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晴菡裴景墨是小说《替嫡姐嫁东宫为妾,太子是前夫君》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替嫡姐嫁东宫为妾,太子是前夫君》的章节内容
好痛……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凌迟了一般地痛。
半梦半醒间,云晴菡微弱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脖颈被一只手猛地攫住,收紧。
“唔!”
空气缺失的本能恐惧,促使她醒了过来,蓦地瞪大了眼眸。
沉沉夜色中,一双冰如寒星的眼眸冷冷地睨着她。
云晴菡本能地抬手,试图将扼住她的咽喉的手指掰开。
但一切只是徒劳,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做完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体力不支在值班室补觉,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难道……是有歹徒闯入?
“救……救命……”云晴菡徒劳地挣扎,手指在男人的手上划出血痕。
不知道是因为吃痛还是如何,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松开了手。
云晴菡的身体脱力地跌落在地上,胸口仿佛要爆炸一般地疼痛,她痛苦地咳嗽起来。
蓦地,下颌再次被那只手攫住,迫使她仰起头来。
男子的脸庞近在咫尺,眉如刀裁,面如冠玉,长发被用一只青玉玉冠束好,只有几缕额发垂落下来,愈加勾勒出他脸庞轮廓的俊美无俦。
哪怕这人刚刚差点掐死她,云晴菡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着实是个……嗯……尤物。
呆滞一会儿,云晴菡才回过神来,瞄了一眼男人身上的装束,黑色绣暗金纹路的宽衣博带,再加上一头长发的装束,这……
再怎么离谱,她的人生也都和拍戏片场毫无交集才是……
难不成……
霎时间,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中。
云晴菡:“……”
她穿越了……
这是一个名叫大宣的朝代,原主与她一样,也叫云晴菡,原来是京城一个官员家的庶女。六岁时因父亲被派往京外州府做官,先去上任,她随后随着继母等人举家投奔,路上偏偏遇到了流民劫掠,混乱之下她与家人走散,流落江湖,后来被一家姓王的逃难人家收留。随后跟随王家在通州城安居下来。
原主虽然曾想过去找自己的家人,但她没有盘缠,再加上年纪小,渐渐地记忆模糊,也便打消了念头。
说是收留,其实王家待她和待一个任劳任怨的粗使丫头也差不多,只不过王家惯会PUA,让原主错觉王家待她甚好。
还有另外一个缘由,就是王家上下都仿佛默认了日后会对她明媒正娶,让她做王家独子王深的正妻。
王家三个月前才刚刚使了银钱将王深送去了县学,日后只要考试合格便可以取得秀才的功名,再考取个举人, 那整个王家也就鸡犬升天了。
不料,几天前,通州城首富孙员外家的管家突然上门,和王家秘密商议了几个时辰。王深便亲自找了原主,说是要将原主扮作侍妾送给前些日子才来通州城查案的钦差大人,并让她将一封密信偷偷放入那钦差大人的卧房中。
王深还说,这件事实际上是知府大人的授意,只要做到这件事,那日后他秀才举人的功名,就绝对不会落选。
他还给了原主一包药粉,说是蒙。汗。药,到时她只需要放入茶水中,迷晕了钦差大人,便可保住名节不受损。他也会及时带着知府大人前去救她。
等事成之后,他就会明媒正娶原主做正妻,将来原主就是朝廷命官的正妻,荣华无限!
原主不愿,但因为王家上下的威逼利诱道德绑架,以及她最好的闺蜜孙家庶女孙春香也特意前来劝解,说这件事事关王深的前程,若是不答应,连知府大人都得罪了,那王深只怕连县学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前程尽毁等。
原主最终为了报答王家的‘养育之恩’,还是含泪答应了下来。
很快,原主便被送进了钦差大人的房中。
她趁着房中无人,将密信藏好,又在酒中下了王深给的药,接着就惊惶地等待王深按照约定带着知府大人过来救她。
这时,钦差大人却突然进来!
她便按照王深教她的,将混了蒙。汗。药的酒倒给那钦差大人,假意想哄他喝下。
不料,那钦差大人却突然抓住她,将满壶的酒都给她灌了下去。
原主到死,才知晓,那酒中所下的,并非她以为的蒙。汗。药,而是穿肠剧毒!
云晴菡:“……”
这……很难评……
所以……刚刚要掐死她的那男人不是坏人,她才是?
蓦地,耳畔传来一声慵懒玩味的冷笑:“呵!命还真大……”
云晴菡浑身一僵,回过神来看向男子。
男子凤眸微微眯起,居高临下审视着她,薄唇微微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依旧是帅得人神共愤。
云晴菡挤出一点讨好的笑,颤声求饶道:“大……大人饶命,民女……”
他刚刚明明可以掐死她,却最终松手,可见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男子不等她说完,突然抬手。
“撕拉!”一声裂帛,云晴菡衣襟霎时间被撕破,露出雪白光。裸的肩颈以及紧遮掩着胸口的一抹半透素色丝绸抹胸亵衣。
原主既然是被送来做‘侍妾’的,身上的衣物自然比寻常衣物要开放得多,那一抹素色丝绸说是遮掩,却何曾发挥功效?
丝绸之下肌肤如皎洁月光覆着轻雾,愈教人移不开视线。
“啊!”云晴菡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要环抱双手遮掩。
然而双手手腕已经先一步被那男子单手抓住,压在了雕花床柱上,另一只手则是直接解开了她亵衣的衣带。
抹胸裙应声而落,云晴菡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衣衫,人都傻了,霎时间尴尬得满脸通红。
男人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最终回到她的脸颊。
他再次嵌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再次嘲讽地笑了笑,道:“人虽然蠢笨狠毒了些,脸和身子倒是还算养眼。就姑且……留你一条小命吧。”
说着,不等云晴菡反应,已经扣住她的后颈,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沈风荷:“……”
不是……古代人都这么……狂野的么?
虽说是个现代人,但云晴菡穿越之前也不过二十多岁,虽然有不少追求者,但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也还没有经历过,此时突然面对这样的局面,说心里一点都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屈膝抬腿,企图使出网络上学会的防狼招式,直接给这男人一下。
但下一秒,男子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际捏了一下。
“唔!”一阵酸楚瞬间让她身体如虾一般一蜷,若非男子还单手禁锢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适时地揽住她的腰,阻止她身体下滑,她只怕已经脚软地跌倒在地上了。
唇齿被堵而产生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再兼加上他的手愈加肆无忌惮……
云晴菡眼尾红红的,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想反抗力气敌不过,而且万一惹怒了这男人,自己的小命分分钟就没了。
最惨的结果是被吃干抹净后指不定小命还是保不住……
她这什么破穿越?好歹给个女帝皇后公主嫡女将军之类的身份啊,再不济穿成农妇过田园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哪儿有一穿过来就被人先那啥再那啥的 穿越一日……啊不,半小时游吗?逗她玩儿呢?
正兀自泄气绝望之际,门外蓦地传来一阵骚动。
“梁将军,李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睡下了,你们不能硬闯……”
话音未落,‘哐’的一声,房门便被硬生生撞开了。
男子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瞬的不虞,在房门被撞开之前,他迅速脱下外衫罩在已经衣衫凌乱的云晴菡身上,接着一把扯过床帷,将云晴菡遮在床帷后面。
劫后余生的云晴菡呆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抱着男子的外衫蜷缩到了墙角,戒备地瞅向男子。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已经硬闯了进来。
男子斜眸睨了一眼樱唇微微红肿,用一双小兽一般晶亮戒备的眼眸看着他的女子,身体里蓦地腾起一股灼热的火焰,叫他禁不住有些口干舌燥,也愈加对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不耐起来。
“主子,两位大人非要硬闯,梁将军的兵已经包围了宅子……”试图拦阻的随从冷炎适时禀告了重点情报。
裴景墨微微抬手,示意知道了让他退下,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冷笑,道:
“梁将军,李大人,深夜造访,还将本官这寄居之处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的两人,一人身披铠甲,一人穿着官服,他们身后则是跟着兵将和衙役,甚是声势浩大。
梁将军倨傲地‘哼’了一声,才开口道:“本将常驻通州,如遇到要案大案,有协助知府之责。今日也是怕李大人官微言轻,镇不住场子,特来协助李大人办案。还望钦差大人海涵了。李大人,请将咱们深夜造访的缘由,说与钦差大人听吧!”
一旁的李知府这才清了清嗓子,神情严峻地拱手道:“钦差大人,有百姓深夜击鼓喊冤,声称钦差大人将他未过门的娘子强抢了去。钦差大人虽然官衔比本官大,但本官身为父母官,有百姓喊冤,又怎能坐视不理?这才不得已深夜造访!来呀,将喊冤的王深带进来!”
立刻,一个耸着肩膀唯唯诺诺的书生模样的男人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悲愤地道:
“大人!大人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小人未过门的娘子……好端端地在街上游玩,就因为这钦差……这狗官见色起意,便命人将她掳走,现下……现下只怕已经遭了他的玷污了!”
李知府冷笑道:“大胆王深,你可知诬告钦差大人该当何罪?”
王深立刻重重地磕了头,颤声道:“大人,小人句句属实!有孙员外家二姑娘孙春香可做人证。她原与小人的娘子情同姐妹,她亲眼见到是眼前这狗官命人抓走了小人的娘子!”
李知府抬眼看向钦差大人,面无表情地再次拱手道:“钦差大人也听到了。钦差大人初来乍到,本官原不相信这刁民的诬告,但他既有人证,本官少不得要得罪大人,还请大人自证清白,本官也好了解此案!”
“哦?”男人唇角的嘲讽之意转浓,再次冷笑着反问道:“不知知府大人要本官如何自证?”
梁将军沉不住气,立刻冷笑道:“这好办,让本将军的人搜一搜钦差大人的住处,若是什么都搜不出,自然便可证明大人的清白!”
男人闻言,眼眸危险地微微眯了一下。
床帷之内的云晴菡此时也冷静下来,立时听明白外面人的意图了。
王深之前曾说过,会带着知府大人来‘救’她。
所以外面这些人自然是所设之局的一部分。
当然,他们要搜查钦差大人的住处,自然也不是真的为了‘救’她,而是为了原主偷偷藏在钦差大人房间中的那封密信!
想到这里,她眼眸下意识地看向枕头下面,原主便是将那封密信藏在了褥子下面……
她小心地从褥子下面将密信摸了出来,打开看了一下内容。
虽然是繁体毛笔字,但好在都是楷书,内容也偏白话,并非文绉绉的文言文,她好歹一知半解地看明白这是一封里通外敌意图谋反的密信,至于信中的署名——写着沐珩,想必就是这钦差大人的姓名。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这封信被搜出来,那么那个李知府和梁将军即便官职不如钦差大人高,也可以师出有名,先斩后奏,杀了钦差大人!
怪不得要如此煞费苦心。
可怜原主一个孤女被选中,无辜成了陪葬的炮灰。
只不过……
云晴菡眼底闪过一瞬的冷意。
她可不觉得原主被选中是什么天意或者巧合。
一旦事成,外面假装情深似海不惜为了她状告钦差大人的王深也好,什么李知府梁将军也好,只怕都是受益者。
唯有原主,被牺牲得渣儿都不剩。
哦对,还有一人脱不了干系……适才王深所言的,可以作证亲眼见到她被钦差大人强抢了去的原主的好闺蜜,孙员外家的二姑娘孙春香……
云晴菡微微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轻轻地将那封密信撕了个粉碎——这也是她嫁祸钦差大人的罪证,自然不能留着给人当把柄。
此时,男人冷淡而带着几分倨傲的声线再次响起:“要搜本钦差的住所?若是本钦差不答应呢?”
梁将军闻言,呵呵大笑两声,粗声粗气地道:“不答应?那便说明钦差大人心中有鬼!本将便更加非搜不可了!来人……”
话音未落,一只纤纤玉手自床帷中探出,压在了钦差大人绣着暗纹的衣袖上。
男人见状,眉峰微微一挑,再度斜睨向云晴菡,眼底闪过几分冷戾与嘲讽。
也是……他竟一时被美色所迷,不忍对她下杀手。
现在,这女刺客该是要和同伙里应外合了吧?
