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梨程北归最新章节内容_丁梨程北归小说连载中全文免费阅读

黑岩故事会

丁梨程北归是小说《谁还不是开飞机的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谁还不是开飞机的了》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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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梨|程北归

北城,龙泉机场。

天还没有亮,时间刚刚凌晨四点半,冬日的寒风呼啸着,力度大的让人连骨头都跟着疼。

机场这个时间人烟稀少,丁梨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往航空机务室走,她的影子映照在柏油马路上,被路灯拉的很长。

电话那头,丁母还在喋喋不休。

“梨梨啊,你飞完这个来回就休假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你爷爷盼着你回来给他过生日呢。”

“妈,我知道。”丁梨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保证,我晚上绝对准时回老宅给爷爷过生日。”

“那就好。”丁母像往常一样嘱咐她:“起落平安。”

“好,”丁梨推开航空楼的大门:“不说了妈,我挂了。”

电话切断,她像往常一样在出勤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四点四十分,她来的很准时,分毫不差。

面部识别,酒精检测,指纹检测……一切流程走完后,丁梨走进了机务室。

看见她抱着平板走进来,机组人员不约而同的抬手和她打招呼。

“早啊,丁机长。”

“大家早上好。”丁梨扯开椅子坐下,她的目光停留在航段座舱释压示意图上,看了几眼后,她转头和身边的年轻男人打招呼。

“严机长,来的好早,请你检查一下释压程序。”

“好嘞,”严简仔细确认了遍,他划动着页面:“一切正常,你连续飞几天了?”

“四天。”丁梨头都没有抬:“你呢?”

“劳模啊,”严简笑着开玩笑:“你这小身板吃得消吗?我才飞了一天,那这样,去你开,回来换我,正好你歇一歇准备放假了。”

“行。”丁梨站起身,她拍了拍严简的肩膀:“气象局消息,今天天气好,相信我们会准时到达海城机场的。”

“我们星辉航空什么时候延误过啊。”严简也跟着站起了身:“走了,吃饭去。”

大抵是最近快年下了事情太多,早饭丁梨没什么胃口,两个包子和半碗白粥就算是简单对付了一顿。

见她吃的这么少,严简把碗里扒好的鸡蛋夹给了她。

“多吃点啊,怎么每次我和你一个机组你都吃这么点?怎么,看着我吃不下饭啊?”

“……”

丁梨无语,她没接严简的话茬,也没吃碗里的鸡蛋。

见她没反应,严简也不强求,他早就习惯丁梨工作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和她一个机组的人都知道,她就是这个性格。

人送外号,冰山美人。

机组的其他成员陆陆续续也都吃饱了,丁梨看了眼腕表,她挥手:“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

这趟航线是丁梨最熟悉的一条,只是飞行时环境比较复杂,所以采取双机长制互相分担些压力。

进入机舱后,严简去检查应急设备,丁梨和副驾驶一起径直进入了驾驶舱。

将航班飞行单签字,安全检查十六项报告全部完成后,丁梨示意乘务长通知上客。

严简回到驾驶舱坐在她身后,他笑道:“飞行愉快啊,丁机长。”

“嗯。”丁梨系好安全带,她面无表情:“飞行愉快。”

将通话器移到唇边,丁梨挪下墨镜,她沉声开口。

“北城地面,星辉9376,停机位787,申请推出开车。”

“星辉9376,北城地面,可以推出开车,修正海压1042。”

“星辉9376,开好车,申请滑出。”

“星辉9376,滑行到跑道外等待。”

“星辉9376,可以起飞,跑道01右,地面风050,2米。”

收到塔台的信息,飞机开始缓缓在跑道上滑行,速度逐渐抬升达到了稳定的100。

丁梨拉动操纵杆:“严简,收轮!”

“好的机长。”

飞机轰鸣声响起,它平稳的飞入了蓝天,塔台的声音继续传来。

“北城地面,星辉9376,离地了,01右。”

“星辉9376,联系接近134.1,再见。”

“134.1,星辉9376,再见。”

飞行了一段距离后,丁梨开启了自动巡航。

严简看一旁和丁梨共事的副驾驶正襟危坐,他打趣:“没和丁梨机长飞过啊?”

