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希席祁年是小说《向她臣服》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向她臣服》的章节内容
“这胎流掉你以后可能都无法怀孕,是否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秦希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我得了肺癌,晚期。”
“……抱歉。”
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向她投来同情的眼神,利索开了单子。
躺在冰凉手术台,秦希盯着头上晃眼灯光出神,麻醉药流入体内,她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意识渐渐溃散。
“念念,念念……”
昏昏沉沉,似乎有人在反复唤着她的小名。
“秦小姐。”
陌生脸庞出现在眼前,秦希意识回笼,对方看她的眼神极其怜悯。
“秦小姐,麻药效果还没彻底散,我先送你回病房。”
哑声道了谢,秦希坐着轮椅被推入病房,那护士几次偷偷打量,她全然不理,只望着窗外发呆。
又是秋天了。
光秃秃的,她不喜欢。
护士替她扎着针,在又一次偷瞄中没忍住出了声:“秦小姐,你男朋友很忙吗?”
睫毛轻颤,秦希回头看向她。
护士连忙解释:“刚才你还没醒的时候一直重复喊着一个名字,我看你又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才……”
“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秦希苍白脸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来不了。”
秦希面露幸福,护士欲言又止,低头默默加快手上动作转身离去。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怎么年纪轻轻得了这种病。她老公居然也放心一个病人独自来做人流,真是太没有责任心了……”
病房的门半掩着,走廊护士小声嘀咕的声音模模糊糊飘来,秦希轻笑,侧目继续数着树下落叶。
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黑,微信消息提示音不停响着,她刚拿起手机,一通电话备注祁年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些不悦:“你在哪?”
“医院。”她柔声回答着。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语气没了最初的强硬:“有笔款项出了问题,你尽快处理。”
“我要出差半个月,公司的事你多盯着点。”
不等秦希回答,对方已将电话挂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银行入账的短信。
依旧是大手笔,两百万。
两年来,席祁年每月给她两百万,与其说是工资,倒不如说是她乖巧扮演替身的补偿。
秦希笑笑,点开微信才看见公司好几个经理给她发了数条消息。
她一一回复,点开最新的那条对话框,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有些模糊,背景似乎是在机场,矜贵男人低头小心翼翼用风衣裹着怀中女人,女人长卷发披肩仰头与他对视,画面唯美梦幻。
是席祁年,他身上那件风衣还是秦希挑的。
将照片放大,秦希正辨认着他怀中的女人,聊天框又弹出条语音来。
“安妍姐姐回来了,你这冒牌货时候滚?”
没有理会,她退出微信联系了自己的助理,从对方口中得知席祁年下午已出国的消息,联想起刚才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声,真相大白。
沈安妍真的回来了。
她这个替身是该识趣的把位置腾出来,毕竟那个女人才是席祁年心尖的人。
秋风刺骨,秦希好心谢过护士送来的厚衣服,办理出院手续后驾车直奔席氏集团。
已是深夜,席氏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在看见秦希出现的瞬间,众人脸上的忧愁迅速消散。
“秦助来了!”
秦希迎着瞩目落座,才知道自己请假的这一天公司居然出现了大漏洞,如果不及时处理,亏损上千万。
众人熬了大夜终于将漏洞补上,秦希疲倦捏了捏鼻梁,将李经理单独叫到办公室,推了推桌上堆放的文件。
经理大惊:“秦助,您这是何意?”
明明职位比她高,经理却不敢得罪眼前人,毕竟秦希在席氏拥有仅次于席祁年的权利。
她顶着助理的身份,做着堪比总经理的工作,整个集团都知道她和席祁年的关系,秦希身份属实特殊。
“休长假。”她笑,“这些事以后就交给你了,我已经看过基本没什么问题。”
“加油。”
拍了拍经理的肩膀,秦希转身踩着平底鞋离去。
五点半,整栋大楼彻底安静,她站在总裁办俯瞰夜景,小腹隐隐传来的不适让她有些虚弱,不施粉黛的脸煞白。
远处天边泛白,辞职报告整齐摆在办公桌中央,秦希指腹碰了碰相框中男人的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会来了。
她没有回席祁年的别墅,而是回了西郊的大平层公寓,身体的不适伴她昏沉睡去,梦里她听见有人在哭。
“念念,念念别哭……”
记忆中的少年在哄她。
梦里那人要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泪流满面,秦希呜咽醒来,漆黑的房间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夜里哭醒。
吞了片安眠药,秦希翻开微信看了看,那个没有备注的人又给她发了消息。
这次是一条朋友圈的截图,内容十分劲爆。
她下意识点开席祁年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还是上个月陪她去度假时随手拍的,并没有截图上那条婚讯。
显然,席祁年特意把她屏蔽了。
女生的语音笑嘻嘻的:“冒牌货,你出局了哦。”
虽是深夜,席沈两大豪门联姻的消息还是迅速冲上各大热搜,两人过往种种被扒出铺天盖地的扩散着,众人夸赞他们天作之合,王子和公主是注定的姻缘,惹人羡慕。
秦希思绪飘远,恍惚想起自己两年前与席祁年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雨夜,她四处躲雨不小心撞上行驶的车,她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席祁年下车时那错愕惊喜的眼神。
那是几近痴迷的爱意,以及失而复得的激动,这种情绪秦希太熟悉了。
她和席祁年在一起了,进入席氏的她能力大展,迅速成为席祁年的左膀右臂,也成为海城名媛圈中的笑柄。
可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席祁年那张脸。
那张和他足足有六分像的脸。
微博网友爆出一条疑似沈安妍朋友圈的小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却足以掀起热议。
视频里的席祁年穿着清凉夏装,黑发难得没有抹发胶而是随意披散,年轻朝气的侧脸格外俊逸,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高度重合。
他眉眼低垂,正认真削着手里的苹果,动作有些笨拙,一旁隐隐有几声女人的轻笑。
据该网友爆料,沈安妍怕冷,所以一回来席祁年便包了专机带她去了国外某个热带岛屿度假。
还真是情根深种。
秦希将那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望着席祁年那熟悉俊俏的侧脸,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席祁年终究还是等到了沈安妍,可她的盛阳却永远回不来了。
她伏在床畔,静静看着床头相框中笑容灿烂的少年,昏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大亮,口干舌燥脑袋涨得厉害,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格外晃人,秦希下意识眯了眯眼,瞥眼瞧见一道熟悉身影。
桑城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看报纸,见她醒来,难得体贴的起身倒了杯热水递到床边。
“你发烧了。”
秦希点头,从床头柜找出感冒药吃下,她靠在床头与桑城对视,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包被人翻开,眼皮跳了跳。
“怎么进来的?”
“撬门。”桑城嬉笑答道。
药丸的苦味在喉咙蔓延,秦希捧着杯子猛咽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她早该猜到桑城不会轻易放过她。
平静瞳眸起了波澜,秦希拧眉打量着桑城,对方依旧是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暗藏汹涌。
“有时间跟我回趟桑家吧。”
心头一惊,秦希敛眸将情绪掩藏,扬着唇角看他,阳光洒在苍白脸颊,如一支在风中摇曳随时会折断的玫瑰。
“试探我?”
