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嘤陈予恕是小说《病娇老公红眼保证,他会改》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病娇老公红眼保证,他会改》的章节内容
夏嘤浑身湿漉漉地。
好热。
周围一片昏暗,只能大致看到包裹住她的男人清俊的轮廓。
她闻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迷乱气息。
不要。
这怎么可以。
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少女。
可是越这么想,她的身体越唱反调。
男人低笑一声,嗓音微沙,微沉。
“乖,别心急,都是你的。”
他还叫她“馋宝宝”,夏嘤羞愤欲死。
真的不要再碰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似乎看出她受不住自己的疼爱,翻身起来。借着微曦的光线,夏嘤看到男人没穿衣服的身体。
肌肉线条紧致规整,宽肩窄腰,一根青筋从刚穿上的内裤延伸到腰侧。
这身材好劲爆......
感觉跟他做一次,能生八个。
夏嘤鼻腔一阵热意涌动。
“陈太太,陈太太,您怎么流鼻血了?”
夏嘤在叫喊声中被人推醒。
她睁眼一看,这是哪里?
发现夏嘤醒了,护士长赶紧叫来梁主任。
一连串的检查之后,确认夏嘤身体没问题,梁主任终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夏嘤说:“陈太太,您和孩子都没事,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孩子?
她才十八岁,刚高考完不久,哪儿来的孩子?
夏嘤拿出手机——她的手机也不再是碎了屏的棒棒机,而是全新的智能手机。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26年!
什么鬼,她被雷劈了之后,时光便弹指一挥间。
她拿出身份证一看,还好,不是小说里的什么魂穿,重生,她还是夏嘤。
只是时间来到了八年后。
庆幸的是她不用紧张还未出炉的高考分数,不幸的是她连男人都没碰过,就怀孕了。
夏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褪去了青涩的细小绒毛,皮肤光滑白皙。杏眼还是和当年一样黑亮,只是气质从花骨朵变成了轻熟的妍丽。
她有点儿懵,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一对一护理的护士长见她出神,便紧张问道:“陈太太,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嘤咬着下唇,努力憋红眼眶,抓住护士长的小臂,“我想我老公了。”
她倒要看看,搞大她肚子的狗男人到底是谁。
护士长欲言又止,“这个,陈先生挺忙的。”
医生护士们也觉得很难评。
要说那位身份显赫的陈先生不重视妻子吧,他为了让夏嘤静养,包下了整个vip楼层。直到现在,门口还守着六个保镖。
要说重视吧,在夏嘤昏迷期间,他又一次都没来过。
院方没人敢去打扰陈先生,只能打给陈家的老夫人......
夏嘤吃完了孕妇餐,正捧着一杯鲜榨橙汁慢慢喝。
虽然她的最爱还是校门口的烤串,奶茶,煎饼果子,但顶级食材的鲜美让她惊奇。此时肚子饱饱地,她满足地坐在床边,轻晃着小腿。
就在这惬意的时刻,病房门忽然被打开。
虽然背对着房门,但夏嘤一瞬间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股威压,随着男人的到来,沉甸甸地落在夏嘤肩头。
她心脏狂跳起来,一时竟然不敢抬头。
男人坐到了她旁边,一双腿支出去老远。
这腿看起来比她的命还长。
夏嘤试探着抬起眼睛,下一刻,果汁脱手摔在地上。
“陈——允渡?”
如果这世上,对于她来说,如同烙在骨子里那样深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陈允渡。
帅哥千千万,只有陈允渡能令所有人都觉得帅。夏嘤还偶然听到一向严肃的老师们,在闲聊时讨论他的长相。
家世好,长相好,性格好,也难怪每年评三好生,陈允渡都能断层取胜。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在他周围的都是家世和实力相当的男男女女。所以夏嘤的暗恋注定默默无闻,寂寂无名。
她渴盼见到他,但真的等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又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只有同时从她身侧掠过的那阵风,让她觉得清凉。
她不敢表白,只能把心事通过画笔,积攒在画纸上。会在互评试卷时,分到他的试卷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他和校花的绯闻,而沮丧到在晚上偷哭。
那是她心里的月亮,只能在梦里摘下来,放进嘴里,发现那是一枚自己垂涎已久的糖果。
甜丝丝地。
和年少时穿着校服的陈允渡不同,身旁的男人一身挺括的西装,举手投足都透着成熟的魅力。骨相还是那么优越,只是没了熟悉的温润,平静的眼眸中散发着冷淡。
那种和周围人有壁的冷。
男人一脚踢开地上的玻璃,伸手扣住夏嘤的后脖。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陈允渡接触过,如同放大的特写,让她感受着男神的美颜暴击。
男人黑沉的眼眸就像旋涡,快把她吸进去,“再说一遍,我是谁?”
夏嘤身上凉飕飕地,好像自己如果回答错误,就会被咔嚓掉一样。
“陈先生!”梁主任忽地推门进来。
夏嘤骤然醒悟。
原来他就是那位陈先生。
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她怔怔地望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就这身高差,和体型差,怀上孩子的过程,一定很辛苦吧。
啊啊啊!
夏嘤,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涉黄了。
“啪啪”。
她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男人的眼眸更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对梁主任说道:“好好给我查,她到底是落水,还是脑子进水。”
毫无悬念的医闹现场。
只是汗流浃背的是夏嘤的主任医师,而出声质问的是病人家属。
“陈太太已经做完一系列检查,各种生命体征都正常。落水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影响。”梁主任解释道。
“那她怎么会不记得我的名字?连自己丈夫都不认识,这叫没有影响?”
他不笑还好,笑起来更让人胆颤。
夏嘤强烈怀疑,他是在指桑骂槐。
见梁主任身后站着一众实习医生,不忍他在学生面前威严扫地。夏嘤在男人再次开口前,抢先拽住他的衣角。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叫人:“陈......陈予恕,不好意思,刚刚叫错你的名字。”
男人回眸轻扫她一眼。
夏嘤暗暗松口气。
还好刚刚从护士长嘴里打探出便宜老公的名字。
看来是过关了。
“我很好,孩子也没事。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照顾我。”夏嘤一脸真诚,希望能打动他。
陈予恕皱眉,表示怀疑,“奶奶打电话告诉我,你在这里不肯好好吃饭。”
夏嘤一紧张,打了个饱嗝。
那只是她为了逼他来,随口瞎编的借口。
陈予恕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挥手让梁主任一行人先出去。
“夏嘤,收起你的小聪明。不要以为通过奶奶,你就能达到目的。我不会让你如愿。”男人寒声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夏嘤的小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cpu都快烧没了。
难道长大的她擅长宫斗,为了攀上高枝,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了笑到最后的甄嬛,晋位的陈太太?
“我这么厉害的吗?”她喃喃地说道。
看她非但没有自省,还自夸上了,陈予恕觉得再费口舌也是白搭。
陈予恕接了个电话就要走。
他让夏嘤给奶奶去个电话,“就说你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
然后,特意警告:“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成天想着跟长辈告状。”
夏嘤嘴唇动了动,“好。”
男人阔步走到门口。
夏嘤还是忍不住叫道:“等等!”
修长的身影停在原地。
“你,认识陈允渡吗?”
背对着她的男人目光微闪,很快就恢复平静,语气淡漠地答道:“不认识。”
关门声响起。
夏嘤的肩膀耷拉下来。
真的不认识吗?
可他们同一个姓氏,又长得一模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
震动的手机打断思绪。
夏嘤接起来,就听一道慈祥的声音响起,“嘤嘤,你醒啦?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备注是“奶奶”,看来这位就是陈予恕的奶奶。
“奶奶,我没事啦。能吃能睡,检查也过关,没多久就能出院。”
“什么?予恕竟然没把你接回家,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既然没大碍,就该出院。医院住着多不方便,味道又难闻。”何润贞一下子血压飙得老高。
刚刚陈予恕跟她说什么来着?
旧脑子就是不好用。
啊,对了,让她注意措辞。
夏嘤只好解释:“他没有......”
老太太才不信,又问:“我让他来跟你道歉,他态度好不好?”
何止不好,还很嚣张呢。
看在他和男神共用一张脸的份儿上,夏嘤弱弱地答:“......挺好的。”
老太太立马指出:“你迟疑了!整整迟疑了六秒!这臭小子,现在还不好好待你,哪天你人跑了,看他找谁哭去。”
这位奶奶,您的洞察力真棒。
不过当下夏嘤还没有带球跑的打算,对她说道:“他没有冷落我,就是工作有点忙。”
老太太冷哼道:“工作再重要,能有老婆孩子重要?嘤嘤,你不要怕他,有我给你撑腰呢。看我怎么教训他。”
挂断电话后,夏嘤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里,应该没有哪一句是在告状吧?
一想到陈予恕那可怕的眼神,夏嘤决定还是先跟他通个气,免得又让她背锅。
结果把软件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陈予恕的微信。
他们不会是协议夫妻吧?
可如果是假结婚,那这个孩子又从哪儿来的?
夏嘤只好打他电话。
估计他在忙,无人接听。
又给他发短信,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最后问到:你的微信名是?
两个小时之后,陈予恕回:c.
她又找了找,完蛋,真的没有。
陈予恕又在短信上问她:你不会是把我删了吧?
夏嘤头疼。
陈予恕:试了,果真把我删了。
夏嘤立马回道:是误删!
陈予恕不再回复,留她一个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夏嘤出院了。
陈予恕并没有出现。
来接她的是陈予恕的助理高彦文。
高彦文向她解释,陈先生有很多重要合作伙伴要见,有很多重要会议要开,有很多重要宴会要参加。
不管场面话说得多漂亮,总之在他的先后顺序里,夏嘤是末流。
夏嘤一点都不恼,反而催促道:“我都明白。高助理,再过会儿天气热,咱们赶紧走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识自己和陈予恕的婚房。
听说那栋房王斥资数十亿,被称作“传世别墅”。
汽车驶进大门,就见庭院大得堪比广场,中间嵌着巨大的音乐喷泉,白玉雕塑矗立其间,辉煌磅礴得让人不敢眨眼。
进屋之后,里面的装修也精美淡雅,一点也不铺张,只在细节上彰显着豪门的雍容。就比如门口的粉彩缠枝纹天球瓶,美得让人屏息。
作为一个绘画爱好者,夏嘤对一切美的事物都好奇,崇拜。特别是老祖宗留下的艺术品,甩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牌一百条街。
夏嘤想看看瓶底的落印,小心翼翼地抬起瓶子。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惊动了她。
她手一颤,瓶子从高脚凳上滑落。
“啊!”她轻呼一声,赶紧矮身接住瓶子。
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呼,还好,还好,瓶子没事。
“你在干什么?”一道沉冷的男声响起。
陈予恕一看夏嘤的姿势,脸色微变,一把扔开她怀里的天球瓶,“肚子痛?”
夏嘤绝望地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瓶子。
不是啊。
肉痛。
周围都是碎片,陈予恕把夏嘤抱到沙发上。
见他拿起电话就要叫医生,夏嘤赶紧拉住他:“我没事,刚刚是为了抢救花瓶,才趴地上。”
陈予恕看她的神情,不像说假话,脸色凝住:“夏嘤,你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是她理解错了吗。
这句话里的意思,貌似是她比那个古董花瓶更重要。
等她再想去分辨陈予恕眼神中,她看不懂的湍急,陈予恕已经扬声叫来管家。
“把这栋房子里的瓷器都收起来。”他淡声吩咐道。
“好的,陈先生。”管家应声去叫人干活。
见她望着自己的发呆,陈予恕脸上多余的情绪已经收敛得一丝不剩,“一个宋代瓷器而已,犯不着为此伤了孩子。奶奶那边不好交代。”
原来只是因为奶奶,因为孩子。
夏嘤回过神,点了点头,想起来问他:“奶奶没有责怪你吧。”
“算不上责怪。”陈予恕面无表情。
夏嘤:“?”
“她只是一连发了十条时长六十秒的语音,每一条都以渣男开头,以渣男结尾。”
夏嘤干笑着:“她比较紧张我。可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多话,都是实话实说。”
“看来你本身对我就很有意见。”
面对一个不相信你的人,你就算跳进黄河淹死也白搭。
夏嘤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说得都对。
见她沉默不语,陈予恕的脸色果然变得阴霾重重。
他转身上楼。
管家带夏嘤在这栋大得会迷路的房子里转了转,然后将她带到二楼,打开门:“太太,您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
夏嘤大致往里扫了一圈,对里面的布置相当满意,点了点头,“陈予恕呢?”
“先生在书房。”
其实她是想问,陈予恕是不是和她住一间房。
“我现在睡眠浅,一听到脚步声就会醒。睡觉的时候会把房门反锁,如果他打不开房门,就请你转告他,等我醒了再说。”
管家指了指另外一间房,“陈先生会回他的房间休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夏嘤进了房间。
她的卧室是个套间,比八年前家里的套二还大。
那时候房间不够住,她的起居就在阳台。冬天冷夏天闷,她做梦都想有个独立的房间。
没想到她的梦想竟然能超额完成。
公主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吧?
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圈,又跑到衣帽间。珠宝柜里都是璀璨的首饰,衣柜里挂满了她喜欢的新中式高定,另外一整面墙,都是她收藏的国潮手办。
此时她终于真切感受到,她不再是寒酸的小女生,而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豪门贵妇!
她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洗完澡,吹干头发,她想找出自己和陈予恕的结婚证看看。
这桩婚姻太塑料了,她要亲眼证实才行。
翻遍卧室,都没找到。
她又把目光瞄向陈予恕的房间。
不会是被他收起来了吧?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她敲门:“我进来了哦。”
没人应,正合她心意。
夏嘤推门进去,她找得很仔细,连装内裤的抽屉都没放过。
一无所获。
正无头绪,她忽地想到,还有床上没搜过。
死马当活马医,又掀开被子,拿开枕头。
夏嘤眼睛忽地一亮。
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到了!
哪个正常人会把结婚证放在枕头下面。
她正要伸手拿,脚踝突然被人扣住。
趴跪在床上的她瞬间成了翻不了身的小乌龟。
“放开我!”,夏嘤反身向后踢腿,真丝睡裙顺着大腿往下滑落,只堪堪遮住腿根。
她的双腿又直又白,稍微一用力就能弄出印子,给人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陈予恕喉结滚了滚,目光加深,“你穿成这样,趴在我床上做什么?”
