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汐韩诺是小说《豪门生死恋》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豪门生死恋》的章节内容
“爸爸……我怕……爸爸!救我……”
惊慌的少女哭喊着从后座扑向端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用力摇晃。那个高大的背影,呆滞的望着漫上前挡的水,如塑化了一般,漠然不动。
车缓缓下沉,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渐渐,将整辆车吞没,车厢里的气压低的可怕,好像有什么东西挤压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死亡的恐惧,一点点将她淹没。
“救命!啊……爸爸救救我……”
她用力哭喊着,却换不来父亲的回头。她拼命拍打车窗,哭到嗓子都哑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因空气越来越稀薄而变的艰难的喘息。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爸爸救我……”
宁海汐尖叫着,用尽全力去拍打紧闭的车窗,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萦绕的噩梦,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瘫靠在床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破碎的牛奶杯,静静的躺在地板上,软糯的白,在她眼底,却慢慢幻化成了水的透明色。
“啊……”她惊叫一声,双手用力抱住头,埋首在膝间,瑟瑟发抖。
窗外,鸟儿的叫声隐隐传来,伴随着远处火车的鸣笛,仿佛在提醒她,这是山里,不是大海。
宁海汐缓缓松开双手,透着绝望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发了一阵子呆,她忽然紧紧闭上了双眼。三分钟后,睁开眼睛的她,已经恢复了狐狸一样的犀利与清灵。
泪光在眼底转动,她再一次对自己说:“爸爸,我会好好活下去,要在天堂保佑我,保佑弟弟!”
洗漱、化妆、换衣,短短十分钟,完全搞定,出现在度假村楼下大厅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梦中无助的女孩。
“宁小姐,车已经备好了,一个小时能回到市里。”
“谢谢!”宁海汐递过行李箱,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往前走。
“Rose,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办公室,所有的文件资料都给我送过去,我集中处理。上午九点的中高层会议务必要求大家准时参加,董事长会有重要发言。就这样,拜!”
一个小时后,车在PCH写字楼前停下,宁海汐下车,取出行李箱,迅速踢掉脚上的白色小羊皮平底鞋,踩上七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拿起扔在后座上的白色短外套,飞快的穿在黑色紧身背心外面,摘下超大墨镜,换上黑边眼镜,对司机打了一个响指:“刚子,行李帮我送回酒店,谢谢!”
汽车箭一般离开,方才还无比悠闲的小女人,转眼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端庄、成熟、冷漠而犀利。
宁海汐脚步沉稳的走进写字楼,广场树荫下的黑色兰博基尼里,一双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狼一样迫人的光彩。
“不错啊!”吹了一声口哨,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剑眉微挑:“两分钟,见识到了两个她。我说呢,一个毫无风情可言的女人,怎么能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说服TU的总裁,抢走我们那么大的出口合同,原来……脱下工装,也是个动人的小东西”。
“韩少,回头让人教训她一下?”
“嘘!”韩诺微笑着竖起食指,轻轻摇晃:“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本少怎么舍得假他人之手?为表诚意,我亲自来抚慰一下,如何?”
随从笑的邪恶:“韩少,您口味变了?据说,这可是朵有刺的玫瑰。”
“那就一根一根,把她的刺拔了,如何?”韩诺冷笑,狭长的眸子,波光潋滟,幽深的让人无法直视。
“宁小姐!”助手Rose敲门进来,快步走近海汐,压低声音提醒:“韩诺来了。”
海汐依然在快速点动鼠标,查看着重要邮件,淡淡问:“谁是韩诺?”
“韩家的大少爷,韩氏的副总,TU的大单,当初是他负责的,不过被您给抢过来了。”
海汐眸光闪动了一下,淡淡的点点头:“请他预约。”
Rose抽了抽眼角,低声提醒:“他……现在就想见您。”
“请他预约!”海汐平静的说完第二遍,微笑着看向她:“他是你的老板?”
“哦不!”Rose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提醒,快步走了出去。
“预约?”韩诺的助手好笑的看看韩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问:“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们韩少是谁?”
Rose轻声回答:“有。”
助手正要再闹,韩诺一把拉住了他,双眸狠狠在海汐办公室的房门上剜了几眼,再次转向Rose,沉声解释:“我有重要的合作,要和宁小姐面谈,预约的话,可能来不及,请再通报一下。”
Rose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进去了一趟,一分钟后便回来了,用更低的声音解释:“请您现在预约,这是规矩。”
韩诺俊朗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助手一把扫掉了Rose桌上的纸笔,怒问:“你们宁代表初来乍到,不知道韩少也罢了,你也不知道吗?”
Rose双眼泛红,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们对宁小姐也不了解,但她是很讲规则的人,不好意思,我现在帮您预约的话,见面也很快。”
“要什么时间?”韩诺又拉住了助手,低声质问。
“看宁小姐的意思……”
“这不是废话吗?”助手一掌拍在桌上,再次怒问。
“算了,那就等一下吧!”韩诺反倒笑了,轻轻拍了拍Rose的肩膀,温柔安慰:“没事,不会让你为难的。可不可以麻烦帮我们冲杯咖啡,我们边喝边等?”
“好……”
Rose匆匆走向调配间,韩诺使了一个眼色,迅速转身,几个大步走进了海汐的办公室,一拧门锁,直接闯了进去。Rose惊觉,想要阻拦,却被韩诺的助手牢牢拦住了。
韩诺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反锁了房间。
明显不同于女助手的稳重有力的脚步声,依然没能让镇定的宁海汐眸光稍微转动一下。在她眼里,工作显然比气场强大的韩少更让人迷恋。
“宁小姐,幸会!”韩诺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却熟悉的仿佛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踢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挑衅一般直接坐上了海汐宽大的桌沿。
海汐依然淡定的滑动鼠标,将重要邮件一一回复了,才关闭页面,慢慢转身,隐藏在眼镜后的美目,含了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的招呼:“幸会!”
四目相对,如刀光火石,刹那间迸发千万流星剑影。没有人退缩,没有人闪躲,即使韩诺的气场一向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他狼一般冷冽的眼睛,也没能让面前的女子,眸光闪动半分。
“韩少家里一直缺椅子?”海汐先开了口,语气淡定。
“你觉得呢?”
“如果是图新鲜倒也罢了,如果是习惯,容易让人往其他方面联想。”
“说说!”
“不好吧?也许您会生气呢?”
“我从来不生美人的气。”韩诺微微俯身,向海汐的方向迫近了一点。冷冽的目光,从她精致的五官缓缓下移,最后,落在略低的领口。
不是飞机场,风光无限美好。
海汐眼神略冷,但仍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淡定的回答:“如果这是您的习惯,我猜,您缺少亲情,说直接一点,您缺乏母爱。”
韩诺挑衅的眼神骤然变冷,视线猛地盯住她的眼睛,再次俯身,冷声逼问:“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的习惯会影响我们半生,自小,她便会教导我们该有的礼仪。韩少,您的仪态,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误解自己倒也罢了,误解了生养我们的母亲,不太尊敬。请三思!”
韩诺后背一冷。
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她要么是对他了如指掌,要么是一眼便看透了他,所以,精准的扼住了他的软肋。
这个世界,他身边的谁都可以被拿来点评,唯有他的母亲不行!
韩诺缓缓移到了椅中,但眼神,比方才更冷。
“宁小姐,是韩少自己闯进来的……”Rose急急忙忙拿钥匙开了门,跑进来,紧张的解释。
“没关系!”海汐淡然挥挥手:“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为韩少破个例吧!”