桑城摇摇头,“老头子快不行了。”
“你总归是桑家的人,也算是了了老头子一个心愿。”
秦希沉默着没有作答,掌心热水是她浑身唯一的勉强温度。
她不说话,桑城也不紧逼,他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桌上的纸张眯眼细细看了起来。
那是秦希肺癌晚期的确诊报告,三天前刚出的。
另外一张是她昨天的流产单子。
“秦希,你可真够狠的。”
听出他话里嘲讽,秦希回了他一个微笑,“彼此彼此。”
席祁年的孩子,她不需要。
“一个月后,我会彻底离开海城。”
桑城明白她的意思,“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抿了抿唇,“我派个人来照顾你。”
秦希一口拒绝,桑城耸耸肩,起身朝房门走去,身后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记得修门。”
微信消息响个不停,秦希索性关了机卧床睡了一天,再醒来已是晚上,餐桌上的盘子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她请来专门煮饭的临时阿姨刚离开不久。
她不太喜欢陌生人在她的地盘久留。
一连休养了几天,秦希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这几天她的微信消息从未停过,大多是八卦的人,与席祁年的上次对话还是在一周前。
久别重逢,想来他正忙着和沈安妍柔情蜜意,哪里还能想起海城还有个替身。
席祁年不联系她,她也乐得悠闲,每天除了在网上看看席祁年和沈安妍的八卦外,就是追追剧。
岁月静好,时间仿佛停滞,桑城也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
他倚在门外,整个人似有些颓势,早已没了往日风流,秦希刚打开门,就对上他猩红疲倦的褐瞳。
“老爷子不行了。”
眼皮猛跳,秦希沉默了几秒,转身换了套衣服。
法拉利缓缓驶入庄园,秦希隔窗打量着外面处处透着奢靡气息的模样,内心毫无波动。
桑家老宅于她而言,只有陌生。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恨的,直到见到那人浑身插满仪器躺在病床上,秦希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早已释怀。
“念……桑念……”
在看见她的瞬间,老人浑浊双眸有了光亮,他举着枯瘦的手,向她招手。
秦希敛眸上前坐下,酝酿许久只吐出一句桑老爷子好。
她语气淡漠疏离,桑震天眼里的光弱了些,他目光炯炯盯在秦希脸上,整张脸都在颤抖,眼底似有泪花。
“你和你母亲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了!当年做的孽终究是报应来了……”
桑震天情绪激动,各种仪器滴滴响个不停,桑城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房间再无旁人。
秦希低声宽慰了几句,床上老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瞪大双眼望着,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他在忏悔,秦希听出来了。
“桑念!”他似回光返照,攥着秦希的枯掌突然有了力气,“会……会原谅爷爷吗?”
“对不起,爷爷错了……我很后悔,念念……我很后悔……”
老人浑浊双眸充满期待,秦希静静望着他,在对方的悔恨泪水中冷漠将手抽离。
“不会。”
永远都不会。
桑震天死在了凌晨,不抱任何遗憾。
秦希最终没有选择认祖归宗,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着桑城为老爷子守夜,对于她的身份桑家上下心知肚明。
老爷子的追悼会办得低调,海城权贵纷纷前来吊唁,其中就有收到消息匆忙回国的席祁年。
秦希跪坐在披麻戴孝的桑城身旁,身着黑色正装的席祁年进门与她的目光刚刚对视,瞬间拧起眉头。
将手中白菊放到灵前,席祁年落座宾客席,他眉头高耸,目光全程黏在秦希身上,秦希则被他身旁女人吸引。
沈安妍穿着黑色大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似被气氛影响,她精致小脸布满忧伤,正倚在席祁年肩头抹着泪珠。
似林黛玉般的美人儿,难怪引得席祁年为之癫狂。
秦希收回目光,身旁桑城声音嘶哑:“去吃饭休息会吧。”
她术后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没有拒绝桑城的好意,捏了捏跪麻的腿起身离开。
“秦希!”
熟悉的声音将她在走廊叫住。
脚步未停,秦希继续往前走。
席祁年拧起的眉头更紧了些,他大步上前,攥着秦希手腕的大掌用了十足的力。
“你怎么会在这?这两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秦希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眉心抚平,“桑城是我朋友,我也是来吊唁的。”
“抱歉,最近事多,很少看手机。”
“只是朋友?”席祁年冷笑,明显不信。
秦希温柔笑笑,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桑城和席祁年是多年的竞争对手,整个海城都知道这两人不和,她解释再多也没用。
“快回去吧,别让沈小姐一个人等着。”
席祁年脸色一变,攥着她的手也松了些,秦希趁机摆脱,在他复杂注视下冲后面微微一笑。
“沈小姐。”
沈安妍冲她点了点头,上前自然挽住了男人的胳膊,声音如黄莺般动听柔情。
“祈年,席伯父和安伯母来了。”
席祁年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神色,他揽上沈安妍的腰,满眼宠溺与爱意。
“好,我带你去见他们。”
余光扫了秦希几眼,席祁年搂着沈安妍转身离开。
秦希还站在原地,她静静望着那对璧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红了眼眶。
接连几天,席祁年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秦希都没接,连同微信也没有回,直到桑老爷子下完葬。
雾蒙蒙的天飘着细雨,秦希没有带伞,顶着乌青的眼圈被席祁年拦在墓地外。
“公司说你休了长假,还把工作群都退了?”
“这件衣服以前似乎没见过。”她淡淡问着。
席祁年懵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安妍买的,以前的衣服她不喜欢,全都丢了。”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几秒,语气突然没了最初的强硬。
“你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
席祁年回过别墅,一切都没有改变,唯独秦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就连房间用的香薰都变了。
他又回了公司,这才得知对方休长假已经联系不上的消息。
秦希就这样悄无声息退出了他的世界,仿佛从未来过。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毕竟沈安妍回来了,可当他看到秦希出现在桑城身边时,心头又升起一股无名的火。
“李经理根本处理不了那些事,你尽快结束休假回去处理。”
“可这些事本就该是他的。”她语气温柔又透着几分疏离,“如果李经理能力不足,可以考虑提拔其他的人,席氏不缺能人。”
“我的离职报告在你桌上,记得审批。”
“离职?”席祁年冷峻脸庞出现错愕,“谁允许你离职的?”
“秦希,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席祁年很困惑,眼前的女人眉眼弯弯依旧是他印象中温柔体贴的模样,看他的眼神也同样充满爱意,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眼前的秦希还是秦希,却让人觉得陌生。
他眸色冷了几分,“辞职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你的东西我会让人全部给你置办新的。”
“那沈安妍呢?”秦希把他打断,“你们马上要订婚了,我继续住你那不合适。”
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席祁年喉头发紧,下意识想解释,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见他发难,秦希笑意不减,“你等的人已经回来了,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以免沈小姐误会。”
“席总,江湖不见。”
细雨淅淅沥沥大了些,最后贪婪的看了几眼那张熟悉的脸,秦希绕过拖着疲倦的身子独自离开。
她陪着桑城守了几夜几乎未眠,本就需要休息的身子愈发虚弱,又淋了雨,刺骨的风刮在身上止不住的发抖。
双腿有些迈不动步,她虚弱撑着树猛咳了几声,腥甜液体从喉咙涌出,滴在草坪上格外刺眼。
医生说她最多只剩一年时间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来接她吗?
意识逐渐溃散,秦希滚落到草坪,远处似乎有人朝她奔来,她掀起沉重眼皮努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直到那道身影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盛阳……”
脑袋嗡鸣疼得厉害,鼻尖萦绕的消毒水气息有些刺鼻,秦希费力睁眼,正落入一双猩红眼瞳。
见人醒来,席祁年瞬间扣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秦希,给我解释清楚!”