她身上的睡裙是柔和的珍珠白,细细的带子下是线条清晰的锁骨和直角肩。而她的皮肤,比那片白还细腻。
而且——
“连内衣也不穿。”
因为怀孕,她的胸比以前大了不少。
形状明显。
夏嘤趁机把的结婚证夹在两腿中间,飞快扯下裙摆,“那些内衣型号穿不上,勒得慌。”
陈予恕哂笑道:“你衣柜里的穿不上,就跑到我床上来找?”
夏嘤情不自禁地脸红,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勾引他吧。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顺着脚踝往上。
他的手掌大,指节长,轻而易举就能圈住她的腿。
夏嘤心跳持续走高,胸腔里像是装了好几个起搏器。
不仅是因为男人的旖旎触碰,还因为再往上一点,勾起裙摆,结婚证就会被发现。
还好,他的动作停在夏嘤的膝盖上面。
陈予恕的眼睛是内双,清冷又有质感。和他对视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已经等在那儿,你早就被他瞄准。
猎物在发现危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猎物。
“陈太太,你已经得偿所愿怀了孩子,确定还要爬我的床?”陈予恕眼中淌着粼粼的光,指尖勾住她的睡裙肩带,绕了一圈。
他伏在自己身体上方,明明没有压到她,夏嘤却觉得一阵缺氧,道没有的事,“医生说了,前三个月都是危险期,我胎还没坐稳呢。”
陈予恕挑眉一笑,“你的意思,过了三个月就可以?”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夏嘤一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还是个孩子呢,你可不要乱来。”
陈予恕徐徐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你的哪里,像个孩子?”
夏嘤都快哭了,眼角染上薄红,“你不要再戏弄我了。”
她认输行不行。
软软的嗓音,如同雏莺的轻鸣。
陈予恕脸色顿了顿,眼神变幻莫测。
最终翻身从她身上起来。
夏嘤等来了机会。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等等!”陈予恕叫住她。
“怎么了?”求你千万不要发现。
“你走路看着奇怪。”
夏嘤立马回道:“刚刚趴太久,腿有点儿抽筋。”
好在他没有继续盘问,夏嘤终于得以脱身。
回到房间,夏嘤赶紧反锁房门。
她拿出那本结婚证,迫不及待地打开。
竟然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结婚证上的人,是她和陈予恕本人无疑。
红底照片上,两人穿着同款的白色衬衣,衬衣领口精心绣着樱花瓣。
两人嘴角都挂着微笑,温馨和喜悦从眸中溢出。
特别是陈予恕,自打夏嘤醒过来,只见过他冷冷的样子。原来,他也会笑得这样开心。
原本以为,他们这对塑料夫妻,是一对怨偶。但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夏嘤完全没有十八岁到二十六岁的记忆,所以自然理不出头绪。
既然得不出答案,就只好场外求助。夏嘤点开桑余的微信,约她见面。
桑余:“!”
“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野女人!”
一听这口气,还是那个熟悉的桑余。
桑余是她儿时的好朋友,她离开象阳回到夏家之后,两人也常常联系,感情也并未因为距离而变淡。读高中的时候,她们还约好了考到同一座城市。
也不知道后来桑余过得如何。
“桑余,我也很想你。”在闺蜜面前,她再也不想强装大人,嗓音糯得像撒娇。
桑余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嫁了豪门老公,就把我忘了呢。”
夏嘤嘴甜道:“就算我把豪门老公忘了,也不会把你忘了呀。”
“少给我灌迷魂汤,信你我就是傻子。”
可这是真的啊。
夏嘤有苦没法说。
夏嘤约她改天见面。
桑余看了看自己的行程,说约在后天。
两人敲定了时间,才收线。
这么久没见面,夏嘤想着送桑余一份礼物。
她走出房门,问管家有什么建议。
管家把她带到储物间,里面堆满了眼熟的奢侈品牌。
这么些纸盒子,能卖不少钱吧?
“夫人,您挑一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不满意我让人再送来。”
夏嘤这才意识到,这些盒子不是用剩下的,而是都还没拆封。
“我有那么败家?”她半天没能合上嘴。
“不是您的问题。不管您有没有吩咐,各大专柜都会送当季最新款来。”
妈呀,这得多少钱啊。
光是倒卖这些东西,都能成富婆吧。
夏嘤挑花了眼。
“今天陈先生有个重要的晚宴,估计很晚才会回家,您不用等他。”管家向她报告陈予恕的去向。
晚饭夏嘤是一个人吃的,正好陈予恕不在家,她乐得自在。
饭后,她四处溜达消食。
主干道旁边有个花园,里面种满了鲜花。远处的荷塘传来蛙叫声,热闹,充满了夏天的味道。
夏嘤坐在秋千上,独处的时候,难免有些低落。
这栋房子虽然轩敞精美得像一座宫殿,但一个人呆着,就觉得空荡荡地。特别是没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整个宇宙都只剩下自己。
啊!
好痒。
连蚊子也来欺负她。
夏嘤有点想哭。
就在这时,两束光在昏暗中晃动。
引擎声由远及近。
当看到连号车牌的时候,她下意识喊道:“陈予恕!”
周围有噪音,他不一定能听到。就在夏嘤准备拔高音量,再喊的时候,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车停了,陈予恕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深色的商务西装,定制款,身型挺拔有力,长腿惹眼。
发现夏嘤正一路小跑过来,他向前走了几步。
“你回来啦?”她笑着问道,眼睛弯弯,天生的卧蚕让她笑起来格外清甜。
她好像根本不需要陈予恕回答,又说道:“看到你真高兴!”
陈予恕不禁一怔,眸光微动。
“看到活人真高兴!”
陈予恕:“......”
她这精神状态,领先正常人一百年。
像是被憋坏了,她也不管陈予恕什么脸色,兀自问道:“管家不是说你要参加什么晚宴吗?”
“回来拍照。”
“和谁拍?”
“你。”
夏嘤错愕,“我?”
“奶奶要查岗。”
“你提前说一声,我可以等你回来再拍的。正事重要。”毕竟你是在给宝宝赚奶粉钱。
男人的长腿定住,“六十秒是微信语音的极限,不是奶奶的极限。”
“哦。”夏嘤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陈予恕觉得不对劲,皱起眉来,“你这走一步,蹦三下的坏习惯从哪儿学的?”
夏嘤呼吸一滞,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十八岁。现在的身份是孩子妈妈,要稳重。
她脚步沉下来。
进门后,夏嘤问道:“拍照地点有要求吗?”
“没有。”
“那可以在我房间拍吗?”
陈予恕不置可否。
管家充当摄影师,随行进了夏嘤卧室。
确切地说,是她的衣帽间。
她想以自己收藏的国风娃娃为背景拍一张。
不仅如此,她还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个锦鲤娃娃捏在手里,对管家说:“好了。”
陈予恕把手机递过去,“用我的拍。”
“陈先生,您可以往夫人这边靠一点。”管家打着手势。
他再远点儿,都快出框了。
夏嘤见男人不为所动,她怕管家尴尬,主动往陈予恕那边迈了一步。
照片很快拍好。
夏嘤赶忙上去查看。
打光什么的都很完美,角度也没问题。就是陈予恕那张没有情绪的俊脸,显得有些违和。
夏嘤回身跟陈予恕说,“摆拍的好像有点僵硬。”
跟他在结婚证上满眼笑意的模样,天差地别。
“那怎么样才算不僵硬?”男人忽地靠近,一只手撑在她脸侧。
夏嘤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展柜上。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惊叹于他的顶级美貌。
他眼神藏而不露,鼻梁挺拔,唇形也正。
这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画纸上。
夏嘤盯着他的嘴唇出神。
她应该亲过吧。
毕竟连孩子都有了。
“问你话。”男人的指节在玻璃柜上敲了敲,发出脆响,“是不是我们现在这个姿势拍照,更好?”
夏嘤赶忙摇头,“没有,拍得很好,奶奶肯定会满意。”
管家把手机还给陈予恕。
夏嘤只想陈予恕赶紧从自己的地盘出去。
他再这么忽近忽远地,心脏受不了。
她假装打了个呵欠,眼中蒙着湿润的水汽。
陈予恕也没打算多待。
走之前,他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装首饰的中岛台上,“钙片,每天记得吃。”
夏嘤请管家明天帮她安排一辆车,她要出门会友。
她不认识路,最重要的是身上没钱。
所有的卡,她都不知道密码。
唉,这不是太监逛青楼么。
管家面带迟疑,“这件事,您最好提前跟陈先生说一声。”
夏嘤想了想,说得也对。
家里的车都是陈予恕的,自然要跟他说一声。
陈予恕随手指了一辆宾利给她。
又说,“不用出门这么麻烦,把你朋友叫到家里来。让管家安排。”
说完,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就在以为夏嘤不会同意的时候,她沉吟道:“也行。赵管家再周到不过。”
清晨。
一阵鸟鸣声在窗外啾啾鸣叫。
夏嘤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
她几乎是跳下床,以行军般的速度洗漱完,梳好辫子。
麻花辫自然地垂在两边肩头。
等她冲出门去,从楼上看着底下明亮宽敞的客厅,忽地意识到,她不用去上学。
呼,她劫后余生地舒口气。
才高考完不久,她还没彻底从快节奏的学习中缓过来。
陈予恕已经晨练完坐在餐厅回邮件。
夏嘤落座后,他只是抬了下眼睛,注意力又回到工作上。
倒是家政阿姨好奇地打量她好几眼。
桑余是接近中午来的,手里拎着炸鸡和烤串。
“什么,你失忆了!”桑余听夏嘤讲述了一番这几天的事情后,瞠目结舌。
夏嘤只敢说自己失忆,而不是直接从十八岁成了陈太太。
她不想被当做怪物。
“是啊,落水之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夏嘤绞着手指说道。
“连怎么跟陈予恕结的婚,也不记得。”
“你能和他结婚,还不多亏了你狠得下心,霸王硬上弓。”
啊?
她这么狂野的吗。
“当时你不是喝多了。把人陈先生抓上床之后,酱酱酿酿。人喊破嗓子都没用。”
“我没有!”夏嘤下意识反驳,就她这身板,和陈予恕之间那么大的体型差,哪怕她有贼胆,陈予恕也不可能不反抗。
“怎么没有,不然你怎么能上位?你老公是陈予恕,可不是路人甲。他的投资公司是知名独角兽企业,个人资产甚至超过整个陈氏家族。他跺跺脚,整个京城都有震感。这种人物,要不是被你捏住了把柄,那些顶级名媛还不得抢破脑袋攀这根高枝。”
夏嘤脑袋乱糟糟,根本想象不出那种场景,“你又不是藏在床底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桑余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第二天去找你,你老公的脖子一侧,全是挠痕。嘴唇也被咬破了。”
夏嘤脸上一片火烧云,“你别说了。”
桑余贼笑两声,又道:“你就是太爱了,纯纯恋爱脑。”
“什么意思?”
桑余不满道:“你结婚之后,和大家的联系越来越少。以前你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后来就成了失踪人口,整颗心都扑在你老公身上。”
她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连我也抛之脑后。”
其实听她这么一说,夏嘤也挺能理解当时的自己。
像陈予恕这种外貌,家世都相当完美的人,想要保持清醒不沦陷,太有难度。两人之间的背景悬殊太大,自己难免会缺乏安全感。
“说真的,哪怕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活得太认真,太用力。我对你的底线仅仅是,不背叛祖国。”
夏嘤感动得说不出话。
“再说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他离婚,谁离了谁不是过啊。到时候你分他一半财产,奶狗狼狗不在话下。死命抱人大腿,不如分走他一条大腿!”说完,桑余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果断撕下一只烤鸡腿,递给夏嘤。
“桑小姐。”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桑余瑟缩了一下。
陈予恕沉稳的步调上前,“我太太怀孕了,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桑余脸上露出狗腿的微笑,赶紧收回手,自己咬了口鸡腿,“您说的是,没营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我是自己馋了。”
夏嘤看呆了。
桑余什么时候修炼成了变脸宗师。
“孕妇受激素影响,遇事容易多想。平时连我也很少跟她讲烦心事。”陈予恕站在夏嘤身后,一只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男人嘴角明明泛着笑意,但桑余却看得眉心一跳。
“我也没跟嘤嘤讲什么,就是让她保重身体。”
“我明白。大家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清楚。她好了,所有人才能好,对吗?”
“是是是。”桑余只有点头的份儿,只觉一阵寒气逼上心头。
明亮通透的豪宅,桑余一点儿也不敢久留。也没看清夏嘤送自己的礼物是什么,赶紧闪人。
“你怎么回来了?”送走桑余后,夏嘤问刚下楼的陈予恕。
“取点儿东西。”
夏嘤沉吟两秒,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桑余?”
陈予恕正了正领带,“没有。她是你的朋友,你有交友的自由。”
他离开之后,夏嘤就收到了桑余的微信。
“姐妹,你竟然送我爱马仕kelly雾面鳄!求包养!”
夏嘤对名牌不是很了解,礼物也是随手挑的,“你喜欢就好。”
“虽然你老公气场吓人了点儿,财力是真没得说。”
“还好吧,他只是偶尔脾气不好。没那么吓人的,你不用太紧张。”
陈予恕的内外有别,不要分得太明显。
桑余怎么能不紧张呢。
要让她一个小小的三线明星查无此人,都不需要陈予恕开口。只需要他投资的某家公司,对媒体说一句,找形象代言人的时候,桑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就能让她被彻底封杀。
“你对你老公的能量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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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嘤不用早起学习,就找来画架,在花园写生。
赵管家怕她被闷坏,就提议她出门走走,或者去逛街也行。
夏嘤没反对,让他帮忙安排。
陈予恕派给她的宾利是加长款,空间大,坐着也舒适。
司机径直把她送到,她之前经常光顾的珠宝店去。
汽车在门口停下,店长满脸堆笑地替她打开车门。
“陈太太,好久没见到你,又变年轻了。”
夏嘤笑着点了点头。
十八岁的灵魂,可不是变年轻了。
旁边有个年轻女孩儿,打量夏嘤一眼,不阴不阳地道:“黄瓜刷绿漆,装嫩。”
八年后,社会戾气已经重到无差别攻击了吗?
夏嘤仔细看了对方一眼。
年轻女孩儿身材高挑,穿着小香风连衣裙,全身都是名牌。
唐柠早就听说,陈予恕的太太是从小家小户出来。
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她是谁?”夏嘤问店长。
店长见气氛有些不妙,耳鼻观心,“这位是港城的唐小姐。”
“不认识。”夏嘤扭头就走。
唐柠气结。
她这是被无视了吗?
