道:“我昨夜并没有同母亲说起衣裳料子的事,至于母亲为何忽然叫了你来,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且那时,我也不好为你说话……”

其实魏迟晚也不是傻子。

要说慕云荣没有提过,那她是不信的。

要不然怎么大夫人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就选了昨夜里叫她了?

还得要在慕云荣在场的时候,可不是明摆着么。

但不管慕云荣为何还要来说这样一遭话,她话既说到了这儿,魏迟晚也是不会真去怪罪的。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姐姐不必自责,昨夜我并没有事。”

但慕云荣显然有些不信,担忧道:“妹妹不必瞒着,若真没事,怎么今日就换了旧衣了?”

站在魏迟晚身后的安夏听着就有些生气,这个二小姐难道非得要她家姑娘可怜巴巴的向她诉苦,那她就舒坦了?

模样做派看着倒是真的关心,只是不知居心。

魏迟晚抽回宽袖,眉间依旧带着笑意,还是抿了一个笑道:“我怎么会骗姐姐,大夫人虽说了我几句,不过也是为着我好,平日里也的确不该穿得太过招摇。”

慕云荣讪讪笑了笑,说道:“看来是姐姐多想了。”

魏迟晚一笑,便侧头去看山茶花,没有说话。

慕云荣也顺着魏迟晚的目光看去,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妹妹也快及笄了吧?母亲可提过妹妹的亲事没有?”

魏迟晚寄养在侯府里,又无父母,也是该由大夫人操办她的婚事的。

不过,这问话倒是来得有些忽然,倒像是里面另有深意似的。

魏迟晚听了回过头,头微微偏了偏,长发倾泻下来,眼里并没有情绪,问道:“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慕云荣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说道:“不过你我姐妹间的私话,随口问问罢了。”

魏迟晚抿抿唇,说道:“大夫人并有提起过我的亲事。”

慕云荣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些伤感道:“想你应也听说了我的事吧。”

魏迟晚点点头,不知怎的还是安慰道:“姐姐嫁过去,未尝不是享福。”

慕云荣便笑,却没有再回话,隔了一会又道:“也许往后我们姐妹间便相聚的时间就少了,想想做姐妹时这样斗来斗去,也是无甚意思。”

这一番话说的尤为伤感,让魏迟晚也有些动容,微微叹口气,心境复杂。

两人这般又坐了会,魏迟晚对着慕云荣道:“我须得先走了,姐姐也同我一道吧,这里风大,吹得久了,怕是要头疼。”

慕云荣笑道:“妹妹先走便是,我还想再坐坐。”

魏迟晚也不多劝,又客套几句便先走了。

安夏跟在身后,说道:“我怎么总觉得二小姐今日有些不对。”

魏迟晚笑了笑:“哪里不对了?她不过是不满她的亲事罢了。”

安夏便叹气,没再开口。

回到了院子,魏迟晚又对着安夏道:“去叫管家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的话要问管家。”

安夏就连忙去了。

隔了一阵,安夏从外面进来,对着屋内的魏迟晚道:“姑娘,管家来了。”

魏迟晚点点头,放下手中拿着的螺子黛,起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李管家已经候在了院门口,见了魏迟晚连忙堆了笑道:“晚小姐。”

要说这侯府里谁对魏迟晚最客气,那还非得李管家莫属。

先前老侯爷在侯府时,让李管家对魏迟晚照顾一二,不能苛待,李管家是一直记着的。

后面老侯爷走后,又是大公子明里暗里的交代。

那真是不管有了什么好东西,恨不得全都送进这春熙院里头。

大公子做得这样明显,他要是还不懂这其中的含义,那就真是白活了这一遭了。

魏迟晚也朝着李管家福礼,轻声道:“贸然叫管家过来,希望没有麻烦了管家。”

李管家即便真手头有事,又怎么敢真去怪罪,连忙道:“晚小姐折煞奴才了,不知晚小姐叫奴才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魏迟晚淡笑着,细声细气的说道:“迟晚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管家,不知管家现在是否得空?”

李管家正了神色,说道:“晚小姐请讲。”

魏迟晚便道:“迟晚可否问问管家,为何送到春熙院的东西,与其他院子里姐妹的会有不同?”

竟是问的这个。

李管家冒了汗,大爷可是明说了不能交代出他的。

他想了想,还是拱手道:“因着采购来的东西总有个多少的,这个院子得了这样东西,那个院子得了那样东西填补,也是正常的。”

魏迟晚笑了笑,说道:“我房里有盒管家先前送来的妆粉,我今日才发现里面竟是珍珠研的,管家可否告诉我,这样贵重的东西,为何独独只送了我春熙院?”

“还有从波斯传过来的螺子黛,一支便价值不菲,只怕侯府里只大夫人才用得上的,又怎么会给了我?”