男人眸带怒火,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人生吞。
秦希意识回笼,她目光巡了一圈,与坐在角落看着报纸的桑城对视,对方冲她不经意点点头。
心里有了底,她迎面对上席祁年的怒火,“我的身体,我拥有百分百的决定权。”
“更何况你我都没有准备好要接受他的到来。”
她长期服用避孕药,这个孩子属实是意外中的意外。
“可那是我的孩子!”
见她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冰冷的话,席祁年有些崩溃。
若非秦希在墓地晕倒,若非他不放心亲自跟来,他竟不知道这个女人半个月前曾打过胎。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秦希,你好狠的心。”
事实如此,席祁年望着眼前毫无伤心之意的秦希,失望透顶。
他薄唇轻颤,扭头看了看不远处事不关己的桑城,骤然松开攥着秦希的大掌,起身冷面匆匆离开。
病房的门被甩得震天响,秦希喘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谢谢。”她低声道谢。
看席祁年的反应,大约只知道她流产的事,想来是桑城使了手段将她肺癌晚期的消息给瞒了下来。
也好,省了不少麻烦。
桑城点点头,依旧沐着阳光翻阅着手中报纸。
席祁年没再来过,短短一周时间他和沈安妍上了五次热搜,众人都道他情深,秦希看了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确实情深,也足够得到沈安妍这个白月光的回头。
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医院强制秦希住院休养,期间除了桑城来看过她几次外,就只剩左鸢了。
左鸢是艺名,院长给她取的名字叫秦沅。是个十八线开外纯纯靠脸的花瓶女明星,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此刻正握着秦希的手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念念,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可是席家第一个孙子啊!你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左鸢痛心疾首:“把这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你不就妥妥嫁入豪门了吗!”
秦希淡定将左鸢压在自己输液管上的手移开,又睨了几眼她丢在一旁的爱马仕,摇了摇头。
“我要的不是这些,你知道的。”
不得不说席祁年是个很好的伴侣,秦希跟了他两年,各种奢侈品从未断过,银行卡的余额里也多了好几个零。
可她不稀罕。
“倒是你可以努努力,毕竟凭你那三脚猫的演技很容易吃不上饭。”
左鸢瘪嘴抹了把泪,小心翼翼偷瞄了几眼秦希的脸色,欲言又止纠结了很久。
她试探着:“那你和席祁年……”
“结束了。”秦希答得干脆,“沈安妍回来了,我自然要退出。”
“可你跟席祁年真真切切在一起两年,凭什么那个女人回来了你就要退出?”
似是想到了什么,左鸢眸色沉了沉,“整整两年,你舍得?”
秦希失声哑笑,她望向窗外落日,轻柔语气多了些感叹:“我跟他,总有一个能幸福吧?”
席祁年等了沈安妍两年终成圆满,可她要等的人注定不会来了。
“我已经离职了,之后准备回梧桐小住一段时间。”
左鸢静下来望了她许久,眼前女人面色苍白眉眼如画,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莫明红了眼眶,“回去也好,院长前些日子还念叨你来着,你回去孩子们肯定也高兴。”
“只可惜我暂时走不开,不然肯定跟你一起了。”
左鸢向来大大咧咧,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秦希握着她的手,酝酿了很久的话终究没忍说出口。
她打算安静的离开。
卧床整整一周,秦希身体大好,她收拾东西正伴着出院手续,护士寻来告知她有人探病。
一转身,她与那人撞了个正面。
“沈小姐?”秦希有些意外。
沈安妍冲她腼腆一笑,眉眼弯弯显得十分温柔。
“要出院了吗?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秦希第一次与沈安妍近距离接触,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昂贵坎肩随意披着,气质又保暖。
“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谢谢。”秦希主动点了单。
沈安妍愣了一下,唇角荡开笑意:“秦小姐似乎很了解我?”
秦希笑笑不语,大方坦然与坐在对面的人儿对视。
一个优秀的替身,自然要熟知原主的各种优点和习惯,包括气质妆容。
沈安妍既然会来找她,想来对她和席祁年过去这两年的种种也都有所调查,只是不知这位白月光到底想干什么。
两杯咖啡很快送了上来,秦希细细品着,美式独有的香醇苦涩滋润着她的喉咙,令人沉醉。
她泰然自若,等待着对面开口。
悠扬琴声充斥着咖啡厅每个角落,沈安妍第三次搅动杯子,随即从香奈儿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到桌上。
秦希细眉微挑,“沈小姐这是何意?”
“补偿。”沈安妍笑容充满歉意,“你流产的事祁年已经告诉我了,我很抱歉。”
“卡里有两百万,算是感谢你这两年细心照顾祁年的报酬,希望秦小姐能够收下,我也能安心些。”
狗血偶像剧里的情节,有一天居然也会落在自己身上,秦希掀起眼皮仔细将沈安妍打量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那张卡上。
“可席祁年每个月都会给我两百万的零花钱。”
沈安妍脸色变了变,投过来的目光也夹了几分藏不住的厌恶,随即又松了口气。
没想到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胭脂俗粉,是她高看了这个替身。
“五百万。”她依旧笑着,语气多了些高傲。
“我跟祁年的订婚宴定在半个月后,秦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是最有利的。”
沈安妍给秦希留了体面,秦希顺坡就下,俯身用指尖将银行卡勾了过来,在掌心把玩。
“沈小姐如此慷慨,我又怎么忍心拒绝。”
她勾唇,目光划过对面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那就祝沈小姐和席总有情成眷,百年好合。”
将卡收好,秦希起身要走,又被叫住:“秦小姐,再也不见。”
“会的。”她点头离开。
秦希独自出了院,她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在大街上随意找了家房屋中介。
中介根据她的诉求推荐了好几套房源,秦希一眼就相中了那栋临海的别墅,得知她要全款买下,中介看她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殷勤。
她出手阔绰,所有手续全部加急办好,第四天就拿到了钥匙,秦希决定自驾前往。
别墅在一个偏远度假小镇上,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迎面靠海,景色宜人,是日升日落的最佳观景地。
她联系装修队对别墅简单改造了一下,又雇了花匠把周围空地种上四季常开的栀子花,等她处理完一切事情住进来时,花应该就开了。
香喷喷的,盛阳肯定会喜欢。
落日余晖,秦希蜷缩在摇椅中,透过落地窗眺望着远处平静海面,听着海浪拍打在礁石的声音,睡意昏沉。
她又梦到了孤儿院。
秦希是在冬天被捡回孤儿院的,那年海城难得下了几场大雪,襁褓中的她孤零零躺在垃圾桶旁,浑身覆着雪,小脸冻得乌青,被发现时已经哭不出声了。
心软的院长将她带回梧桐镇,花光大半积蓄在保温箱里整整住了两个月才捡回一条命,秦希随了院长的姓,取名为希,希望的希。
秦希生的漂亮,聪明努力又上进,是孤儿院乃至梧桐镇唯一一个考上清北的人,她的学费和路费是院长一家一家苦苦哀求众筹来的。
十八岁的秦希扑在盛阳怀里泪如雨下,暗暗发誓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院长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二十五岁的秦希翻修了孤儿院,捐钱给梧桐镇的每一个角落都铺上了柏油路,加倍偿还了当年筹来的学费。
唯独那笔巨款她无法偿还。
整整五年,那个顶着烈日在工地搬了两个月砖,晒脱了一层皮只为给她送来三千块钱的少年从未入过她梦。
很快就要见面了。
睡梦中的秦希荡起笑容。
左鸢主演的某部网剧爆了,剧组十分大气的在五星级酒店包了庆功宴,秦希受邀欣然赴约。
小包厢里气氛和谐,左鸢喝得有点多,使了个眼色后捂着嘴夺门而出,却足足半个小时还没回来,秦希冲众人礼貌打了招呼后出门寻找。
走廊灌着晚风,她裹紧身上外套朝洗手间方向寻去,前方隐隐有争执声传来,秦希下意识加快了脚下步伐。
左鸢长发有些凌乱,正撑在墙上难受的干呕,身着齐肩拖尾礼服的女人脸色铁青,涂着夸张指甲油的手几乎快戳到她脸上。
“走路没长眼睛吗?知道我这条裙子多贵吗你就敢往我身上撞?”