Rose松了一口气,低头退了出去,背后传来海汐依然平静的嘱咐:“这个月的奖金,公司会扣除,但你可以向韩少申请赔偿,我个人可以友情提供法律援助和声讨横幅。”
Rose抽抽着眼角退了出去,韩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试想一下,一个柔柔弱弱的女职员,打着欺凌弱小的横幅,出现在韩氏的楼下,他韩诺的脸,还往哪儿放?
“女人不是水做的吗?棱角不要太过突兀。”韩诺轻轻转动自己的手机,冷声提醒。
“水,亦可覆舟。尊重水的力量,便是趣味;无视了,便是灾难。”
“你太犀利,可惜了,一个这么美的美人儿。”韩诺啧啧叹息。
宁海汐淡定的笑,轻声问:“韩少专门来探访,有要事?请说!但我们九点有个重要会议。”
“TU的出口大单,几千万美元的合同,我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计划,接近谈拢的时候,你用了十分钟,抢走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今日,特来请教。”
海汐深深一笑,低声问:“你想知道?”。
韩诺不动声色的望着她,海汐又笑,轻声说:“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涉及商业机密。”
“在这个合同上,我们输了,请让我输的明白。”
“不好意思,涉及合同条款,无法奉告。”
宁海汐不急不恼,却滴水不进,比韩诺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这让一向战无不胜的他,有些懊恼,忍不住出言讥讽。
“宁小姐天生丽质,却非要把自己藏在没有生命力的职业套装和厚重的黑框眼镜里,为什么呢?谁有幸见得到你的美丽?TU的汪总裁?那个长着亚洲脸的香蕉人?呵呵,十分钟……技术差了点儿,但汪总似乎很满意。不过,我很好奇,宁小姐你还满意吗?”
宁海汐晶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显然这种带着羞辱意味的话,再淡定的女人也不爱听。
“你认为呢?”她依然平静的笑。
她的冷静,让韩诺更加意外。这不是一个女人,是一座冰山吗?
“也许我可以做的更好!”韩诺慢慢走过去,坐在她椅边的桌子上,伸开双手,扶住她的椅背,将她圈在自己的与椅背之间,更近的迫视着她。
彼此距离的太近了,但是他又极有分寸的没有触碰到她半分。呼吸互相拂到对方脸颊上,温热、带着淡淡馨香。
没有女人能抵抗他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距离更近,她们就会更仔细的发现,他到底有多迷人。甚至,在这样的时刻,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她们总是躲闪着他的视线,咬着唇,娇羞而紧张。
但宁海汐的眸光,居然没有为他而闪动一下,她自得的倚靠在椅背上,平静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长长的睫毛有几根,他都能透过镜片数的清清楚楚;她的双眼皮褶皱有几层,他也看的明白;她黑而修长的眉毛,他能准确的分辨出,没有经过任何人为的美化。
时间静止,微笑不变,陌生的男女,像恋人一样互相凝望,眼底却没有浓情,有的,只是无声的较量。
韩诺输了!这让他无比懊恼。
他先眨动了眼睛,旋即,猛地低头,目标直奔她红润的唇瓣。
她还是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像微笑的木偶。
韩诺的唇,在距离她仅有一公分的位置,蓦然停下,数秒后,缓缓退了回来。
“你是人妖吧?或者是拉拉?”挫败感让他恼火,冷笑着再度讥讽。
“都不是。”海汐微笑着回答:“只是,我还没有遇上有魅力的男人而已。”
一句话,否定了他。也就是说,在她眼里,他没那么好看。
“宁海汐,梁子结下了,别离开本市,我们还会再见的!”
韩诺站起身,转身要走,背后传来宁海汐依然温柔的提醒:“来了,带点纪念品再走吧?”
韩诺回头,看着宁海汐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片刻,将电脑画面转向他,双手交叉在腿上,微笑着看向他。
韩诺惊了一下。
是这间办公室的监控画面,从他进入到他准备离开的全过程,连声音都有。画面里的他,一如既往帅的没天理,可是……自己听到自己那些嘲讽的话,怎么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欢迎下次再来!”宁海汐的指尖,轻轻勾着一枚钥匙扣大小的优盘,微笑着看向他:“您还挺上镜的。”
韩诺懊恼的夺下优盘,大步走出办公室,狠狠甩上房门。
宁海汐的笑容,缓缓落下,看向大门的眼神,微冷。
五分钟后,Rose的电话被接通。
“不会扣你奖金的,但是如果你要找韩少讨要另一份补偿,横幅我依然赞助。”
Rose扑哧笑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总公司新来的宁代表,面冷心热,其实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呀!
“给我查这个宁海汐的资料,深挖!”韩诺甩上车门,扯开衬衣领口,低声怒吼。
“宁家的大小姐,名校毕业,在PCH从最底层员工做起,不担任任何重要职务,只是其父的助理,生活是围绕着自己的父亲转的。单身,不婚主义,工作狂。这些,不是已经查过了?”
“我记得,资料上说,她十四岁之前的三四年,生活经历是空白的?”
“据说她病了,被家人送到山里去休养,几年没有出过山林。”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莫名其妙消失?再出现,便是其父的得力助手,能力不比其兄差?”
“这个倒是,业界流传各种说法,什么版本都有,但都没有证据确定。”
“独来独往,个性孤僻?与自己的母亲不和?”
“据说面和心不和,但不确定。”
“查!都给我查清楚!性格、习惯、经历、三围、罩杯……”韩诺咬牙,胸口闷闷的疼。
近三十年的人生,第一次如此挫败。不扳回一局,他就不姓韩!
“三围?罩杯……”助手流汗。
抬腕看看表,他猛地转头,冷声提醒:“你自己打车走,去办这件事。我去机场!”
“您要去接霍少?”
韩诺冷峻的脸上,这才浮现淡淡的笑意,点点头:“这小子许久没来了,今天,我们要好好打一架!”
助手下车离去,兰博基尼呼啸着,往机场驶去。
“韶颜!”韩诺大步跑进大厅,伸开双臂,和死党紧紧拥抱,又猛地推开,利落给了他一拳,霍韶颜毫不客气的还了三拳。
“韩少,几点了?”霍韶颜懊恼的指着腕表责问:“说好的八点半接机,现在九点多了好吗?”
韩诺立马就势勾勾他腕间的红绳,笑着转移话题:“呦,这条破绳子都戴了多少年了?还念着你的小青梅呢?十几年了,没准人家在天堂都是小小青梅她妈了,你还在这单相思。”
“别胡扯!跟你说接机的事呢。哎,你别碰,绳子都要断了,好不容易修复好!”韶颜厌恶的拍开他的爪子。红绳已经黯淡,腕间的琉璃坠却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然晶莹剔透熠熠闪烁。
他一直坚信,琉璃在,她便也在……
兄弟二人说笑着,推着行李,大步往机场外走去。
“爸爸,哥,会议要开始了,一起进去吧?”海汐敲开门,款款走向宁千山和宁茂菁。
茂菁正在与父亲千山交谈,听到熟悉的声音,眸光一颤,迅速回头,笑意深深的看向海汐。
“海汐,你度假回来了?”
海汐走过去,点点头:“今天刚回来,不好意思哥,你昨天来的时候,我都没能赶回来。”
“没关系,既然出去玩,自然要玩的开心才能回来。下次哥哥陪你一起去!”