这支螺子黛还是魏迟晚刚翻了妆匣才找到的,当时安夏拿来时,她也没怎么看,便让放在妆匣里了。

因着她先前的石黛还未用完,所以也就一直旷着,才导致现在才发现。

李管家暗暗叫苦,愣了愣,只能说道:“许是奴才看错了,送错了东西吧。”

魏迟晚便叫安夏去房里将那几只螺子黛,与新送来的几套衣裳拿来,又对着管家道:“那盒妆粉迟晚已经用过,不好再还给管家,旁的东西便由管家带回去吧。”

李管家心道:这本就是要送来的,又怎么能拿回去?

暗悔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忙摆手说道:“晚小姐不必如此,既送过来了,又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这时安夏已经将东西拿了出来,魏迟晚接过东西,对着李管家笑道:“不该我用的东西,我怎能收受,还请管家往后不要再送错了东西。”

李管家愣愣看着面前华丽的绫罗与那几只螺子黛,一时哑了口。

又见魏迟晚坚持,暗想还是先接了等回禀了大爷再说,便叹口气去接过了东西。

只是可惜了这般的好东西,只这一件衣裳,也够穷苦人家半年的粮食了。

魏迟晚见李管家接过东西,又福礼道:“迟晚的话已说完,管家也自去忙吧。”

李管家这才从发愣中缓过神来,便忙摇摇头告辞去了。

慕远青回来时,已经是亥时了,不过前脚才刚回了院里,管家后脚就跟了上来。

连元武都暗暗称奇,这人莫不是在爷身上安了双眼睛。

慕远青见了李管家欲言又止的表情皱了眉。

他到厅里主位上坐下,对着下面期期艾艾迟迟没有开口的李管家不耐烦道:“怎么了?”

李管家往四周看了看,见厅里除了元武便没其他人,就上前犹豫道:“大爷,春熙院那位,将东西都退回来了。”

慕远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眉头一皱,沉声道:“说清楚。”

李管家便把上午时魏迟晚叫他过去问话的经过说了出来,末了李管家看了一眼慕远青,小心道:“奴才实在是说不过晚小姐,可又不能提大爷的名儿,最后只能将东西都拿了回来了。”

“还有上次大爷从外边儿带回来的螺子黛,晚小姐也一并送还了回来……”

慕远青一听,立时气得咬牙。

天知道这螺子黛是每年上供朝廷的贡品,一年统共不过才十来只,当初他第一眼见了便心想着魏迟晚,还特意去向皇后讨了几只。

没想在她心里,竟这般的不值钱。

这边慕远青沉了脸,管家在下面吓得直冒冷汗,直到慕远青让他下去,他才觉得松了口气。

元武见着慕远青的脸色却并不稀奇。

别看大爷如今模样骇人,旁人见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只要见了晚小姐,那真是什么气都没了的。

元武深谙这其中的门道,适时的上前道:“要不去问问晚小姐?这般金贵的东西,实在是可惜了。”

慕远青看了元武一眼,将茶盏重重一放,鼻音里嗯了一声,说道:“问问也无妨。”

元武则心里暗自会心一笑。

春熙院里,魏迟晚见兰花已经绣得差不多了,便难得空闲的在书房里练字。

安夏则在一边研墨,还时不时歪着脑袋看,手指也跟着比划。

魏迟晚见了安夏这幅样子,笑道:“你这样能写出来什么,过来,我教你写字。”

安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姑娘可别打趣我了,我不过划着玩儿的。”

魏迟晚却笑着起了身,拉着安夏过来把笔递过去道:“左右我也无事,教了你写字也好,省的每次都让我替你写信。”

安夏立时就有些委屈:“难道姑娘嫌弃奴婢了?”

魏迟晚好笑道:“怎听不出来我与你说笑的。”说着要拉着安夏在位置上坐下,笔也递了过去,真要教她写字。

安夏自然是不敢在位置上坐着的。

主仆两人便互相推拒着,哪想那毛笔却在推拒间不经意的划到了魏迟晚的脸颊上,在眼下留下了一道墨点。

那墨点并不大,不过才指宽长,落在那位置,没来的竟有几分可爱。

安夏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去请罪,魏迟晚手快拉住她,笑道:“不过是块墨点,值当你跪下?快些起来我教你写字。”

安夏见魏迟晚全不在意,心下感动,正要应承了又见春喜带着笑跑进来:“姑娘快出去看看,今日可奇了,院子里竟来了只兔子。”

“兔子?”魏迟晚阁了毛笔问道:“怎么会忽然来了兔子了?”

春喜见魏迟晚站着没动,过来笑道:“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看着毛茸茸的,见着是可爱得紧。”

魏迟晚便也生了几分兴趣,提了裙子跨了门槛出去。

出到廊下往院子里看,隐隐约约可见一只胖球在一丛花前乱蹭,模样当真是可爱得紧。

只是突然出现在这儿,想是走丢了,魏迟晚便生了些怜惜,从春喜手里接过灯笼就下了廊去看。

待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小兔实在可爱,不仅毛色光滑,又胖乎乎圆滚滚的,便忍不住伸手去摸。

哪想那兔儿实在敏感得很,她指尖还没碰到呢,便一溜烟儿跳开了,惹得在旁看着的丫头们一阵发笑。

魏迟晚见她们笑,难得的也起了玩心,放了灯笼又去捉,不知不觉竟跟着小兔走到了院外。

安夏见魏迟晚追着兔子追到了院外,便笑着对着其他丫头道:“我去看看姑娘,看看姑娘抓住没。”

雁儿打趣:“姑娘估计是指不住了,还是夏姐姐帮帮忙吧。”

安夏笑弯了眼,敲了雁儿的脑门儿便出去了。

这边安夏出了院门,却看了一周也没见着魏迟晚,不由心里开始焦急起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还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正想转了身让春喜她们一起来找,却不想迎头碰上了正提着灯笼过来的元武。

只见元武先是笑着给安夏行了个礼,又说道:“安夏姑娘可是在找晚小姐?”