然而……
带着几分娇媚与慵懒睡意的声音传出:“大人,外面怎么这般吵?奴家都被吵醒了……”
说罢,帷幔微微晃动,被那只纤手拉开一点。
男人表情有一瞬的诧异,墨眸中闪过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并未阻止云晴菡的举动,仿佛是打算看看眼前这个女‘刺客’要玩儿什么把戏。
身上还裹着男人外衫的云晴菡探出头来,精致绝美到了极点的小脸,云鬓散乱,红妆凋零,眼角眉梢俱是春意。
在场男人们霎时间都被这夺人心魄的妩媚所摄,眼珠子都直了。
王深抬起头来,看到云晴菡的瞬间,不由得呆愣住了。
这……是那个在他家里每日粗衣素面,脸上永远灰突突脏兮兮的,只知道埋头干活伺候他和他父母的粗使丫头云晴菡吗?
她现在怎么……竟如此娇美妩媚,比孙春香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云晴菡身上裹着的男子外衫,霎时间妒火中烧,愤怒地咒骂道:“云晴菡!你这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贱人!亏我还一心要明媒正娶你过门,让你做我王深的正妻!你居然敢委身于别的男人!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将你这贱人浸猪笼……”
话音未落,云晴菡冷冷地看向王深,淡淡地道:“王公子怕是脑子坏了吧?”
“什么?”王深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晴菡在他家中时,一向是言听计从的,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晴菡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道:
“王公子要明媒正娶娶我过门?还让我做正妻?这话从何说起?王公子不是前些日子已经向孙员外家的二姑娘下了聘礼,不日就要迎娶进门了吗?难不成,是打算让孙二姑娘做妾的意思?我听说知府大人还是孙二姑娘的嫡舅舅,虽说孙二姑娘是庶出,知府大人竟同意孙二姑娘做妾不成?”
古代妾室地位低贱,连带着娘家人也都被人瞧不起。
李知府听了这话,果然脸色霎时间铁青起来。
“云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编排嘲笑本官!本官的外甥女,怎会与人做妾……”
李知府话说到一半,蓦地反应过来,打住话头,沉声道:
“云氏,本官念你被奸人强行掳走,受了刺激才出言无状,不治你的罪了!王深为了你不惜不顾前程状告钦差大人也要救你,可见对你一片情深,便是不娶你做正妻,纳你做妾也不算亏待你了!你既然是被钦差大人强抢至此,便快些如实将真相说出来,画了押,跟着王深回家去吧!”
云晴菡一脸茫然看着李知府,无辜地问道:
“知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民女何曾被钦差大人强抢至此?民女日前与孙家二姑娘出游,的确差点被歹人强抢了去,幸好遇见钦差大人,是钦差大人出手救下民女。民女感激大人救命之恩,又无家可归,这才以身相许,甘心做大人的侍妾的。知府大人所说钦差大人强抢民女之罪,全然是空穴来风,绝无此事。反倒是……”
云晴菡冷冷地瞅了一眼王深,然后才说道:“大人,民女也有冤屈!民女被无赖当街强掳之事,实际是这王深与孙春香合谋,暗中买通了无赖掳劫民女,要将民女卖去青楼去的!若非钦差大臣救下我,民女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大人既然深夜为百姓请命不惜得罪钦差大人,自然是绝不会徇私枉法的,还请大人立刻抓了王深和孙春香,为民女做主!”
这些话,自然都是假的。
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的真话,比这谎话还要更残酷千倍万倍。
原主绣工好,王家便让她日常绣些绣品拿去外面卖。
孙家二姑娘孙春香本是庶女,记在孙家主母名下,但依旧在孙家备受欺辱,因为派下来的针线活赶不过来,才偷偷到外面找人买绣品交差。原主绣工好价钱又低廉,时间久了,便和这孙春香熟识起来。
得知孙二小姐的遭遇后,原主更是不惜日夜辛劳,也不知道无偿替她绣了多少东西,两人因而成了甚好的闺中密友。
王家也因此借着这层关系和孙家有了些许来往。
得知王深花银钱钱进了县学之后,孙春香对王深霎时间热络起来,隔三差五地就要去王家“看看”原主,吐吐苦水卖卖惨,临走再拿走不少无偿绣品。
一来二去,王深和孙春香估计便勾搭上了。
原主被王家关了三天后,孙春香出现,告诉了原主王深已经向孙家下聘,不日就要迎娶她进门,还恶毒地骂原主是狐狸精,让她打消了做王深妾室的念头、等她进了王家门,就会将原主卖去青楼,让原主再也无法狐媚诱惑王深。还告诉原主,王家也已经同意了将她卖入青楼之事。
原主受到双重背叛,因此才心如死灰。
但她心地善良,一直感念王家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收留之恩,因此还是答应了扮做侍妾诬陷钦差大人,成全王深的前途。
她去时,本就未曾打算活着回来。
只不过,她到死也没料到,王深给她的让她‘自救’的蒙汗药是穿肠毒药。
毒杀钦差大人,若是成功,她这个凶手自然是死罪。若是失败,钦差大人又怎会饶了她?
所以,王深和孙春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
李知府脸色铁青,阴狠地瞅了王深一眼。
王深心中一惊,不由得一个瑟缩,也顾不得别的,赶忙堆了个笑脸,温声道:“晴菡……菡儿,你在说什么?什么我和春香要把你卖入青楼?你……你定然是被吓坏了才会记忆错乱!你分明是被钦差大人强抢了去的!你快些在知府大人面前指认这狗官,大人定然会为你做主的!等你回去,我……我一定说服春香,纳你做妾……不,娶……娶你做平妻……”
他好不容易入了县学,又攀上了通州首富孙家,不日就要成知府大人的外甥女婿了,若是背上了诬告钦差的罪名,那他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现在先稳住云晴菡,绝不可得罪了知府大人。
等事情过了,再好好料理这贱人,日后是发卖还是直接想个法子除掉,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云晴菡嘲讽地笑了一下,并没有理会王深,而是再次对李知府说道:
“知府大人!民女已经是大人的侍妾了,这王深还说什么要纳娶民女做妾之类的混账话,分明是当众调戏民女,毁坏民女的清白,乃至给钦差大人脸上抹黑!知府大人难道要因为王深是你未来的外甥女婿,所以徇私枉法吗?”
云晴菡泫然欲泣地控诉道,一边装作委屈地仰头看了钦差大人一眼。
她适才撒谎说的话,可都是帮着洗清这位钦差大人身上强抢民女的罪名的。
这钦差大人应该不会蠢到拆穿她,而是会顺着她的话头演下去,‘替她作主’才是……吧?
李大人脸色黑到了极点:“大胆刁妇……”
他刚开口,蓦地一个声音冷冷地斥道:“够了!李大人的外甥女婿诬告本钦差,李大人便全听全信。现在本钦差的小妾喊冤,就成了刁妇了?本钦差看李大人才是一心污蔑本钦差吧!”
此话一说,李大人浑身一震,踌躇一会儿,才微微抱拳颔首,颤声道:“下……下官不敢。”
最关键的人证反供,今日设的局怕是不成了。
李知府后台再硬,他自己也就是个芝麻官,最先想的,自然是先自保,好歹要给自己留些后路。
钦差大人睨了地上跪着的王灿一眼,这才冷声道:
“那就好。还是李知府识时务。既然如此,这王深诬告本钦差,再兼当众调戏本钦差的爱妾,实属胆大包天。论律,当割去舌头,杖责一百,罚苦役三月,一族流放三千里。冷炎,拉出去即刻割去他的舌头,杖责之后还不死的话,发配北地给披甲人为奴!”
“爱妾”这个称呼让云晴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是谁刚刚才给她灌了毒酒还差点掐死她的……这男人变脸变得真快……
“是!”冷炎应道,一边已经抓住了王深,往外拖去。
“不要啊!不要啊!菡儿!你救救我!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都是受了知府大人指使,他许我事成之后,便可让我考中秀才,日后举人也不在话下,草民这才击鼓喊冤,诬告钦差大人的!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王深被吓得霎时间鬼哭狼嚎起来。
李知府一听王深这样说,一下子气急败坏:“王深,你……你胆敢污蔑本官!来呀,还不立刻把他打死!”
“李大人!滥用私刑,杀人灭口,你好大的胆子!冷炎,一并拿下!”男人再度冷声斥道。
此时,一旁的梁将军突然冷笑道:“且慢!”
男人抬眼淡淡地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莫非梁将军也与李大人沆瀣一气,参与构陷了本钦差不成?”
梁将军冷笑:“钦差大人好大的威风!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本将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接了密旨,钦差大人勾结南越贼子意图谋反,圣上密旨就地正法!来呀,还不将这宅中所有叛贼全数拿下,一只苍蝇都别让逃出去!敢反抗者,杀无赦!”
说着,梁将军已经抽出身旁手下的配刀,直取钦差大人而来!
云晴菡就在旁边,看到明晃晃的刀,说心里不慌是假的。
好在,男人还算有些良心,抬手猛地将她推进床榻里面,一边命令道:“冷炎,派人护着她。”
冷炎应道:”是!”
云晴菡甚是乖巧地躲到了墙角。
说话间,男人手中长剑一翻,已经一剑刺穿了梁将军的咽喉。
这时,府外却蓦地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喊道:“楚王九殿下驾到!”
随着这一声高喊,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已经冲进来:“楚王殿下有令,胆敢谋害钦差大人而不束手就擒者,格杀勿论!”
梁将军的手下见其已经被杀,又听是当朝的九皇子楚王殿下,哪里还敢反抗,很快便被统统制住了。
云晴菡听外面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便再度探出头来偷偷查看。
这时,恰巧一个一身雍容华贵打扮的年轻男子在手下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一见到钦差大人,楚王立刻笑吟吟地迎上来,道:“殿……不是,是沐大人!好险好险,幸好我……咳咳……本王及时赶到,否则沐大人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这时,楚王注意到从床帷中仅露了头出来的云晴菡,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才促狭地笑着揶揄道:“啧!没想到沐大人艳福不浅啊!才来通州几日,便得了这般标致的美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晴菡感觉钦差大人的脸黑了黑。
他居高临下斜睨了云晴菡一眼,冷冷地道:“还没偷看够?”
云晴菡仰头与他对视片刻,还是怂怂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随即,她听到男人说道:“楚王殿下,本官有些事要向楚王殿下‘禀告’,还请楚王殿下到书房详谈。”
两人很快出去到了书房,楚王屏退了闲杂人等。
等房中只剩下两人时,楚王摆了摆架势,笑道:“沐大人,你有什么事要禀报,说吧。”
男人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在房中正位座椅上坐下,道:“沐珩,本王是不是还得给你跪下禀报才成?”
“楚王”听了,脸上的促狭霎时间收了起来,笑着跪下,道:“殿下,互换身份可是殿下执意逼臣的,臣就是……一时玩心起了,哪里敢以下犯上?不过……殿下想必也玩儿得尽兴了,咱们还是尽快将身份换回来吧。这通州城水深得紧,背后又是……靖王殿下……今日若非我及时带着邻府驻军赶到,殿下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真正的大宣朝楚王九皇子——裴景墨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这通州城背后是谁,就该知道,这深水本王便罢了,若是你来趟,只怕更加凶险。等此间事了了,离开通州回京复命时,自会让你坐回钦差大人。”
说着,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不过,就连他也没想到,他的亲二皇兄靖王裴元泰,竟然会下如此狠手……
云晴菡这一边。
裴景墨离开之后,一个嬷嬷带着几个洒扫的粗使丫头走进房中。
那嬷嬷走到床前,笑道:“姨娘,大人吩咐了带姨娘去西厢房沐浴更衣。”
云晴菡对这个‘姨娘’的称呼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她本就在苦恼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那个什么沐大人撕破了,听了那嬷嬷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西厢房正中一个大木桶正氤氲着雾腾腾的热气,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细碎橙黄的桂花,使得房中也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姨娘,我来服侍姨娘沐浴……”嬷嬷说着,就要上前来帮云晴菡脱衣。
云晴菡赶忙后退一步,笑到:“多谢嬷嬷。我是穷人家出身,不习惯别人服侍,不敢劳烦嬷嬷。嬷嬷可否在门外等候,我……自己沐浴便好。”
好说歹说半天,才算把人推出房间。
等嬷嬷出去,云晴菡这才宽衣解带,先简单清理了一下身子,这才进了浴盆。
云晴菡满足地微微舒了一口气。
一开始穿越过来时身体的剧痛已经消退,想是她替代了原主活了过来,所以那毒也随着原主消失了。
云晴菡想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凝神静气……
等了半晌,她失望地睁开了眼睛。
好吧,没空间没系统……
不是说好了穿越者人手一个金手指的吗?怎么到她这儿就要啥没啥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能跑的话,自然是赶紧跑最好。
只不过,她身上又没有银钱,又没有穿越金手指,在这种对女人极度不友好的古代,她一个女人贸然逃跑,下场只怕会很惨。
别的不提,她若是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随便一个地痞流氓都能将她绑了谎称是自家的逃妾,然后发卖了。
真遇到这种情形,她怕是连争辩的机会都不会有。
因为,没有父兄夫君家族给她做背书,她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
或者……找找原主原本的家人?