“好!山里可美了,你必须要去看看!”
茂菁的视线,落在她略微泛红的脸颊上,抬了抬手,又蓦然想起父亲也在,忙垂落下去,附耳低声说:“那就这周末,你做导游,如何?”
“干嘛这么小声?还怕爸爸听到?”海汐故意大声说话,狡黠的笑着揭穿了他。
茂菁有些失望,用埋怨的眼神看了看她,唇边,却依然是宠溺的笑容。
“爸爸,瞧,您儿子不孝顺呢!自己想着玩,都不打算带您。爸,还是闺女最孝敬您吧?”海汐挽住父亲的手臂,笑着调侃。
“不要他了,扔了!”千山爽快的笑着,指指茂菁:“你个白眼狼,哪儿有你妹妹的一半?”
“行!我不孝,那您老了,就指望海汐吧!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才好,也甭让她嫁人。”茂菁说着反抗的话,目光却依然含着笑意紧紧落在海汐的背影上。
有人来请示工作,千山先行离去,他刚刚离开,兄妹二人亲昵的笑容,便蓦然消失不见,四目相对,眼底各自闪现敌视的冷光。
海汐转身离去,打开的门却忽然被背后伸出的手重重按住了,门“嘭”的一声关上,她也被他圈在了双臂之间。
海汐转身,对上他清冽的目光,却在他失神的片刻,迅速弯腰,利落的从他臂弯下溜走,大步走到窗口站定。
“到底谁才是白眼狼?”茂菁冷笑着一步步走过来,在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站定,眸光灼灼的锁住了她。
“宁家养大了你,有了能力的你,最大的心愿,却是不顾一切的逃离。宁海汐,你想离开谁?爸爸妈妈,还是我?”茂菁的声音,明显压抑着,却依然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你想多了!”海汐平静的望着窗外的蓝天,淡淡的说:“我最大的心愿,只是报仇!”
“报仇之后呢?”
“太遥远的事情,我从来不想,我只看眼前。”
茂菁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声质问:“那么现在,你眼前的男人,看到了吗?”
海汐平静不语,视线,是逃离的。
“宁海汐,又无视我是吗?从小到大,你无视我的存在,无视我的话,无视我做过的一切,哪怕是伤害……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就是你!你扰乱我的家庭,害我母亲没有笑容,害我……”宁茂菁的手愈发收紧,紧的像是要握断她纤细的手臂,尽管骨头如断掉一般的痛,可她仍旧平静的隐忍,一声不吭。
“有的时候,真想一把掐死你……这个世界没有你,也就没有纠结和痛苦了……海汐……”茂菁的眼眶,忽然红了,坚毅的下巴轻轻颤动,胸口急剧起伏,却将没有说完的话,又用力咽了回去,猛地一把推开她,冷笑着嘲讽:“去报仇吧!现在,距离你的仇人又近了,加油!女王!”
茂菁猛地转身,拉开门大步离去,只是一向稳重的脚步,竟有些踉跄。
必须离开,因为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彼此的恨已经够多了,还要继续扩大沟壑吗?
门关上的一刻,泪珠,从海汐的眼角,缓缓滚落,滴落在手背上,冰凉。
重重关上卫生间的门,宁茂菁打开水龙头,撩起水,将自己埋在掌心里。
水的清凉,是唯一能够让他在面对她的时刻保持清醒的东西了。
镜子里的男人,双眸泛红,一脸挣扎,痛苦的样子,让他想要放声大笑。可是,冷笑过后,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痛意,如撕裂般,让人站不住。
宁海汐,你哪里是女王,你是一根刺,扎进心口最深的地方,拔不得碰不得,不去想,也会疼。
整个会议过程,宁海汐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无比淡定。有一道炙热的眼神,也从始至终,追随着她的身影,从不曾移开。当然,她依然假装不知道,不会去回应。
“我爸会为你办一个欢迎酒会,你丫的知道我最想邀请谁吗?”韩诺举起酒杯,与霍韶颜轻碰。
“你的一打女朋友?或者两打前女友?”
“你小看我了!我估计我女朋友都来了,我爸那些朋友就没地方站脚了,老爷子还不得踹死我?”韩诺哈哈大笑,忽然又拉下脸,咬牙切齿的说:“我要请的,是我最讨厌的女人。她害我在韩家颜面尽失!”
“谁?”
“宁海汐!”
“宁海汐是谁?”霍韶颜的指尖,习惯性的落在琉璃坠上,淡淡的问。不知道怎么的,心口处如有针轻刺一般,隐隐约约的疼。
“一个女人,冰一样的女人!不过,很有味道。”韩诺微醺,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改天你就知道了。”
“没兴趣!”霍韶颜顿了一下,认真的说:“收购度假村的事情,你这边的进度怎么样了?约我合作,我来了,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没做!”
“爷还真没顾上!”韩诺笑着解释:“最近我被姓宁的那丫头抢走一进口大单,几千万美元的生意,老爷子一肚子火。我心思全用在这个上了,但还是没能扭转乾坤,反而把咱们的事情也耽误了。既然来了,你去办吧!我还得盯着她,我咽不下这口气!十分钟!你知道吗?我花了一个多月心血去谈的合作,她十分钟就给我抢走了,你说,我能忍吗?”
“不能!”韶颜认真的点点头。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韶颜指了指楼下的马路,好心提醒:“跳下去!”
韩诺抽了抽眼角,心碎。
十八楼啊,基友!
“韶颜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等一会儿!你先走,快点走开啦,女神马上就要出来了!让她看到你又黏着我,会误会的。走开走开,明天再说!乖乖乖……”韶颜紧张的捧着大束的红玫瑰,不停使眼色。
背后,脸色微微苍白的女孩张了张嘴,却又轻轻闭上了。
脚步离去无声,以至于几分钟后,霍韶颜才蓦然意识到刚刚还有个她来过。他猛地转身,试探着唤:“琉璃……小琉璃……”
回应他的,是操场上飘荡的晚风。他的心,忽然落了下去,沉沉的。以至于在女神从礼堂出来后,他居然忘了第一时间追着把花递过去。
三天后,他得到了一个自己至今无法接受的消息。
“琉璃坠海了,尸体都没找到,车和她父亲找到了,她父亲绑着安全带,所以跟车一起呢,她好像是被海浪卷走了。是自杀,她父亲破产了,欠了几千万,还牵扯到人命官司,被人各种威胁,家也烧了,死后都不得安宁。”
“琉璃……琉璃……”
霍韶颜胸口发闷,像是要窒息一般的痛苦,他大喊一声,蓦然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二十八楼顶的凉亭里,身边,是醉后酣睡的死党韩诺。
韶颜急忙抬起手腕,晶莹剔透的琉璃坠还在!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琉璃,你一定没有死,也许,你被海浪卷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但不管在天涯还是海角,至少,你一定还活着!否则,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到我梦里来一次呢?难道,你依然怨恨着我?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如约与女神报考同一所大学,你会开心吗?因为,我和她曾约定的那个城市,没有海……现在的我,也没有和女神修成正果,因为我在她先表白的那一刻拒绝了她,你如果知道,会不会偷笑?