唐柠的好胜欲被挑起,跟在夏嘤后面。
“现在谁还梳这么老土的发型啊,像个村姑。估计老公都嫌弃到不肯下嘴,去外面专挑鲜嫩的。”
夏嘤摸了摸自己的两条辫子,问店长:“很土吗?”
店长赶紧摇头,“没有。”
如果换作别人,便会有装嫩不成的嫌疑。可夏嘤眼眸清亮,肤白貌美,气质里透着几分娇憨,便让人觉得她的发型并不突兀。
夏嘤决定相信她。
毕竟连陈予恕那么难搞的人,都没有挑剔过她什么。
“那就是有人眼神不好。”夏嘤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你!”唐柠气得瞪眼。
夏嘤转身对她展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这位小姐,你小时候是发过高烧吗?不然怎么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一个人自言自语呢。”
唐柠脸色涨得通红,港语一顿输出。
“谢谢你赞美我哦。”反正我听不懂,就当你是在拍我马屁。
唐柠开始呼吸不稳,怒不可遏,“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夏嘤还是笑眯眯,“这么好看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要?”
店长看唐柠脸色发青,怕再闹下去,场面不好看,领着夏嘤往一边走去。
“这是我们的新款玻璃种玉镯,通透性非常好,高冰超厚的料子,罕见的纯净。您要不要试一试?”
玉镯真的美到窒息,一问价格,不得了,八位数。
夏嘤咽了咽口水,不敢下手,“颜色我不喜欢,还是算了。”
万一碰坏了怎么办,她赔不起。
“您是来取上次预定的帝王绿翡翠项链的吧?”店员问道。
夏嘤点了点头。
“陈小姐没跟您说吗,她已经帮您把项链提走了。”
夏嘤偏头问道:“是陈晚吗?”
从赵管家口中,她已经探听过陈予恕家里的几位亲人。
提起“陈小姐”,夏嘤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陈晚。
“是的。”
夏嘤点了点头,没想到她和陈晚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么不见外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来。”
店长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那您看尾款要怎么支付呢?”
夏嘤谨慎地问:“多少钱?”
店长报了一个数字,比刚刚那个玉手镯还贵。
夏嘤倒吸一口凉气,而后不再纠结,“今天我没带卡,麻烦把账单寄给我先生。”
这么一说,店长自然不会觉得她是想赖账。
毕竟陈予恕的身家摆在那儿。
唐柠将夏嘤的迟疑都看在眼里。
心里不禁嗤笑。
一个手镯,一串项链都不能自己做主。看来这个陈太太在陈予恕眼里,也不是多重要。
毕竟男人的心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为避免账单寄到后,会被陈予恕视作诈骗,她当即便打算将付款信息发给他。
而后意识到,没有他微信。
真的很不方便。
于是发送了好友申请。
然后,被无视。
夏嘤叹了口气,只能让她们先寄,然后准备回家后再跟陈予恕说。
在回御庭一号的路上,她不断地在纠结。
一千多万呢,陈予恕会不会觉得她太败家,一点都不贤妻良母。
虽然对陈予恕来说,一千多万不算什么。但夏嘤内里还是个十八岁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她觉得自己按正常情况毕业,工作,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千多万。
让他破财很不好意思,夏嘤决定做点儿什么,表现一下。
从赵管家嘴里得知,陈予恕口味清淡,夏嘤打开手机,搜了几道食谱。
成品做出来之后,虽然卖相不好,但夏嘤坚信它们也只是卖相不好。
“赵管家,你觉得怎么样?”
“呃......”很难评,“陈先生应该会喜欢。”
谁知这天陈予恕回来得有些晚,夏嘤吃了水果,把饿劲儿扛过去,就开始昏昏欲睡。
“你想睡觉,为什么不回房?”低沉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夏嘤被惊醒,撑起身体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回来啦?”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重点,“我做了晚餐,等你回来一起吃。”
夏嘤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你是不是已经吃过了?”
陈予恕拉开餐椅坐下,“参加了一个宴会,只喝了两杯酒。”
夏嘤笑:“那正好。”
她把做好的几道菜端出来,“这些都少油少盐,算是养胃餐。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陈予恕往桌上看了看,没看出都是由什么原材料做成的。
夏嘤自己没吃多少,反而卖力地向陈予恕推销,“你试试这道豆腐蒸滑鸡的火候;腐竹蒸排骨我第一次做,和菜谱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陈予恕一吃一个不吱声。
沉默着吃了几口,他说:“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
夏嘤的自信心有点儿被打击到,抿唇问:“不好吃吗?”
“你大着肚子给我做晚餐,奶奶会觉得我是在奴役你。”
“哦,也不是很累。”
陈予恕没说话,显然是不太赞同。
她打起精神,提着筷子,把菜夹进碗里。
不能浪费。
似乎是被她影响,陈予恕对这些菜的兴趣高了一些,吃了不少。
晚上夏嘤正犹豫着要不要今晚就跟陈予恕提项链尾款的事,就听到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管家领着一个白大褂,和一个护士,进了陈予恕的房间。
夏嘤赶忙过去,就见医生正在查看陈予恕的症状。
“你这是典型的食物——”
医生没说完,陈予恕看了他一眼。
那位男医生察觉到夏嘤的身影,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一看就是那种温和有礼貌的人。
“你好。”
陈予恕淡声说道:“我的胃一直不怎么好,你开点儿药就行了。”
“是不是你今晚吃得太多,不消化?”夏嘤问道。
看她这么冥顽不灵,陈予恕只好道破“皇帝的新衣”,“因为我今晚吃了,最伤胃的养胃菜。”
夏嘤嘴唇微张,忍不住小声道:“可我也吃了啊。”
男医生开了药,嘱咐道:“这两天注意饮食,不要吃太刺激的东西。”
说完,又朝夏嘤笑了笑,“麻烦盯着他点儿,他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听医生话的病人。”
夏嘤下意识点头。
转而又想到,她哪里管得了陈予恕。
赵管家送医生出去,夏嘤端水过来,让陈予恕吃药。
他穿着黑色绸质的衬衫,右手松松握着拳,搭在额头上。
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病美男,夏嘤有些不习惯。
她凑过去,小声在他旁边说道:“吃药啦。”
陈予恕眉头拧了拧,把脸偏到一边。
夏嘤想到他生病,跟自己做的晚餐还是有那么一二三分的关系,便耐着性子轻声道:“听医生话,病才能好。身体不舒服,会连骂人都没精神的。”
他在她眼里,都是些什么形象。
陈予恕面色不虞,正要开口,嘴里一苦,被她塞了一把药。
眼见这些药滑落下去,将要卡在喉咙上,陈予恕赶紧坐起身,夺走她手里的水杯。
让他吃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夏嘤坐到床边,“果然跟书上写得一样,十个总裁,九个半都有胃病。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幸运的半个呢。”
陈予恕想骂人,但浑身果真没力气。
夏嘤接过水杯,一时没有走开,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什么事?说。”
“我买了一串项链,需要你帮忙支付一下尾款。”
陈予恕想也没想就说:“把付款信息给我。”
“你还没有通过我的微信验证。”
陈予恕睨她一眼,轻嗤:“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他好像误会什么了,夏嘤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不加我也行,只要把款付了就好。”
陈予恕脸色凉下去,“你铺垫这么久,差点儿连我命都要了,结果只是要钱。”
他这是嫌她花得太多了吗?
夏嘤想想也对,一千多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那我还是把项链退了吧。”
这事还得联系陈晚才行。
陈予恕一副被她蠢到的表情,“这事你不用管,我会派人处理。”
然后赶人:“还有事吗?”
“有。”夏嘤走到床头柜,把医生留下的药按照每次的分量,装到分装盒。
“药你记得吃。”
她回头,就见陈予恕闭着眼,好像是累了。
夏嘤只留了一盏壁灯,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听到关门声,陈予恕睁开眼睛,眸中没有丝毫睡意。
他目光落在分装盒上,出神良久。
这天是回陈家老宅华锦东方的日子。
见长辈,可不能跟平时在家一样那么随意。
夏嘤穿了一身天青色改良旗袍,不规则的上衣衣摆遮住一部分褶皱半身裙,上面的纹路随着光线角度不同,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如同一片柔和的涟漪。
头发也被盘起来,只插了一根檀木发簪。
简洁雅致中,透着仙气。
陈予恕原本站在庭院里,接一个工作电话。一回头,就见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唇边漾着笑意,冲他挥了挥手。
忽然忘记他跟电话那头的人,正在说些什么。
“我现在有点儿事,改日再细说。”忽然心里有些燥,谈不下去。
他挂断电话,反身敲了敲驾驶室。
司机赶忙降下车窗,询问道:“陈先生?”
“我的烟呢?”
“您戒烟两个月了。”
记忆回笼,是有这么回事。
“家里应该还有,我去问问赵管家。”
陈予恕伸手抵住车门,阻止道:“不用,戒了就是戒了。”
夏嘤上了车,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小手揪着裙摆,问陈予恕:“我是不是应该给大家带点儿礼物?”
“你又不是第一次上门。”
对二十六岁的夏嘤来说不是,但对十八岁的夏嘤来说,是妥妥的第一次啊。
陈予恕瞟她一眼,“你紧张什么?”
夏嘤摇头,干笑道:“大家都是熟人,我不紧张。”
华锦东方是园林别墅群,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湖光山色都收纳其中。
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夏嘤紧紧跟在陈予恕身后。
见夫妻二人进门,老太太何润贞赶忙起身,拉住夏嘤的手,眼眶红红地:“嘤嘤怎么瘦了一圈。”
说完捶了陈予恕一下,恨恨道:“我早说要去看看嘤嘤,你说她要静养,不让我们探望。结果她身上肉都养没了。她现在可是我们家的保护动物,要是有什么不好,我饶不了你!”
夏嘤在一旁叹为观止。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陈予恕会把戏演得那么逼真。
“奶奶,我好着呢,能吃能睡,再养下去,就成小猪崽了。”夏嘤开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此时一个年纪四五岁的男孩儿,从沙发后冒出来,笑着拍手道:“婶婶是猪崽,婶婶是猪崽!”
陈予恕一个眼风扫过去,男孩儿立刻收声,乖乖过来叫人。
男孩儿长得虎头虎脑,拉着夏嘤的手,乖乖道:“婶婶好。”
“你好。”
紧接着,一个穿着印花连衣裙的女人进了门来,在看到夏嘤的那一刻,脸色顿了顿。
“妈妈!你回来啦”男孩儿奔到女人怀里,撒娇地用脑门儿蹭了蹭她的小腹。
隋昕拍了拍陈卓凡的后脑勺,上前来打招呼,冲夏嘤叫了声“大嫂”。
然后又朝门外望了望,“我刚和小柠一起逛街回来,她怎么还不进来。她跟大家熟得就像一家人似的,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末了,她目光在陈予恕身上转了转,“别是看到大哥也在,脸皮薄吧?”
“我跟予恕哥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夏嘤循声看去,一眼就认出,进门的女人是那天在珠宝店见过的唐小姐。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嘴角落了一瞬,又扬了起来,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隋昕热情地介绍:“这是我大嫂。我大哥把人藏得很深,轻易不让人见呢。”
至于是因为太过珍视,还是觉得她拿不出手,就不好说了。
陈予恕没跟众人说上几句话,就被他爷爷叫走。
临走前对夏嘤说:“你要是喜欢和奶奶聊天,就跟着她。千万不要想着乱告状。”
有老太太在身边,夏嘤的底气足了很多,“我已经小学毕业很多年。”
少小看人。
陈予恕离开后,老太太拉着她,非常关心她的身体,“好好地,怎么会把车开到河里去呢。以后不要自己开车,太危险,去哪儿都叫上司机。”
夏嘤之前就听说,她这次昏迷,是因为不甚把车开进河里。所以醒来之后,才有了穿越到八年后的乌龙。
“我以后会小心的。”夏嘤一脸认真地保证。
老太太怜爱地把她耳边的碎发,挽到她耳后。
这时候,沈姨过来,叫老太太去看看今晚的菜色。
见夏嘤跟着起身,何润贞按住她的手,“厨房油烟大,你就别跟着去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她跟前推了推,“吃点儿水果。”
老太太走后,夏嘤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要看动画片!”陈卓凡拿起遥控器,一通换台。
然后终于选中自己喜欢的,跳到夏嘤身上,“婶婶陪我一起看!”
没等夏嘤答应,他就坐在她大腿上,兴奋地直蹦。
别看他才四五岁,但力气比同龄人大很多,夏嘤伸手,将他和自己的肚子隔开。
“婶婶,你身上真香,比我妈妈还好闻。”陈卓凡拨开夏嘤的手,凑近了些。
整个人快要坐到她肚子上去。
夏嘤不习惯有人离自己这么近,“你自己下去,看动画片好吗?”
陈卓凡颠着身体,一直往夏嘤肚子上用力,“不要,好不容易见到婶婶。我要和你一起玩儿。”
话音刚落,陈卓凡感觉脖子忽地被勒紧,后领被人提了起来。
他来不及反应,人就摔到旁边的沙发上。
沙发虽说是软的,但鼻梁骨撞去,也够呛。
陈卓凡是陈家的小霸王,当即张嘴就要嚎啕。
结果一对上陈予恕那双寒气森森的眼眸,大哭顿时化作一阵呜咽。
隋昕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把陈卓凡护在怀里。
“宝宝不哭,怎么了,跟妈妈说?”
陈卓凡直往他妈怀里躲,“我想跟婶婶玩儿,大伯生气了。”
隋昕虽然心疼,但也不敢跟陈予恕对上。只能借题发挥,摊开陈卓凡地手心,“啪啪”地打,“叫你淘气。你婶婶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还要去闹她!”
陈卓凡见没人站在他这边,哭得愈发伤心,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自己去墙角罚站,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结束。”陈予恕嗓音发凉,眼神冰锥一般刺进小孩子的眸中。
陈卓凡吓得张开嘴巴,连哭都忘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罚自己儿子。
隋昕脸色难看起来,“大哥,卓凡才不到五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我们会慢慢教。”
“慢慢教,是有多慢?赶得上以后他在学校霸凌同学的速度吗?”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闹什么闹!”陈家老爷子陈泽川站在台阶上,面色威严。
陈曜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
“爷爷,卓凡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见大嫂面善,才想要亲近,也是情有可原。”隋昕解释道。
夏嘤适时开口:“原来你在旁边,都看见了呀。”
唐柠挺身而出,“看见了又怎么样,小凡只是想跟你玩儿而已。你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要碎吗?”