但……原主与家人已经失散多年,早已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现在又上哪儿去找?
思索片刻,云晴菡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抱紧那个男人的大腿,扮演好‘侍妾’的身份,过摆烂而富足的生活。
沐浴完毕,云晴菡换上了婆子事先准备好的衣衫,心情不由得好了一点。
看这一身衣衫,薄纱轻绸,穿在身上如同流水一般柔滑舒适,一看就是用上等布料剪裁制作的,价值不菲。除了……薄透了些之外,实在挑不出毛病来。
由此可见,这钦差大人应该家底挺厚的,让她在后宅躺平摆烂,应该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回顾一下原主那给王家做牛做马被王家人PUA的穷日子,在富贵人家的后宅里做个摆烂咸鱼小妾,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都穿到古代了,人命如草芥,她最紧要的是先保住小命,暂时也顾不得嫌弃男人三妻四妾大猪蹄子了。
当然,古代正妻还好些,好歹有律法保护家族撑腰,妾室那都是可以随意被买卖甚至直接乱棍打死的。
她也得留个心思,一旦情况不对,就赶紧跑路。
云晴菡一边想,一边把屋里里里外外都小心地翻了一遍。
要跑路,银钱自然是最不可或缺的。
只可惜,她找了半天,连块碎银子都没找到,更不要说大额银票了。
房中摆设古玩字画看起来倒是都挺名贵的,就是都太大了,不好藏。
云晴菡正在失望的时候,蓦地发现床榻上枕头下面露出一条暗绿色丝绦。
她伸手抽出来一看,却见那丝绦上系着一块雕琢精美的青玉玉佩。
这东西一看就很贵,就是……昧下有风险……
她正在犹豫的时候,蓦地身后传来开门声,接着是磁性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云晴菡吓了一跳,硬生生忍住把手背到身后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动作,脸上努力挤出点笑意来,笑声到:“我……我想着替大人整……整理下床铺……”
裴景墨闻言,微微‘哼’了一声,朝着她走了过来,冷眸在她身上逡巡过。
眼前女子身穿蜜合色薄纱对襟襦衫杏花色齐胸襦裙,隐隐透出冰雕玉砌般的肌肤及桃红色内衫。因才刚刚出浴,鬓发还沾染着水汽,粉黛不施,却依旧清眸流盼,出水芙蓉美人娇。
再想起之前那些人未曾闯入时所见到的旖旎风情,他不觉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身体的某个部位冲。
“大……大人……”云晴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裴景墨这才收回了视线,伸出手去,却是捏住了她手中的那块青玉玉佩,淡淡地道:“早上没找到,没想到是落在床上了。你倒是伶俐。”
云晴菡:“……”
幸好还没来得及揣怀里。
好可惜!这玉佩若是放现代拍卖,少说得拍出几十万吧?
就是古代当铺了,也能当个十两银子吧?
“原……原来是大人的东西,怪不得我看雕琢精美,一看就是贵重物件……”
裴景墨见她一副惋惜的样子,随手将玉佩还到她手中,淡淡地道:“喜欢的话,赏你了。”
“啊?”云晴菡愣了一下,抬头狐疑地看着裴景墨。
看不出来,这男人……还挺大方的……
正犹豫要不要客套地推辞两句时,裴景墨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带。
云晴菡:“……”
“大人……我……”云晴菡有些慌乱地抓住了裴景墨的手,试图阻止他。
虽然知道躲过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只可惜——
裴景墨冷眸微眯,猛地将她扛起丢在了床上。
”啊!“云晴菡惊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只听‘呲啦’一声,身上的衣衫宣告报废。
云晴菡:“……”
好吧。古代丝绸的衣服,也就看着好看,真不结实……
“大人……唔……”唇齿被堵住了,云晴菡微弱地挣扎着。
“躲什么?不是心甘情愿‘以身相许’,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吗?”男人有些不悦,惩罚死地咬住她的耳垂,语气却全然未见情动,依旧冰冷地问道。
云晴菡听他提起自己的‘谎言‘,浑身不由得一颤,接着唇角才扯出一抹干笑,小心翼翼地道:“大……大人,我……我那些话……都……都是为了大人……”
“哦?这么说,本官还要谢你?顺便……还要谢你在本官房中偷藏谋反的罪证,以及骗本官饮下毒酒么?”
裴景墨一边说,一遍慢条斯理地将她身上残余的衣衫除尽。
云晴菡一动不敢动。
这事儿……就不能愉快地翻篇吗……
“大人,我也是被逼迫的,而且……我也并不知道酒中所下的是毒药……”
男人眼眸依旧淡淡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修长手指掠过,引起她一阵战栗。
“被逼迫?那王少爷倒像是对你情根深种的样子,你对他又如何?”
云晴菡怔了一下,这是……吃醋?不……应该就是单纯的直男癌占有欲作祟……
她调动了下情绪,委屈娇弱地道:“大人,我在王家不过像个粗使丫头般,否则王家又怎会因为些许银两便把我送来送死?王深所言,全都是为了陷害大人故意演戏而已。若说我对王深如何,除了恨之入骨,再无其他。大人……若是怀疑我身子不清白,不配做大人的侍妾,还请大人将我赶出府去,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绝无怨言……”
裴景墨见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墨眸一暗,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暗哑着声音笑道:“也罢了。只要你乖乖本分做本钦差的侍妾,自有你的好。若是再敢有别的企图,再杀了也不迟。”
云晴菡浑身一僵,这男人的心狠手辣,她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一点不觉得他是在说笑。
看样子……这咸鱼小妾也不好当……
不过,再多的她已无暇去想,因为男人已经分开她的……
……
翌日清晨。
云晴菡不情愿地睁开眼眸,嗓子仿佛要冒火似地干涩沙哑,浑身上下的骨头也像要散了架一般。
“唔……”她在心中低声咒骂了折腾了她一夜的男人,一边努力坐起身来。
兴许是听到了屋中的动静,门外传来了问话。
“姨娘可是醒了?老奴进来了。”
云晴菡应了一声,门外果然推门进来,却是昨晚原要服侍她沐浴的其中一个婆子。
那婆子笑吟吟地道:“姨娘昨夜可睡得好?厨房早食备了鸡笋粥,羊肉烧饼和几样小菜,都在灶上用余火温着呢,要给姨娘端过来么?”
云晴菡听她问昨晚睡的好不好,想起昨夜种种,脸上不由得红了。接着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她咳嗽两声,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嬷嬷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托着食盘进来。
云晴菡也不矜持,风卷残云地将粥和烧饼小菜都吃光了。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饭菜确实精致美味,和原主记忆里王家那些窝窝头酱咸菜糙米粥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一边吃,云晴菡一边问道:“嬷嬷,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婆子笑道:“老奴姓刘,姨娘还叫我嬷嬷无妨。钦差大人本是客居此处,说是不愿铺张,因此除了钦差大人自己带来的随从之外,只雇了老奴和另一个嬷嬷并几个打杂的小厮,并无其他丫鬟们供差遣。姨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老奴即可。姨娘真真好福气,听说咱们大人姓沐,亲姑姑便是当今皇后,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姨娘若是日后能生下一男半女,那福气可就更大了……”
云晴菡被她说的哭笑不得,一边心中又禁不住微微有些疑惑。
这钦差大人如果亲姑姑是皇后,那背景靠山也不算小了,这通州城区区一个驻将加一个知府,便敢设局陷害甚至是谋杀钦差?
他们背后的靠山又是谁?难道比皇后还大?
这时,一个小厮走到院落二门外,遥遥地喊道:“刘妈妈可在里面?”
刘嬷嬷听了,便出了房门,到二门外听那小厮说了几句话,又折返回来,道:
“姨娘,外面有位小娘子,说是姨娘的至亲姐妹,有急事要见姨娘。小厮们不敢自作主张,特意来问一问,不知姨娘是见呢,还是将人打发了?”
至亲姐妹?
原主与家人失散多年,哪里冒出来至亲姐妹了?怕不是来碰瓷的?
“嬷嬷可有问了她的名姓?”
刘嬷嬷赶忙说道:“问了,说是叫什么孙春香……”
云晴菡闻言,忍不住冷笑起来。
孙春香便是原主的闺中密友,与王深说定了亲事的孙家二姑娘。
原主被她和王深害得死于非命,她还没来得及替原主报仇呢,她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原来是她!烦劳嬷嬷让她进来吧。”云晴菡淡淡地道。
不一会儿工夫,刘嬷嬷果然领着一个神色惊惶的女子进来。
孙春香见云晴菡坐在檀香木贵妃榻上,云鬓慵懒,只松散地斜插一只珠钗,并不见贵重,但身上所穿的衣衫一看便是上好丝绸所裁制,眼中不由得掠过艳羡与妒恨。
不过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声泪俱下地道:
“晴菡,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爹爹!我爹爹一大早便被钦差大人派人抓走,孙家也被查抄,阖家都被赶到了大街上,连一两银子都不让带走!我嫡母说都是我害的,立时让人将我送去窑,子里卖了!我好容易才逃出来的!晴菡,你若是不救我,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对……对了!还……还有深哥!深哥昨夜来救你,却被抓进牢中,舌头被割了还挨了杖责,腿都被打断了,还要和王伯父伯母一起被衙役押解着流放三千里啊!晴菡,你现在是钦差大人的宠妾了,只要你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或……或者,你让我亲自见钦差大人,我亲自向他求情……钦差大人一定会放过我和深哥的!晴菡,我一向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什么好事都先想到妹妹!你……你能有今日,都是我向爹爹和深哥推荐了你,爹爹才找了知府大人将你送给钦差大人做侍妾的!否则你怎生得到这滔天的荣华富贵?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明明昨日以前,她还只是命比草贱只配穿粗布衣裳的粗使丫头,现在却一跃成了穿金戴银的官家贵妾!
凭什么她便这样好命?而自己一个富家小姐,却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还要被卖去窑.子里受尽折辱!
等她见到了钦差大人,以她的姿色,钦差大人一定会立时喜欢上她的,兴许……也会将她纳为贵妾!
到那时,看她再慢慢收拾这贱人……
孙春香想到这些,指甲狠狠地扣进了肉里。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哄了这贱人将自己引荐给钦差大人。
云晴菡一向最听她的话,只要她稍微诉苦两声,她就会乖乖熬夜帮她做绣工,再偷偷地给她送过来。
若不是因为王深舍不得她,要纳她做妾,她还舍不得设计将她送出去做炮灰呢!
谁曾想她运气这般好!居然因祸得福,得了钦差大人的宠幸!
云晴菡温柔地笑了笑,然而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她低声对一旁的刘嬷嬷说了几句话,刘嬷嬷答应着出了内院去办事。
云晴菡这才说道:“姐姐放心,我绝不会忘恩负义,以德报怨的……”
之前她猜测孙春香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也都是猜测而已。
现在孙春香自己承认了,也免得她冤枉了好人了。
孙春香一听,眼睛都亮了。
果然只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使丫头,随便几句话,就对她言听计从起来。
孙春香满眼欣喜期待地看着云晴菡,问道:
“那……妹妹是答应帮姐姐的忙,将我引荐给钦差大人了吗?我就知道妹妹定然舍不得看到姐姐和深哥被欺辱的,对不对?”
云晴菡眼眸微微眯了眯,依旧笑得温暖如春,徐徐地道:“姐姐怕是有什么误解,我可是巴不得看着姐姐和王深受尽人间疾苦呢!”
“什么?”孙春香愣着。
她脸上的得意激动还未褪去,再叠加上此刻的错愕和心理落差,使得原本有些姿色的脸变得扭曲难看起来。
“晴菡……妹妹,你……你是不是说错了话?你怎么忍心……?”