可是,这样的拒绝,却再也换不回你笑着跑到我身边;换不来,你穿越人潮,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霍韶颜双手抱住头,红着眼眶,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声呢喃:“琉璃……十二年了,你到底还在不在……”
终于扔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套装,卸了妆,套上一件长到大腿中部的白衬衣、牛仔小脚裤、白色平底鞋,披散着刚洗过的长发,海汐便出了门。
即使已是夜晚,她依然习惯性的黑超遮面,如此,才会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一路华灯,流光溢彩,在陌生的城市找一间手工琉璃工艺品小店,不太容易。辗转半天,她才在一条小街上看到那不起眼的招牌。
这就是Rose口中的“云玲珑”?
快步走过去,隔着橱窗看了一眼,她便笑了。是她喜欢的东西!
霍韶颜看看腕间的表,已经九点多了,便快走了几步,一抬头看到了那扇在风中摇曳的绢布招牌。
云玲珑!
韶颜正要加快脚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忙掏出电话,低头接了起来。
宁海汐捧着几个盒子,跨出“云玲珑”的门槛,笑容便浮现在眼底了。
琉璃水滴、琉璃蜻蜓、琉璃星星……一堆晶莹剔透的战利品,价格低的可怜,可是造型又精美的让人看一眼便放不下,Rose推荐的店铺,果然不错。
挂断韩诺的电话,韶颜低头走进店铺,与一个捧着一堆盒子的白色身影擦肩而过。
担心店家要打烊,他匆匆走了进去,将自己的红绳与琉璃坠展示给对方看:“请问,你们有办法修复这根红绳吗?还有,这只琉璃上不小心留下了一点磨痕,你们有办法去除吗?”
“我看一眼!”店员伸出手,韶颜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先生,这根红绳用了很久了吧?颜色很旧,没有修复的价值了,换一条吧?磨痕我试一试能不能去掉,表面的痕迹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那麻烦你帮我试试,红绳我不想换!”韶颜接过红绳,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新绳再美,也不是她留下的,没有意义。
终究,红绳只做了清洗,没能完整的修复,磨花了的琉璃,倒是又恢复了一如既往晶莹的光彩。
“以后要更小心一些了。”韶颜握了握手腕,无奈的离开,高大的身影,一路向西。
长街的东头,海汐放下盒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又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慢慢行走的海汐,低头看一眼装着琉璃的盒子,苦笑。这一刻,她想起了一个人。
十四岁那年,她立誓长大后要嫁的男子……
她没有回头的习惯,便不知道,在同一条路的另一个尽头,有一个同样热爱琉璃的男子,紧紧握着自己腕间珍爱的物品,匆匆而去。
以云玲珑为界,你向东,我向西,本该相遇的,却慢了最宝贵的一秒。
缘分,是奇怪的东西。给爱希望,却又残忍的让相逢变成了错过。
电梯还在下行,海汐换了一个姿势,安静的等待。电梯终于稳稳的停在一楼,门打开了,她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眯了一下,但脸色,依旧平静。
同样黑超遮面的韩诺意外的看着电梯外的女人,挑挑眉,饶有兴致的倚靠在角落里,丝毫没有走出电梯的意思。
现在的她,于他而言,是第三种印象:随意、淡雅、清灵。长长的白色亚麻衬衣下,包裹着她纤瘦的腰肢,灯光投过来,能隐隐看出内衣的痕迹,那是一种透着优雅的性感。他很喜欢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不烫不染不束不盘,松松的、自然的垂在背后,发丝闪亮,如做了顶级护理一般柔顺,可那种光泽,是天然的。
韩诺忽然发现,他们的着装有些情侣的味道,她白衣黑裤,他黑衣白裤,同样的黑超,同样的冷漠。
海汐漠然不动,电梯门自动关上了,她正要转头去等另外一部,门忽然又开了。桀骜的韩诺,依然双手环抱,倚靠在角落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本该出来的,却像口香糖一样粘在原地,不就是因为遇上了她吗?
海汐心底冷笑,却微微扬起下巴,淡定的走进了电梯,按下了二十一层的键。
电梯稳稳上行,忽而停住,有人来来去去,二十一楼,仿佛漫长的永远不会到终点。
她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却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红酒的味道,也不算难闻。这种味道很熟悉,仿佛今天已经在哪里闻到过?但今天她没有应酬,不该有这种感觉。
蓦然,她想起,就在刚才,她匆匆走出云玲珑的时候,差点与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年轻男人撞在一起,那个男人身上,便是这种味道。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她确定,那不是韩诺。
因为,他若遇上她,大抵不会放过反击的机会,譬如现在。
两个人,一个靠在门口的角落里,一个静立在最里面的角落,谁也没有看谁,像从来不认识。
今天之前,他确实不认识她。
电梯终于安静下来,从十四楼,稳稳的往二十一楼而去,在十六楼,他动了动,迈开脚步走向了她。
镜片后,海汐的眸光跳了一下,却仍旧淡定的站立,动也不动。
十七楼,他立身在她面前;十八楼,他伸出双臂,撑在电梯墙壁上,将她圈在胸前狭小的空间里,暧昧而危险;十九楼,她微笑着看向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指尖抚上他领口裸*露的脖颈;二十楼,她屈膝击中了他腿间,双掌合十,用力砍在他颈上;二十一楼,她不慌不忙拿起自己的东西,为他按下负二层的键,脚步稳稳的离去。
可惜没有负十八层地狱。
“宁海汐……”背后,痛到呻吟的他在怒吼,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随即他便已被电梯带走。
海汐大步走向楼梯,徒步两层,到达自己位于二十三层的房间。放下东西,先冲了一个澡,打开电脑,找到上了锁的文件夹,输入密码,打开。
翻了好几张,才看到韩诺面无表情的脸,与韩耀东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冰冷的眼神,一样高挺的鼻梁,一样紧抿的唇,一样棱角分明的下巴,不同的,是眼角的痕迹和颜色不同的鬓角。韩诺,本是极帅的男人,却因为眼神的冷,让人心悸;而韩耀东,被岁月雕琢过,眼神冰冷着,唇角却浮起了淡淡笑意。
海汐定定看了数秒,缓缓关上电脑,端起桌上的牛奶,静静的喝着。
门被敲响了,海汐看看时间,端着牛奶杯走了过去。每晚的这个时间,服务员会为她送来明早的水果。
门打开了,一张透着寒光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还在喝奶的海汐愣了一下,缓缓拿开杯子。
只穿了睡袍的女人,领口微敞,不经意半露的事业线非常漂亮,红润的唇瓣上挂着几滴奶渍,在静寂的夜,让人想入非非。
眼见韩诺的目光变了味道,海汐迅速伸手关门,却被他用手撑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霸道的推进了房间,一甩手,摔上了门。
这一次,她是被他结结实实按在墙壁上的,若不是怕牛奶杯弄脏了他的衣服,她已经落入他的怀抱。牛奶害了她,但也帮了他,她知道他是不能闻到奶腥气的。
“宁海汐,你是想害我终生不育么?”双手按住她瘦弱的肩头,他咬着牙,冷声逼问。
“我上过的第一堂防狼课程,教练便对我们说:第一秒你不对狼狠一点儿,第二秒你就会成为狼的美餐,尸骨无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韩少,我只想尊师重道,而你是想让我不孝不敬么?”
“道理很多,可我丝毫不关心,我只问你……你是女人吗?下手也太狠。”
海汐淡定的举起牛奶杯,继续自己没喝完的牛奶,反问:“慢镜头回放一下,今晚是谁先招惹了谁?”
“我只是想跟你问个好。”
海汐冷笑:“韩少最好的问好方式,是调戏?比如电梯里或者现在?”