安夏听他这么说,忙问道:“我家姑娘在哪?”

元武便笑道:“安夏姑娘别急,你家小姐好着呢。“

又见着安夏仍是满脸担心,又说道“刚才表小姐不是追兔子了么,那兔子跑进了竹林,表小姐又走迷了,得亏碰上我家大爷,现正帮着表小姐找兔子呢。”

“表小姐让我过来捎个话,就说她过会儿就回来,让你们就在院子里等着她就行。”

安夏有些不放心,说道:“可这天已黑了,万一姑娘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元武有些好笑道:“安夏姑娘大可不必担心,有我家大爷在呢,还能出什么事儿?到时候自会将晚姑娘完好的送回来的。”

“可大爷与姑娘毕竟孤男寡女……”

元武忙去断了话头,说道:“旁边儿还有丫头在呢,你要不信,待会儿你家姑娘回来了你大可一问,若元武说了谎话,往后你见了我打我就是。”

话是这么说,可这元武是慕远青身边的红人儿,侯府里又有几个敢打他?不过得了这句话,安夏也算彻底放了心。

这元武毕竟是慕远青身边贴身的人,以大爷那冷淡性子,除非真有这事,不然不会叫了元武来说的。

而这边元武见话已带到,就忙一溜烟儿告辞走了。

生怕脸上露了一丝破绽。

其实魏迟晚哪是去追兔子迷了路,不过是半路被一只大狼给叼了去。

其实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儿,那只兔儿偏就这么凑巧的偏偏去了春熙院。

再说这偌大的侯府,又哪来的兔子这样乱跑?

那只兔子不过是慕远青特意找来的,就是想引魏迟晚出来。

等人一出来,他便捂了她的嘴,直接将人给掳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里。

这处假山离得魏迟晚的院子并不远,但因着魏迟晚院子本就偏僻,且假山也是在角落里,周围还长着一人高的芭蕉也,所以地方十分隐蔽。

难得慕远青竟能找个这样的地方,可见平日里也是留了这样的心思的。

谁能想到平日里严谨惯了的慕远青,竟会做这等偷摸之事。

魏迟晚万万没有想到慕远青竟然这么无耻。

若是先前她是震惊害怕,以为那镇国公家的小姐又找上她了,那在见着是慕远青时,就是脸色通红,又羞又怒。

不过即便她再羞愤,却也还是存着些理智的,知道是在外面,也不敢大声叫出声,只细拳使劲儿拍打着慕远青低声怒道:“你疯了,快放我回去!”

慕远青在暗色里笑了笑,握了魏迟晚的拳头,又哪里肯放人?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将人给带出来的,又哪会这么轻易又将人放回去?

他向前压了下去,黑暗中他的手摸索到她的腰后,手一用力,就将人狠狠往自己身上贴去。

那身子的确是娇,就仿佛没有骨头般,直软得慕远青喉头一滚。

两人身体紧贴,慕远青粗沉的呼吸打在魏迟晚脸上,低低问道:“为什么又将衣裳退了回去?”

为什么?慕远青不问倒罢,一问,魏迟晚便恼怒暗生。

她推着慕远青,咬着唇道:“我退了衣裳,又与大都督有什么关系?”

慕远青听不得她这样说话,在她腰后的手一紧,眉头皱起:“好好说话!”

慕远青是惯在沙场的,手上动作自然没有轻重。

他以为的轻轻一捏,却让魏迟晚疼出了声,眼里也冒出了水色。

魏迟晚对慕远青也更是恼怒,他害得她担了那样大的一顶帽子,却又来这对她威风,莫非她便这样好欺负?

索性赌气道:“大都督日理万机,又怎么有空管起这些闲事了?我不过一个寄养来的,又哪里值当大都督这样关心?”

慕远青听了也是真气了,她这般处处为着她,讨好着她,竟得来了她这样的话。

刹那间恨也是真恨的,一恼间便重重吻向那近在咫尺又让他日思夜想的香唇。

魏迟晚哪能想到慕远青竟敢这样?毫无防备的便被撬来了唇,任着他侵 入,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这一吻实在绵长,魏迟晚受不住去打他肩膀,可慕远青却强势的抓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力道却丝毫没减。

直到将心里心中的气儿磨平了,才念念不舍的堪堪放了她。

可不过才刚放,他却又觉得怎么也不够似的,又忍不住动情动的轻啄她微肿的红唇,才稍微满足了些。

那眼里尽是柔软情深,只可惜魏迟晚并看不见。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