副驾驶摇头:“第一次。”

“怪不得。”严简端起可乐喝了一口:“我跟你说,丁梨可是咱们航空屈指可数的女机长,别看她上班不爱笑,其实……”

“严简,”丁梨冷冷打断他:“别说的你好像多了解我一样。”

“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严简耸肩,他识相的转移了话题:“飞完这趟,晚上和机组去吃火锅吗?”

“不去了。”丁梨婉拒:“我爷爷今天生日,晚上要回家。”

“那好吧。”严简也不强求:“帮我和爷爷带个好,祝他生日快乐。”

——

从海城再飞回来时,北城下雪了。

严简驾驶那会丁梨就看见了天气预警,所幸雪不算大,他们降落的很顺利,飞机也没有延误,准时将乘客送到了目的地。

出了机场,丁梨本想打车回去,可到处都是拉客乱打表的司机,她皱着眉一一拒绝后,转身给丁晏打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在她马上不耐烦时,丁晏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梨梨,下飞机了?”

“嗯,我在机场正门,来接我一趟吧,打不着车。”

“不是哥哥不接你,是我刚才喝酒了,不过你放心,爷爷的寿宴还没开始,我叫程家三哥去接你。”

在丁晏说这句话时,刚好旁边的车摁了一声喇叭,他的声音被完全吞没,丁梨连半个字都没听清。

她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喂?哥你说谁?”

奈何丁晏已经挂了电话。

丁梨头疼的看着屏幕上“通话已中断”几个字,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安静的站在原地等人来接她。

反正她相信丁晏再怎么不靠谱也不可能放任她于不顾。

从家里的宅院开车过来少说也要半个小时,丁梨嫌弃冷,她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屋檐下躲雪。

北方的冬天总是这样,寒冷干燥,让人心尖都跟着结冰。

也不知等了多久,丁梨脚都冻的有些僵硬了,她总算听见前方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丁梨?”

听见声音,丁梨缓缓抬起了头。

男人踏雪而来,一身深灰色的毛呢大衣,短发干净利落,眉眼很深邃,看上去倒有几分凌厉。

片片雪花落在他的领口,点缀了他单一的装扮。

“你好。”丁梨走上前,她颔首:“我是丁梨。”

“你好。”程北归撑开手里的伞挡在她头顶:“我是程北归。”

这名字丁梨有点印象,是世交程爷爷家的小儿子,只是她和他并没有见过,这是第一次。

丁梨犹豫了片刻,她再次确认:“是我哥叫你来的?”

见她这么谨慎,程北归扬眉:“要不要我把身份证翻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

“那就和我走吧。”他没有再给她过多的眼神,两个人并肩往停车场走:“雪下大了,路上不好走,可能要耽搁了。”

“没关系。”丁梨不甚在意,她紧跟着他的步伐:“安全要紧。”

停车场本来离得就不远,男人步子迈的又大,丁梨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没多久就到了停车场。

程北归收起伞,一转头才发觉丁梨半个身子都挂满了雪花。

连她的耳朵尖都冻红了。

“抱歉。”他抬起手想去扫掉她肩上的落雪:“是我走太快了。”

丁梨摇摇头,她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程北归的手停在半空,但他很快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收回了手。

“你衣服也湿了。”丁梨扬了扬下巴:“你想着给我打伞,可你忘了我没有你高所以走得慢,即使你伞再怎么倾斜,我身后还是难逃一劫。”

程北归被她说中,他释然一笑替她拉开车门:“涨经验了,以后不会让你淋雪。”

丁梨努嘴,她只当程北归是个临时司机,压根也不觉得和他还能有什么下次。

上车后,程北归打开空调,方向盘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打了一圈,车子缓缓向右侧驶到了柏油马路上。

丁梨杵着脸向外看去,雪比她下飞机时下的大多了,短短半个多小时,路面都有了不少积雪。

她哈了口气,将手放到空调前取暖。

车上没有车载,两个人又互相不认识,车里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丁梨觉得有些尴尬。

但她又不喜欢主动和别人交流,思虑再三,她还是保持了安静。

看程北归那样子,多半也不是个愿意聊天的。

丁梨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怕吵到他开车,她干脆把视频都调了静音。

在她看到一个搞笑视频时,头顶冷不丁传来程北归低沉的声音。

“静音看视频有什么意思?”