“我为何不忍心?姐姐看样子是记性有些差。难不成忘了那日我被王家人关在柴房中差点被饿死时,姐姐所说的话了吗?你和王深设计让我构陷毒害钦差大人时,可曾有过半分不忍心?你们扬言要将我卖入青楼时,可曾有半分不忍心?明明给我的是鹤顶红,却骗我说只是蒙汗药,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不是么?”
孙春香脸色扭曲了一下,这才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小心翼翼地道:“妹妹……几日前的事,你还记恨在心吗?姐姐还不是妒忌妹妹貌美,怕日后深哥被你迷住,姐姐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妹妹一向善良大度,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对不对?更何况……妹妹还不是因此得了钦差大人的宠幸……”
“呵!这么说来,你们一心害死我,我还要谢你不成?孙春香,你这么不要脸你娘知道吗?”
孙春香见服软无用,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
“云晴菡!你……你怎么变得这样恶毒了!深哥被你害得要被抄家流放,我家也被你查抄!我以前怎么就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就是个水性杨花一朝得志便猖狂的贱人!前些日子还一心嫁给深哥,现在攀上了钦差大人,就要害死我们这些能证明你不堪过去的证人!云晴菡!你等着,我就算是拼死,也要见到钦差大人,告诉她你早就……早就被不知道多少男人糟践过,根本不配做钦差大人的侍妾!”
云晴菡站起身来走到孙春香面前。
‘啪啪啪!’抬手就左右开弓扇了她四五个耳光!
孙春香霎时间鼻青脸肿起来。她显然也没料到一向温顺单纯的云晴菡会打她,一时还有些懵。
“云晴菡,你……你竟敢打我!”
云晴菡冷笑:“听你说了这么些废话,耳朵都被污染了。打你几巴掌算轻的了。”
这时,刘嬷嬷也走了回来,低声禀告道:“姨娘,都办好了。也是赶巧,小厮一出去,便见到迎春院的龟公正在巷口探头探脑的,正是要抓逃跑的姑娘的。小厮便将人带了过来,现在二门候着呢。”
孙春香一听,脸上霎时间惨白如纸。
那迎春院,正是她嫡母将她去的窑子!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云晴菡!你想怎样!你……你快点把迎春院的人打发了!我……我可以保证不像钦差大人接发你!”
云晴菡没在理会她,转头对刘嬷嬷吩咐道:“嬷嬷,叫小厮进来把这女人送还迎春院的人。免得人家告到官府,说咱们私藏逃奴。若她敢反抗,你们随意打骂就行。打死打伤了,我有的是银子赔给迎春院。”
刘嬷嬷答应着,立刻有小厮进来把孙春香拖了出去。
孙春香还哭闹着反抗,被小厮又踢又打了几脚几拳,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这才老实了。
等被拖到了外间,孙春香又是一阵凄惨的哭喊,夹杂着迎春院龟公们的咒骂声,过了一会儿才算消停了。
云晴菡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原主被害死,现在罪魁祸首,一个被抄家卖入青楼,一个被割舌杖责全家流放,日后怕是要吃尽苦头了。
原主的仇怨,也算是得报了。
处理完了孙春香的事,云晴菡这才回房又美美地补了一觉。
做妾室,不就是为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么?至于干活赚钱养家的事,自然就该交给吃尽古代红利的男人们去干。
此时正在‘干活赚钱养家’的裴景墨,正在审案。
“主子,昨夜李知府畏罪自杀了!”冷炎禀告道。
裴景墨对此却并不甚惊讶,微微冷笑道:“哦?善后动作倒是挺利索的。”
“主子,那……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裴景墨沉吟片刻,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但凡已查明的城中官员将领乃至富商大户,统统抄家问罪。这次,只需收回通州的兵权,官权,收回国库被贪污的钱粮,便结案回京吧。”
“是。”冷炎领命去了。
裴景墨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这原是与昨夜赏给云晴菡的那块玉佩是同一块璞玉雕琢而成——接着唇角才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生在帝王家,他却还要学其他寻常人家那般,在意手足情深……也实在是有些……伪善而可笑了吧?
通州富商大户勾结李知府梁将军,故意哄抬粮草价格,中饱私囊之事,证据确凿,因此城中花了四五天的功夫,都在忙于抄家抓人,清点赃款等。
云晴菡本以为自己好歹能清静几日,却没想到本该忙着抄家清脏的钦差大人却一点都不忙。
不仅不忙,甚至还拉着她白日宣淫,不知餍足……
云晴菡感觉自己从第二晚开始,仿佛就没离开过床……
第五日上,两人事毕,裴景墨终于起身更衣,然后说道:“这边的案子已经结案,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京。”
云晴菡很想吐槽,这几天你都在床,上,干活,比荒淫无道的昏君还荒淫无道,怎么结的案?
不过想了想‘温柔侍妾’的人设不能倒,否则还不知道这男人会做出什么来,因此她还是忍住了。
“既然要回京,我今日可不可以去集市上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裴景墨回头看着她,淡淡地问道:“你还有力气?”
云晴菡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咳嗽了两声才尴尬羞赧地道:“休……休息半日就……就好了……”
裴景墨倒也没有再打趣她,沉吟片刻,想到这通州到底是她的家乡,这次一旦随自己回了京,再回来这里的机会微乎其微了。让她再多看几眼这里的市井风情,也权当是告别了。
因此便点了点头,道:“一会儿让冷炎拿些银两与你,备了车,让刘嬷嬷陪你去。”
古代女子,尤其是高宅大户里的闺阁,奉行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出门时也需要繁琐的各种规制,防止被外人见到。
不过寻常人家就没那么多限制了,市井上女子抛头露面谋生存的也不在少数。
原主出身微寒,平日里做些绣品拿出来卖,或者到集市上采买跑腿,都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云晴菡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这本来也是符合她的身份人设的话,应该不会让他觉得突兀。
但他会不会答应,她心里也着实没底。
却没想到他一个出身贵族官宦的男人,居然这样轻易就答应了?
不多时,果然已备好了马车,冷炎送来了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云晴菡一看,银票是每张一百两的,一共五张,碎银子林林总总也有快二三十两了。
“主子说了,姨娘有什么要买的尽管买,或者要打赏相熟的亲友,都是可以的。若是不足,尽管吩咐随行的人,回府上来取便是。”
五百多两银子,够寻常俭省百姓家十年的花销了,只要不大手大脚买房置地,仅是买日常所需,这钱自然是足够了的。
云晴菡高兴地将银票收好揣身上,其他的碎银子中先拿出一两银子来赏给刘嬷嬷,又拿了一两让刘嬷嬷拿给那日替她出力收拾了孙春香的小厮。另外又十两左右的交给刘嬷嬷带着,是采买所需的银子,这才上街去了。
她之所以冒然提出想要出门的请求,自然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东西想要买,纯粹是为了能得些银钱。
身上半文钱傍身都没有,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她也会很被动。
好在,这男人居然还挺大方的,一出手就是几百两。
真不愧是皇后的外甥,家底一定很厚!
云晴菡在集市上随意买了几套成衣,几样胭脂水粉也就罢了。
倒是小吃诸如桂花糕,菊花酥,乃至羊肉汤,羊杂汤,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冰糖葫芦之类的,倒是见到一个摊位,便让刘嬷嬷去买了在马车上一饱口福。
裴景墨听了手下人的禀告,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说什么买路上用的东西?怕不是嘴馋了吧!
“殿下,”冷炎见四下无人,这才用了一贯用的称呼:“殿下真的要将这女子带回京吗?她出身寒微,又曾被李知府收买,试图毒害殿下,谁知她是否还另有所图?另外,殿下尚未正式开府纳皇子妃,便先带了这女子回宫,皇上只怕会责怪殿下荒唐……”
裴景墨微微沉吟,想起她这几日在床榻上的旖旎,又不觉有些心痒,淡淡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妾罢了,便是她果真还有不轨之心,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无妨。”
翌日一大早,阖府上下果然收拾了行装回京。
云晴菡临上马车时,看到队伍中不少骡车,上面都摞了满满的木箱,却是这几日在通州抄家所得的赃银赃物,一部分充归通州官库及驻军库银,另一部分则是要运往京城充入国库的,由之前随着那个楚王而来的兵将们护送。
虽然心中少不得要想一想要是这些银钱都给她的话,她该会有多快乐,但……也只能想想就是了……
这边回京队伍刚刚启程,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二皇子府。
“殿下,八百里加急回报,通州粮草一案已经结案。幸而李知府被及时灭口,九殿下并未查到殿下这里,只是……通州所有相关人等都被处置抄家,殿下好容易经营隐藏于那里的银两……也都未能幸免……”
二皇子裴元泰脸色阴沉,突然伸手将桌上的杯盏全数扫在了地上!
“殿下息怒!属下无能……”禀告的手下立刻惊恐地跪了下来。
裴元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语气温和地说道:“吓着你了?我也是气愤于通州那起酒囊饭袋没用,不干你的事,起来吧。”
那人这才惶恐地起身。
一旁另一人说道:“二皇兄,我听说九皇弟在通州纳了一房小妾,整日在床榻寻欢,并未怎样查案。这次通州一事,完全是因为那李知府和梁大勇轻敌办事不力,自取灭亡,才会弄成如今的局面。但……无论如何这次九皇弟立了大功,一旦顺利回宫,父皇定然会重重嘉赏……前些日子,朝中诸位大人们才上书奏请父皇立二皇兄为太子,父皇本已有应允的兆头,这一次九皇弟如此能干,也不知会不会变生叵测……”
此人是五皇子裴贤,一向以裴元泰为马首是瞻。
裴元泰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冷笑道:“大功?可不是好立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大难!五皇弟,立刻修书给永州和南越,命令他们……”
回京队伍走了三日后,裴景墨突然接到了一封紧急军情。
“殿下!南越贼子突然派精锐突袭,现在已经攻下边地十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据前线探子回报,这次南越并非寻常劫掠,倒仿佛是察觉通州兵防弱势,有备而来,若是坐视不理,只怕对方会长驱直入!”沐珩打马走至裴景墨的马进前,低声说道。
这一带地处边城,临近便是南越,常年被南越的突袭抢掠所苦。
裴景墨面若寒霜,冷声道:“你带着精锐部队,立刻与我一起去前线。其他人等继续护送赃银回京!”
云晴菡听到骚动,将头探出马车外查看时,裴景墨和那楚王殿下已经带着人打马扬长而去了。
回京队伍又走了几日,很快到达永州城外的一处山林中。
蓦地,从密林中冲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来,二话不说便对回京押解队伍大杀特杀起来。
云晴菡人都麻了。
她好不容易才自救回一条命,这才过几日太平日子,怎么又遇到劫道的来了?
而且,这些劫道的看样子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绝不留活口那一挂的!
但……倒霉归倒霉,云晴菡也不打算束手无策,她趁乱从马车上出来,一边试图将马从马车上解下来。
要逃跑,单靠自己两条腿怕是跑不动,有匹马自然好一点。
幸好她从裴景墨离开那天开始,就在研究这马车上的马是怎么被拴在车舆上的,因此居然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她成功解下来了!
然而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欺近她身旁!
云晴菡感觉到背后一阵冷意,回头时,那黑衣人已然朝着她高高举起了手中大刀。
她反应还算迅速,赶忙一个滚地躲闪开来。
然而黑衣人立刻补刀——千钧一发之际,负责护送的一个兵士从背后一刀戳穿了那黑衣人的后心。
然而那兵士也立刻被另外一个黑衣人一刀斩杀!
这么一会儿功夫,云晴菡已经抓住时机,跃上了马背!
要感谢她曾接受过马术训练,否则现在临时抱佛脚只怕也驾驭不了一匹受惊的马!
“快……去……去永州……知府衙门……”兵士临死前拼命喊道。
“想逃?哼!追!一个活口都不许放过!”这是黑衣人的话。
果然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也跃上马匹,朝着云晴菡追了过来!
云晴菡:“……”
就不能不要这么执着吗?非要赶尽杀绝?
眼看着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黑衣人桀桀怪笑,云晴菡的心沉到了底。
这么下去,被追上杀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怎么办?
蓦地,云晴菡眼眸掠过杂草丛生的地面,突然心中一动。
她一拉缰绳放慢马速,接着“啊”的一声失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她惊恐地回头看向追兵,作势想要爬起来逃走,接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啊……我的脚……唔!”
黑衣人见状,果然也从马上下来,朝着云晴菡逼近。
见她容貌绝美我见犹怜,脸上不由得露出垂涎之色来:“没想到居然是个美人,可惜了!”