隋昕对上陈曜的目光,忽地眼眶一红,泪水打转,“是我粗心,没看好卓凡。”
陈泽川把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沉吟道:“罚站就不用了,把家书拿来,让他明早背给我听。”
此话一出,连陈曜也忍不住脸色一变。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别说是背家书,连囫囵读出来都不可能。
要在明早背下,就只能让大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今晚他们一家三口都别睡了。
这是惩罚孩子吗?明显是为了让陈予恕消气,把他们夫妻的脸面扔地上踩。
整个陈家,只有陈予恕一个继承人。
陈曜深吸一口气,低声应下。
“管生不管教,不如别生。”陈予恕一句话,不知戳中多少人的肺管子。
这一番插曲,更像是服从性测试。
等摆好晚饭,众人围坐在餐桌前,隋昕已经收拾好表情,开始谈笑风生。
她说起今天和唐柠一起逛街,唐柠给大家都买了礼物。
“爷爷,您不是前些日子还说想换个按摩椅吗?唐柠订的这个是最新款,加了黑科技,功能更齐全。”
陈泽川慈祥地笑了笑,客气道:“你费心了。近日子你陈奶奶收了一串璎珞项链,适合你们年轻人,拿去戴着玩儿吧。”
通家之好就是这样,你来我往,才显得亲近。
“说起项链,我倒是听说大嫂送了一串帝王绿翡翠项链给小晚。八位数的造价呢,我看着也眼热。什么时候也能沾沾大嫂的光?”
整个陈家,谁不知道陈予恕是塑了金身的摇钱树。哪怕做实业起家的老牌企业陈氏,也比不上他的嘉禾投资。
唐柠在一旁凑趣,“这可是你亲嫂子呢,连我这个外人都送你新款包包,你看上的那款超跑肯定不在话下。”
两人跟唱戏似的,三言两语就把夏嘤架起来了。
超跑一听就不便宜。
夏嘤前不久才因为项链尾款,差点儿把陈予恕送走,此刻哪敢装什么阔气。
她一脸苦口婆心,“奶奶说开车危险,还是坐车安全。这样吧,我送你一个老司机,车技稳稳地。”
反正陈予恕的司机不止一个。
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算盘珠子快蹦人脸上了。
隋昕听后,愣是无言以对。
夏嘤观察着她的表情,很懂得变通:“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司机?要不我给你挑一个年轻的,帅的。”
这下连陈曜脸色也跟着垮下来。
陈予恕是把各个击破的绝招传给他老婆了吗?
他这位大嫂今晚怎么老是想往自己头上搞点儿绿色。
饭后时间还早,沈姨泡了花茶,众人移步到园子里乘凉。
陈曜夫妻借口要教陈卓凡背家书,带着儿子走了。
反正继续留下,也只是给陈予恕当绿叶。
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夏嘤身上,让他们先回去。
“这次让你沈姨,陪着你们回御庭一号。上次我想看看你,让予恕拍张照,一看就是摆拍。有个老成的放你们身边帮衬,我才放心。”
沈姨一看就是长期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的,夏嘤觉得不应该这么麻烦她老人家,就说:“我还是问问陈予恕吧。”
老太太:“他的意见不重要。男人就应该听老婆的话,才能添福。”
那陈予恕肯定是个没福气的。
夏嘤心里不禁哼哼。
何润贞看夏嘤脸上还是犹豫,知道她面嫩,便没多说什么,让沈姨陪她逛逛园林,消食。
沈姨陪着夏嘤散步。
时不时向夏嘤介绍其中的景色。
当路过一片茶花林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哭声传来。
沈姨往前扫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明黄的裙摆。
她的角度,男人颀长的身影被花树掩映,看不太真切,但是夏嘤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姨,我有点儿冷,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拿一条披肩。”
眼下靠南边的方向接近湖边,温度比较低。
夏嘤觉得体感凉也正常。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沈姨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还想逛逛,不会走远。”
沈姨一走,夏嘤赶紧往茶花树林深处走去。
好像是在演她最爱的八点档剧情。
女主角是那位一直对她有敌意的唐小姐,而男主角,是她的丈夫。
“我不要回港城,回去之后,就不能见到你了。予恕哥,我来京城的目的,你不知道吗?”
哇,原来唐小姐私底下说话这么琼瑶。
她到底是港妹,还是台妹?
面对唐柠的梨花带雨,陈予恕长身玉立的姿态过于冷静。如同断情绝爱的神,不懂凡人疾苦。
“唐小姐,我不知道之前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误会这么深。你年纪还小,为了我断送学业,不值得。”
唐柠痴痴望着面前的男人,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学业算什么,只要你一句话,我连名分都可以不要!我从常青藤转学到京大,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还能离。我知道,你不爱她。她只是比我抢先了一步。家世,智商,事业,她哪一点配得上你!”唐柠愤愤不平地说道。
“唐小姐!”陈予恕的语气忽地冷了三个度,“你是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婚姻?”
月光静静倾洒在男人脸上,似乎给他教科书般的骨相渡了一层霜。
唐柠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虽然陈予恕待人疏离,但还算有礼。
此刻,褪去了客气,他幽幽的目光如同深海,好像随时会拍出骇浪。
唐柠心里冷颤,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女声从外围传来,“沈姨,你回来啦?把披肩给我吧。”
“你先走。”陈予恕脸色恢复平静,对唐柠说道。
唐柠失魂落魄地走出茶花林。
沈姨看到唐柠出现,惊讶地问道:“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唐柠眼睛红红地,妆也哭花了,泪痕斑驳地挂在苍白的脸上。
“我刚刚看到有个影子从里面闪过,被吓到了。”唐柠随口扯了个理由。
“有可能是老太太养的猫,可淘气。”沈姨猜测道。
夏嘤:“也有可能不是淘气,而是凶巴巴地。”
所以才吓人。
再怎么样,唐柠也是上门作客,沈姨就说:“我带你去洗把脸。”
夏嘤一听,赶紧点头,“是啊,再补个妆。为了一只猫,不值得。”
说起来,她是真有点儿同情唐柠。
就陈予恕那副冷阎王的脾性,要求得他一两分的怜爱,难度算得上逆天。
夏嘤哪怕没看过他手相,就笃定他没有感情线。
目送沈姨和唐柠走远,直到一道沉沉的身影到了跟前。
“戏看够了吗?”陈予恕嘴角一抹冷笑。
黑灯瞎火,夏嘤心里有些发憷。
她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来抓奸的,我来帮你放风。”
陈予恕轻飘飘瞥她一眼,“你还真是大度。”
“我对你的人品,非常有信心。”夏嘤努力瞪大眼睛,让他看清自己眸中的真诚。
“隐形眼镜掉出来了。”
夏嘤:“......”
回到御庭一号,夏嘤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十六岁的你,过得肯定不容易吧。
那么爱你的丈夫,可他太能招蜂引蝶。
这一路,你都是怎么扛过来的呢?
想到这儿,她一阵心疼。
不要再那么爱了,多多地爱自己吧。
******
没过两天,沈姨便搬到了御庭一号。
陈予恕提前让人把他的日用品拿到夏嘤的卧室。
可能是为了在沈姨面前,扮演三好丈夫的形象,这天陈予恕回来得格外早。
晚饭是陈姨做的,色香味俱全。
夏嘤吃得肚子圆圆。
两个月的肚子,看起来五个月大。
她有点儿撑,就在客厅一边做孕妇瑜伽,一边看电视。
八年过后,她当年追的那几个流量鲜肉,都开始演女主角的爹了。
唉,男人的花期果然短。
看到这儿,她就没什么心情。关掉电视,上楼去。
顺着走廊回房,一道脚步声跟在后面。
她一回头,狐疑地看向距自己两米远的男人,“找我有事吗?”
“没事。”他推开门,径直进去。
“喂,这是我的卧室!”强烈的领地意识,让夏嘤忍不住挡在他身前。
男人逼近,“今晚我睡这儿。”
夏嘤脑袋空白了一瞬,“你睡这儿,那我睡哪儿?”
“你也睡这儿”,回头看她一脸呆滞,陈予恕忍不住挑眉,“不然呢,你想睡大街?”
夏嘤难以接受。
她从小到大,都没跟人睡过。更不要说是跟男人睡。
“我睡相很差的,万一把你踢到床下去,怎么办?”
“我记得,你以前并没有这个毛病。”
夏嘤拼命找理由,“女人怀孕之后,会性情大变。”
“你是怀孕,不是走火入魔。”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听得夏嘤心慌。
她还没琢磨清楚,怎么把这一茬应付过去,浴室门被打开。
随着一阵潮热扑出来,腰间围着浴巾的男人踱步而出。
他短短的黑发湿漉漉,优越的弓背线条,和恰到好处的收腰弧度性感撩人。和张扬的身材相反,那张脸又显得贵气禁欲。
上天到底给他关了哪一扇窗啊。
他高高的个子在面前晃着,很有压迫感。夏嘤有些坐立不安,“你......你是不是忘拿睡衣了,我去帮你取?”
“嗯”,陈予恕看她就像受惊的老鼠,一下子蹿到门口,像是顿悟一般,语气散漫道,“沈姨一把年纪了,你不用连她也防。”
夏嘤的手顿在门把上,“我防沈姨做什么?”
“没什么。”
等出了卧室,她才反应过来:陈予恕不会是觉得自己不想让他的身体被人看到,才这么积极的吧?
夏嘤顿时后悔,主动提出帮他忙。
她随手拿了一套男式睡衣,在走廊上磨蹭良久,才推门进去。
陈予恕刚吹干头发,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此时的夏嘤敏、感度爆棚,一下子就发现卧室里的些许不同。
“你怎么把窗帘拉上了?”她警惕地问道。
一瞬间,似乎男人身上的沐浴露伴着荷尔蒙的味道,散发不出去,浓郁了起来。
“晚上不拉窗帘,万一泄露隐私了呢?不安全。”
夏嘤想也没想就说:“拉上更不安全!”
男人饶有兴致的目光扫来,“你该不是在期待,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吧?”
夏嘤舌头打结,“我、我哪里是在期待。”
说话间,她脸颊止不住地发热。
“你怀着身孕,想也没用。”
夏嘤在崩溃边缘,“都说了,我没有!”
陈予恕把夏嘤的凉被拨到一边,将自己的铺好,还在中间放了个枕头,“不能越界。”
活像他是坚守贞操的黄花大闺女。
他这一番举动,让夏嘤反而安心不少。
“你要是想睡沙发,我也不拦着。”
凭什么?
这里是她的房间,他凭什么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夏嘤赶紧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她闷声问道:“沈姨在的日子,你都住我房间吗?”
“也不是。”
咦?
夏嘤眼睛刷地一亮,扭脸看向他。
“你想跟我,住我那边,也不是不可以。”
她有气无力地说:“关灯吧。”
夏嘤侧身背对着陈予恕,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陈予恕看着身侧小小的隆起的一团,语气微讽:“你当初进门连是谁都没看清,就乱亲乱摸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么谨小慎微?”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毕竟他长得和陈允渡,一模一样。
一时间上头,很正常。
忽地就感觉自己后脑勺一凉。
一扭头,就看见他的俊脸比夜色还沉。
夏嘤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男人下一刻便掀被下床。
“你怎么了?”她心里焦急,沈姨还在楼下呢,动静闹大了,肯定会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
“我认床。”
夏嘤拉住他的衣角,压低嗓音,“还没开始睡呢,你就认床?要不我帮你属羊。”
陈予恕不吃这一套,冷脸拂开她的手。
打开门就走。
这夫妻感情真是脆弱,说崩就崩。
不过终于能睡个好觉。
夏嘤把门反锁好,将多余的枕头扔到沙发上,重新躺下。
一夜无梦。
夏嘤睡了个饱觉,第二天精神奕奕地起床吃早餐。
餐厅不见陈予恕人影,沈姨说他已经去公司。
沈姨做的早餐很注重营养搭配,夏嘤不挑食,挨个都尝了尝。
“嘤嘤啊,你昨晚是不是和予恕吵架了?”沈姨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道。
“没有啊。”夏嘤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
他们哪有吵架,明明就是陈予恕单方面生气。
“那我怎么半夜起来,看到予恕在你门口站了好半天。”
难不成是昨晚他消了气,又想进她房间,结果发现房门被反锁了?
那他的脸色还不得冻得跟冰雕似的。
怪不得连早餐都没吃,就走了。
夏嘤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是滋味。
打住。
不要内耗。
当时他脸色那样难看,陈予恕那么清傲的一个人,她也没想到他会折回来啊。
可是这一整天,闲暇的时候,沈姨的话还是会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
她连画画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在手机上问她,陈予恕有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了。
“现在还没有。”
何润贞一听,立刻给夏嘤转来几个视频号: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老公,成为好老公的五个必备条件,丈夫爱妻子的六大表现......
一连串好多条,让她转发给陈予恕。
“男人就跟小孩子一样,要多鞭策,多调、教。”
可夏嘤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加上陈予恕的微信。
“好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拒绝老人家的好意。
何润贞这才心满意足。
夏嘤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说点儿什么破冰才行。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
再怎么说,也是室友呢。
就算没有微信,还有发送添加朋友申请。
她思忖了十秒钟,在申请那一栏编辑道:陈予恕,我是夏嘤。今天准备跟沈姨学两道菜,你要不要晚上回来尝尝?
过了半天,没见他回复。
夏嘤也不气馁,像模像样地给沈姨打下手。
菜上桌之后,沈姨让夏嘤别等陈予恕,“刚刚他助理来过电话,说他不回来吃饭。”
夏嘤之前就见识过陈予恕的硬脾气,倒也谈不上失望。兴致勃勃地开始下筷。
今天的晚餐,也有她的功劳呢。
十点过后,夏嘤便昏昏欲睡。
不知道陈予恕回来没有。
今晚她要不要锁门?
她正准备出去看看,伸手拧门,竟然打不开!
门是从外面被锁上了吗?
夏嘤心里大急,越发用力,确定打不开后,她开始拍门,“有没有人啊?!”
而后,一道淡淡的男声隔着门板传来:“既然你的门不打算为我敞开,那就别开了。”
他是打算把她一直锁在里面吗?