丁梨抬起头,刚好和程北归对视。

他的瞳孔漆黑,是纯正的黑色,连一点杂质都不掺,很像她飞夜航时见过的夜空。

“怕打扰你。”她实话实说。

“不影响,你外放就好。”程北归手搭在窗户上,趁着红灯他打开了车载:“或者你想听什么,连你的蓝牙。”

丁梨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谢谢。”

连上蓝牙后,丁梨放了一首耳机里经常循环播放的英文歌。

“Let me keep you warm all night(让我整夜给你温暖)。”

“Come and ride with me tonight(今晚和我一起缠绵吧)。”

有了音乐的混响,气氛轻松了不少,丁梨很喜欢这样微醺的曲调,如果此刻是在酒吧,她一定会再要一杯威士忌。

她手指轻打着节拍,很随意的问程北归:“怎么样,这歌好听吗?”

“好听。”程北归用余光瞟她:“就是挺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这话倒是点醒了丁梨,她猛的直起身子开始回想这首歌曲的词义。

英文歌向来都是很开放的。

她轻咳一声,脸上表情不变:“我只喜欢曲调,和歌词没关系。”

程北归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路上的车辆开的都很慢,但程北归车技好,他不断的变道抄近路,总算在七点之前赶到了老宅。

知道丁梨要回来,大院门口的红灯笼早早就点亮了,红彤彤的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听见引擎的声音,丁晏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他没去接丁梨,这会可生怕丁梨和他闹脾气,现在巴不得赶紧哄着她开心。

“梨梨。”丁晏笑眯眯的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快进屋吧,爷爷他们都还等着你呢。”

对于丁晏的殷勤,丁梨一脸狐疑:“你不是喝酒了吗?”

“啊,是啊。”丁晏连声应答:“要是不喝酒能叫三哥去接你嘛?”

丁梨嘴角扯了下,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丁晏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就是故意让程北归去接自己的。

“你也真放心把你妹妹交给陌生人。”

“这怎么能是陌生人!”丁晏敲了下她的脑袋:“这是程爷爷的小儿子,你也该跟着我叫三哥。”

丁梨转头去看程北归。

他跟在两个人身后,对于两人的讨论半点反应也没有,像个保镖似的。

“三哥。”丁梨很识趣的叫他,顺带又露出了一个很虚假的笑容。

程北归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的不情愿,但他还是礼貌颔首:“嗯。”

“……”

这人还真是比她都惜字如金。

一旁丁晏打圆场:“三哥,梨梨被我们宠坏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刚才在车上,这丫头没做什么吧?”

丁梨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她能做什么?把程北归吃了不成?

程北归把她那点小表情收入眼底,他莫名的有些想笑。

早就听说丁家唯一的女儿骄横跋扈,今天一看,他反而觉得丁梨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也懂分寸,并不是像传闻里的那样。

“回来的路上一切都好。”他说:“去吃饭吧,爷爷要等急了。”

——

入座时,丁梨被丁母拽着坐到了一众女眷之间。

她本来想挨着丁晏坐的,奈何丁母看出她想跑,愣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拉了回来。

丁梨认命的闭了下眼,准备听从周围各类姨姨婶婶的催婚大法。

“梨梨。”丁母拍拍她的手:“刚才见到北归了?”

“见过了。”丁梨兴致缺缺:“托我哥的福,还是让他亲自开车接我回来的。”

“他怎么样,人还不错吧?”丁母旁敲侧击:“别看他年纪轻轻现在可是航空部队的一级飞行员,真是担得起年轻有为四个字啊。”

丁梨冷哼:“飞行员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开飞机的了?”