韩诺也笑,眸光阴冷,正要开口,海汐的牛奶杯忽然贴到了他鼻尖下,飞快的问:“韩少你也要来点儿吗?”
忽然冲入鼻端的奶腥气,让韩诺胃里上涌,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后退三尺,差点呕吐出来。
海汐一脸惊讶,夸张的问:“怎么了?为什么想吐?哦韩少,你不会是怀孕了吧?那更要补充营养了,来来,别客气……”
海汐再次将牛奶杯递过去,韩诺飞快后退,海汐笑容更加灿烂,一个“不小心”,就将杯中的牛奶溅到了他黑色的衬衣上。
那一刻,韩诺的脸色,痛苦的让海汐终生难忘。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讨厌牛奶居然到了如此变态的程度。
韩诺震惊的看着自己胸前的奶渍,手脚无处安放,几次想要呕吐出来,海汐不慌不忙的打开门,微笑着提醒:“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如何?”
韩诺犹豫着,咬咬牙,指着她冷声威胁:“宁海汐,有种别走!”
海汐笑意深深,举着牛奶杯的手轻轻摇晃,略惊慌的说:“哎呦,不好!韩少,你的语气好可怕,我吓的手发抖,牛奶又要洒了,要洒了……”
海汐杯中残余的牛奶泼过来的一瞬间,韩诺惊慌的跳出了门外,门随即被海汐紧紧关闭了。
韩诺恨的咬牙,可是衣服上浓重的奶腥气让他胃里难受,他迅速转身,飞快的往电梯跑去。
赶快回霍韶颜的房间找一件衣服换上再说,这个味道他实在无法忍受。
电梯在十九楼停下,韩诺匆匆跑向房间,猛敲门,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的韶颜顿了一下,匆匆跑过来打开门。
韩诺风一般冲进浴室,韶颜忙跟过去,敲敲门:“韩诺,你没事吧?”
“没事!被一小狐狸泼了一身牛奶,恶心死了。借我一件衬衣!”
韶颜转身,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找出一件衬衣扔在床上,回头将自己买来的琉璃饰品拿出,托在掌心仔细观察。
海汐以光电般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飞快下楼,办了退房手续。
司机刚子不解的问:“宁小姐,这家酒店住的不舒服?”
海汐笑笑,算是默认了。
电梯在二十三楼停下,韶颜一边大步前行,一边侧头寻找,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外停下脚步,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他再敲,还是没有回应,只好去叫了服务员。
“霍先生,这间房的客人刚刚已经退房。”
韶颜轻笑:“速度真快!请问,她是什么人?”
“对不起,我们不能泄露客人的资料。”
韶颜点点头,不在意的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诺正在吹着头发,见他进来,忙问:“怎么样?人呢?”
“走了!”韶颜在沙发中坐下,随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淡淡应道。
“走了?速度这么快?该死!”韩诺扔了吹风机,重重坐在椅中,脸色难看极了。
“她到底是谁?怎么得罪你了?只是因为泼了牛奶?”
“她就是宁海汐,PCH董事长宁千山的长女,也是他的助理,总公司派驻在本市分公司的专务代表,其实就是宁家来监督分公司的专员。”
“是她?”
“你认识?”
“不认识。上次你不是说还想要邀请对方来参加我的欢迎酒会吗?”
“必须的!”韩诺抓起韶颜的衬衣,一边整理,一边坏笑着打趣:“颜,你的衣服我穿上依然合适。这么多年,你和我不但事业同步,连体重都是同步的,不知道生理需要同步不同步?改天切磋一下……”
“滚!”
“爸,昨晚睡的还好吗?”茂菁喝了一口牛奶,轻声询问。
“很好。”千山话语不多,垂眸缓慢的吃着自己的早餐。茂菁已经习惯了,也低头吃着自己的,父子二人再无交流。
千山背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的声响,茂菁眸光一跳,抬起头看过去。
一身白色优雅套装的海汐慢慢走了过来,在千山身边停下,微微弯腰,轻轻与千山碰了碰面,甜甜一笑:“爹地,早安!”
千山旋即笑弯了眼睛,掩饰不住的开心:“今天这么难得,来陪爸爸吃早餐了?”
茂菁为海汐拉开椅子,海汐一边铺餐巾,一边笑着反问:“爸爸,如果我说不但来陪您吃早餐,我还退了那边的房,搬到这家酒店来了,您会不会更开心?”
千山眼睛一亮:“真的?”
海汐甜甜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千山的视线扫过默不作声的茂菁,意味深长的说:“爸爸很高兴,可是你哥好像不太高兴,又或者,是过于高兴,傻了?”
茂菁赫然,忙反应过来,轻笑:“爸爸,您希望海汐搬过来就直说,不要每次都把我扯上。”
千山轻笑,茂菁为海汐点了早餐,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低声交谈,气氛与方才完全不同。
千山去洗手间的时候,海汐与茂菁的笑容同时落下。
“之前特意为我们安排了远离你下榻的酒店的住所,现在忽然又要搬过来,宁海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之前害怕爸爸不喜欢市区,所以特地选了海边的酒店,我搬过来,不过是找个借口沾沾光,也换个环境,哥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或者,哥你是在担心什么?”
茂菁眸光灼灼的盯着她平静的脸,想要透过她无动于衷的表情看到她心里去,却依然失望。
海汐手上一热,她猛地抬头,看向自己忽然被宁茂菁一把握住的手,脸色一变,低声提醒:“你干什么?这是餐厅!”
“你以为我在餐厅会做什么?要你吗?即使不在餐厅,你肯吗?”
“你说话别那么无耻!”
“我在你眼里,一向无耻,不仅仅是说话,不是吗?那还在乎什么呢?”
海汐用力挣扎,奈何却不是他的对手。她挣扎的越用力,他的手便愈发有力,握的她的手骨都像是要断裂了一样。
“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你了。”
“可我不想你,放开!”
“琉璃……”茂菁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海汐瞬间身体僵硬。
“我是你的妹妹宁海汐!”
“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明白,”茂菁唇瓣微启,白玉一般整齐的牙齿,在她手背轻轻咬了一下,宁海汐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我的琉璃!”茂菁眼底,有烈火在燃烧,海汐知道,那烈火,总有一天,会将她燃成灰烬。
她想过逃离,奈何逃得过一时,却逃不了一世。心事了结的那一天,她欠宁家的,只能用情来还。
这样注定的结局,谁能帮她改变?