夏嘤不禁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故事,结局就是皇后被关在华丽的宫殿里,被活活饿死。
她不想变饿死鬼。
想到这里,夏嘤心里不禁发毛。空间宽阔的卧室如同立在背后的深渊。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不要吓我。”
男人不为所动。
夏嘤语气里染上颤抖,“陈予恕,我害怕。”
门外静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她似乎听到了一丝叹息。
“你先往后退。”
“为什么?”
“我骤然松手,你确定不会摔倒?”
夏嘤照办,下一刻,门被打开。
她怕陈予恕反悔,立即跑到走廊。
陈予恕随手把西装外套搭在雕花栏杆上,随手扯松领带,闲适中透着一股松弛感。
莫名地,心里的波澜平静下去,夏嘤偏头看着他,“你看到我的好友申请了吗?”
“嗯。”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夏嘤正要自夸一下,她厨艺进步神速,就被男人开口打断,“不想太早回来送死。”
陈予恕走进卧室,洗澡换衣服。
谁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
夏嘤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接受自己身边躺着一个存在感强大的男人。
不用害怕,就当他是1:1充气娃娃。
转眼,她的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
夏嘤做噩梦了。
她从臂弯里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正身在考场。
黑板上写着“高考数学”几个大字,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严肃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夏嘤严重偏科,数学是她最弱的一门学科。
当时她很多题都没做出来。
分数一出来,只有二十分。
高考失败,爸妈就会为了高彩礼,把她嫁到偏远地区去。
她的人生将会彻底完蛋。
夏嘤绝望得一阵眩晕。
怎么办,她不要被卖掉。
第二天早上,夏嘤微肿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掌下的手感有些不对劲。
瞬间睡意消失,发现自己正趴在陈予恕怀里,头发散落在他胸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她轻手轻脚想要挪走,装作无事发生的时候,手臂却被人拉住。
“你没对我做什么吧?”男人还没彻底醒过来,眼睛慵懒地微微眯着,嗓音裹挟的睡意,带着丝含混的鼻音。
“没有,没有。”夏嘤连连摇头。
陈予恕摸了摸胸口,“衣服都被你打湿了。”
夏嘤揉了揉眼睛,解释道:“昨晚我做噩梦了。”
不是口水。
吃完早餐,夏嘤便找来八年前的高考真题,打印出来,对一下答案,看自己最后能考多少分。
其他的科目都还好,数学是她的死敌。
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只是看答案都费劲。
最后一道压轴题难度令人发指,她连答案都看不懂。
笔头抵住额头,正一筹莫展,高大的男人从门口闪过。
“学神!”她下意识地叫道。
男人脚步停在门口,夏嘤才意识到,他是陈予恕,不是那个数学拿过奥赛金奖的陈允渡。
她做题做得脑袋不清醒,认错了人。
陈予恕抬脚走了进来。
“把高考真题当胎教,没看出来你的想法这么超前。”陈予恕扫了一眼她的草稿纸。
惨不忍睹。
他指尖揉了揉眉心,劝她别为难自己,“别胎教了,容易向下一代暴露智商。”
夏嘤不服气地嘟囔,“这题很难的,好不好?”
陈予恕拿过她手里的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没一会儿就得出答案。
“怎么会这么快?”夏嘤不敢置信。
“我用的是大学微积分的方法,如果是用高中知识,步骤会多一点。”
他拉过另一张空白草稿纸,一边写,一边讲解。
夏嘤感觉这一刻,时间静止。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吗,那个被她装在心底的男孩儿,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目。
他的侧脸线条立体流畅,身上散发着清爽干净的味道。
她的心跳很快,直至疯狂。
“听懂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将她带回现实。
夏嘤回过神。
草稿纸被写满两页。
满篇的x,y,z。
她叹气道:“我英语挺好的,为什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陈予恕放下笔,“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行吧,她听劝。
夏嘤偷偷瞄他一眼,不经意地问道,“看来数学也是你的强项。”
“只要智商没硬伤,谁学都不难。”
夏嘤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真的不想跟他聊天。
男人离开书房,夏嘤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刚刚险些把他当成陈允渡。
他认真的模样,和记忆里温润帅气的男生,一样惑人。
夏嘤拍拍脸颊,逼自己清醒。
不要步26岁夏嘤的后尘。
夜晚。
爵色会所。
陈予恕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径直去了楚暮的专属包间。
“呵,咱陈总终于舍得露面了。现在挂我电话都成习惯了,还以为你再也不翻我牌子了呢。”楚暮把台球杆往地上一撑,一脸不忿。
陈予恕只瞧了他一眼,并不搭话,显然是没空跟他胡扯。
楚暮在他旁边坐下,拿出白瓷烟盒,递了一根过去。
陈予恕不接,“戒了。”
楚暮自己衔了一根,陈予恕轻撩眼皮,“你最好也别抽,致癌。”
“你可真转性了,之前烟就没断过,办公室跟天宫似的。现在比我们宋医生还懂养生。”
宋植笑了笑,问陈予恕:“最近身体还好吧?”
“上次那胃病,算是最大的毛病。”
见陈予恕伸手端酒杯,楚暮“嘿”了一声,“酒精也致癌。”
宋植:“抽烟伤人,喝酒伤己。他心里清楚。”
楚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
陈予恕和宋植都默契地不回答。
“你这些日子不出来,是在家里养小妖精,不能分身吧?”楚暮从小就知道,陈予恕长了张不安分的脸。
记得初中那会儿,他跟初恋没暧昧两天呢,人一见到陈予恕,魂都被勾没了。
陈予恕昨晚没睡好,此刻有些困顿。窝在沙发里,昏暗的光线浅浅映出立体的轮廓,下颌线条棱角分明。
他勾了勾唇角,“你看我像吗?”
楚暮哪怕是个男人,也觉得他这一笑充满视觉冲击,“不仅像。再来十个八个都得被你掏空。”
陈予恕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低下去,“就那一个,都应付不过来。”
楚暮见陈予恕的酒杯见底,赶紧给他续上,“何焯那小子让我问问,你老婆手里那块地打不打算出手。”
“她的意愿我不清楚。”夏嘤在落水之前,很是胡闹了一段时间。
陈予恕冷眼旁观,任她折腾。
楚暮受人所托,往陈予恕跟前凑了凑,“要不你帮忙问问,那老小子找我好几次。还问我要嫂子的联系方式。”
陈予恕眸光微厉,凉得摄人。
楚暮心里一哆嗦,“你别用眼神对我处刑,我没给。”
他怎么敢擅自泄露夏嘤的联系方式。
虽然是受人之托,但他的命也是命。
“她没提过,有盘出去的打算。”陈予恕敢肯定,不管什么风水宝地,现在也被夏嘤抛之脑后。
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楚暮一早就猜到陈予恕的态度。
一提到他太太,陈予恕就是这副放任的样子。
楚暮也好奇,夏嘤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和陈予恕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但他也没见过夏嘤两次,对她的印象也模糊了。只记得是个美人,笑起来跟浸了蜜似的甜。
楚暮没想到陈予恕会这么早结婚。他是年轻辈的二代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在其他人还高不成,低不就的时候,他已经在商业峰会上,坐到大佬那一桌。
出众的长相使陈予恕的女人缘出奇的好,他就像吊在豪门淑女们头上的巨饼,谁都想据为己有。
没想到最后得手的,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夏嘤。
楚暮就听到过有人在背后酸夏嘤:上嫁如吞针,也不怕被噎死。
听说娶夏嘤,是老太太的意思。当时陈予恕的父亲命悬一线,陈家愁云惨淡,老太太为了冲喜,也为了兑现和手帕交的承诺。陈予恕早早进入婚姻的围城。
二人的夫妻生活成谜。
不过依楚暮的猜测,应该是不怎么融洽。
想到这儿,楚暮问陈予恕道:“对了,上次你喝醉了,说是要离婚。这事真的假的?”
“我喝得没你多,是你喝醉,记岔了。”
“虽然喝得多,但我酒量比你好。”陈予恕酒量一般,这事圈子里都知道。
陈予恕叠着一双长腿,垂着眼眸,神情不太真切,“有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楚暮觉得他太谦虚,“行业走向你都能决定,这事你决定不了?”
说完,他又一脸了悟,“是不是碍着你家老太太,不敢轻举妄动?”
“舌头这么长,要不我让宋植给你动动手术?”
楚暮赶紧比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夏嘤这几天在准备给陈泽川的生日礼物。
还好沈姨跟她提了一嘴,不然到时候毫无准备,只能抓瞎。
御庭一号有一间她专门的画室,窗户通透,采光很好,她没事就喜欢呆在里面。
门被扣响,夏嘤一转头,就看见陈予恕推门进来。
他穿着短袖polo衫和休闲裤,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帽檐下,那张脸俊逸清朗,拉满的颜值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程度。
他站在跟前,衬得穿着碎花围裙,扎着丸子头的夏嘤娇小可人。她看看陈予恕,再看看他手里的高尔夫球杆,心里有些发毛,“有......有什么事吗?”
她应该长得不像高尔夫球吧?
“今天奶奶给我打电话,让我说说观后感。”
“啊?”
“教我怎么给人当丈夫的,观后感。”陈予恕重音在前面几个字。
夏嘤脑中一亮,忽地想起老太太曾经发的视频号。
她还以为奶奶只是说说而已,结果真的让陈予恕交作业。
夏嘤一颗心往上提,紧张地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没看过。”
完蛋。
奶奶知道她没把视频号发给陈予恕,会不会觉得自己阳奉阴违?
她那么关心自己,那么费心,那么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如果觉得自己不领情,该怎么办?
男人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高尔夫球杆支在她脚边,“你的表情,好像是在怪我答错了。”
你当然错了,错得离谱。
怎么给人当丈夫的,一点默契都没有。
不过看了眼他手上的“凶器”,夏嘤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不在焉地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各方面都做得很好,不用继续教育。”
“奶奶一点都不这样认为。”
夏嘤抿唇道:“她骂你了吗?”
“你说呢?”,陈予恕手上的球杆,“咚”一声响,落在夏嘤的影子上,“你几岁了,还老是告状。准备以后跟孩子一起幼儿园毕业?”
夏嘤捏着衣角,小声辩解,“我真的,没有。”
可一想他被骂,有那么一小部分是自己的原因,就有些没底气。
警告般地瞥她一眼,陈予恕才从画室离开。
他人一走,仿佛空间一刹那开阔很多。缺少的氧气也回来了。
夏嘤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奶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
“奶奶,你听我说,是我上次误删了陈予恕的微信,还没来得及加回来,所以就没有把那些视频号转发给他。不是他故意不看的!”没等何润贞开口,她便说道。
何润贞顿了片刻,才不解地说:“可予恕告诉我,是因为他工作太忙,没来得及看。”
啊?
他是这样说的吗?
明明可以撇清的,她竟然自投罗网。
夏嘤快被自己蠢哭。
“我还狠狠教训了他一番。”
夏嘤又被扎了一刀。
何润贞很会抓重点,“他主动加回你微信了吗?”
别说他主动了,她的申请都没通过呢。
夏嘤心有余悸,不敢骗她,“还没有。”
何润贞不满道:“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被人捧惯了,在你面前还要装高冷。”
夏嘤怕她又去找陈予恕算账,“奶奶,这事您别担心,我等会儿就跟他说。”
不然陈予恕又觉得是她告状。
何润贞想了想,答应下来。
夏嘤赶紧回房找陈予恕。
结果他正在换衣服,上衣已经被扔在沙发上,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搭在皮带扣上。
夏嘤脸颊快速红温。
对上男人探问的眼眸,她干巴巴地开口:“加个微信,可以吗?”
“我还没有光着,被人要过微信。”
夏嘤赶紧背过身去。
她以前就有觊觎他的前科,不能让他再误会。
“眼睛闭这么紧做什么?”男人戏谑的语调,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
夏嘤努力摘清自己,“你不要乱想,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
陈予恕嘴角弧度浅了下去,“没兴趣,你给我生孩子。”
夏嘤呼吸重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
男人比她想象中恶劣一百倍,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当初,你急切得,连戴、套的机会都不给我。”
夏嘤哪里经受过这种暴击,脸颊充血爆红,窘迫得像一只迷路的雏鸟。
陈予恕却步步紧逼,嗓音低磁,“如果你记不起来,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夏嘤哪敢承认自己失忆,赶紧摇头,“没有,我都记得!”
“你都,记得些什么?”
她脑袋一片乱麻,连和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看他黑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坏坏的味道,就知道没憋什么好话。
情急下,夏嘤一把捂住他的嘴。
几乎求饶般,软声道:“别说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才意识到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唇是热的,呼吸是热的。
那双眼睛粲然炽烈。燃点低一些,就能被他灼得燃烧起来。
夏嘤骤然收回手,不自在地想拨弄头发。
又想到那只手触碰过他的唇,明明没有任何印记,似乎上面还留着柔软的形状。
“你同意申请,观后感我帮你写。”只要能把她从这种缺氧的氛围中救出去,让她做什么都行。
“你说的,别后悔。”
夏嘤坐在书桌前,笔头在唇上点了点,一字一句地写到:不能嫌夏嘤笨,要给她成长的空间;不能说她做的饭不好吃,我不说她也知道;不能口出恶言,要给孕妇营造轻松的家庭氛围,宝宝才能健康成长......
陈予恕看了之后:“又在告状。”
夏嘤:“......”
她还洗得白吗?
******
转眼就到了陈泽川生日这天。
夏嘤换上一身鱼尾荷叶摆的旗袍裙,盘扣,莹润的浅绿,处处透着清新典雅。收腰恰到好处,一点都不会勒肚子。
妆是赵管家提前预定好的化妆师给她画的,沈姨在旁边不住点头,连声说“漂亮”。
她画完之后,夏嘤让化妆师给沈姨也画一个。
沈姨摆手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就喜欢周围的人跟我一起漂亮。”夏嘤按住她的肩膀说道。
化妆间里的笑声就没断过。
等陈予恕从公司回来,一行人已经准备好了。
夏嘤见他进门,忙站起身,“可以走了吗?”
今天是陈泽川的整寿,京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她怕去得太迟,会失礼。
“不急。”陈予恕不紧不慢地让她先坐。
然后拿出一个蓝色的丝绒盒。
盒子非常精美,上面印着法文logo,一看就是夏嘤买不起的样子。
“给我的吗?”
“奶奶让人挑的。”
夏嘤打开盒子,就见里面装着一条光彩夺目的银链,链子上缀着一片片银杏形状的吊坠。吊坠上镶着璀璨的钻石。
她对一切好看的事物都由衷热爱,此时便有些挪不开眼。
夏嘤放到腕上比划,“好像有点儿大。”
察觉到陈予恕瞥来的眼神,夏嘤能感觉到他心里肯定在骂自己笨。她不禁有点儿恼,“我又怎么了?”