丁母轻轻掐了她一下:“你这孩子,那能一样吗?”

说这话时,程北归刚好绕到她身后的酒柜里拿酒,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他耳朵里。

程北归眉梢微挑。

他倒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正如丁梨所说,也就是个开飞机的。

“北归,”丁爷爷叫他:“在酒柜里拿那瓶最好的,你这些年一直在军区,我都没见到你,今天也让我看看你的酒量。”

“来了爷爷。”程北归回过神,他抱着酒走过去:“不过您就少喝点吧,我做晚辈的多喝点,您可不能和我抢啊。”

丁爷爷被哄的眉开眼笑,他挥挥手让程北归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来挨着爷爷坐。”

丁梨远远的看着,她低头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程北归这人挺有实力的嘛,平常上门来的男人可没几个能让爷爷这么喜欢。

切过生日蛋糕后,一家人开始相互客套敬酒,丁梨酒量不算好,她只喝了一杯就盘算着怎么快点离席。

酒过三巡,丁梨正准备起身告辞,丁爷爷却招手给她叫了过去。

“爷爷。”丁梨走过去:“怎么了?”

丁爷爷摸摸她的脸,他笑道:“北归第一次来咱家大院,爷爷给你个任务,你去带他参观参观。”

丁梨才不想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她婉拒:“爷爷,这天都这么黑了,院子里能参观出什么啊,要不明天早上我再带三哥逛逛吧。”

“不行。”丁爷爷义正言辞驳回了她的话:“今晚是今晚,明天我还有别的事安排你呢。”

丁梨:“……”

她扭头去看程北归,他长腿交叠着坐的很随意,大抵是喝了酒,脸色比刚才潋滟了不少。

“好吧,”丁梨放弃挣扎了,她向程北归伸手:“三哥你还能起来吗?我扶你。”

程北归原本是不想用她扶的,但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他还是将手掌放在她手背上虚扶了一下。

也不算逾矩,很快就收回了手。

“谢谢。”他说。

“那我先离席了爷爷。”丁梨挥挥手:“您慢慢吃。”

——

丁梨怕冷,去院子之前,她跑去楼上换了件厚衣服。

丁爷爷珍藏的酒度数不低,程北归连喝了几杯,头有些沉。

他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等着丁梨。

她没多久就推开了门,程北归闻声望去,她加了件雪白的大衣,脸埋在领口的绒毛里,像只小狐狸一样。

“走吧。”她朝他挥了挥手:“我带你去逛逛。”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雪还在下,丁梨站在长廊里,伸手接了一片。

程北归负手而立,他抬眸和她一起看着簌簌的落雪。

“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了。”他先打破平静:“刚回北城就能看见,挺漂亮的。”

丁梨怔了下:“北城每年都要下好几场。”

“我今年刚调回来不久。”程北归向前走了两步和她并肩:“伯母和你说了我的工作吧。”

丁梨想起母亲对程北归赞不绝口的模样,她点头:“说了。”

程北归似笑非笑的学着她的语气: “飞行员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开飞机的了?”

丁梨僵住。

她缓缓转头和他对视:“你听见了。”

程北归不置可否。

丁梨很快调整好情绪,她轻咳一声,面不改色:“我说的是事实。”

民航和空军,怎么说也都是飞行员。

看她强装镇定的模样,程北归蓦地有些想笑。

他唇角牵了下:“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丁梨揣着明白装糊涂:“给爷爷祝寿。”

“嗯,还有呢?”

丁梨沉默了。

每次她只要放长假回来,准会有各种各样的豪门子弟在家等着和她相亲,最开始丁梨还会反抗,到后来习惯了,她也应对自如。

就像完成一个任务,她对那些玩世不恭亦或者城府太深的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见她绷着脸不说话,程北归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可以吗?”