“你不爱我,而我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儿女情长,该对我用强硬手段还是继续保持现状,你自己有数。”短暂的慌乱之后,海汐又恢复了镇定,大胆回望着眸色深沉的宁茂菁,低声提醒。
远处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宁茂菁的手缓缓松开,海汐迅速抽了回来,在宁千山回到位子之前,她和他,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经常发生,但宁千山好像从未发现过。或许,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所以坚信,哥哥与妹妹,开开玩笑或者亲密一些,都是很正常的。
回到房间,海汐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一边落泪一边遥望。远处,浪花一阵一阵的拍打着海岸,碧蓝色的海面上,帆船、游艇、渡轮,时不时的浮现。多美的大海,是她少年时最喜欢的画面,可是今天看的多了,也不觉得怎样。
也许,是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一起看海的少年。
韩诺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作为韩家的长子,他应该比她还要忙。要想在本地立身,她必须要做出更好的成绩,在路基没有铺好之前,他还不是她要接近的主要目标。
一周很快过去,与TU的合同已经由初期的安排计划转到正式履行,她打好了前站,后面的,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好了。
说好的周末陪宁家父子去山里度假,她没有食言。周五赶到,周六上午爬山,在山顶吃了野味午餐,又匆匆下山,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某年某月,接受过封闭训练的她,曾经在没有食物与水的情况下,一个人爬过两座山头,所以,爬一座被人工开发过的小山坡,对她来说,不过是跑了几圈操而已。但养尊处优的宁家父子显然已经累坏了,一直到下午五点多,也没有从房间出来。
海汐站在度假村大厅的角落里,轻轻活动着腰和颈,耐心的等待。
许是山峰遮挡住了太阳,山里的黄昏要比市里来的早。远处的天际,夕阳变成了暖暖的黄,映照着青山绿树碧水,极美。
海汐拿手机拍了几张,却怎么都拍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便收起手机作罢了。
慢慢踱回大厅的沙发上坐下,一边等待宁氏父子,一边继续查看自己拍下的画面。身子挪了挪,大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伸过手,摸索着,捏住了一个凉凉的小物件。
晶莹透明的琉璃坠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的手机“啪嗒”从掌中掉落。
瞪大的眼睛,映出琉璃的皎洁;颤抖的指尖,掐住了颜色斑驳的红绳。她紧紧握住手链,缓缓贴在自己胸口,整个人都在发抖。
时光飞逝,瞬间倒流回从前。
“江琉璃你白眼狼是吧?你生日,小爷送你书、笔、公仔、画册等等等等……小爷生日你居然说你忘了?”霍韶颜黑着脸,满眼怒气瞪着惴惴不安的她。
琉璃局促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道歉:“对不起……明年我加倍送你……”
她也是有些小小自尊心的,她没法告诉他,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也联系不上,保姆阿姨每天絮絮念叨着,她和弟弟的生活费都要断掉了,哪儿有钱给她零花?
“不成!今年是今年,明年是明年,你别找借口推。小爷我太受刺激了,天天号称我是你的男闺蜜,你就是这么欺负闺蜜的?”正处叛逆期的少年,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强行将她腕间的琉璃手链取下来,调整大小,戴在了自己腕上:“得!虽然不是新的,总好过没有。谢了!”
“我没说要送你这个……”
“我说了就行。”
“霍韶颜,你太霸道了!”
“江琉璃,你知足吧!等回头我和女神买一对情侣手链戴上,就把这个还你。”
“让你和你的女神都去死吧!”琉璃转身,咬着牙离去。
霍韶颜,你食言了,十二年过去了,你和你的女神也许早已成双入对,而直到今日,琉璃手链,才回到我的手中。
“霍韶颜!”海汐蓦然惊醒,腾的站起身,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那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她蓦然想起,如今的他,应该有三十岁了,即便面对面,她也可能已经认不出那个他了。
三十岁的男人!
海汐再次转身,将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能看到的男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仍旧没有那张熟悉的容颜。
也许,他离开了?
海汐迅速奔向前台,焦急追问:“你好!请问,霍韶颜先生住哪个房间?”
服务员查了查,摇摇头:“对不起小姐,今天没有叫霍韶颜的客人入住。”
“那以前呢?”
“客人太多,我们记不住。”
“以前霍韶颜是不是来过?”
“对不起小姐,客人的资料不能详细奉告。”
没有叫霍韶颜的客人?也就是说,他可能只是曾经路过?
难道不是路过吗?路过她的生命里,留下深深的痕迹,转眼变成过客。
“韶颜……”海汐迅速转身,奔跑到度假村外面的广场上,视线扫过每一个疑似的身影,最后,依然失望的红了眼眶。
没有……
她不知道韶颜什么时候来过,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这就是命运,属于他们的命运。
半世浮生,注定错过……
海汐红着眼睛,轻轻吻那只手链,眼泪,啪嗒啪嗒滴落。
琉璃坠,你又回来了,还带着他的温度,可是,我多么想,和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啊……
“小李,你为什么不告诉刚才那位小姐,霍少的房间就在韩少的隔壁呢?”
“嘘!谁知道他们和这位小姐什么关系啊?如果真的关系特别好,能不知道彼此的联系方式吗?我可听人悄悄说了,霍少和韩少有可能成为咱们的新老板,如果被他知道是咱们泄露了他的行踪或者联系方式,万一人家一怒之下炒了咱们,怎么办?”
“也是!反正霍少和韩少的房间是上面安排的,没有经过登记,咱就假装不知道,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嗯。”
“你看那边!”韩诺站高一些,指着远处的山腰说:“那边是天然温泉林,夏天还好,秋冬天的时候,人特别多,生意非常好;哎,你再看那边……那边有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韶颜举起相机,遥遥拍下了瀑布飞溅的画面。
“哎,你再看那边……”韩诺又惊喜的指向了北方。
韶颜翘首看了半天,却没能看到什么美丽的风景,纳闷的看向韩诺,韩诺笑得邪恶:“那边有美女群浴……”
韶颜一抬脚,将他踹下了岩石。
逛累了的韩诺先行离去,霍韶颜抱着相机,继续在山水间流连。
夕阳、远山、碧水……还有蜿蜒山路上独行的女子。
韶颜举起相机,对准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女子,连拍三张。
青山绿水之间,夕阳之下,长发飘飘的白色身影,很美,美的他很想追过去,看一看她的容颜,是否也如想象中一般完美。
海汐沿着山路到树林转了一圈,又往回走,心情,渐渐在激动后平复了,余下的,唯有苦笑。
即使再遇韶颜,她也只能假装不认识,那还不如不见,不相见,复仇的路,才能一往直前,无论她认出他,还是他认出她,于她的未来,都是极大的阻碍。
山风起,发丝飘扬,乱飞的小虫让鼻尖发痒,容易过敏的她,不得不戴上了口罩。
还是盛夏,带着宽大的墨镜和口罩,遮的严严实实,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也只能这样,她不想让自己变成蒜头鼻。
韶颜从山上下来,沿着山路慢慢前行,一路风光无限好,最美,却是心底的女子。
只是,我在异乡思念你,你,却在天堂俯瞰着我。
白衣女子再入镜头的时候,他缓缓放下了相机,微微眯着眼睛,多看了几眼。可惜,即使在正面,却依然看不到她的脸。盛夏的傍晚,她依然武装的严严实实。
海汐垂眸,山花在指尖缠绕辗转,心思却跑到不知名的角落,直到掠过一个高高的男人,感受到对方投驻的视线。她才蓦然反应过来,缓缓转身回望过去。
远山崩裂、碧水起波,白云变了颜色,山风裹挟青草呼啸缠绕,世界在这一刻,骤然变了温度,心尖滚烫、手脚却冰凉……
十二年的时光,被风雨撕裂,她却依然记得那张青春飞扬的脸;再过一个十二年,她也不会忘记,他微挑的剑眉和深邃的眼。
霍韶颜……曾经刻在我骨子里的霍韶颜……我刚刚还在想,相见不如不见,你却在下一秒忽然出现……
海汐垂下的手在发抖,深色墨镜后,泪水在眼底滚动,他的名字,在喉间反反复复涌上咽下,再被血泪,牢牢堵住。
韶颜,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果然是你吗?
我多想大声唤一次你的名字,抱住你,告诉你,我飞奔下山只为找你……
可是我不能!于你、于任何人,我都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鬼魂。
韶颜……别过来!