左鸢哕了两声,小脸带着坨红,显然还迷糊着。
“说话啊小贱人!”
女人气得直跳脚,抬腿作势就要踹人,秦希见状赶忙上前将左鸢拉开。
哐当——
景观花瓶倒在地上碎成残片,在空荡走廊发出巨响。
“念……念念?”左鸢被声响吓了一哆嗦,被冷风一吹酒也醒了些,一脸茫然。
“刚才什么东西爆炸了吗?”
“没事。”秦希语调轻柔,拍了拍左鸢的后背,不动声色将她护到身后。
她望向愤怒那人,“我朋友喝得有点多,如果哪里冒犯了这位小姐,我代她向道歉。”
“道歉?”沈思思瞬间炸了,“这个贱人毁了我的裙子,你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我这条裙子可是定制的!”
沈思思梗着脖子脸色涨红,本就尖锐的声音因激动越显刺耳。
低头看了看她裙摆上明显的呕吐物残留,秦希自知理亏,直接从包里掏出手机,“我赔。”
“是我们的错,你开个价我把钱转给你。”
左鸢靠在秦希身上昏昏欲睡,沈思思盯着她那张脸,愈发暴躁。
“你赔得起吗就在这打肿脸充胖子?”
“我要她跪下来亲自给我把裙子擦干净!”她指向左鸢。
看来又是哪家被宠坏的千金。
秦希眸色冷了下来,她淡漠睨了沈思思一眼,扶着左鸢转身就走。
不料沈思思不依不饶,阔步攥着左鸢的胳膊不放,三人纠缠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先滑了脚,伴着尖叫纷纷跌坐到地上。
“沅沅!”
秦希赶忙将左鸢扶起,她的手在推搡中刚好撑在了地上的花瓶碎片上,鲜血直流。
碎片划破沈思思的裙摆,她的小腿破了皮渗着血珠,她吃痛当即哭嚎起来,动静极大。
秦希顾不上她,捂着左鸢受伤的手要走,一转身却见远处小跑着奔来一道熟悉身影。
“思思!”
沈安妍匆忙上前,沈思思一头扎进她怀中,有了靠山的她委屈的哭成了泪人。
“姐,她们欺负我!”
“没事没事,有姐姐在呢。”沈安妍柔声宽慰着,转头对上面无表情的秦希,有些惊愕。
“秦小姐?怎么是你?”
左鸢的手需要尽快处理,秦希冷眸点点头,扶着左鸢要走,又被白色高大身影拦下。
“秦希?”
小小身影映入眼瞳,席祁年半眯着眼,依旧挡不住藏在深处的惊艳。
短短十多天不见,秦希乌黑长发早已变成浅棕色大卷,本就精致的脸蛋化着全妆,枣红色大衣衬得她气色不错。
整整两年,他从未见过浑身透着张扬与娇媚的她,一时竟有些入神。
“祁年。”沈安妍的呼唤将他思绪拉回。
他面色如常,看了看地上夹着血滴的碎片,又看了看哭个不停的沈思思,剑眉微拧。
“怎么回事?”他望着秦希。
“姐夫~”沈思思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委屈,“这两个人弄脏了我的裙子不赔,我忍不住争辩了两句她们就把我推到地上了……”
“我的腿都受伤了!”她说着,露出自己擦破皮的小腿。
“你放屁!”
左鸢忍着痛咬牙切齿,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沈思思也不是善茬,两人隔空对骂,用词一个比一个粗鄙。
沈安妍柔柔弱弱劝了两句不起任何作用,直到席祁年出声。
“给思思道歉。”他居高临下睨着秦希。
左鸢愣了一下,想要开口却被打断。
“对不起。”秦希道了歉,“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念念?”左鸢对她的道歉十分不解,明明是对方故意生事。
秦希神色淡然,仰头平静和席祁年对视着,见他拧着眉不出声,拉着左鸢直接绕路而行。
沈思思得罪的嘴角扬起,仗着身后有人,竟冲上前张开双臂将去路挡住。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她终于认出秦希,卯足劲想借机打压打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替身。
“我说了,要想了事必须跪下来把我的裙子擦干净!”
“既然她受伤了,那么你来。”她仰着高傲头颅指向秦希。
沈安妍眸色变了变,她下意识看向席祁年,见他脸色如旧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思思,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她上前拽了拽沈思思,满脸歉意的冲秦希笑了笑,“不好意思秦小姐,思思从小被家里惯坏了,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
“只是她犟得很,这条裙子又是她足足等了两个月才送到的,这……”
她竟然也想看自己跪下。
秦希勾唇看了她一眼,“好。”
“不可以!”左鸢慌了。
秦希是孤儿院最有骨气的人,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给别人下跪?
左鸢伸手,秦希却已经走到了沈思思面前,对方睥睨着她,嘴角嘲讽的笑十分刺眼。
秦希缓缓弯身,迎着几道注视,她把手放在沈思思的裙摆,摸索到被玻璃划破的地方,猛地用力直接拽了一大片布下来。
她莞尔一笑,“这才叫毁了。”
“你……你这个贱人!”沈思思五官扭曲,气疯了。
她扬起手就想往秦希脸上扇,却被人在空中擒住,一回头就对上席祁年的冷眸。
“姐夫……”
“祁年。”姐妹俩一起开口。
左鸢顾不上疼,趁机把秦希拉了回来,走廊气氛十分微妙。
鼓掌声不合时宜响起,远处传来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秦希又见到了那抹熟悉的痞笑。
一身骚包的暗红色西装,风流又浪荡的桃花眼,除了桑城还能是谁。
他踱步上前,熟练自然的揽上秦希的肩,“真是一出好戏。”
沈思思红唇张了张,想要开口却被沈安妍用眼神制止,如今的桑城她惹不起。
幽冷目光落在秦希肩头的手上,席祁年紧抿着唇,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想冲上去把桑城拽开,又被理智克制,只能沉默着站在原地。
肩头传来的温度让秦希松了口气,她伸手将左鸢塞进了桑城怀中,“带她走,她需要包扎。”
“那你呢?”左鸢慌乱追问。
“自然是留下来和沈小姐探讨赔偿的事了。”
秦希冲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又抬头与桑城饶有兴致的眸对上。
“别让她留疤。”
左鸢是个女明星,在外貌上自然不能马虎,尽管受伤的只是掌心。
桑城盯着她那张淡漠的脸看了许久,又掀起眼皮掠过四周的几人,笑着点点头,语气宠溺:“好。”
左鸢不情愿的被带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在走廊消失,秦希回头看向一脸不服气的沈思思,眼底泛着寒意。
“裙子我赔,但来龙去脉得弄清楚。”她指了指高处拐角的监控。
她早就发现了监控的存在,最初也只想带受伤的左鸢离开,偏偏沈思思又蠢又闹,得理不饶人。
“别……”沈思思惊呼。
沈安妍也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身后的席祁年,对方却避开她的目光自顾朝走廊一侧而去。
“那就查。”
沈思思肉眼可见的心虚了,“姐,救我……”
“没事。”沈安妍宽慰了两句,她看向秦希红唇蠕动,对方却将她无视径直离开。
高级包厢里,工作人员迅速调来监控,偌大的投影布上将走廊所发生的一切完美演绎,监控中的沈思思五官狰狞,把撒泼不讲理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希也是看了完整监控才发现并非是左鸢喝多了,而是沈思思自己没看路撞到了左鸢,左鸢没忍住才有了裙上的污秽。
真相大白,沈思思百口莫辩缩在沈安妍怀中抖如糠筛,沈安妍打量了几眼席祁年的表情,酝酿许久才柔柔出了声。
“原来是闹了场误会。”
她满含歉意看向秦希,“这件事确实是思思的错,都怪她酒量不好还偏喝了两杯,冤枉了你们。”
“赔偿就不必了,我替思思向你和你朋友道歉,还请秦小姐看在思思年纪小的份上大人有大量,此时就此揭过可好?”