丁梨点头:“三哥随意。”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火光亮起 ,程北归将烟咬进了嘴里。

余光里,丁梨看见男人的眉眼坚毅,但吸烟时又隐隐透露着些许的痞气。

到底程家也是商业世家,程北归没进部队之前,肯定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感受到她在打量自己,程北归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就要除夕了,想去采购点年货。”

“介不介意我跟着你一起?”

丁梨想了想:“三哥对北城不熟?”

“嗯。”程北归算是默认:“很早就不在这了,刚回来的确不熟。”

丁梨也不再推辞,毕竟他现在怎么说都是客人,她就当感谢他今晚送自己回家了。

何况她就算不答应,明天爷爷肯定也还要强迫她去。

与其被家里人催着,她还不如主动一点。

“好,那明天我出去时候叫你。”

程北归应声。

一支烟抽完的功夫,两个人围着大院转了半圈。

“回去吧。”程北归叫住她,他怕她感冒:“我晚上不走,丁晏说要打麻将。”

“我哥这个人。”丁梨无奈的吐槽了一句:“没事就知道组局。”

程北归笑,和她溜达这一会,他感觉酒气散了不少,也不似刚才那么晕了。

“会打麻将吗?”

“会。”丁梨拢紧了大衣:“但是打得不好,都是三缺一我才玩。”

程北归推开门让她先进:“一会玩两局。”

丁梨“嗯”了一声。

回到客厅后,丁晏果然已经在麻将桌前叫人了。

逢年过节家里人都爱打麻将,好几个人抢着去凑桌,也多亏家里麻将机有三个,到最后一桌时刚好三缺一。

看见丁梨和程北归进来,丁晏招手:“三哥,梨梨,过来坐。”

丁梨本想对着程北归坐,但丁晏十分利落的将她摁到了程北归旁边的椅子上。

“梨梨,你就坐这和三哥学着点。”丁晏冲她眨眼睛:“你没回来之前我就和三哥打了几局,他手气可好了。”

丁梨:“……”

她总觉得丁晏被收买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向着程北归说话?

看着程北归熟练的洗着牌,丁梨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这恐怕是上了贼船,今晚钱包估计要输空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程北归这人看着沉稳内敛,打起麻将来却毫不手软,即使喝了这么多酒依旧清醒的大杀四方。

他将牌往中间一丢随后看向丁梨: “九万。”

丁梨低头看牌,她顺势将牌推倒:“我胡了。”

“哎呀哎呀,”丁晏咋舌:“这分明是三哥故意放水!”

“三哥怎么可能放水。”丁梨收钱收的开心,她捏着一沓红彤彤的钞票得意的晃了晃:“今晚总算开张了,再来再来!”

程北归薄唇抿起,勾了个很淡的笑。

接下来的几局,丁梨连着胡了好几把。

原本输没的钱又都回到了手里,甚至还挣得更多了。

丁梨越玩越上头,周围的两桌陆陆续续都散了,只剩他们还在点灯夜战。

“不玩了不玩了。”丁晏一看都要凌晨两点了,他站起身:“困死了,明天还要去买年货呢。”

“明天不用你了。”丁梨心情极好,她帮忙一起收拾麻将机:“我和三哥去。”

“哟。”丁晏啧啧称奇:“你不是说三哥是陌生人嘛?”

“是吗?”丁梨第一次在牌桌上扬眉吐气了,她笑意藏不住:“我不记得我说过了。”

丁晏手一甩,他转身:“既然这样,麻将桌也烦劳三哥和梨梨收拾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就先睡觉去咯。”

于是转眼之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丁梨和程北归面面相觑。

其实丁梨一直知道刚才程北归在让着自己,她对自己那惨不忍睹的牌技还是有几分清楚认知的。

或许他是看她实在太菜,于心不忍才放她一马。

“三哥。”丁梨叫他:“谢谢你让我赢了这么多。”

“是你自己厉害,和我没关系。”程北归弯腰清扫着地面掉落的零食残骸:“你困了就睡去吧。”

“你是客人,要睡也是你去。”丁梨摇头,她擦拭着桌面:“我经常飞夜航的,熬夜对我来说是小事了。”