说着,那黑衣人已经举起了刀。
云晴菡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着身上所带的匕首,一边说道:"等一下!"
不知是否因为觉得云晴菡一个弱女子,无论怎样也翻不出花样来,因此那黑衣人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云晴菡泫然欲泣地说道:“哥哥要杀我,我不过是一个孤女,死不足惜。但哥哥可否看在我要死的份儿上,让我做个明白鬼哥哥们若是为了钱财,我们随行的车辆上都是说不尽的金银珠宝,哥哥们拿去便是。若是怕我泄密,我……如果哥哥不嫌弃我,我也愿终身跟随哥哥,即便如此,哥哥也非要杀了我不可么”
那黑衣人听云晴菡一句一个哥哥,骨头都酥了,脸上表情也开始迟疑起来。。
云晴菡看有戏,微微探身,抬手拉了拉黑衣人的衣角,道:"哥哥是怕被其他哥哥们知道不允,才会迟疑的吗其实…哥哥做这样刀头舔血随时掉脑袋的事情,一定很辛苦。所为的,也不过是钱财和快活日子,不是么我们带来的那一辆辆的钱财,都是自通州城查抄富户家所得,随便一箱,都是价值连城…哥哥如此卖命,到头来,又能分得几何倒不如…"
黑衣人看了一眼云晴菡抓住他衣角的纤纤玉手,突然伸手紧紧地抓住,拿到鼻尖闻了闻,这才粗声问道:“倒不如如何"
云晴菡强忍住提前动手的冲动,表情愈加温柔起来:“倒不如……哥哥偷偷回去弄来一箱宝物,然后带着我一起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快活的日子,总强过每日都面临生死……"
黑衣人狠狠地昵着她,突然俯身抓住她的胳膊:“你这话不是要将我支开,然后再逃走"云晴菡颤声道:“哥哥,你……你误会我了。我见哥哥英勇,真的是真心愿意跟哥哥走的。再者,我的脚适才落马时也扭伤了,又如何逃得了"
说着,她故意提起裙摆,露出半截玉葱般的脚踝来。"
黑衣人眼神落在那脚踝上,一时之间被迷惑,居然也没注意到那里半点红肿都无。"
他又抬头审视似地看了云晴菡一眼,云晴菡屏住了呼吸,再次握紧了袖中匕首,以防黑衣人突然出手。
黑衣人却突然放开她,站起身直接回身一刀将云晴菡的那匹马杀了。“啊!"云晴菡吓得小脸惨白。+
那黑衣人冷笑着看着她,道:“我去去就来。你最好乖乖在此等待,若我回来你不在原地,你的下场便如这匹马一般!"
说罢,飞身上马,朝着原路回去了。云晴菡等他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对方见她柔弱不经,并未将她捆起来,或者是伤了她的手脚,否则还真的有些难办。云晴菡站起身来,却并不逃跑黑衣人的轻视并非全然自大,他杀了马,她一个弱女子再靠双腿逃命,根本逃不了多远。当然,她本来也没打算逃--而是在四周草丛中小心翼翼地找了起来。
她适才之所以要故意在这里'落马'和那黑衣人周旋,便是因为看到这一带长着七叶一枝花。"七叶一枝花是非常出名的蛇草,一般有这种草的话,四周必定有毒蛇。。
云晴菡先采了七叶一枝花,将其枝叶揉碎涂在自己手上,小心地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条毒蛇攀在树枝上,正吐着信子。+
她深吸一口气,回想着以前在乡下爷爷教过她的抓蛇要诀,然后迅速地伸手,正抓住蛇的七寸,将那毒蛇抓住了!
她迅速地用匕首将蛇毒取出,一部分涂在了匕首上,一部分则涂在了自己外衫衣领上…刚准备停当,那黑衣人便回来了,怀里果然抱着一个箱子。见云晴菡就在原地并未逃走,黑衣人心中的疑虑更少了几分。
他下马走到云晴菡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笑道:“你倒是挺乖的,果真愿意跟我"。
云晴菡抓住他的手,引到她适才涂了蛇毒的外衫衣领处,柔柔地道:“哥哥说的什么话我见哥哥英雄,自是心甘情愿……"
那黑衣人见此,那里忍得住,一下子粗暴地将她的衣领撕开。
云晴菡眸底冷光伸手,抬手攀住了他的脖颈,接着……在他将脸埋在她的肩颈处时,手中匕首突然狠狠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啊!你这个贱……唔!“黑衣人吃痛。
不过惊呼还未完全喊出,云晴菡已经趁机将剩余了蛇毒全部塞进了他的嘴里。接着一脚将他踢开,人已经利落地闪到一边,静静地睥睨着黑衣人。
黑衣人愤怒地想要暴起杀了云晴菡,然而他这才发现,自己甚至连拿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与此同时,七窍也开始流血…….
"你……你做了……什么……“
云晴菡没什么心情回答他问题,她拾起黑黑衣人带回来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十来个金元宝,每个都是五两重足有五十两,另有些金钗玉镯等珠宝首饰及十数张银票 每张票面都是一百两的。
五十两金元宝便是五百两银子,再加上珠宝首饰及这些银票,这一箱差不多有两千两白银了。
有了这个,就算是跑路,也不慌了。
云晴菡收好了箱子,便骑了那黑衣人的马跑了。
虽然她原本是认命打算跟着那位钦差大人做个咸鱼小妾的,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就没法子了。
这批是查抄的赃银赃款,一旦被劫,朝廷不可能不彻查,这些黑衣人敢动朝廷的赃银,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劫道草寇。
她现在好容易逃出生天,即便再回去找钦差大人……一来钦差大人据说去前线领兵打仗去了,二来,她被黑衣人追击却还保住了小命,难保不被怀疑是和黑衣人一伙的,然后被当替死鬼推出来。
更重要的是,手里有了这么多银两,她也不是非要给人做小妾不成。自己拿着钱花不好么
云晴菡骑着马朝着永州城而去,中途遇到一个雇车行。云晴菡将所骑的马低价卖给车行,又另外雇了一辆车,这才进城去了。
她先去成衣店买了一套男服换上,这才出门去城中一家客栈开了一间中等水平的房间,又叫了些吃的填饱了肚子,将宝箱藏匿好,休息片刻后,这才去城中钱庄换银子。
银票日常使用不方便,她打算先换出二三十两银子来,剩余的还是换成票面小一些的银票,然后再买辆马车,尽快离开永州城。
钦差大人护送赃银的队伍被劫,距离事发地最近的永州城,官差的搜查定然甚是严格。
但是去哪儿,却也是个问题。
她没有身份证明,日间是因为永州城并未戒严,再加上雇的车的车夫与守城士兵相熟,这才得顺利进了城。
但以后无论去哪儿,她的身份都是个头疼的问题。想到这些,云晴菡禁不住有些烦恼起来。
古代就是这种地方不方便,但凡出远门,尤其是穿府过县的跨距离移动,都需要官府出具的文书才行。
若是没有文书,轻则不让通行,重则被当作流民抓起来。
更有甚者,对女子来说,只有文书只怕都不行,必须要家人同行才能不被怀疑…….难不成……只能找个人嫁了才能立身
云晴菡叹了口气,将这些恼人的问题暂时抛诸脑后,决定先去钱庄换了钱再说。
饶是女扮男装,钱庄老板还是问了好些问题,云晴菡只说银票是别家还债与了他家得来的,这才换好了银两。
出了钱庄正要先回客栈,蓦地听到隔壁当铺前两个人的对话。
两人都是一身男子装束,不过比大街上其他男子要显得秀气不少,其中一个低声道:“姑……”
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人故意粗声打断道:“你叫我什么……”
先一人瑟缩了一下,才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
“公……公子,这金钗是夫人留给公子唯一的东西了,咱们真的要当了吗夫人和三姑娘身上明明有钱,为何非要公子你当掉这金钗……”
另一人闻言,也压低声音道:“小桃,不得胡说。母亲和妹妹虽然有钱,原也是母亲带来的嫁妆,我毕竟非母亲亲生,怎么好腆着脸用母亲的嫁妆。”
被叫做小桃的人不服气地道:
“姑……公子就是太良善了,才会被如此欺负。往年夫人新嫁过来时,先夫人带来的嫁妆尚且还有,她们怎么不提要分分清楚,只将夫人的嫁妆留给公子用呢?那时府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用的先夫人的嫁妆?等都用光了,却又算起什么你的我的来了!要我说啊,咱们索性将此事告诉老爷,让老爷评评理,给咱们做主!”
“小桃!”那公子微微提高声音斥道:“此事绝不可告诉爹爹,知道吗?爹爹身体本就不好,这几日又惹了风寒,若是让他知道,少不得又要堵心生气……咱们这是在赶路中,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等到了齐州,离这里左不过三两日的路程,我多画几幅山水,多做些……绣工,拿出来换了钱,再让人过来赎当也就是了。”
“万一……万一当铺老板要昧了咱们的东西,或者以假换真,可怎么办……”
小桃依旧担忧不止。
那公子说道:“若真是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天意。金钗也好银钗也罢,都是身外物,爹爹这次的病来得凶险,凑诊金给爹爹找神医诊治,才是目下最重要的。”
云晴菡听了他们说了这些话,不由得朝着他们多看了几眼。
听他们这些话的内容,再加上两人的相貌行为举止,云晴菡大概断定这两人和她一样,应该也都是女扮男装。
只不过,她好歹还粘了点胡须,带了罩了黑布的斗笠掩饰,而这两人虽然头上都扎着幞头,但都是白净娇好的面容,说是女扮男装,却容易辨识的很。
那叫小桃的应该是那‘小公子’的丫鬟,倒是还有几分替自己争的气性。
那扮做‘小公子’的女子,就多少有些太软弱些。
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她自己不争气,被欺负也是没法子。
这样想着,便打算移开视线,不再关注。
云晴菡正要转身离去,这时,那女子恰巧转头,当看到云晴菡从斗笠上的薄纱露出来的一点容颜的瞬间,不由得一怔。
“公子?怎么了?”小桃疑惑地问道。
那女子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没什么。”
不会的……就算容貌相像,只怕也是她看错了。
毕竟,她要找寻的人是女孩子,刚刚那人再怎样相像,也是一身男子装束……
总不会……是和她们一样,女扮男装……
想到这里,女子猛地转头再次看向云晴菡离开的方向,想要叫住她!
“公子……咱们快些典当了金钗回去吧,若是让夫人和二姑娘知晓咱们偷偷出来,还不知道又要怎样呢……”小桃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子也怕节外生枝,到底忍住没有喊住云晴菡,只转头有些恍惚地道:“嗯,走吧。”
不一会儿功夫,从典当行出来,小桃委屈地道:“公子,他们也忒欺负人了!公子足金足两上好的一只金钗,怎能被贬低成那样,少说值十两银子的,凭什么才给咱们典当二两……”
女子叹了口气,道:“人在危难时,遇到这般对待,也是世间寻常事了。你要想不过二两,咱们日后来赎当时,岂不是也轻松些?”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走不多时,便拐入了一个巷子中。
“姑娘,这路……果真是对的吗?这里好阴森啊……”小桃看着越走越僻静,就连街市人声都听不到的四周,禁不住瑟缩起来,也顾不得叫公子了……
女子眉头微微蹙起,也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兴许……的确是咱们弄错了路,先原路回到大街上,再找别人问路吧。”
这条路……原是母亲身旁的王嬷嬷告诉她的……
两人说着,便转身想要原路返回。
然而,这时,突然从隐蔽处冒出几个地痞流氓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两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其中一人一脸坏笑地问道。
“姑……公子……”小桃吓得都快哭了。
女子很快朝四周扫视一眼,然后拉着小桃,低声道:“别怕。”
说着,她一边退向巷子的墙壁处,摸索着靠近刚刚眼睛余光看到的靠墙放着的一个木棍,一边看向几个地痞流氓,道:
“你们想必是眼花了,这里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个不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做什么?若是只要钱,我们身上现有些银两,给几位大哥喝个茶倒是够的。若是还要别的,我们原是与钦州县令有些瓜葛的身份,现在在回京途中耽搁在此,你们要动我们,官府绝不会坐视不理胡乱结案,你们先要想想果真付得起代价么吧?”
那几个地痞流氓听了她的话,不觉得害怕,反倒是笑得更加下流起来。
“钦州县令家的家属?那便是了。咱们兄弟远远已经跟着你们,你们身上统共不过二两银子,值当什么?将你们随便卖去别家做妾,或者卖去青楼去,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了!哥几个,动手吧?还等什么?”