陈予恕拿过银链,在她面前蹲下,“伸脚。”
哦。
原来是脚链。
“我自己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蜷到肚子怎么办?”陈予恕不再跟她争辩,径直抬起她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
他试了会儿她脚踝的围度,调整好大小。又把杏叶片拨到正面,才起身。
指尖温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她皮肤上。
他耐心好的时候,简直有点儿像强迫症。
夏嘤起身,发现沈姨正站在门边探看,嘴角含着暧昧的微笑。
顿时满身都不自在。
华锦东方人声鼎沸。
陈予恕一到场,就成了瞩目的焦点。
他游刃有余地跟人交谈寒暄,掌控名利场的天赋与生俱来。
怕顾不上夏嘤,陈予恕让沈姨带她去老太太那边。
哪怕是这种场合,夏嘤的婆婆也没露面。
说是要照顾她那瘫痪在床的公公。
老太太这边的人也不少,聚集了一群穿戴华贵的豪门太太。
隋昕陪坐一旁,笑成了一朵花,给这位董事长夫人倒茶,和那位少夫人说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陈家内眷的话事人。
何润贞见夏嘤来了,赶忙安排她坐到自己旁边。
又把她介绍给自己的老姐妹们,“这孩子喜静,不爱凑热闹,不是那等轻浮的。”
隋昕脸上的笑有点儿撑不下去。
夏嘤灵动娇丽的五官一派纯澈,显得比真实年龄小那么几岁,轻易地就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一众圈内的富太太们,谁不是修炼得火眼金睛。看她这么乖,便玩笑道:“这可得好好养着,除了予恕,你们家又多了个门面呢。”
老太太被逗得前俯后仰。
夏嘤坐在旁边含笑当壁花。
没一会儿,隋昕凑过来,悄悄对夏嘤说:“大嫂,今天思乔也来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思乔是谁,为什么非要她去看。
夏嘤又不好说不认识,怕露馅儿。
跟着隋昕去了,夏嘤一眼就看见陈予恕身边站了个美人。
美人皮肤白得发光,五官娇艳欲滴,身材纤秾有度。气质透着丝清冷,但挂在脸上的笑意又不会有过度的距离感。
她身上穿着浅绿的改良旗袍,花纹和夏嘤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款式有差别。
似乎是同一系列。
所以看起来像是撞衫了,又像是没有。
“学人精。”梁悦诗看到夏嘤的衣服,就忍不住嘀咕。
“诗悦,今天有很多陈家的亲朋好友都在场,你克制一点。”俞思乔制止表妹道。
“本来就是。她算哪盘菜,你没见陈予恕都不想把她带在身边吗?”梁悦诗其实跟夏嘤并没有冲突,就是为俞思乔打抱不平。
俞思乔抿唇轻笑,“夫妻百态,有的就是不喜欢整天腻在一起。”
“我敢打包票,她见到陈予恕的机会,还没你多。”
“大哥,大嫂一个人待着无聊,非要过来找你。”隋昕把夏嘤往陈予恕身边推了推。
周围人来人往,并不适合她久留。
陈予恕眉头皱了皱。
梁悦诗眼尖地拉了拉俞思乔的手,语气透着兴奋,“快看,陈予恕生气了!”
夏嘤见陈予恕沉着脸,心里也有些打鼓。
不会是嫌她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他和红颜知己眉来眼去吧?
她正拔腿要走,陈予恕忽地上前来,揽住她的腰肢。
他身上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夏嘤下意识往旁边躲。
陈予恕手臂收紧,睨向她,“你想当众上演夫妻不和?”
他的嘴唇倾吐着温热的呼吸,“很多人在看你。”
夏嘤赶紧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察觉到一旁的几个男士,脸上划过惊艳。
陈予恕轻呼一口气,“算了,天然脸都笑成了人造人。”
他到底是想怎样?
此刻夏嘤的怨气比厉鬼还重。
“大嫂,你和思乔真是有缘。都是让人眼前一亮,心生怜爱的美人。连眼光都差不多呢。”隋昕在旁边笑着打趣。
俞思乔上前来,脸上泛着熟稔的微笑,仿佛跟夏嘤是许久未见过面的好姐妹,“听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好,住院了,现在都痊愈了吧?”
“嗯,早就出院了。”
俞思乔好像比夏嘤的至亲,还要关心她的身体,“女人容易气血虚,我略懂一点药膳,温补对身体最好。”
梁悦诗见不得俞思乔这么主动,面色不虞地说:“你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呢。”
隋昕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思乔人就是好。可能是我大嫂面善,谁见了都想跟她当姐妹。”
说着她捂嘴笑起来,“别说,你们衣服看起来差不多,远看真分不清谁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思乔和大哥是一对呢。”
俞思乔面色一顿,眼中适时闪过尴尬,不安地问陈予恕,“我只是看到这家定制旗袍的新款颜色,款式都不错,没想到竟会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她说着,轻咬下唇,“要不,我去换一身吧。”
末了,她看向隋昕,“二嫂,你这里有换洗的衣服吧?”
隋昕脸色为难,“我比你矮,我的衣服你穿不上。你还是找我大嫂吧,她身型和你差不多,品味也和你不相上下。”
隋昕顺水推舟,把这事推到夏嘤身上。
当她不知道呢,俞思乔提起这茬儿就是冲夏嘤去的。如果夏嘤一口答应,事情稍微扭曲一下就会变成夏嘤蛮横,连别人和她撞衫都容不下,硬逼着俞思乔换衣服。
俞思乔这女人看着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心思多着呢。
不过隋昕不打算提醒夏嘤,她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看戏。
陈予恕嘴角微勾,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缓缓开口,“不用换。别说只是颜色相同,款式不一样,哪怕你们的衣服一模一样,我也不会认错。”
他话里的意思,让夏嘤费解。
是因为他和俞思乔太熟,所以这么自信不会认错吗?
夏嘤也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果是以前,我放在家里的衣服任你挑。可现在我穿的都是孕妇装,恐怕不太合身。”
俞思乔微深的目光,在夏嘤肚子上定了定,点头道:“既然不合适,那就算了。”
事实证明,跟人谈笑风生一点都不轻松。半个小时后,夏嘤脸都快笑僵了。
“孕妇不是会频繁上洗手间?我都没见你去过。”应付完商会的人,陈予恕扭头问夏嘤。
夏嘤灵光一闪,赶紧点头,“我现在就想去。”
然后赶紧开溜。
从洗手间出来,夏嘤找了个角落坐下,给自己剥开心果,剥核桃吃。
孕妇要补充优质的油脂。
一个染着粉红色头发,穿着打扮十分新潮的年轻女孩儿坐到夏嘤身边,老实不客气地一手兜过夏嘤剥好的坚果仁,全都塞进嘴里。
夏嘤剥得有点儿多,她腮帮子鼓鼓地,像只松鼠。
“吃你点儿坚果怎么了,委屈成这样。”女孩儿坏笑着,捏了捏夏嘤的脸颊。
“你是谁?”
“落水之后,你大脑里的褶子都给泡没啦?”,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拍了下胸口,“我,陈晚,这个家里除了你老公之外,最爱你的人!”
夏嘤立刻反应过来。
她就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小姑子。
“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转一百万来救救急。”陈晚说这话的表情,就像跟夏嘤讨棵大白菜一样简单。
别说一百万,就是一百块夏嘤都拿不出来。
虽然穷,但她在陈家也用不上现金。
穷得很富有。
给陈晚包吃包住可以,钱她是拿不出来的,“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玩儿男人可是很费钱的。”
能不能别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表情,说这么劲爆的话。
“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陈予恕越来越抠门儿。你好歹怀的不是长公主,就是皇太子,他就没点儿奖励?”
夏嘤一脸沉默地望着她。
陈晚叹着气挥挥手,“行啦,大不了我把那串翡翠项链卖掉,还能撑一段时间。”
大厅静了片刻,主持人走上台。
宴会快要开始。
陈晚:“这次我给爷爷准备了一份惊喜。听说俞思乔专门飞到港城,给爷爷拍了一个天价砚台。你呢,送的东西值不值钱?”
她三句话不离钱。
夏嘤一脸认真道:“心意是无价的。”
“知道了,那就是不值钱。”
陈晚叹了口气,“怎么办,我一点儿也不想你被那个绿茶比下去。其他场合也就算了,这可是爷爷的生日宴。多少大人物都看着。俞思乔要是踩着你出风头,我能吐血三升。”
“她为什么要踩我?”
“当年俞思乔可是把陈太太的位置视作囊中之物,谁知道半路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眼见你和陈予恕关系一般,她有了取你而代之的希望,谁知道你又怀孕了。哈哈,月老把你和陈予恕绑得死死地,她挤不进来。”
陈泽川致辞后,俞思乔上台献曲。
她姿态曼妙地坐在琴凳上,薄绸贴合的曲线凹凸分明,盈盈一笑,便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今天是陈爷爷的七十大寿,我作为小辈,虽然技拙律疏,但为了博大家一乐,献丑一曲《松鹤延年》,希望陈爷爷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掌声响起。
俞思乔讨人喜欢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在陈予恕结婚之前,陈泽川本就属意她成为自己的孙媳。
此时,见她这么尽心,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陈泽川脸上,也泛开了笑意。
陈晚轻哼一声,“她要是跳进黄河,全国人民都能喝上龙井。”
悠扬婉转的琴音如同高山流水,在大厅缓缓流淌。
俞思乔的指法非常专业,弹奏的过程也相当丝滑。她从小就师从名门,古筝的造诣颇深。
一曲毕,余音绕梁,博得满堂喝彩。
她起身,嘴角含着款款的笑意,文雅又恬淡。
陈晚徒手捏破了一个核桃。
连陈泽川也说:“没想到我的生日宴会,能获得这样的惊喜。”
“爷爷,夏嘤也给您送了一份生日礼物。”陈予恕在陈泽川旁边说道。
“哦?”陈泽川其实心里并不觉得多好奇,只是面子上得装作捧场的样子。
毕竟能让自己大孙子特意提这么一句,也是不容易。
但他还是觉得,那些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刚才俞思乔那惊艳的一曲。
陈予恕朝下面的人递了个眼神,赵管家立即把画搬到陈泽川跟前。
陈泽川眯眼看了会儿,又让人把他的老花眼镜取来。
这幅画叫《松鹤归》,在国画中算是用色鲜明大胆的那一类。只见一棵生长在山巅的老松遒劲苍翠,枝叶古朴却又挺拔,如同一位沉静内敛的智者。八只白鹤或是在半空盘旋,或是在枝头啄理羽毛,或是交颈休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画者用不同的皴法描绘出巍峨的高山,一幅画中竟然包括俯视,平视,仰视三个视角,如同人生的三个境界,意味深长。
陈泽川看了之后,沉默良久,感叹道:“这是哪位画家的杰作,真是让人神往。”
“画者就在现场,您想见吗?”陈予恕问道。
陈泽川兴奋道:“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作,画者肯定是心境开阔之人。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等会儿我一定要敬他三杯。”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陈泽川虽然经商手段非凡,但私底下喜欢舞文弄墨,常以“儒商”自居。能被他这样赞不绝口,众人都不禁好奇这位画家到底是谁。
“夏嘤,来。”陈予恕扬声道。
“我靠!”陈晚一脸不敢置信,“有惊喜你不早说。”
夏嘤一时踌躇,“爷爷不会真的给我敬酒吧?”
陈晚没想到都这会儿了,她还在纠结这个,满不在乎地说道:“霍金来了都得敬酒,他敬你几杯怎么了。”
所有人都朝夏嘤的方向看去。
众人给她让开一条路,仿佛她理所应当受到这样的瞩目。
众目睽睽下,夏嘤终于来到了陈泽川面前。
陈泽川笑容满面道:“嘤嘤,这幅画真是你画的?”
“嗯。”夏嘤点了点头。
俞思乔心里阴沉得快要滴水,面上还是笑意盎然:“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我还以为画者起码四五十岁,才能有这样的功底。”
夏嘤指了指画上沟壑的纹路,“这种皴法是我自创的。”
陈泽川凑近了细看,果然是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画法。
趁着他高兴,周围人都朝他恭贺,“董事长,您不仅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还有这么一位乖巧能干的孙媳,我们瞧着眼热得很呐。”
还有人说:“改天能不能讨少夫人一幅丹青,拿回去当传家宝?”
站在一旁的陈曜看到夏嘤大出风头,心中不忿,插话道:“大嫂的生日礼物是画,那大哥给爷爷准备了什么?”
陈予恕垂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们家有一位顶梁柱就够了。这幅画可不是她一个人完成的,我还盖了私章上去。”
夏嘤果然在画的最底下,看到“陈予恕”三个字的篆体,紧紧挨着她的落款。
软饭硬吃。
厚颜无耻。
陈泽川叹息道:“是我狭隘了,原本以为能作出这么大气的画来,画家一定是位男性。”
陈予恕在一旁笑道:“您不会真想跟她喝酒吧?”
陈泽川脸上讪讪。
陈予恕倒了三杯,“她怀孕了,我替她敬您。愿您岁岁有今朝。”
陈泽川动容地看着他,喉咙微梗,复杂地说道:“果然当父亲了,更能担事。”
也更有人情味。
陈晚大大咧咧地上前来,对陈泽川说,“爷爷,我也给您准备了礼物!大嫂送画,我写了一幅字。”
她虽然不着调,但一笔颜体打小就开始练。
条幅一展开,陈泽川脸就黑了大半。
“遵纪守法,福寿绵长。我作为法学生写的这个,应景吧?”陈晚笑得眼睛眯起来,像一只叛逆的猫。
“收起来。”陈泽川扭头对自己的助理说道。
******
陈予恕酒量不好,脸越喝越白。
胃里不舒服,他中午没吃多少,等宴会结束,就坐到一旁休息。
“怎么不回房躺着?”宋植把解酒药递给他。
“等会儿。”他脑袋很沉,嗓音懒散,皱着的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宋植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夏嘤被人围在中间,正在讲解那幅画。她眼睛亮亮地,一点也不怯场,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如果说一开始的赞美,是在恭维陈家少夫人,但听她讲下去,会不知不觉入迷。
“你老婆竟然是个社牛。”
“话唠。”
“她真的很讨人喜欢。”
这句话拉紧了陈予恕脑袋里的那根弦,自言自语道:“我也看不懂那些人。”
“没听过一句话吗,真诚是必杀技”,宋植回头看向他,“不过今天你令我刮目相看,放松一点,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陈予恕垂眸缄默。
晚宴是一群年轻人单独开的。
为了宾主尽欢,让年轻一辈别拘束,地点设在了爵色会所。
虽说楚暮去国外出差,但他临走前,早就安排妥当。陈予恕这个主导人便轻松多了。
没有长辈在跟前,气氛宽容很多,一群人更放得开,毫无拘束。
晚餐是自助,中西餐都囊括在内,食材珍稀,品类良多。
夏嘤不挑食,一直在餐台边盘旋。
看起来都好好吃,她都想吃。
她馋脆筒鱼子酱冰淇淋,刚指了指要冲侍者开口,就被人按住了手。
被陈予恕抓到了。
男人冲她摇头。
“我只尝一点点。”她伸出一根嫩生生的手指。
陈予恕宽宏大量地看她一眼,扭头对侍者说:“给她拿一个脆筒,不加冰淇淋。”
夏嘤刚想抗议,就被他一个眼神镇压。
她不满地嘟囔,“这个脆筒用来干嘛,接我的眼泪吗?”