沈安妍说完,她怀里的沈思思连忙捂着头嘤咛了两声,像是喝多了。
秦希瞥了姐妹俩一眼,笑了:“沈小姐说得倒轻巧,如果不是走廊恰巧有监控,今晚的事能这么容易了解吗?”
她向来不喜欢为难人,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性子。
席祁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深邃眼瞳带着打量,又夹杂着些许茫然。
两年来,秦希在他面前总是温柔缱绻的模样,就连公司下属犯了错她也从没说过半句重话,这一点像极了沈安妍。
可如今的秦希面庞清冷眉眼如画,言语硬气,宛若一支摇曳在灯下的带刺玫瑰。
他好像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心脏猛地收缩刺痛,席祁年面若往日,淡淡收回目光,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见他不打算插手,沈安妍有些局促,怀中沈思思紧攥着她,她只能调整心情将眼底失落掩去,在抬眸又是一脸笑意。
“秦小姐想如何解决?”
秦希狮子大开口替左鸢要了三十万赔偿,钱是沈安妍给的。
“再见。”
她礼貌笑着冲脸色有些不好的沈安妍点点头,在沈思思恨毒了的注视下起身离开,席祁年竟追了出来。
秦希被他按在电梯门上,“为什么要跟桑城卷在一起?”
“秦希,你就算想报复我也没必要用这种办法!”
桑城和他本就是死对头,桑老爷子去世后桑城更是彻底接管了一切,短短半个月,席氏已经被抢走了上亿的单子。
席祁年很高,秦希仰头望着他,想要伸手摸一摸那张熟悉的脸,又被灌入的冷风唤醒。
她勾唇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席祁年喉头一紧,对上她清澈杏眸,不自觉想到了沈安妍。
“秦希。”他声音嘶哑,“对不起……”
秦希伸出食指将他薄唇按住,摇摇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恰恰相反,是她对不起他更多些。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她敛眸收了手,“我不会报复你,也不会帮着桑城对付你。”
“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了,好好待她吧。”
电梯门打开,秦希把席祁年推了出去。
电梯已经关了,男人高大身影依旧立在原地,直到有人挽住他的胳膊。
“祁年。”沈安妍轻唤,眸色有些复杂。
她都看到了。
席祁年掀起眼皮,他凝视着沈安妍那张娇弱的脸,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秦希。
这该死的女人!
他迅速调整情绪,揉了揉沈安妍的头,“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
“可是……”
沈安妍张嘴,男人早已迈入电梯里。
她眼睁睁目送着席祁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双手不自觉的紧攥。
今天是她母亲的生日宴,席祁年身为她的未婚夫居然仓促离场……他以前从未这样过。
沈安妍红了眼眶,危机感十足。
秦希还没走,酒店很大,位置稍偏,来这的几乎都是自驾,她忘了找左鸢拿车钥匙,一时半会很难打到车。
席祁年一出电梯便被门口那道身影吸引。
她似乎又瘦了些,大衣腰带将她的腰线勒出,里面的黑色衬裙正随风摆动着,许是降了温,席祁年总觉得秦希脸色不太好。
他明显也看出了对方的难处,敛眸沉默着,纠结要不要上前。
若是往日,他必然不会这般扭扭捏捏,像个娘们。
自嘲笑笑,席祁年低头抚平褶皱的领口,正欲挪步,却见一辆张扬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秦希跟前。
“上车。”桑城摇下窗。
秦希没有犹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法拉利再次轰鸣离去。
席祁年从大堂走出,望着法拉利消失的尾灯,黑了脸。
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在席祁年的印象中,秦希是个十分有分寸且对自己领域很有范围感的人,她向来不喜欢求助旁人,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可如今席祁年从她和桑城的互动中看出了默契与信任。
莫明有些心烦意燥,席祁年掏出手机发了几条微信,驾车直奔‘夜色’酒吧。
车内开着暖气,秦希有了倦意,“沅沅呢?”
“包扎后已经回家了。”桑城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口白牙,“我亲自送的。”
秦希点点头不再说话,身侧的人却喋喋不休。
“那小妮嗓门可大了,医生给她消毒的时候嚎得整层楼都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重的伤。”
“说来也好笑,她当时都疼哭了也不肯把口罩帽子摘下来,说是会被狗仔偷拍。她也不看看我是谁,哪有狗仔敢来。”
“但我不得不承认那小妞脸蛋生得好,听说是个小明星?是叫左鸢?”
“桑城。”秦希厉声将他打断,“她是我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是你玩的那种女人。”
“你别招惹她!”
若说海城豪门圈子谁的私生活最乱,那必非桑城莫属。
他16岁被带回桑家,这些年来身边女人无数,想踩着他上位攀附权贵的也不在少数,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一个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第一步,是好奇和打量。
很显然,她今晚错误的决定让左鸢成为了桑城的猎物。
“她不适合你。”秦希强调。
她满脸认真,桑城眼底笑意淡去,认真开着车没有作答。
法拉利弯弯拐拐,窗外风景莫明有些熟悉,直到车辆稳稳停靠在庄园大门口。
秦希不解,攥着安全带不下车。
她讨厌,甚至抗拒这个地方。
桑城看了她一眼,“老爷子给你留了东西。”
知她要拒绝,他又道:“不想看看你爸妈吗?”
心颤了颤,秦希抿着唇,最终还是下了车。
她跟在桑城身后,虽是晚上,老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佣人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她打量着这栋有价无市的奢靡别墅,只觉荒凉。
如今的桑家,宛若一座死城。
这还是秦希第一次来桑家二楼,她打量着面前处处透着温馨的房间,心莫明有些刺痛。
这是她爸妈生前所住的地方。
桑城不知从哪找出一本相册递了过来,“二哥二嫂的照片。”
秦希点点头,寻了处沙发坐下,细细翻阅起来,屋内一片寂静,只偶尔听见沙沙的翻页声。
相册中的男女从年轻的意气风发到憔悴,记录着桑家二少短短三十余年的生活,她指尖停在最后一页,望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女人脸庞,热泪滚落。
“他们是怎么去世的?”