宁海汐猛地转身,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继续往前走,背后的人不会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一向的从容。
山路太陡峭啊,所以她总是趔趄,几次差点摔倒在阶梯上。
“小心!”一声焦急的提醒,没来得及阻止腿脚发软心神恍惚的她跪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力气却仿佛已经抽离。一只大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臂,肌肤上,犹如烙铁在灼烫,另外一只手,抚在她脊背上,将她稳稳扶了起来。
深色的墨镜,遮挡住了她痛苦的眼神,却挡不住她汹涌而下的眼泪。
“跌伤了?”看她的眼泪,韶颜忙蹲下身,看了一眼她擦伤的膝盖,迅速掏出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了几下她膝盖上沾染的尘土和沙砾。
粗糙的指腹,触碰到了最痛的伤口,让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口罩。缝隙里,泪珠滴落在唇瓣上,咸咸的苦涩。
“上露水了,石梯太滑,小心一些。”他的声音,脱去了少年的青涩,成熟、稳重、温柔了许多。
那个凶巴巴的霸道的霍韶颜,去哪儿了?
海汐低头,便可以看到他低垂的眼眸,长睫根根分明,她曾无数次拿这个取笑过他。
少年时,他留着利落的平头,如今,发丝长了,也有型了,但依然是熟悉的薄荷味道。她只需弯一弯腰,便能抱住他,可是,她不敢。
“你住山上还是山腰?我送你回去吧?能走路吗?要不然我背你回去?”他忽然抬头,清澈的目光直达她颤动的心底,隔着墨镜,她紧紧锁住他,眼泪,瞬间汹涌。
“别哭了,没事的,表皮擦伤而已,酒店里可能会有药水,消消毒就……哎,小姐……”
海汐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往山上跑,期间几次跌倒,她飞快的爬起来,又继续奔跑。
韶颜惊讶的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暮色里,片刻,便释然了。
这样静寂的山路上,除了她和他,再无旁人,她一定是害怕才跑走的。对他这个陌生人有所防备,是应该的。
韶颜摇头笑笑,握着相机,继续往山下走去,可是脚下一个趔趄,他竟也奇怪的,像她方才那样,跪倒在台阶上。
膝盖火辣辣的痛,心口处,也一阵刺痛。
太熟悉的痛,剜心蚀骨,犹如每每看到璀璨琉璃时……
“手链?我的手链!”视线落在空空的腕间,他猛地变了脸色,骤然窒息。
琉璃手链不见了!
海汐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的路,也不记得自己摔倒了几次,跑到度假村的酒店外时,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精疲力尽。
眼泪,汹涌肆意,模糊了双眼。她回头望去,早已不见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她扯了墨镜,扔了口罩,双手掩面,慢慢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泣不成声。
韩诺伸着懒腰,活动着双臂,慢慢走出度假村,想要去寻找据说还在抓景的霍韶颜,却不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走到近处再看,愈发确定了她是谁。
宁海汐!
韩诺唇角倾斜,邪邪的笑,快步走过去,踢了踢她的脚尖:“嗨,有缘人……”
宁海汐缓缓抬头,呆呆望向眼神冷冽的韩诺,眸光涣散,一言未发,仿佛视线在透过他,看着他不知道的谁。
韩诺的笑容,忽然定格。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竟有些闷闷的疼。
那个从容淡定的近乎冷漠的女人,此刻泛红的眼眶,弥漫的泪水,紧抿的红唇,竟让他陷入了手足无措的慌乱中。
韩诺觉得她的无助只是自己的幻觉,便缓缓蹲下身,伸出指尖,捅了捅她的额头。海汐还在迷茫中,眼神艰难的转换,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他,却被早有防备的韩诺,一把抓住了手。
眼神冷的像冰的女人,连指尖也是凉的,与他滚烫的掌心,是天与地的差别。冰凉的手,能让男人燥热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定,但也能激起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
韩诺眯着眼睛,桀骜的紧握住她挣扎的手,语气不明的问候:“缘分真是来得巧,躲也躲不掉。宁小姐,我们又见了。知道的以为是巧遇,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远百里来幽会……”
心绪烦乱的宁海汐伸出另外一只手又去推他,却再一次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海汐拼命挣扎,他冷笑一下,双手稍微用了一点力量,她便怎么都挣脱不了。
海汐拼命挣扎,又试图伸脚去踢,韩诺单膝着地,另一只腿去压她乱动的脚,却不料两人动作不合拍,她一个不稳,竟从坐着的石头上歪倒下来,连带着,将没有防备的韩诺也同时拉倒。石头下便是一处斜坡,脸色巨变的韩诺,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两个人一起,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草地上还有散落的石子,硌的人脊背火辣辣的痛,但海汐被韩诺护住的头部和背部,安然无恙。
停止滚动的时候,海汐的眼神还是呆滞的,呆的韩诺低头看了她足足有几分钟,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飘渺迷离的眼神,让本就对她好奇的韩诺,很想钻入她脑海里,去探究她为什么失态。
能让一个如此从容淡定的女子迷失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故事?
眼泪,顺着眼角,再次滚落,她迷蒙的眼神,聚焦,渐渐的,和韩诺的眼神,对接。
身下的女子,很纤瘦,但肌肤却很有弹性,凭经验,她的三围是最标准的那种。韩诺邪魅的笑容,又渐渐浮现出来,让海汐的眼睛,警觉的眯了起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爷,看的爷好像对你不怀好意似的。不用谢别客气,我也是一时失手才救了你,我这辈子也就做过这么一次缺德事。”
海汐眼神骤冷。
“你没看错,爷高冷且纯洁,给风尘女子一口饭吃,帮澳门同胞振兴一下经济,去拉斯维加斯救济一下外国友人,我还是经常做的。别那么感激,爷只是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
海汐的视线,顺着他的脸颊和脖颈,缓缓下移。
韩诺脸颊抽搐,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她胸前最高处的手,轻轻移开。后背,冒起寒气,因为,他在她眼底,看到了浓浓的杀气。
喜欢做的事……苍天大地,我……不是这意思!
“滚!”海汐冷冷吐出一个字,眼神如刀,割的他心疼肝疼。
韩诺忙撑起手臂,想要从她身上爬起来,不料掌心按在了一枚尖利的小石子上,他痛呼一声,本能的飞快的抽回手,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她身上,头也埋在了她胸口处。
这一次的接触,比方才还要亲密。
可以说,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他好像埋首白云间,却嗅到了百合的清香。
海汐暴怒,猛地用力,狠狠推开他埋在她胸前的头,艰难的爬起来,对着起身的他,一脚踢了过去:“韩诺,你无耻!”
“我……我不是……喂,宁海汐!宁……”
韩诺抽着冷气,抹了一把掌心的血丝,无奈的看着宁海汐的背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夜色里。
他整个后背,还有头部,都火辣辣的痛,那是方才滚下斜坡时,被草丛里的小石头硌的,估计都青了,甚至破了。
也不知道那个冷漠倔强的女人,是不是也受伤了?
韩诺缓了几口气,慢慢起身向山上爬去,走了没多久,背后忽然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是霍韶颜!
“韶颜?”韩诺太熟悉他的节奏,马上回头,对着迷蒙的夜色试探着呼唤。
“诺?”韶颜飞快的跑过来,韩诺打开手机,借着光线看到的韶颜,让他大大惊讶。
“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脸色?”