陈予恕臂弯夹住她脖子,将她拖走,“不要老是想吃甜食,小心孕期糖尿病。”
都走出去老远,她还频频回头。
陈予恕招来侍者,给她要了一杯果汁,“这个也是甜的,都差不多。”
少骗她少不更事。
差老多。
为了安慰自己,她把果汁倒进脆筒里,然后慢慢搓饮。
陈予恕倒没说她幼稚,嘴角的笑意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脆筒的作用,这不是挺多的么。”
看在他比自己老八岁的份儿上,夏嘤决定不跟他计较。
“这是小学生发明的饮料喝法吗?陈太太,看不出你这么有童心。”一道嘲讽的女声从对面传来。
夏嘤一抬头,鼻血差点儿流出来。
自助晚餐后,就是泳池趴。俞思乔和梁悦诗已经换好衣服。
两人都穿着比基尼,梁悦诗挑了一件抹胸的。而俞思乔的是三点式,虽然是深蓝色系,但上面缀着的花纹却不显沉闷。
她皮肤白皙,身材火辣,曲线凹凸有致。臀是臀,腿是腿,男人见了就想流口水。
“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泳衣颜色和花纹,和予恕哥的领带好像。”梁悦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说道。
夏嘤一看,还真是。
“是吗?”,陈予恕扯了扯嘴角,撒谎不眨眼,“那你和我太太的眼光的确像,领带是她帮我挑的。”
说完,微深的目光看向夏嘤。
夏嘤一点就通,快速接棒道:“是啊,俞小姐,我们这么有默契,如果我多长了点儿东西,领证的就该是我和你。”
“噗......咳咳”,梁悦诗险些喷酒。
陈予恕和俞思乔同时黑脸。
发现自己一句话,打击面太大,夏嘤:“呃......我的意思是,你真漂亮。”
“谢谢。”俞思乔脸上的笑差点儿撑不下去。
“陈太太,你可不是我表姐的理想型。”梁悦诗看向陈予恕的目光,充满了暗示。
看她冷冷睥睨着自己,眼中露出微芒,夏嘤察觉出来自梁悦诗的敌意。
对方时不时晃动着酒杯,按小说里女配的套路,等会儿就该趁人不注意,往自己身上泼酒。
防人之心不可无,趁着俞思乔和陈予恕搭话,夏嘤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梁悦诗身上。
此时取餐区这边又来了一拨人,目标直奔陈予恕,想来是过来跟他打招呼的。
人挤人就容易发生意外,刚好一个年轻男人撞到了侍者,而侍者的手肘撞到了梁悦诗身上。
眼见着梁悦诗手里的酒往自己这边倾洒,说时迟那时快,夏嘤赶紧拉住陈予恕就想往旁边躲。
她其实是打算和陈予恕一起避开,可她的力气并没有那么大,所以那杯酒泼到了陈予恕衣服上。
场面瞬间静止。
“你怎么可以这样?”俞思乔突然爆发的声音像是接受不了。
夏嘤一脸不解:“这杯酒是有毒吗?”
碰之即死的那种。
“你凭什么让他给你当挡箭牌?”
夏嘤有些听不懂优美的中国话。
什么叫让陈予恕给她当挡箭牌?
“我没有,刚才我只是......”
俞思乔正色打断她,“刚刚我都看到了,你为了自己避开,让予恕挡在身前。”
“你看错了,我只是想把他拉开。”夏嘤摇头说道。
周围人的目光让她有些难受。
他们听俞思乔的语气那么铿锵,多半认定是她自私。
忽地,她有些不敢去看陈予恕的表情。
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她浑身发凉。不想被冤枉,也不想被误会,正要开口去调取监控,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陈予恕掌心的暖意,传递到她身上。
男人气定神闲地开口,“别说她没有。就算她有,就算飞来的不是红酒而是子弹,难道我不应该站在她前面?”
夏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脏像被撞了一下。
她之前就知道他长得帅。
可今天,她觉得陈予恕特、别、帅!
俞思乔怔怔看着陈予恕,像是在出神。片刻后,她指甲掐进手心,脸上又浮现出得体的笑容,“你说得对,她还怀着孩子。为了孩子也要好好保护她。”
这些话不知是在对谁说。
“你衣服脏了,赶紧换一身吧。”俞思乔又说。
见人群散去,陈予恕忽然叫住梁悦诗:“等等!”
他嘴角的淡笑,让人后背凉飕飕地,“你欠我太太一句道歉。”
陈予恕微深的目光压得她不敢抬头,梁悦诗不情愿地对夏嘤说了句:“是我刚才没注意,对不起。”
陈予恕在爵色有专用房间,但他很少在这里留宿,所以没有换洗衣物。
“反正等会儿是泳池趴,也不用穿啊。”还要让赵管家跑一趟。
陈予恕从进门就开始脱衣服,哪怕两人在家同住一间房,对着他的宽肩窄腰,夏嘤还是有些顶不住。
他嘴角勾起冷哂,“你还真是大方。”
夏嘤想到俞思乔对陈予恕超常的紧张程度——只要她不在意,在意的就是别人。
今天她终于从陈予恕诸多劣迹中,扒拉出他一份好。但架不住别人觉得他是满分的好啊。
这就跟斗地主似的,别人甩出陈予恕这个大王,她就只能说要不起。
唉,她还是远离红尘,当自己的无邪十八岁少女吧。
“嘭”的一道关门声唤回她的思绪,夏嘤手机震了一下,是赵管家送衣服来了。
夏嘤把门打开好一会儿,都没见他人来,夏嘤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走错路,到了另外一栋别墅。
爵色是挺大的,独立别墅错落开来,就形成了很多小路。
夏嘤怕他再走错,便说:“你在大堂等我吧,我下去取。”
赵管家走了很长一段路,夏嘤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气都还没喘匀。
“辛苦了。”夏嘤接过衣服袋子后,折返。
她刚要刷卡进门,门忽地从里面被拉开。
俞思乔似乎没想到她这会儿回来,脸上闪过错愕。
夏嘤偏头,视线越过她肩膀,就见陈予恕湿着头发,穿着白色浴袍站在落地窗前。
她是不是出现得不是时候?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俞思乔笑得一派温婉。
陈予恕好手好脚,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总不能是他洗澡,需要人帮忙吧?
“还愣着做什么,衣服拿过来。”陈予恕抱着手臂,催促道。
俞思乔垂眸看到夏嘤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是陈予恕常穿的定制品牌。
怪不得他说,不缺衣服。
俞思乔下唇轻咬,“你拿的尺寸合身吧,他穿衣服比较挑。”
真把她当小丫鬟了。
夏嘤觉得不能惯着她,就笑眯眯地说道:“没人比我更知道他的尺寸了吧。”
俞思乔呼吸停滞了一秒,露出又尴尬又委屈的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管你哪个意思,夏嘤:“俞小姐,可以先让我进去吗?陈予恕等着换衣服。”
俞思乔出去后,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合上。
一道墙,隔出两个世界。
仿佛在说:看见了吗,你是个局外人。
俞思乔两只手紧紧握住拳,良久才松开。
门内,夏嘤把衣服递给陈予恕。
余光瞟到,沙发上有一套男装。
她出门前沙发上还什么都没有,想来是俞思乔拿来的。
夏嘤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她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插手陈予恕的情感生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予恕目光凉得如水,“你出去,怎么不关门?”
夏嘤记不太清,当时怕赵管家久等,离开得急匆匆,随手拉门的时候,可能没关紧。
“她没敲门,就进来了吗?”真没礼貌,看他脸色不虞,夏嘤又问,“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陈予恕淡淡道:“我看起来很弱么?谁都能得手。”
“哦。”夏嘤点点头,看来当初的自己,强得可怕。
看他脸色还是发沉,她赶忙说:“好好好,以后让她付了门票才能进来。你不要再生气了,先去换衣服。”
他神情更冷三分,觉得她态度有问题,“你是不是觉得,别的女人闯进你丈夫的房间,无关紧要?”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报警,告诉警察,俞思乔私闯民宅?
她清凌凌的眼眸,满是疑问。
不是抬杠,不是顶撞。
是真心向他求教。
陈予恕深吸一口气,郁结的情绪渐渐消散。
她什么都懵懵懂懂。
在意的只有他一个人。
算了。
他一言不发,转身去换衣服。
留下夏嘤独自在原地莫名其妙。
他换好衣服后,两人随后到了另一栋别墅,泳池趴已经开始了。
泳池很大,充满多巴胺色彩的漂浮玩具随着波浪摇晃。一旁的泡沫机喷射出很多白色泡沫,弄得人身上,水面上,到处都是。
岸边上搭了几个很有氛围感的帐篷,还有BBQ供人选择。
男男女女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夏嘤扫视一圈,发现就自己穿得最严实。
“我要不要去换一件衣服?”她也想去玩儿。
“上次河里的水没喝够?”
虽然她落水过,但没有具体的记忆,所以恐惧感也不强烈。
只是她水性的确不怎么样,就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我去漂浮床上坐坐,没关系吧?”
看她眼眸亮晶晶地闪烁,陈予恕皱眉,“注意安全。”
噢耶。
夏嘤赶紧去换泳衣。
然后发现,泳衣的颜色款式又保守又老土。跟俞思乔和梁悦诗穿的,差远了。
而且更过分的是,泳衣和泳裤竟然不配套,是两个颜色。
所以夏嘤换好之后,只能紧紧地把浴巾裹在身上。
“你冷吗?”陈予恕上下打量她一眼。
他的疑问不像是伪装。
看来这套泳衣不是他准备的。
夏嘤不想丢脸,根本不敢解开浴巾。只能坐在帐篷前,看着正在打水仗的美好肉体。
俞思乔站在岸边,跟几个关系好的富家千金说话。她脸上泛着柔和的浅笑,引得好些年轻男人频频回望。
“咚”的一声,有个人忽地跳下水池,水花溅了俞思乔一脸。
“啊——”泡沫连同尖叫声,一起升空。
过了几秒,先是粉红色的头发先浮出水面,然后是陈晚笑容满面的脸,“抱歉哦,下猛了。”
她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再加上陈晚就读于知名法学院,口才了得。跟她辩论,没几句就能被她喷得爹妈都不认识。
陈晚在池子里游了一圈,就起身去找夏嘤。
“你怎么不下水?没见俞思乔在你老公对面搔首弄姿?”陈晚抬了抬下巴,夏嘤一眼就看到陈予恕站在泳池对面的岸上,跟人说话。
“我下水干嘛?”
“好歹展示一下,你把陈予恕迷得神魂颠倒的身材。”
夏嘤一想到自己微突的肚子,和辣眼睛的泳衣,赶紧摇头,“不用展示。”
陈晚了然地点头,“也对,她再怎么搔首弄姿,还得挂着三点式。你们回家没人打扰,可以......嗯?”
她朝夏嘤眉飞色舞。
夏嘤没她脸皮厚,脸热道:“不要胡说,我跟他清清白白。”
“哦,清清白白地怀了孩子。”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陈晚收起了调笑,一边拧头发上的水,一边说,“你朋友的离婚协议,我看了。像她那种豪门富太,净身出户的可不常见。怎么着也得要一大笔赡养费。”
离婚协议?
据夏嘤这段时间的研究,和她关系最近的好友,就是桑余。
可桑余还没结婚呢。
看她一脸迷茫,陈晚也不在意,“这事你不记得啦?不记得也好,我不小心把那份离婚协议弄丢了。她没找你问,说不定是想通了。让她想开点儿,把婚姻当作合作关系就好。不离婚能坐劳斯莱斯幻影,离了婚就只能坐劳斯莱斯泡影。”
末了,她表情微妙地朝夏嘤眨眨眼睛,“她多学学你,不就一通百通了吗?”
夏嘤本来想说,学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但转念,又意识到,自己对陈予恕的态度,不就是把他当丈夫,当孩子父亲,却没有把他当爱人吗?
“啊!来人呐,救命,思乔腿抽筋了!”梁悦诗的尖叫声响起。
泳池周围都是人,看不真切。陈晚拉上夏嘤,去围观:“走,看看去!”
俞思乔果然在深水区扑腾,她表情痛苦,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陈晚嗤笑一声,在夏嘤耳边说:“真正的学人精,在学你落水呢。”
见她落水,肯定有人想要英雄救美。
正有人要跳下去,就听到俞思乔朝一侧喊道:“予恕,救我!”
陈予恕阔步往那边走去。
俞思乔仿佛看到救命稻草,声音更加动情,“予恕,予恕......”
几个想要当活雷锋的男士面面相觑。
都看出来,俞思乔不是想要被救,而是想被某个人救。
陈予恕的长腿转眼就迈到跟前。
俞思乔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就知道,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危险,放任不管。
他只是出于婚姻的责任,才会跟自己划清界限。可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甚至是过命的情谊。
她朝陈予恕的方向伸出手去。
陈予恕面色微沉,对身边的保安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俞思乔脸色一僵。
不信他只是站在岸上看着。
当保安游到她身边,想把她带上岸时,俞思乔剧烈挣扎起来:“别碰我!”