说着,前后几个地痞流氓突然开始朝着两人逼近!
“姑娘……姑娘,怎么办?”
女子心头一沉。
‘那便是了……’ 这话,倒仿佛是专门候着她们一般!
她摸索着,终于趁机抓住了那根木棍,横在了自己身前:“你们别过来!否则我要叫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只怕……叫也无济于事……
果然,地痞流氓们都轻蔑地笑了起来,一边一步步更加逼近,伸手便要碰到那女子……
女子无法,只好闭上眼睛,用力挥舞手中的木棍——
“啊!”蓦地传来一个地痞的惨叫,女子愕然地睁开眼睛。
却发现为首的地痞头上鲜血直流,身形不稳地倒在地上!
是木棍……不是……刚刚她明明挥空了……
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另一个地痞也应声倒地!
女子也看清楚了,是刚才自己注意到的那个男子手持板砖拍了两个地痞。
其他地痞也终于反应过来,回身怒骂道:“混蛋!你找死!”
说着便朝着出手的男子冲去!
女子见状,突然用尽力气用自己手中的木棒朝着一个地痞身上招呼去!
“啊臭娘们……”地痞吃痛叫嚣着,接着却突然动作一僵,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剩余的两个地痞也都随即倒地。
女子和小桃一时都有些愕然,愣在了当场。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来人冷声斥道。
女子和小桃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跟着那人朝着巷外跑去。
一直到跑出了巷子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市,三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咳咳!姑……姑娘,咱们快去报官!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简直是没有王法了咳咳……”小桃后怕而激动地说道。
云晴菡心中一阵懊恼,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她也是疯了,明明都已经打算不理会了,适才从药铺买了东西出来,看到那几个地痞尾随她们进了巷子,偏偏还是没忍住……
她现在身份暧昧,若是真闹到官府去,要如何解释?
女子一边咳嗽,一边拉住了惊惶的小桃,低声道:“小桃!咳咳……不要声张!也不能报官!”
接着,她禁不住抬高声音朝着云晴菡喊道:“公……公子留步!”
适才就是因为她一犹豫,错过了叫住此人的机会。现在,她决不能再让机会错失,哪怕……是她认错了人……
云晴菡本不想理会,但街市上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她只好停住脚步。
女子走上前来,低声道:“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公子救了我们,等我们回去后,定然会再登门道谢。”
云晴菡回头看着她,刚刚这女子不让小桃声张报官的举动,倒是让她对这女子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
毕竟,她们才从暗巷中逃出来,若是报官,弄得满城皆知,到时候,即便她们清清白白,只怕也说不清楚了。因此,最好的处置方式便是,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不必了。我也只不过是恰巧路过,举手之劳而已。”云晴菡淡淡地道。
说罢,便想离开。
此刻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永州城外钦差大人押运赃银回京的车队被匪徒所劫之事,永州城的知府不可能不管,一旦戒严搜查起来,她一个生面孔在城里便不安全了,需要尽快出城……
女子听她声线虽然故作粗野,但多少带着几分女子般的清丽,心中更增加几分笃定。眼见云晴菡要离开,赶忙问道:“那……我可否向公子打听一个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姓云,名叫云晴菡,晴天的晴,‘菡萏金芙蓉’的菡……”
云晴菡不由得一怔,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那女子。
这……不就是她的名字吗?
女子见她脸上表情变化,赶忙急切地说道:“我……我也姓云,名字是云寒雪,不知……公子可曾听过?”
小桃在一旁不由得有些急了:“姑娘,你……你怎么把闺名随意说给陌生男子听?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云寒雪微微示意小桃稍安勿躁,一边眼眸晶亮地一瞬不瞬地看向云晴菡。
云晴菡:“……”
原主的记忆中,的确还残留着失散家人的模糊记忆,她的嫡姐,也确实是叫云寒雪。
不会……这么巧吧?
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演吧……
亦或者是……这是什么专门针对她的骗局?
不……不太可能,她与家人失散的事情,虽然王家人是知晓的,但王家人已经被流放三千里,而且,也并不知道她家人的姓名底细。
更何况,她进入永州城也实属偶然,再高明的骗子,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调查清楚她从未告诉过外人的底细,再布了这骗局……
云寒雪见她沉吟不答,胸臆间升腾起更多的激动与期待,鼻头有些酸涩地追问道:“你……听过,对不对?你认识菡儿,或者,你就是……对不对?”
她适才从暗巷中救她们的时候,声线并未刻意隐藏,分明是女子的声音,等出了巷子,云寒雪便留心暗中观察,发现她的两个耳垂上都有打孔的痕迹,云寒雪便想到她大抵也是女扮男装.
而且,她实在是与小的时候长得太像,她这才不惜冒险。
云晴菡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蓦地街道上传来一阵骚动。
云晴菡转头看过去,却是一群身穿皂衣的官差正沿街挨家挨户地上门查问。
“都给我搜仔细了!若是被那些匪徒逃走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为首的官兵斥道。
云晴菡心头一沉,看样子应该是赃银被劫的事情传到了永州城了……
这时,一队官差朝着云晴菡的方向走来。
云晴菡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打算先回客栈再说。
只不过,看街上这架势,只怕回了客栈也免不了被盘问,至于出城……只会搜查得更严格,到时,她身份可疑来路不明,身上的银两银票更加无法解释。
云晴菡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么……直接找官府坦白自己是钦差大人的小妾……
不,不行。
到时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脱身的?若是被怀疑清白有污,只怕她死了都不会有人知晓。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有不少钱财傍身,委实不愿意再做随时都有可能被主母打杀的妾室……
这个选项,还是放在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时候再说吧。
正要离开,身后的云寒雪却突然却叫住了她:“姑……请留步……”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她面前,低声道:“看姑娘神情,你……是初来永州城?你女扮男装,定然也是有什么隐情。若是怕官差盘问,不如……不如先随我来?我爹爹有故友在永州城中,我们原是住驿站的。但爹爹因为身体不适,无奈只好暂时客居在此,驿站情形又太过简陋,爹爹故友便借了一座宅子与我们暂住,那里便是有官差上门盘问,也不碍事的。”
云晴菡心中一动。
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本就是‘逃妾’,也没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文书或证人,日后行事定然会有诸多不便。
眼前女子若真的是原主失散的姐姐,那么她索性与其相认,日后便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些,她回头看着云寒雪,道:“那……也好。”
云寒雪喜出望外,颤声道:“那……你跟我来!”
小桃在一旁没忍住,担心地低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刚刚被那些歹徒吓傻了?你怎么叫他姑娘?你看他还长了胡须,分明是男人,咱们怎么能带男子回去?而且,二姑娘都走失七八年了,模样兴许早就变了,姑娘怕是魔怔了……”
云寒雪低声道:“小桃,不碍事,我心里有数。咱们现在这身打扮被官差看到也不好,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
官差此时正朝着这边靠近,小桃撇了撇嘴,戒备地看了云晴菡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三人尽量装作平常的路人穿过了街道,朝着借住的宅子走去。
不多时,果然到了西城一处僻静的一进宅子的后门,后门旁有一棵老槐树,云寒雪和小桃便是偷偷从这里爬墙出去的。
云寒雪回头看着云晴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和小桃是偷偷翻墙出来的,看样子你要陪我们一起翻墙……”
话音未落,原本紧闭的后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接着一个婆子探头出来,道:“大姑娘,李嬷嬷已经知道大姑娘私自外出的事情,正在院子中候着姑娘,大姑娘请进吧。”
云寒雪提出带云晴菡回来一事时,已经预想到这次私自女扮男装外出的事情瞒不住,必须要向父亲和继母坦白的。
只不过,没想到继母的消息这样灵通……
云寒雪带着小桃走进院中,果然见到她继母——云家填房主母金玉琴的陪房李嬷嬷正带着几个婆子小厮,面色寒沉地候着。
小桃看到李嬷嬷,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拉着云寒雪的袖子低声问道:“姑……姑娘……”
云寒雪尽量镇定下来,走到李嬷嬷面前,道:“李嬷嬷。”
李嬷嬷眼睛扫过云寒雪和小桃,接着又落在了跟着她们走进来的云晴菡身上,不由得大惊失色,喊道: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怎敢如此大胆随意进入别人家的内院!你们都是瞎子吗?还不赶紧赶出去……不!还不赶紧把他先抓起来,然后扭送官府!”
两个小厮听了,赶紧摩拳擦掌地朝着云晴菡走过去!
云寒雪见状,立刻挡在云晴菡面前,说道:“不行!李嬷嬷,你不能赶她走!她是……”
云寒雪本想直接说出云晴菡的身份,但想到自己的猜测虽然有八九分的准,但到底还未做最关键的一步确认,现在说出来,也怕让家里人空欢喜一场,因此到底止住了话头。
李嬷嬷闻言,脸上表情更加震惊而带着些许鄙夷,斥道:
“大姑娘!往日里夫人想着大姑娘年纪大了也懂事了,她又并非大姑娘的亲生母亲,因而对大姑娘的管教并不如对三姑娘那般严厉。但即便如此,大姑娘也该知晓,未出阁的女儿家本该养在深闺不得抛头露面才是,更遑论做出与外男私通款曲,私定终身这样天大的丑事!没成想大姑娘今日不顾闺阁礼仪,擅自穿成这样惫懒模样,翻墙外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将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带回来!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云家的脸面岂不是都要被败坏尽了?!老奴一心想要维护云家的体面,大姑娘却还要拦着?”
云晴菡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两声,嘲讽道:“这位嬷嬷的话倒是奇怪。既然是为了维护云家的体面,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不该藏着掖着,替你家大姑娘遮掩搪塞么?怎么反倒是要报官将我抓起来?这倒是不怕云家脸面有失了?”
李嬷嬷听了,一时无言以对,只愕然地瞪着云晴菡,接着才冷笑道:“好好!胆敢拐骗良家女子,擅闯私宅,你这登徒子居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放肆!大姑娘真真是找了个‘好夫婿’啊!也罢了!老奴一个下人,也没资格说大姑娘的不是,还是把老爷夫人叫过来,让老爷夫人定夺吧!”
“不行!嬷嬷,爹爹现在在病中,等我先与娘解释之后,再告诉爹爹不迟……”云寒雪急忙说道。
李嬷嬷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瞬的得色,阴阳怪气地道:
“大姑娘若是孝顺担忧老爷的身体,就不该做出擅自出府还与外男缠扯不清的事情来!”
李嬷嬷说着,便让一个小丫头去请了老爷夫人过来。
不多时,云家老爷云鹤轩便在金玉琴的搀扶下,并一干嬷嬷丫头过来了。
云鹤轩见到云寒雪和小桃一身男人装束,不由得震怒:“雪儿!你……你怎么如此装束!难道你母亲所说的都是真的?你……你太令为父失望了!咳咳咳!”
云寒雪见云鹤轩咳嗽不止,赶忙担忧地道:“爹爹!女儿不孝。女儿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够了!”金玉琴一边替云鹤轩顺背,一边冷淡地斥道:“雪儿,你看你爹爹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点跪下向你爹爹认错!”
说着,她又换了温柔的语气,说道:“老爷,你也不要太生气了……大姑娘今日做出这种事来,也是我管教不周。唉……谁叫我不是她的生母,她毕竟是嫡长女,我一个填房主母,虽说她平日里也叫我一声母亲,我到底不好多说教的,才使得她变成今日这般……老爷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大姑娘了……”
云寒雪抬眸看了金玉琴一眼,微微咬住了下唇。
她这个继母,寻常最喜欢两个面孔示人,对父亲便是温柔贤淑,对她就变成冷漠疏离。
今日怕又是相同的戏码,口口声声说不怪她,但口口声声都在挑她的‘错处’……
云鹤轩听了,脸上果然愈加阴沉,气得更加一叠声地咳嗽起来。
“爹爹,女儿每日晨昏定省,从来未敢缺失过,对母亲的尊敬,也是和三妹妹是一样的,女儿从来没有不听母亲的话,迕逆母亲……”
往常,金玉琴有意无意挑她的‘错处’时,云寒雪并不怎么替自己辩护,都是低头认错息事宁人的。
但今日之事,她有自己的苦衷,父亲却不让她辩解解释半句,她却觉得甚是委屈,这才开口反驳。
金玉琴没料到这个一向温润好欺的继女今日竟然还敢反驳,稍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突然抬起绢帕擦了擦眼角,哽咽地对云鹤轩说道:
“老爷,你也听到了。大姑娘这真是长大了,犯了这样大的错处,连外男都私自带回来了!口口声声所说的还是一向听我的话!难不成是我教导她不顾廉耻,穿成这般模样偷偷翻墙出去私会外男,败坏咱们云家的门风的吗?老爷也知道,老爷这次升迁回京,咱们云家门楣高升,今年又是宫里三年一度才选妃嫔女官的时候,但凡有些门楣的世家家的女儿都是要参选的。前些日子圣旨已经下了,咱们云家可是也在名单之中的!现在大姑娘闹出这等丑事来,若是传扬出去,轻则败坏云家门风,连娇儿也要被连累,重则可能被治个欺君罔上之罪!”