“好不容易放假,应该让自己轻松点。”

“不喜欢让自己太闲。”丁梨拒绝他的提议,她用余光看他:“我很喜欢这样忙碌的生活,不用去考虑工作以外的其他事情。”

程北归“嗯”了一声。

总觉得她在暗示什么。

丁梨见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走去厨房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程北归接过,他向她道谢:“谢谢。”

“不客气。”

头顶的壁灯打在他的脸颊上影影绰绰,他仰起头,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样子十分性感。

说实话,丁梨真没见过像程北归这样长相这么出众的男人。

就算在帅哥扎堆的民航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连看他喝水都是赏心悦目的。

“明早去商场之前我叫你吧。”丁梨移开目光,她将客厅的狼藉收拾的差不多:“我隔壁就是客房,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好,我知道了。”程北归在她身后熄了灯,他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给她照亮楼梯。

两个人安静的走上楼,丁梨摸上卧室的门把手,她微微低头:“那我进屋了三哥。”

程北归点头。

丁梨一只脚刚迈进去,程北归突然叫住了她。

“丁梨。”

丁梨疑惑的转头:“嗯?”

“晚安。”

“……嗯,晚安。”

——

翌日早上丁梨睡到十点才起。

想起今天要和程北归去买年货,丁梨没有赖床,揉了揉眼睛就坐起了身。

简单洗漱化了个妆,丁梨推开门去找程北归。

他的屋子里空无一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是一个很标准的豆腐块形状。

丁梨知道是自己起晚了,她加快了步伐向楼下走。

在客厅里没看见程北归,丁梨倒是直接被丁母拉了过去。

“妈,”丁梨只好先应付母亲:“怎么了?”

丁母摸摸她的头发:“你爷爷昨晚和我说,你和北归那孩子合不来?他说看你满脸不情愿的,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我哪有啊。”丁梨为自己辩解:“我今天还约好和他去买年货的。”

丁母满脸写着不信,她好言相劝:“你要是不喜欢那孩子,妈妈也不强求,今天盛总的儿子也要来咱家一趟,你去见见吧。”

丁梨:“……”

还真是她的亲妈,竟然连备胎都给她找好了。

她正盘算着怎么拒绝,远处,程北归从爷爷的藏品室里走了出来。

不等她开口,程北归先叫人了。

“伯母。”

“哎,北归来了。”丁母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怎么不和爷爷在屋里聊了?”

程北归看向丁梨:“我昨晚和梨梨说好的和她一起去买年货,估摸着她也快醒了,就出来看看。”

丁母先是诧异,随后她欣然同意:“那快去吧,梨梨还没吃早餐呢,还得麻烦你带着她去吃一口。”

“放心吧伯母。”程北归笑着应答:“我会照顾好梨梨的。”

丁母笑眯眯的目送两个人并肩出了门。

她本来还以为丁梨是诓她来着,谁能想到昨晚还互相冷脸,今天摇身一变连称呼都变了。

打心底来说,丁家也是更满意程北归的,毕竟是世交,而且他还是军人,整体都是要比今天那个盛家纨绔子弟强上一百倍。

要是丁梨能和程北归在一起,作为母亲,她多少也能放心些。

这么想着,丁母决定早点把今天的相亲对象打发走,她可不想坏了丁梨和程北归的姻缘。

——

有了程北归的解围,丁梨顺利的逃过了新一轮的相亲大会。

她坐进车里长舒一口气:“三哥,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程北归将车倒出院子,他瞥她一眼:“只是口头上谢谢?”

丁梨被他问的哽了下,她低头拨弄着肩膀的头发:“那一会吃饭,我请你。”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程北归叫她名字时声音都重了几分,不似刚才叫她“梨梨”时那般温柔。

“丁梨。”

听到他叫自己,丁梨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逃得了丁母的盘问,可她却逃不掉程北归这一关。

这男人明显不像她这样喜欢兜圈子,他似乎更在意一个准确的回答。

“三哥。”她还是想再与他迂回一下:“要不然你提条件,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做。”

程北归轻笑。

这个小狐狸,也是聪明的厉害。

他不上套,反问回去:“你明明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你觉得我会提什么条件呢?”