她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对靠近的人开始拳打脚踢。
陈予恕沉声道:“把她打晕。”
爵色的保安不是吃素的,都有几分功夫在身上。一记手刀下去,俞思乔的身体便软了下来。
保安将她带到岸上,梁悦诗在旁边抽噎,“表姐,你有没有事啊?好好地贺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作为主人的陈予恕,有义务让她毫发无损。
“哎呀,你表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会不会伤了脑子啊?”陈晚故作担忧地说道。
演,接着演。
她是没见过谁晕过去了,眉头还能皱得这么紧。
“这谁说得准。回去我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啊!”梁悦诗哭得越发伤心。
陈晚可是专业打拐,她摸着下巴建议道:“这里的保安大哥都是专业的,来,让他给你表姐做个人工呼吸吧。”
梁悦诗“咯”的一声不哭了。
扭头看了一眼中年保安,身形魁梧,方形的脸上不知是泛着油光还是水光。嘴唇不仅厚,还发紫。
被亲一下,不,是被“人工呼吸”一下,能自闭到对所有异性的吻过敏吧。
梁悦诗心里真的害怕起来,赶紧摇了摇俞思乔的手臂,“表姐,你可不能睡过去,一定要醒过来啊!”
神奇的是,这次俞思乔感应到了她的“召唤”,悠悠转醒。
看了周围的人一圈,然后抱住梁悦诗,委屈地啜泣起来。
“你没事吧?”陈予恕作为东道,理应问这么一句。
俞思乔梨花带雨道:“胸口有点闷。”
梁悦诗意有所指,“肯定是刚刚没有被第一时间救上来,呛水了。”
俞思乔拉拉她的手,“悦诗,我还好,别担心。”
梁悦诗从小就被娇惯长大,自己不能受委屈,连带着觉得俞思乔也不能受委屈。
她见俞思乔眼圈红红地,嘴唇发白,还硬撑的模样,共情到极点。只是陈予恕不是她能招惹的,便嗫嚅道:“你刚刚命都快没了,还这么大度。他本就应该第一时间下水去救你,你可是救过他的命!”
其他人可能没听到,但站在近前的夏嘤却听得一清二楚。
俞思乔竟然是陈予恕的救命恩人。
两人不仅是世交,还有这层关系,陈予恕竟然都没有以身相许。
如果换成是自己,那还不得趁他人没醒,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俞思乔还是太礼貌了一点。
她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换来陈予恕的侧目。
夏嘤赶紧正色道:“俞小姐受了惊吓,派人先送她去医院看看。”
陈予恕点头,叫来宋植,把俞思乔托付给他。
“你放心,交给我。”宋植冲他点了点头。
宋植医术,人品都靠谱,陈予恕没什么不放心的。
热闹的寿宴终于结束,夏嘤困得在车上就睡着了。
次日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
她不记得是怎么上的楼。
难道是梦游?
夏嘤洗漱完,下楼去,就见高彦文也来了。
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在夏嘤眼里,他已经是熟人,离得老远就主动打着招呼,“高助理,早上好!”
她的好气色快从娇嫩的皮肤下,涌出来。小脸粉扑扑地透着光泽,发自心底的笑容落在人眼中,化作无暇的清丽。
夏嘤如同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飞进餐厅。
高彦文余光瞟到陈予恕淡淡的脸色,回应得战战兢兢,“陈夫人,早上好。”
不过,您能不能在跟我说话之前,先和陈先生打招呼。
“今天你到医院走一趟,看看俞思乔的身体休养得如何。这件事可大可小,别被外界抓住把柄,说我们陈家不知礼数。”陈予恕吩咐道。
高彦文点点头。
男人正襟危坐,幽幽的目光看向正在吃虾饺皇的某人,指节在餐桌上扣了扣,“都是女人,你在身体抱恙的时候,想收到什么礼物?”
竟然让自己太太给青梅选礼物。
如果是二十六岁的夏嘤,肯定会多想。
可惜,她现在的“芯子”才十八,考虑问题的方式很单纯。夏嘤停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送她一套救生课程吧。与其等着别人救,不如自己救自己。”
男人沉黯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住。
夏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随口说说而已,你要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陈予恕收回视线,对高彦文说:“就照太太说的办。”
医院。
俞思乔的掌心揪住床单,快把嘴唇咬出血来,她死死盯着高彦文,“他真的这么说?”
高彦文回答得滴水不漏,“陈总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如果自己有救生技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最大概率化险为夷。”
两行清泪冲出眼眶,“才不是。他只是怕我是累赘,嫌我麻烦。我能自救,便不会找上他。”
高彦文把纸巾放到她手边,“俞小姐,你这么想,就是完全曲解了陈总的好意。”
俞思乔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高彦文的手臂:“我不信他会这么对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夏嘤的主意?”
高彦文整天跟在陈予恕身边,怎么会不知道这位俞小姐有多在意自己老板。
他露出仿佛刻在脸上的职业微笑,“俞小姐,我只是陈总的助理。他的私事,你问了,我也答不出来。”
大家都是人精,俞思乔知道无论如何也从高彦文嘴里撬不出一个字。
她松开手,披散的头发挽到耳后。情绪收放自如,“抱歉,让你为难了。这套课程我收下了,改天当面感谢你们陈总。”
不知怎么的,俞思乔这事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
何润贞打给夏嘤,感叹道,“予恕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要不是他没开窍,我都怕他十八岁就给我搞出曾孙来。”
夏嘤心情就挺难以言表。
他十八岁没搞出人命,她十八岁搞出来了。
“虽然我一直盯着予恕,生怕他冷落你。但夫妻之间是相互的,你偶尔也要经常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和关心。”
不能双向奔赴的感情,不用第三者,也会散得快。
夏嘤虽然对于自己和陈予恕之间,有清醒的认知。但奶奶一心为她打算,她自然不能让对方失望。
于是不管何润贞对她说什么,她都乖乖答应。
何润贞不仅是口头嘱咐,这天还让沈姨帮她做好饭菜,给陈予恕送去。
“他公司不是有餐厅吗?”夏嘤没去过嘉禾投资,但听说陈予恕公司的福利,是全行业最好的。
平时除了早餐看得到他人,剩下两餐大概率他不会回来。
“你这段时间很少出门,更不用说去他公司看看。久不露面,外界会胡乱猜测。他公司是有餐厅,但有没有准时吃,就不一定了。你正好去查查岗。”沈姨把做好的饭菜,装进保温餐盒。
夏嘤扫视一眼铺开的大包小包,“会不会准备得太多了一点?”
沈姨笑道:“傻丫头,你难得去一趟,肯定要和他一起吃啊。”
夏嘤下了车,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
高彦文出了电梯,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西服衣角都朝微微飞起来。
都知道他做事老道沉着,大厅的前台都好奇,出了什么急事。
没一会儿,就见他领着一位灵秀的年轻女人进来,她眼睛里搁浅着光,所以显得尤为清澈。
她可能不是那种顶级漂亮,却越看越耐看。
更重要的是,高彦文带她到了总裁专用电梯前,伸手按下总裁办所在楼层。
陈予恕的办公室没人,他在开会。
高彦文正要把东西放下,夏嘤就发现办公桌上已经摆放着几个保温餐盒。
餐盒里不仅装着摆盘精致的菜色,还炖了滋补的药膳生蚝鸡汤。
肉苁蓉,桂圆,红枣,枸杞,一看就是喝了对男人好。
正好一位秘书来送文件,高彦文叫住她:“餐厅这么早就送餐来了吗?”
秘书摇头说不是,“俞小姐来过。”
高彦文下意识去看夏嘤的脸色。
夏嘤沉吟片刻,“既然已经有人送饭,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拎着东西就走。
她才不要让陈予恕觉得,她是在和俞思乔争宠。
高彦文哪敢让她就这么离开,“陈夫人请留步,有什么事情,也得等陈总回来再说。”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两份午餐,他反正吃不完,放在这里浪费。”夏嘤甚至都不想让陈予恕知道自己来过,加快脚步,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碰上他。
没生气您走得这么快。
高彦文一把抓住打包袋的提手,“这个沉,我来吧。”
把东西给他,那不成他的“人质”了吗?
夏嘤不肯松手。
对上她不打算退缩的目光,高彦文满脸无奈道,“您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先把她拖住再说。
夏嘤想了想,点头。走进一旁没人用的会议室。
高彦文跟在她身后。
既然要八卦,夏嘤就说:“把门关上。”
高彦文也顾不上避不避嫌,只能任她摆布。
“你先坐下吧。”夏嘤冲他抬了抬下巴,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保温盒,挨个打开。
“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高彦文火烧屁股般,从椅子上站起身,“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反正陈予恕也不缺人送饭,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高彦文还是不肯。
夏嘤想了想,总不能让他看着自己吃吧,“那我也不吃了。”
让陈总知道,因为他,饿着了怀孕的陈太太,还得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高彦文最后只能坐下,“我陪您用一点。”
然后不让夏嘤动手,把剩下的保温盒打开。
“你尝尝沈姨的手艺,都是她的拿手菜。”夏嘤热情地给他安利。
盛情难却,高彦文只能夹了一块话梅排骨,浅尝。
的确不错。
夏嘤开始跟他拉家常,轻易打探到高彦文的背景。
他竟然是手握很多项专利的博士生。
“像你这样的天才,只是一个助理,有点儿屈才。”
高彦文摇头道:“天才,只是见到陈总的门槛。”
话音一转,夏嘤问道“俞小姐经常来给你们陈总送饭吗?”
对上她春水般的眼眸,避重就轻的话术有些说不出来,“俞小姐厨艺不错,还考了营养师。陈总专用的小餐厅的菜谱,就是她编写的。她有一段时间有工作要来我们公司,顺便给陈总带了饭。陈总也婉拒过,她停了一段时间,又会过来。”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的道理。俞思乔深谙这个道理。
夏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反而专心对付面前那道葱油鲍鱼。
好好吃,好鲜美。
男人有什么好的,能提供的情绪价值,还不如几颗鲍鱼。
不过菜吃多了有点儿渴,夏嘤问高彦文,“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陈予恕西装挺拔,面上覆着寒霜。扫了一眼室内的场景,紧绷的表情显得格外冷峻,他冷笑道:“少了什么?蜡烛还是氛围灯?”
嘉禾的副总是个abc,没什么架子,喜欢跟人开玩笑,从后面凑上来调侃道:“高助理,怪不得没见到你人,原来是跑到这里幽会来了。”
高彦文冷汗都快下来,“我不是,我没有。”
他怕副总再胡说,定了定神,介绍道:“魏副总,这位是陈太太。”
紧张的表情从高彦文转移到魏副总脸上。
陈予恕拉着夏嘤回到办公室。
“你手机呢?”他嗓音冷郁地问道。
“没电了。”
他愠怒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在办公室等我?”
“我看有人给你送过饭,就想着你可能并不需要我来这一趟。”她也委屈啊,白白跑一趟,还要被他骂。
陈予恕捏住她的下巴,强势地逼她抬头,“你都没问过,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他眼中的冷意,快要将她淹没。
夏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予恕冰凉的指尖,从她下颌,再游走到她耳后,最后停在她的后脖。
“别打高彦文的主意。你应该不想他再也不能留在这个行业。”
可能陈予恕虽然经常冷脸,太过招女人喜欢之外,并未表现出其他缺点,而让夏嘤忽视了他是个实权人物的事实。
上位者洒下的一粒灰,就是下层人头上的一座山。
夏嘤不知道之前自己做了什么,让陈予恕觉得,是个男人她就能上前撩拨。
“我只是跟高助理拉拉家常,吃个饭,很过分吗?”夏嘤理直气壮地说道。
比起他招惹的狂蜂浪蝶,她安分守己多了。
看她不知悔改,陈予恕脸色阴雨连绵,“他吃了我的饭,还不过分?”
“呃......你不会是还没吃吧?”夏嘤终于抓住重点。
男人冷哼一声,不满道:“你说呢?”
她往他的办公桌上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呢?”
陈予恕面无表情,“不知道。”
她低声念叨:“都是大补的好东西呢,吃了之后就能让你重振雄风。”
“重振?”,男人犀利指出,“你回忆一下,哪次没让你舒服。”
夏嘤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还好她没有那些记忆,不然还要给大脑打码。
就在她脸上的热意还没散去,男人忽地弯下腰,清俊脸凑近,“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夏嘤心跳漏掉一拍,头摇成拨浪鼓,“醋那么酸,不好吃。”
陈予恕脸上那一丝兴味,收敛干净。又恢复成平时内敛但又不好接近的模样。
“既然心里不情愿,以后不用来了。”然后他按下内线,让司机送她回去。
夏嘤也不想再来,万一撞上俞思乔,估计又要起波澜。
她点头应着:“好的。”
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但陈予恕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止是难看能形容。
一连好些天,陈予恕都回家很晚。
夏嘤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房间,只有床的另一半些微的痕迹,透露出他回来过。
这天沈姨又说她做了几道点心,让她拿去嘉禾,给陈予恕尝尝。
夏嘤说什么也不肯去,“他很忙,没空吃点心。而且,他会觉得我打扰他。”
沈姨脸色严肃起来,“予恕亲口说的?”
夏嘤说没有,“是我自己怕去添乱。”
沈姨看她坚持,也不再劝说。只是心里有些担忧。
要让予恕好好哄哄才行。
下午夏嘤坐在画架前,开始画画。
她已经很久没有画过陈允渡。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看到画纸上微笑的少年,头顶的阴云就会一扫而空。
哪怕他人不在跟前,但他优越的五官夏嘤描绘过无数次,画起来驾轻就熟,很快完成。
她看了会儿,觉得不对劲。
他嘴角的弧度,很不明显,黑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冷辉。和记忆中的青涩不同,画上的人神色中透着几分成熟的力量感。
好半天,夏嘤才反应过来。
这根本不是陈允渡,而是陈予恕!
手里的画笔脱手滑落在地。
她开始混乱。
怎么会?
她怎么会把这两个人弄混。
夏嘤抓过画纸,三两下撕碎扔进垃圾桶。
然后把地上的颜料打扫干净。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嘤像是病了,整个人都没精神。
沈姨担心得不行,赶紧给陈予恕打电话:“嘤嘤今天的状态不对劲,是不是产前抑郁症又发作了?”
夏嘤睡得昏昏沉沉,有些不踏实。
想睁眼,又觉得眼皮很重。
忽然,一阵清冽的雪松气味充斥在鼻尖。
温热的触感贴到她额头。
她醒过来,发现陈予恕正坐在床头。
“沈姨说你不高兴。”
“我没有。”她的确心情不好,但不想让他追问原因,便一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