“爹爹,母亲,女儿并没有!女儿带回来的人其实是……”云寒雪又气又急,大滴的眼泪从漂亮的桃花眼中滚珍珠似地落下来,端的我见犹怜。
“够了!咳咳咳……”云鹤轩听了金玉琴的话,不等云寒雪说完,便一拍桌子,厉声喝止道,但再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咳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爹爹……爹爹莫要动气,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云寒雪一向孝顺,见云鹤轩被气成这样,也不敢再解释,只想着先将错认了,等父亲气消了再行 解释。
“老爷!快!李嬷嬷,快点让小厮去请大夫!老爷,你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尽量藏着掖着,不让传到外面是最紧要的。大姑娘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丑事,还敢带外男回来,想必也是年岁到了,想要逼着家里将她嫁给那男子呢!”
“母亲我没有……”云寒雪听到金玉琴越说越混账,气得再次插言。
“闭嘴!长辈说话,有你胡乱插嘴的余地么?可见大姑娘的教养真真是松懈了!李嬷嬷,你是府中的老嬷嬷了,大姑娘再敢插嘴,你替我管教着。”金玉琴冷冷地斥道。
一旁李嬷嬷应道:“夫人,老奴知道了。”
说罢,又面无表情地对云寒雪说道:“大姑娘,夫人的话大姑娘也听到了。大姑娘还是不要插嘴,让奴才们为难吧!”
金玉琴这才继续说道:“依我的意思,大姑娘再留在闺阁中,已不太合适,时日久了,若是再生丑事……不过,咱们云家的女婿,自然不能是外面那个什么来路不明的登徒子。老爷在这永州府中不是恰巧有朋友吗?听闻他家有位公子恰巧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倒不如将 大姑娘嫁与那公子。咱们对外便说这是指腹为婚的旧约。至于外间那登徒子,便报了官府,只说他入门偷盗,永州的知府大人又是老爷故交,打个招呼便能处置了那登徒子。如此一来,即保全了云家的名声,也不怕有人说什么云家不愿自家女儿入宫,有欺君之嫌的话了。老爷说是不是?”
金玉琴所说的再生丑事,自然是暗指云寒雪已失了清白甚至珠胎暗结了。
云寒雪脸色一阵苍白,气到:“母亲,你怎可如此侮辱与我!爹爹,女儿发誓,女儿若真的做出了那……那等事情的话,就叫女儿天打……唔!”
话没有说完,一旁的李嬷嬷突然上前,不由分说便捂住了云寒雪的嘴!
“姑娘!李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敢这样对姑娘!”一直跪在一旁吓得不敢开口的小桃见状,也顾不得其他,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掰扯李嬷嬷的手。
李嬷嬷膀大腰圆的,力气比小桃和云寒雪大多了,抬手便甩了小桃两个耳光,接着一挥手将小桃推搡得摔倒在地。
云寒雪见状,愕然瞪大了眼眸,接着挣扎得愈加激烈,却哪里挣脱得了?
“大姑娘,适才夫人已经说了,论规矩,长辈说话,大姑娘不该插嘴的!大姑娘不守规矩,老奴只好听夫人的吩咐,得罪大姑娘了!”
云鹤轩见状,脸上表情霎时间有些难看。
一旁的金玉琴立刻拉着他,柔声道:“老爷,人证物证确凿,被抓了现形,大姑娘还要狡辩,可见是被那登徒子迷得魔怔了!再不管管怕是还要闯出更加滔天的大祸来呢!李嬷嬷是府中的老人,最懂得教养规矩的,我让她管教大姑娘,也是我做母亲的分内之事。现下最紧要的,还是保住云家的名声和不落得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才是。我适才说的大姑娘的亲事,老爷以为如何?”
云鹤轩闻言,失望地看了云寒雪一眼,旋即长叹一声,道:“唉!怪只怪这逆女不知检点……也罢了,我今日见一见刘兄,你明日便请了媒婆,上门去说亲吧……”
云寒雪见云鹤轩居然连听她一句辩解都不听,便要将她随便嫁人,心中更加气苦,不由得更奋力地挣扎起来:“爹……唔……”
小桃也哭道:“老爷,求老爷三思啊!老爷曾说过,刘家少爷自小身患残疾,是个跛子!怎么配得上姑娘……”
“够了!”金玉琴脸色冰寒,厉声道:“小桃!你身为姑娘的贴身丫鬟,不想着阻止姑娘,居然还和姑娘一起胡闹,我看姑娘们变坏,都是你们这起奴才教了!你也不用急,等姑娘出了阁,看我将你发卖了干净,也省得你跟着姑娘去了刘家,再继续祸害刘家!”
小桃一听自己要被发卖,吓得脸色惨白,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姑娘,姑娘,小桃不要被卖,小桃要一辈子跟着姑娘,伺候姑娘……呜呜……”
金玉琴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先把小桃关起来,叫人寻了人牙子来……还有大姑娘也是,先关进房中,等着刘家来迎娶出阁!”
话音未落,蓦地门外传来骚动声。
“你干什么!你怎么敢硬闯!”外面传来小厮的呵斥。
接着,哐当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
站在门口的,正是戴着斗笠的云晴菡。
刚刚她在门外被两个小厮看着,房中的对话,她大抵也都听全了。
“啊!”金玉琴见云晴菡闯进来,赶紧抬起袖子掩住自己的脸颊,一边愤然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让人擅闯进来的!不知道房中有女眷吗?”
云鹤轩也震怒不已,咳声道:“大胆狂徒咳咳!放肆!还……咳咳……还不赶紧将此人抓……抓……咳咳咳咳咳咳!
金玉琴厉声接过话头,补充道:“没听到老爷所说吗?把人抓起来,五花大绑了送去官府!”
只不过,门外两个小厮不知为何,都软倒在地,哼哼唧唧地爬都爬不起来。
云晴菡取下斗笠,一边走向李嬷嬷,一脚将此时也吓得愣住了的李嬷嬷踹翻。
“哎呦我的妈呀!我的腰啊……”李嬷嬷虽然块头大,平时也横行霸道,但却是个色厉内荏的,此时哪里还有适才一掌打翻小桃的气势,趴在地上‘哎呦哎呦’个不停,连爬都不敢爬起来。
云寒雪摆脱了李嬷嬷的挟制,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云晴菡一个眼神制止了。
云寒雪会意,便忍下来,并未开口。
云晴菡冷笑道:“不知道老爷夫人打算以什么罪名将我扭送官府”
金玉琴见家中小厮都诡异倒地,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起来。
——这怕不是真的惹上什么不好惹的人物了吧?怪不得云寒雪敢直接往家中带,原来是找着靠山了。
“还……还能是什么……你……你擅闯民宅,企图盗窃……”金玉琴有些迟疑地道。
云晴菡睨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夫人就不怕我将和你家大姑娘有染之事统统说出来?”
“你说出来,知府大人可未必信……”
云晴菡弯唇笑了一下,凉凉地道:“知府大人不信,总有信的人。此事一旦传出去,你家大姑娘的名节要毁掉自不必说,你云家其他闺阁女儿,只怕也讨不得好去吧?”
古代门户,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家但凡有一个女儿传出不好的名声,家中其他女儿也都要受到影响。
金玉琴怕的也是这个,否则,云寒雪的事,她早就找人传扬出去了。
“你……你这无赖!……你待要怎样?”云鹤轩缓过气来,沉声问道。
云晴菡眨了眨眼睛,淡淡地嘲讽道:“我再无赖,也知道身为一家之主,没有纵容下人欺负主子姑娘的道理。你家大姑娘,若是你这个做爹的护不住,还要听信你那个恶毒夫人的话,将她嫁给一个跛子,倒不如嫁给了我,让我将人带走,也强过她被你们这般欺辱!”
云鹤轩听了云晴菡的话,霎时间涨红了脸庞,心中愧疚和愤怒夹杂在一起,这么一激动,他更加痛苦地咳嗽不止起来。
“老爷!老爷!你别激动!云寒雪!你看你招来的什么无赖流氓,你是要把你爹气死才罢休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登徒子自己都承认和大姑娘之间有染了,还不讲这对狗男女抓起来,等老爷缓过来再发落!”
金玉琴喊着,眼底闪过一瞬的阴狠。
她原本并不打算怎样为难云寒雪,只要她乖乖地在这永州城嫁给那个跛子,她这个做继母的甚至还可以给她备几样嫁妆陪嫁过去。
只可惜……总有不知感恩的东西!
事已至此,云寒雪及这登徒子是留不得了。
云寒雪倒是好办,高门贵户家的女儿,一旦清白有污,因为什么‘意外’身亡,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老爷为了云家的名声,怕是也说不得什么。到时与她一条白绫,对外只说她是舟车劳顿,突染了风寒病死的也就罢了。
这些龌龊捂在深宅大院里,不会有人追究。
但是眼前这登徒子却是有些棘手。
万一云家招惹上了人命官司,那老爷好容易起来的仕途要受到影响不说,她女儿才选进宫为妃为嫔的计划,也要泡汤。
不过……永州城知府本是她爹爹的门生,将这登徒子的嘴打烂了偷偷交出去,让知府大人当做一般流寇关起来,‘暴毙’在牢中,也不是不行……
计议已定,金玉琴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时,云寒雪却再也忍不住了,颤声道:“爹爹,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这位公……不,这位姑娘,其实也是女扮男装,并非什么男人!”
此话一出,房中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云晴菡。
金玉琴愣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来,冷笑道:“大姑娘这是把老爷和我们都当做傻子瞎子了不成,这……这登徒子分明还长着胡子……”
话未说完,她便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此时,云晴菡已经将自己脸上粘的胡子,以及特意弄得很粗犷的粗眉毛都一并扯下来,露出了白净的面庞以及秀气的柳叶眉来。
云鹤轩看清云晴菡的容貌,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来,竟然不过身体虚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开口道:“你是……咳咳咳……”
然而话未说出来,云鹤轩再次咳嗽连连。
金玉琴见云鹤轩这样大的反应,先是诧异,再仔细观察云晴菡,她蓦地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云寒雪双眸亮如寒星,震颤着声音继续说道:“爹爹……爹爹也觉得像,对不对?女儿之所以带她回来,也是因为觉得她是菡儿。”
听到这个名字,金玉琴心头一震,接着脸色霎时间铁青起来。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和当年走失的云家庶女云晴菡长得相像!
那丫头小时候便容貌姣好,便是比云寒雪都要胜上几分!没想到长大了,眉眼居然和小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果……果然是菡儿么?是……咳咳咳……是你二妹妹?”云鹤轩颤声确认道。
云晴菡点了点头,道:“我的确小时候与家人走失,虽然记忆模糊,不过我还依稀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云晴菡,爹爹叫云鹤轩,嫡姐叫云寒雪……”
听到这里,云寒雪激动得眼眸中霎时间闪现出泪花来:“爹爹,女儿之前并未曾透漏爹爹的名姓与她,她却还能准确地说出来,便可以证明她一定是二妹妹菡儿。爹爹,咱们找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找见了!”
金玉琴此时却寒着脸开口道:“等一下!老爷,你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么?老爷派人找寻二姑娘那么多年,都毫无消息,怎么偏偏在老爷升迁回京的途中,就给大姑娘遇见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怕不是有人早已调查好了咱家的底细,故意设的局。若是如此,那此人知晓老爷的姓名,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老爷,此事还要谨慎才行。”
云晴菡瞅了金玉琴一眼,淡淡地道:“除了知道家人的名姓,我身上还有一件信物,是半枚玉佩,当年我不小心打破,是姐姐替我掩饰过去,后来这块玉珏便是我和姐姐两人一人一半留着。这些年来,我时时带在身上。”
说着,她从脖颈上将那半块断玉取了下来。
这些话倒不是假话。原主这些年待在王家,这块断玉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兴许在她心里,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家人团聚吧。
云寒雪一听,立刻说道:“对!爹爹,另外半块断玉,我也还留着。小桃,你立刻去我房中百宝箱中将那半块玉取来。玉佩摔破本非人力,断纹本就无法左右,只要玉佩能够合二为一,便是最有利的证据!”