她早早查过,对于二十年前的那场车祸,新闻报道得并不详细,甚至漏洞百出。
桑城吸了口烟:“桑家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能保证没有意外。”
二十五年前,桑家二少奶奶产下一女,孩子却在满月后在老宅离奇失踪,据说是被当时的某个佣人偷偷抱走。
桑家二少奶奶备受打击身体落了空,与桑家二少苦苦寻了孩子整整五年,半点蛛丝马迹也不肯放过。
夫妻俩终于查到那个佣人的下落,冒着大雨漏夜追踪,不料在半夜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桑念,二哥二嫂从未放弃过找你。”
身躯颤了颤,秦希垂着头,泪流满面。
三年前,她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世,也查清了当年失踪的来龙去脉。
她并非是被佣人偷走,而是被她那重男轻女的亲爷爷命人抛弃的。
桑家大少爷结婚多年却并无所出,桑老爷子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到二少身上,可二少奶奶偏偏生了个女儿,并表示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女儿。
二少心疼老婆生育之苦,两人达成共识,彻底惹恼了桑震天。
他原以为没了那个女儿,两人便会选择再次生育,不料二少夫妻都是死性子,苦苦寻了孩子五年还为此丢了性命。
秦希恨透了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爷爷。
哪怕对方在临死前曾痛哭忏悔,她也无法原谅。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她生生咽下,秦希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车祸真的只是意外?”
桑城默了默,纤长睫毛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完美掩藏。
他不肯回答,秦希却笑了,“人人艳羡的豪门,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事故的车是桑家大少爷动过手脚的,为了夺取桑家大权,他不惜葬送了亲弟弟和弟妹的命。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桑震天知晓且默许的。
二少夫妻双双身亡,大少成功继承桑氏,却在五年后突发疾病不治而亡,大少奶奶伤心出了国没了消息,桑家彻底绝了后。
可即便如此,桑震天也并未动过寻回唯一孙女的念头,那年秦希十二岁。
桑家大少去世的第二年,十六岁的桑城拿着亲子鉴定敲响了桑家大门,焦头烂额的桑震天迅速接回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房间静得吓人,秦希将相册合上站起身来,问桑城要了支烟。
“女孩子抽烟不好。”对方一口拒绝。
秦希笑得不屑,上前自顾从他口袋烟盒掏出一支点燃,“将死之人,没顾及。”
她许久没碰这东西了,一时竟觉得有些呛鼻,又异常沉醉。
这两年在席祁年面前,她努力学着沈安妍温柔大方,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灯光照在她精致脸庞,烟雾缭绕间,桑城竟看出了几分淡漠,除了那还有些泛红的眼眶。
“我送你出国化疗。”
“来不及了。”秦希吐了口烟,“癌细胞已经扩散,没救了。”
医生也劝她入院治疗,可那也不过多延长几年的寿命,她不愿意。
化疗会丑,会老,会被医院束缚,她不喜欢。
她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去见盛阳。
桑城哽住,见她一脸坦然无谓,微微颔首。
一心求死的人,他拉不回来。
将烟熄灭,秦希踱步到了阳台,眺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宏伟庄园,又想起桑震天拉着她的手痛哭哀求的场景,只觉嘲讽。
“桑城。”她回过头来,“为什么又对我心软了?”
“筹谋了这么久,为什么临时反悔?”
她眼底溢着光,通透无比,桑城瞬间了然,也笑了。
“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不是吗?”
为什么要放过秦希?他自己也不明白。
许是他无意翻到的医院确诊单,亦或是被秦希通透淡然的性格所打动,他竟然没舍得下手。
“念念,你很聪明。”
聪明到冷血。
秦希笑而不语,回身裹紧外套继续眺向远方。
三年前她之所以会发现并查清自己的身世,其实都是桑城布的局,目的是想试探她是否有重回桑家的念头。
桑城是桑老爷子早些年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他城府深心思重,但凡有人涉及到他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铲除。
他害怕秦希会重回桑家与之争权,这才刻意接近自己,她心知肚明。
秦希和桑城各怀心思相处倒也和睦,只是她没想到老爷子临死前桑城会主动让自己回去。
他到底不是个合格的绝情者。
桑老爷子给秦希留了巨额遗产,在桑城的调侃劝说下,秦希点头收下了。
凌晨十二点半,红色法拉利停靠在公寓楼下,她向桑城道了谢下了车,不料对方也跟着下来,在寒风中激动拥住了她。
鼻尖萦绕着陌生男人的气息,秦希条件反射将他推开,却见他笑得一脸贱相。
“乖侄女,有人在等你。”
顺着桑城的目光往后面看去,楼下灌木丛投下的阴影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法拉利轰鸣离去,黑暗中的身影也终于走出,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席祁年,他还穿着那身矜贵西装,浑身却散发着浓烈的酒味。
秦希抿了抿唇,越过他想朝电梯走去,却被人踉跄着从身后抱住。
呛鼻的酒精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十分难受。
“松开!”她推了推,对方抱得更紧了。
“秦希。”他声音喑哑,“不是说只是朋友吗?他为什么抱你?这一晚你们都去哪了?”
他顶着冷风在公寓楼下站了足足三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秦希出现,却看见那样的一幕。
“从别墅搬出来,从席氏离职,都是为了桑城?”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酒精上头,席祁年脱口的话全然没了往日绅士冷静。
将喉咙液体压下,秦希掰着禁锢在她腰上的大掌,语气如常:“我和你之间中间从来只有沈安妍,没有别人。”
“桑城对我不是真心,那你呢?你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女人的语气轻飘飘不带多余情绪,刺得席祁年心脏一疼,下意识松了手。
秦希趁机逃离,与他拉开了距离,“你等了沈安妍两年,我也乖乖当了她的替身两年,如今她回来了,你应该把我忘了。”
“忘了?”席祁年路灯下的表情有些复杂,“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两年,你竟然这么轻松让我忘了?”
“秦希,到底为什么!”
他激动的又要上前,被秦希下意识闪躲的动作制止。
“早就该忘了。”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秦希笑的释然,“好好对沈安妍,别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比谁都清楚。
秦希转身离开,纤长身影很快消失在寒风中。
她泡了个舒服的澡,吃了能暂时抑制病情的药,捧着热水往阳台下望,席祁年竟然还在。
近期气温骤降,晚上温度更是堪比冬日,秦希注视着那道身影良久,转身回房拿起了手机。
今晚在包厢时,沈安妍加了她的微信。
半个小时后,沈安妍的身影出现在公寓楼下,她和司机吃力将坐在路边的席祁年扶上了车,又仰头看了看楼层,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五分钟后,沈安妍发来消息:‘谢谢你。’
秦希没有回复。
没有等到消息的沈安妍心里不是滋味,她不自觉点开了秦希的朋友圈,空空荡荡的,只有各式各样的向日葵照片。
没有半分席祁年和席氏的痕迹。
沈安妍咬了咬唇,将手机放下,照顾起身边因醉酒而有些晕车的男人。
车辆抵达席祁年居住的水月湾别墅区,司机将席祁年扶到房间后离去,沈安妍则留下来收拾残局。
男人倒在床上,浑身酒气眉头紧锁,胸口还残留着不知名污秽,气味难闻又刺鼻。
沈安妍蹙眉纠结了一会,终于狠下心上前翘着手指满脸嫌弃的脱起他的衣服来。
男人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她莫明红了脸,放在皮带上的手也不自觉顿了顿。
“祁年,祁年……”她轻轻推了推。
席祁年迷糊睁眼,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秦希,别闹。”
沈安妍嘴角荡起的笑容瞬间僵住。
男人昏昏欲睡,竟把自己认作了那个女人……沈安妍泪眼汪汪,像是下了决心,咬紧牙关主动贴上了自己的唇。
左鸢趁自己受了伤缠着经纪人休了几天假,堂而皇之的搬进了秦希的公寓,对方正在吃药。
“生病了?”