“手链不见了!我的琉璃手链不见了……琉璃,琉璃不见了……”一向稳重的霍韶颜,眉眼之间的惊慌与绝望,让韩诺震惊。
“再买一条……”
“你知道的,不一样!”
“那你丢哪儿了呢?”
“我不知道……我在找,我沿着来时的路找,可是光线不好,我找不到……诺,帮我借手电筒,我要去找,每一个去过的地方,我都要去找……”
“你疯了?”韩诺马上变了脸,冷声拒绝:“这是山里!就是有手电筒,我们今天去过的地方,都不是平地,你怎么找?掉到悬崖下面,你也跳到悬崖下面去找吗?”
但韶颜痛苦的眼眸,让韩诺不忍直视。
“找!如果真的确定掉到了悬崖下面,我也要去找!”韶颜的声音,在颤抖,可是他低低的怒吼,让韩诺知道,即使琉璃坠堕入了十八层地狱,他霍韶颜,也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那个叫琉璃的女孩子,对你,有那么重要吗?”韩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死了……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她离开之前,笑着对我说:霍韶颜,你那么漂亮,别做我的闺蜜了,如果十年后你未娶我未嫁,我把你收了吧?我回答说……呸!你知道,今天的我,有多后悔吗?即使那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告诉她:好!可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了,现在,他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带走了……诺,我想她,我想她你知道吗?我想她!”
韶颜眼底,泪水盈满,他吼完这几句,猛地转身,往山顶的酒店跑去。
韩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数秒,忽然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韶颜,等等我,我陪你一起找!”
霍韶颜的背影,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翻越岩石时,霍韶颜摔过两次,因为太急切的想要踏遍每一个曾经走过的足迹。韩诺没有,除了一次差点滑倒时他扶住了身边的岩石之外,他没有意外,因为那只琉璃,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夜色已深,山林间还闪耀着两道奇异的光芒,忽左忽右,划亮了夜空,似启明星,却照不亮宁海汐低落到极点的心情。
房间里没有亮灯,她倚靠在飘窗上,视线呆滞的投向远方,眼泪,依然在汹涌。
这样深浓的夜里,还有人举着手电筒在山间流连?会不会是他?他正行走在下山的路上?他到山里来做什么?下一站,是哪里?更重要的,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唯一的一次关于他的消息说,他继承了霍家的大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父严母慈,有一个固定的女朋友,关系稳定,订婚在即。
知道他即将订婚的消息后,她便再也没有打听过他。隔了千山万水,隔了生死之界,她一个孤独的“鬼魂”,拿什么去与他相认?
手机还在响,她没有接,房门又被敲响,她没有动,直到,宁茂菁唤来服务员,强制开了门。
“不在?还是不在,她到底去了哪儿?”飘窗上的她,听到了宁茂菁恼怒的自语。此刻,她正隐藏在厚重的窗帘后面,谁也没有注意到。
“爸爸,报警吧!我不能再等了,她会出事的……”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宁茂菁的声音,在颤抖,像是陷入了绝望。
他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她就失去了机会而不甘吧?
“海汐不是那种性格,也许,她只是山间走走迷了路,发动工作人员去找。”是宁千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沉稳。
“好!”宁茂菁转身,正要离开,擦干眼泪的叶晚,掀开窗帘,跳下窗台,淡淡回应:“我在这里。”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的人,无数道视线,齐唰唰的凝聚过来。让海汐震惊的是,宁夫人和宁家二小姐宁海澜也在,应该是刚到不久。
宁夫人飞快的走过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一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妈!”
“佳云!”
齐声高喝,也没能阻止她闪电般出手。海汐趔趄了几下,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一个矫健的身影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她毫无力气的跌进他的怀抱。
“妈,你怎么又动手?”宁茂菁脸色铁青,压抑着,冷声喝问。
“所有人找她找疯了,她却在这里看星星?宁海汐,你真是冷血!”杜佳云脸色涨红,怒喝。
“妈,对不起……我……我在窗台上躺着,不小心睡着了……”
“你胡说!我们敲了几次门?手机一直在响,你聋了吗,完全听不到吗?”
“妈,不要再说了!”宁海澜奔跑过来,抱住母亲的手臂,用力向外推:“好了好了,都是巧合嘛!姐姐也不想这样的,您快去歇着。”
宁千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看向杜佳云的眼神,冷的像尖刀。杜佳云双眸泛红,挑衅一般直视他的目光,无声冷笑。
“爸,求您了,别发火!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要吵架好不好?”海澜抱住父亲的手臂,轻轻摇晃,低声哀求:“你和妈先回房间,让哥哥问问怎么回事,好不好?”
宁千山的脸色,稍微缓和几分,深深看了房间中的海汐一眼,转过身,冷冷离去。海澜忙回头,悄悄给了茂菁和海汐一个安慰的眼色,推着母亲,匆匆离去。
房门被带上了,海汐还呆呆的站立着,火辣辣的痛着的脸颊提醒着她,她的“母亲”,曾经来过。
母亲?呵呵……“痛不痛?红了……”茂菁的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脸颊,眼底的痛,无法掩饰。
海汐轻轻推开他的手,慢慢转身,在床沿坐下,眸光,依然呆滞着。
“你怎么了?今天发什么疯?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开门?你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失态。告诉我,为什么?”茂菁追过去,弯下腰,扶住她的双肩,连声追问。
“我想我爸我妈和我弟弟了……”海汐缓缓抬头,平静的眼神,让茂菁的心,缩成了一团。
他们之间,平静,代表着距离,他最清楚不过了。
茂菁顿住了,沉默片刻,轻声解释:“我和爸爸没有邀请妈妈过来,是海澜想我们了,妈妈又不放心她一个人,非要跟着过来,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以后有什么事情,先跟我打个招呼,我会阻止她的。”
“没事,”海汐堆起一如既往淡然的笑意,轻声说:“习惯了。”
一声“习惯了”,让茂菁的眼底,布满痛意。
得经历过多少类似事件,才能如此风淡云轻的说出那句“习惯了”?她已经麻木了,可他还做不到。母亲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你想得到的和你想不到的,她都能做到,而他,即使预料到了,也防备不了。
海澜被父亲的微笑骗出了房间,她不知道,门关上三分钟后,面对落地窗的宁千山,忽然转身,一抬手,给了杜佳云一个响亮的巴掌,犹如佳云给海汐的那样。
“我说过,你给了她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今晚辛苦你了,这个,也是你该得的!”千山冷冷说完,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摸出雪茄,点燃,平静的看向她。
杜佳云仿佛并不意外,淡定的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冷笑:“谢了!只要不阻止我对她动手,三倍还我,也无妨!”
千山握着雪茄的手,顿了一下,旋即拿过iPad,平静的点开屏幕,看着股市图表。
杜佳云转过走向浴室,眼泪,从眼角缓缓滚落。
身体的痛不算什么,岁月告诉她,无视,才是他给予的最大的羞辱。
茂菁从后厨找了鸡蛋,用毛巾包着,在海汐脸颊上轻轻滚动。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定定看着脚尖,即使他的指腹抚过她的肌肤,她也仿佛无动于衷。
鸡蛋渐渐冷却,宁茂菁的心,也刹那间跌入冰窖,他一把扔了鸡蛋和毛巾,按住她的双肩,冷声质问:“宁海汐,你又在想什么?你告诉我,你在想谁?到底谁,是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