不一时,小桃果然取来了另一块断玉,云寒雪有些颤抖地将两块玉拼在了一起。严丝合缝,完璧如初。
“呵!即便有信物又能怎样,若是有人有心借二姑娘的身份混进府中,这些细节,自然都已事先考虑到。兴许……真正的二姑娘早就……她才得了这断玉!”
云晴菡淡淡地道:“夫人这样胡搅蛮缠,不愿承认我的身份,莫非是当年我走失之事和夫人有些干系,夫人怕我回家后败露?”
“你!你血口喷人!你是个什么东西,即便你真是我云家的二姑娘,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怎么敢对我这个当家主母如此说话!”金玉琴有些破防,愤然道。
云寒雪赶忙插话进来,说道:“爹爹,女儿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菡儿就是本人!”
“爹爹,女儿记得,菡儿身上有一处形状特别的胎记,只需要确认她身上也有,就可以证明她就是菡儿。这是无论如何都作假不得的。”
到了这个地步,金玉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使了一个眼色给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总算爬了起来,赶紧自告奋勇地道:“夫人,老奴愿意帮这位姑娘验身……”
云寒雪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母亲,云家再不比那些高门大户,好歹也是官宦之家,任哪一家也没听说过奴仆给主子什么验身的道理!若是传出去,知道的会说母亲谨慎,不知道的,怕是要暗中嚼舌根,说母亲纵容刁奴欺辱主子姑娘。这……不大好吧?”
云晴菡不由得微微惊愕。
她一直觉得云寒雪有些软弱,适才那个李嬷嬷都上手唔她的嘴这样恶劣了,她也未曾发火,没想到现在会为了这件事说出这些话来。
莫非……她是为了护着她这个‘庶妹’?
金玉琴脸上也露出一瞬的愕然,接着才恼羞成怒:“大姑娘你……!老爷,你看看她是怎生对待我这个母亲的!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伶牙俐齿……”
“够了。”云鹤轩沉声喝止道:“菡儿身上的胎记,我也是知道的。让雪儿查看一下有或没有也便罢了,李嬷嬷又要查看什么你若是不放心,和雪儿一起查看也便罢了……”
金玉琴自从嫁入云家后,后宅之事,云鹤轩从来都是听凭她处置的,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没成想今日为了一个庶女,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她的面子!
什么叫‘一起查看’,这分明是在责备她无理取闹多此一举!
因此,她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是下不了台。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婆子说道:“老爷,夫人,三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便带着一个丫鬟款款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说道:“爹,娘,我听说大姐姐将二姐姐找回来,我一听说,便再也等不及跑过来了。”
说着,她朝着云晴菡看过去,笑道:“这位就是……二姐姐吧?二姐姐走失时我还年幼,但依稀还有些印象,这位姐姐却是和我记忆中的二姐姐很像……”
进来的正是金玉琴所生的云家三姑娘云娇娇。
金玉琴见云娇娇进来,原本差点发作的情绪总算压抑了下来:“娇儿,你这几日身体虚,怎么又出来吹风?”
云娇娇这才笑道:“娘,不碍事的。我也是急着见二姐姐。刚刚我再外间已经听到了爹爹和娘的对话,爹爹,你莫要怪娘,她也是谨慎,为了云家着想。不如就让女儿代替娘,和大姐姐一起查看二姐姐身上的胎记,有我们两个人确认,总不会弄错了的。”
云鹤轩和金玉琴听了,这才都点头称是。
云寒雪这才带着云晴菡和云娇娇一起去了内室。
不一会儿工夫,三人重新出来。
云娇娇高兴地道:“爹爹,娘,我和大姐姐都看过了,这位姐姐肩头的确有一块月牙似地胎记,可见正是二姐姐无疑。”
云鹤轩闻言,再次激动地站起来,颤声道:“果真是月牙状胎记?那……那便确凿无疑了。”
云寒雪笑道:“千真万确。”
说着,她轻轻推了云晴菡一下,笑道:“菡儿,还不快些叫爹爹?”
云晴菡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但想到日后行事便利以及能好好躺平——虽然看云家这后宅的情形,怕是不太好躺——还是努力地喊道:“爹。”
“哎!”云鹤轩应道,苍老的眼睛霎时间也有些泛红,他咳嗽了两声,才说道:“菡儿……这些年可委屈你了!是爹爹对不住你,这些年一直私下找人打听,却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害得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快!快去安排吃食酒菜,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吃一顿团圆饭!”
云寒雪赶忙上前去搀扶着云鹤轩,笑道:“爹爹,你先别激动,小心身体。让菡儿先梳洗一下理了衣容再吃饭也不吃……”
云鹤轩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爹都老糊涂了。李嬷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让人去准备?”
李嬷嬷有些迟疑地看了金玉琴一眼。
金玉琴微微皱眉,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显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李嬷嬷察言观色,少不得开口说道:
“老爷,老奴身为夫人的陪房,随夫人一起入了云家也有十多年了。论理,老奴不该逾矩。但老奴实在不忍看到夫人为云家的一片心被糟蹋被误解,是以,老奴少不得腆着老脸做这个恶人了。咱们云家能找回二姑娘,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不能因为有喜事,便将大姑娘带着贴身丫鬟女扮男装,私自外出抛头露面的事情都遮过去吧?今日之事,老人和夫人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还不知道大姑娘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云鹤轩本在高兴中,听到李嬷嬷的话,脸不由得有些寒沉起来,问道:“夫人的意思如何?”
金玉琴语气淡淡的,道:“老爷,大姑娘的事,与外男有私的事情虽是误会,但是女扮男装私自外出,也着实出格了,若是就此囫囵遮过去,总归不妥。不如,就罚她两个月的月银,小惩大诫,也算是让她长长记性吧。”
云鹤轩官位不高,虽然云家也有田地之类的入账,但也并不太富裕,云寒雪一个月的月钱也只得一两银子左右,吃食虽说是从官中出的,但自己及贴身丫鬟的裁衣首饰的份例,从一两年前便给的拖拉推诿,后来云寒雪也便不怎么去主动要了,都是从自己这月银中出的。
现下眼看着冬日近了,往年云鹤轩在南方任职,冬日虽然寒冷,但靠着旧年的几件冬衣,也还能勉强挨过去。
今岁要回京城,隆冬腊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云寒雪原本的那些积蓄这些日子又因着这次回京途中各种意外——别的不提,便是这次云鹤轩生病,她一片孝心,想让厨下炖个鸡汤,也要被下人阴阳怪气,少不得要出几十上百钱,让他们去置办了才行。林林总总的也早已花得七七八八了。
现在两个月的月银若是被扣了,她和小桃便买不起冬衣,还有云晴菡才被找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该照顾她,替她做几件新衣,送几样首饰的,这些开销便更加毫无眉目了……
“大姑娘……”小桃自然知晓自家姑娘的难处,不过她也知道这次她和姑娘闯下的祸不小,若是扣月银的事情也不愿意,她怕夫人会旧事重提,要将姑娘又嫁给那个瘸子……
云寒雪眉头微微蹙了蹙,然后说道:“爹爹,这次是女儿莽撞无知,犯了大错,女儿愿意领罚……”
“且慢。”这时,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的云晴菡突然开口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她的脸上。
虽说已经认了亲,但适才她硬闯进来,一脚踹翻了李嬷嬷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金玉琴脸上便有些难看,好歹忍耐下来,道:“二姑娘在外面受了不少的苦,现在初初相认归家,想来外间的规矩和云家还是有些不同的,二姑娘还是暂且先多听多看才是!”
云晴菡对上金玉琴的眼神,微微福了一福,笑道:“晴菡知道刚刚进门的举动得罪了李嬷嬷和夫人,夫人觉得我不知规矩没有教养也是难免的。但……再大的规矩,总还要遵循一个天理,一个前因后果不是?晴菡这次侥幸在街市上遇见了大姐姐,这才得以和失散多年的家人团圆。对于大姐姐为何女扮男装外出的缘由,倒是也不小心听到了些,爹爹,大姐姐原是见爹爹生病,担忧不止,这才女扮男装,出外将母亲留给她的一枚金钗典当了,好去请这永州城里的名医替爹爹治病呢!大姐姐许是见爹爹病中,不忍爹爹再为此事烦心,这才什么都不解释,但爹爹难道要这样责备一片孝心的姐姐吗?”
“典当?!”云鹤轩听了,不由得一怔,诧异地问道:“为父虽然官微俸少,云家田地产业也稀薄,但也不至于落魄到需要家中人出外典当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鹤轩性子沉稳,甚少动怒,此刻虽然只是抬高了身量,但四周人也多少能听出他的怒意。
金玉琴眼底闪过一瞬的阴沉,手指绞了下手帕,接着便开口道:
“老爷,此事是我的过错。我想着每月给雪儿和娇娇房中的月银,都是足银足两的,她们又一向是在不出门的,便是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新鲜吃食,让丫鬟或是支使了小厮去买,左右不过几十文几百文钱的事,并且也非每日都如此,这月银无论如何该是够用的。甚至,雪儿一向节俭,我原想着她怕是还能结余些体己钱,因此每每劝她若是短了什么,都尽管问李嬷嬷或者我开口便是,不必拘着。谁成想大姑娘竟拮据到要背着我女扮男装出外去当了她母亲留下的金钗的地步!老爷,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雪儿太过疏忽了!李嬷嬷,你去账房知会一声,从下个月起,给大姑娘的月银,再涨五百文,一共一两半的银子好了。”
一旁的李嬷嬷听闻,立刻赔笑道:
“夫人,这……姑娘们的月银份例都是一样的。大姑娘若是要涨,那三姑娘也该跟着一起涨才是。还有这位……新回府的二姑娘,日后也是要照样备一份月银的,这里外里,便是两三两的出入,虽说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日积月累的也着实吃不消。别的不提,单是去年和今年,咱们庄子上田地歉收,收不齐租子来,官中银钱不足,夫人私下里都不知道填了多少嫁妆进去呢!
我看,此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夫人的头上。这每月月银份例,大姑娘和三姑娘都是一样的。三姑娘可从未说月银不够用什么的。想来是咱们这回京的一路上,遇见的新奇玩意儿新鲜东西太多了,大姑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又有些嘴馋,三天两日地让厨下炖些鸡汤参汤的,官中的例银都是有数的,大姑娘少不得要自己出个几百文的,便有些用过头了,也是有的……”
云寒雪脸上泛起收到侮辱时薄怒的红晕,颤声道:“母亲,李嬷嬷,涨月银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我……我日后……”
“姑娘!现在到了这样地步,姑娘为何还要委曲求全?索性在老爷面前都说清楚,也免得老爷还以为姑娘怎生贪嘴奢靡,浪费了多少银钱呢!老爷,李嬷嬷适才说姑娘嘴馋……”小桃气不过,跪下来愤然道。
“小桃!够了!”云寒雪颤声阻止她。
小桃稍微瞄了云晴菡一眼,适才云晴菡一脚踢翻李嬷嬷,将她扶起的时候,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告诉她如果想给她家姑娘出气的话,便大胆将她一向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咬了咬唇,道:“姑娘,就算你过后责罚我,今日我也要说!老爷,说什么姑娘三天两日让厨下炖鸡汤参汤,姑娘是见老爷病疾来势汹汹,一片孝心这才自出银钱让厨下安排的,其实姑娘又何曾喝过一口?反倒是这阖府上下,上至夫人三姑娘,下至厨下的嬷嬷丫头小厮,只怕都跟着沾过光呢!别的不提,就前日,我听姑娘的吩咐去厨房取人参鸡汤要给老爷送去,顶好的一只老母鸡,鸡腿子肉硬生生地没了,问了才知道,是李嬷嬷先盛了去说是三姑娘这几日身体不自在,要给三姑娘补补。姑娘听了也没说什么。现在李嬷嬷反倒是回头来倒打一耙,分明是欺负姑娘良善好欺!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