秦希怔了一下,“营养品罢了。”
她流产后又感冒了一场,身体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却已经比不上从从前了。
药瓶上的包装被她全都撕掉,加上她略显苍白的脸,左鸢没有生疑,嘟囔着拿起手机在网上下了几单不菲的补给品。
“对了。”她突然偷看过来,“那个桑城……跟你什么关系?”
“小叔,血缘上的。”秦希回答。
在身世这方面,她从未瞒过左鸢,甚至还提出要帮对方也寻找父母的想法,却被无情拒绝。
左鸢和她一样,只认孤儿院的亲人。
只错愕几秒,左鸢窃喜大笑起来,“原来是小叔啊……那就好!”
她抱着手机聊个不停,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过,秦希眼皮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沅沅。”她眉心紧锁,“你是不是看上桑城了?”
“是啊。”左鸢毫不避讳,“多金又帅气,跟你还是一家人,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郎。”
她冲秦希挤了个怪笑,“念念,我想当你的小婶婶。”
秦希攥着手,笑不出来。
左鸢和她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从来不会隐瞒,她又怎能看不出对方早已陷了进去。
左鸢表面大大咧咧,满口嘴炮,却是个连初吻都没交出去的愣头青。
桑城是风流浪子,身边女人无数,左鸢会沦陷也并不奇怪。
“沅沅。”她坐到左鸢身旁,“桑城这个人没有你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他不适合你。”
“你应该也明白,像他这样的身份,身边不会缺女人,你拿捏不住的。”
不光是左鸢,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无法拿捏他。
如果说桑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那桑城就是厮杀中活到最后的那头狼。
她拦住了左鸢打字的手,“不要靠近桑城,他很危险!”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严肃,左鸢愣了一下,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犹豫着点下了头。
“好,我记住了。”
秦希挤出一抹笑,望着左鸢艳丽的脸,忧心忡忡。
左鸢似乎真的和桑城断了联系,接下来的几天只没心没肺的看电影刷微博,秦希借着买菜的时间去了趟医院。
她最近胃恶心得厉害,时常干呕,晚上睡觉也偶尔会觉得呼吸困难,咳血的情况更是明显增加,幸好每次都能及时咽下或躲开,才没被左鸢察觉。
她重新做了全面检查,医生看着她的报告,止不住的摇头叹气。
“你的病情已经到了脑转移的情况,颅内高压所以会引起恶心呕吐,呼吸困难和咳血都是肺癌晚期的症状,如果不及时选择化疗,后面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这关乎到你的性命,秦小姐,我劝你还是尽早入院接受治疗的好。”
“谢谢医生,我暂时不考虑。”
礼貌道了谢,秦希在医生惋惜的注视下起身离开。
这层楼住的病患都是在接受化疗的癌症患者,她穿过走廊,无意与从一个刚从病房走出的女生对视。
女生带着大大的帽子,蓝白病服空荡荡的挂在她干瘦的身子上,越显憔悴,仿佛只要一股风就能将她吹走。
秦希突然走不动了。
那女生眼眸晶亮,主动朝她走了过来,“你也病了吗?”
秦希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帽子上,对方坦然揭下,光秃秃的,没有头发。
“我已经化疗半年多了,头发早就掉光了。”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也生了这种病吗?真可惜……”
重新戴上帽子,她望向不远处焊着钢条的窗户,清瘦小脸满是期待。
“我已经好久没出过医院了,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再过半年就可以出院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秦希抿着唇,目光落在她布满针孔的手背,有些哽咽:“痛苦吗?”
女生点头,又摇头,“痛苦,但一想到熬过这半年我就能回到学校,就不觉得苦了。”
“姐姐。”她略带冰凉的手握上秦希,“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也会好起来的对吗?”
小小眼眶藏不住对生的渴望,秦希盯着她因化疗而饥瘦的面庞,红着眼落荒而逃。
她不要变成那副模样!
她宁愿坦坦荡荡的赴死,也不愿在医院里痛苦折磨,那不像她。
在外面调整好了情绪,又简单化了个妆将苍白脸庞遮掩,秦希拎着新鲜蔬菜回了公寓,却在楼下遇到一熟悉身影。
“沈小姐?”她有些惊讶。
沈安妍穿着最喜欢的白色外套,满面温柔,“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她主动开了口,秦希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左鸢正瘫在沙发刷小视频,在看见沈安妍的瞬间,激动的打滚坐起。
“你怎么来了?”
“沈小姐是贵客。”秦希用眼神制止她,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双干净拖鞋,“这双是新的,没穿过。”
“谢谢。”
沈安妍大方接受,换上拖鞋自顾坐到了左鸢对面的沙发上,“上次是思思不懂事,还请左小姐不要计较。”
左鸢本不想理会,转念又想起了那三十万的赔偿,瞬间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哪里的话,沈思思天真可爱,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
她巴不得多来几个沈思思,毕竟三十万的赔偿确实很香。
沈安妍依旧笑着,抬眸将公寓打量了一圈,“位置虽然偏僻些,但胜在清静,装修也十分清雅,是秦小姐亲自设计?”
秦希不冷不淡,“随便找人装的,不值钱。”
“这样吗?”沈安妍有些失落,“我很喜欢这个装修风格,还想着如果是秦小姐亲自设计的话就请你帮忙设计一下我和祁年的婚房呢。”
“婚房?”左鸢听到了重点。
沈安妍点点头,脸上多了些娇羞,“祁年给我买了栋别墅,我和他商量过了,婚礼完成就搬到那去住。”
她有意无意扫了秦希一眼,“毕竟祁年现在住的别墅也有些年头了,怕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担心对我养病有影响。”
“是人不干净还是东西不干净?”左鸢冷笑出声,“也是,像沈小姐这样金枝玉叶,怎么会愿意住别人住过的别墅,睡别人睡过的床呢?”
“既然如此,被别人睡过的男人沈小姐应该也不会要吧?”
沈安妍温柔的笑僵在嘴角。
秦希睨了左鸢一眼,“你先回房间。”
“可是……”
左鸢欲言又止,不情不愿的起身回了主卧,客厅只剩两人。
秦希坐在了左鸢的位置上,“沈小姐既然喜欢这个风格,我可以把设计师的微信推给你。”
“还是不麻烦了。”沈安妍柔声拒绝。
秦希笑笑,没有搭腔。
她自然知道沈安妍会拒绝,毕竟她这小窝根本不是对方喜欢的款式。
席祁年的别墅留了沈安妍之前的房间,秦希有幸进去看过,珠光宝气,妥妥的粉红公主风,与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倒也般配。
她喝了口热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做饭的时间了。
“沈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秦希开门见山。
沈安妍看了她一眼,低头从新款迪奥包中掏出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打开放到了桌上。
“我今天是特意来邀请秦小姐参加三天后我和祁年的订婚宴的。”
大红色的请柬镶着金边,席祁年和沈安妍的名字由飘逸的滚金楷体写成,大气又般配,明显是花了些功夫的。
“每一份请柬都是祁年亲笔写的。”沈安妍充满幸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秦希颔首,“他的字确实不错。”
比盛阳要好上一百倍。
随手将请柬合上,她迎面对上沈安妍的眸子,“只是沈小姐当真要让我去?”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不就前这个女人还高高在上的睥睨她,暗示自己不要再出现在席祁年面前,她确实也做到了,可席祁年似乎不这么想。
简单的几次接触下来,秦希察觉沈安妍或许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完美,可这一切也与她这个替身无关了。
她不想横在席祁年和沈安妍中间,很累。
“席祁年这两年只是把我当做你的替身罢了,沈小姐何必呢?”
海城豪门圈里人尽皆知,两年前在沈安妍抛下席祁年出国后,席祁年身边多了个和她样貌相似的女人。
如今沈安妍这个正主回来了,她再出现在订婚宴上又算什么呢?还是说对方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出丑?
沈安妍眼底划过一丝异样,又迅速恢复正常,“对不起秦希,我为我之前的莽撞无理向你道歉。”
“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也十分感激你愿意把祁年还给我,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
“邀请你去订婚宴,其实是安伯母的意思。”
席祁年的母亲安缦?
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艳脸庞缓缓浮现在眼前,秦希有些不解。
安缦和席祁年的父亲席怀感情不和,两人分居多年,安缦是典型的事业女性,不愿被豪门太太的身份所束缚,独自在外闯出了一片天来,席祁年是被家里的佣人拉扯长大的。
秦希其实是见过安缦的,对方深知她和席祁年的关系,却并未显露过半分厌恶,相反还在工作上指点了她。
对于安缦,她打心底的敬畏。
“我知道了。”秦希将请柬收下了。
目的达成,沈安妍准备离开,出于主人家的礼貌,秦希将她送到了楼下。
沈安妍与她并肩走着,中午时分,四周鲜少有人路过,在拐角下楼的瞬间,她的手腕被突兀攥住。
身侧的女人柔情似水,“秦希,想比一比吗?”
“什么?”
秦希拧眉有些不解,还未开口,腰上却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下一秒她和沈安妍双双跌坐到地上。
“安妍!”
席祁年不知从哪奔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他最终还是走向了沈安妍,弯身跪地将她轻柔抱起。
“是我崴了脚没站稳,连累了秦小姐和我一起摔了……”沈安妍搂着席祁年的脖子,眼眶红红。
“没事就好,这点事她不会计较的。”
席祁年宽慰了两句,将她放了下来,深邃目光落到还坐在地上的秦希身上。
“要帮忙吗?”
“不用。”
冰冷回绝,秦希忍着痛从地上站起,脸色有些难看。
她本就虚弱,因为肺癌晚期的缘故,已开始逐渐出现身体疼痛的症状,被沈安妍刚刚那猛地一推,更是扭到了脚。
余光扫过贴在席祁年身上的沈安妍一眼,她抿着嘴不语,一瘸一拐转身离开。
“秦希。”
席祁年注意到她的腿,想要上前,却被身旁的沈安妍拉住了胳膊。
“祁,祁年……我突然好难受……”
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吓得席祁年赶忙将她抱起送到车里,直奔医院。
沈安妍有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受刺激。
医生给她开了点药,席祁年守在病床前有些出神,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秦希一瘸一拐的身影。
“祁年。”柔柔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他摇头,覆上沈安妍的手,“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不会了。”
沈安妍与他深情对视,突兀掉了眼泪:“祁年,医生说我的病不适合生育……”
“可是怎么办,我好想给你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哪怕是拼了我的命!”
“别瞎说。”席祁年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孩子无关。”
“如果你实在喜欢孩子,婚后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沈安妍破涕而笑,起身泪眼汪汪的伏在他肩头。
“祁年,你真好。”
她永远不会再放手了。
席祁年抱着她,鼻尖萦绕着甜甜的香水味,他突然又想起了秦希。
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清新自然,总能在无数个夜里将他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还有那个孩子……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如果他多留意下她的动静,那个孩子会不会还在这个世上?
一股强烈的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席祁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秦希的脚踝扭伤了,不出半个小时便肿得老高,左鸢一边给她抹着红花油一边嘀嘀咕咕抱怨着。
“还是豪门大小姐呢,怎么老背地里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也不知道沈家是怎样的家教。”
“如果我是沈家人,早把沈安妍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绑回去了。”
秦希点着外卖听着她嘀咕,笑出了声:“改天我让桑城再查查你的身世,指不定我们家沅沅就是沈家的人呢。”
“别。”左鸢摇头,“我没有爸妈,也不想有沈家这样的亲戚。”
“那个沈安妍邀请你去参加订婚宴,这不明摆着不安好心,你去吗?”
“都亲自上门送请柬了,为什么不去?”秦希反问。
左鸢瘪瘪嘴,加快揉搓起她的脚踝,显然对她的回答不认可。
“放心,我会叫上桑城一起。”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确实挺想去的……”
“订婚宴那天他一定很帅,我想看他幸福。”
如果盛阳还在,穿上西装一定比席祁年还要帅。
可惜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看了。
左鸢默不作声红了眼,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从手机翻出张照片递了过去。
“姐妹,好东西。”
秦希挑眉接过手机,低头只匆匆一眼,泪流满面。
照片中少年沐在阳光下灿烂笑着,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海,他手里抱着吉他,卫衣牛仔裤,青春洋溢。
是她记忆中的盛阳啊……
左鸢戳了戳她,“刚出道的小明星,才十八岁,怎么样?”
掩下泪意,秦希看了她一眼,没搭腔。
左鸢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继续着:“这种小男孩年轻精力旺,名气不大,稍微花点钱就能玩。”
“玩?”秦希有了反应。
左鸢也算是通透的人,也一直坚持自己的底线,可现在总觉得她对圈子里那些腌臜事越来越了解了。
“不是玩,就……交朋友!”左鸢将手机抽回,“反正你现在也不打算跟席祁年在一起了,在意那么多干嘛。”
“等着,今晚姐妹就给你安排上!”
秦希完全来不及拒绝,左鸢甚至租了个轮椅,硬是把她带到了一家酒吧。
不似那些酒吧嘈杂混乱,这家酒吧环境还算不错,大厅最中央有个台子,架着格式乐器,秦希一眼就看到了他。
灰色卫衣,黑色长裤,帽檐压得低低的,有些年头的吉他抱在怀中,歌声很轻,带着股莫明的沧桑。
左鸢订了最前排的位置,刚坐下少年就看了过来,眸光蹭亮,秦希隐在昏暗中,红了眼掉了泪。
这个少年,和那时候的盛阳好像。
“他叫江贺,上个月参加音乐综艺出的道,经纪公司不景气,他好像很缺钱,每天都来驻唱。”左鸢低声解释。
秦希嗯了一声,静静的望着聚在灯光下的身影。
十点,江贺的位置被人顶上,少年下了台径直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那把吉他。
“你们好。”
“坐吧。”左鸢招呼他,疯狂使着眼色,就差直接把江贺塞进秦希怀里。
江贺似乎有些局促,几次看了过来,没好意思开口。
他的五官隐在昏黄灯光下有些看不太清,秦希却感受到了对方炙热的注视,她搭下眼皮,有些倦怠。
“沅沅,回家吧。”
左鸢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秦希早已操纵着轮椅朝酒吧门口而去。
深夜寒凉,她等在路边刚摸出烟盒,却被人从身后夺走。
“不准抽烟。”江贺竟追了出来。
秦希沉默望着他,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声音低了些:“抽烟伤身体,不好。”
路灯下,秦希突然落了泪,瞬间仿佛回到了19岁,她似乎对盛阳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