这话问的有水平,丁梨竟然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沉沉的压迫感。

她心脏莫名跳的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变慢了。

车载自动连着她的蓝牙,里面还循环着她喜欢的歌曲。

前方是120秒的漫长红灯,程北归拉下手刹。

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她回答。

“三哥,”丁梨慢吞吞的开口:“我觉得,你也不差我这一个女人吧。”

“不差女人,和我想不想找是两码事。”程北归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跳动的数字:“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明明他没有看自己,但丁梨还是头皮发麻。

“你先开车,”她偏头看窗外:“到商场我们再说。”

见她坚持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程北归没再为难她了。

商场里人很多,担心会走散,丁梨紧紧跟在程北归身后。

他今天走路的速度放慢了不少,她也不用那么急着追他了。

程北归径直和她去了楼上餐厅一条街:“吃火锅怎么样?”

“当然可以。”丁梨不太挑食,她点头:“三哥早上吃过了吗?”

“没有。”程北归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和她坐下:“想着陪你一起吃。”

丁梨抿唇,她垂下眼默默看菜单。

“用我手机点吧。”程北归将手机推给她:“喜欢吃什么就点,我都可以。”

丁梨没推辞。

快速点好了菜,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丁梨知道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她和程北归摊牌:“三哥,你看上我什么了,就觉得我们合适?”

程北归手搭在膝盖上,他直视她:“客观原因,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我们两家又是世交,家里人都很满意我们。”

丁梨不说话,静静等他的下文。

“主观原因。”程北归顿了下:“我猜你也不想每次回家都要面对相亲,你和我说你不想在别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那如果和我在一起,我很少回家,你只需要和我挂个名就好。”

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程北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丁梨。

丁梨蹙着眉,显然是在思考他的话。

她其实在听到后半句时候是有点心动的。

空军很忙,每天都要在军事基地训练,他就算现在回了北城,但只要两个人不想见面,自然也不可能见到。

丁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婚姻,有名无实,她很满意。

“三哥。”她声音轻柔,将倒好的果汁端给程北归:“我知道你是军人,和你结婚,我们就不能离了。”

“那这样吧,给你三年时间。”程北归和她谈判,他尽量放轻语气不给她太大压力:“如果三年你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我会主动和政委申请离婚的,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丁梨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程北归笑:“需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丁梨摆手:“不用了,解放军也不能骗老百姓吧。”

程北归失笑。

话说到这,火锅汤料一点点沸腾了起来。

程北归给她夹菜:“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丁梨点头。

“三哥。”她将嘴里的豆皮咽下去:“给我一晚上时间考虑吧。”

“好。”程北归不再为难她,他挑了些轻松的话题:“一会打算买点什么?”

丁梨想了想:“其实家里的年货都挺全的,我主要想买几件新衣服,再买些装点家里的用品。”

“那一会陪你去,我没什么要买的,和你逛逛就好。”

丁梨冲他弯了个浅笑:“那三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逛街。”

——

说的是丁梨请程北归吃饭,但点菜用的他手机,钱还是他掏的。

丁梨心里过意不去,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何况欠的这个人是程北归。

之前她对军人是有刻板印象的,总觉得他们都很严肃很直男,但短短和程北归接触一天,她就知道他不简单。

双商高,他是个很精明的男人。

或许他们是同类人,都以自己的利益至上。

丁梨每个楼层逛了一趟,从最后一家奢侈品店出来时,程北归手里已经是大包小裹。

丁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她尴尬:“三哥你分我点拿吧,我不累。”

“没事。”程北归身形笔直,他面不改色:“这点东西算什么。”

丁梨默了一瞬,她小声咕哝:“是不算什么,就是你一下子拎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袋子,看起来像圣诞树。”

“……”

丁梨看他一脸无奈,她也立马闭了嘴。

坐电梯的功夫,丁梨想着还是买点东西表示一下,她总要把欠的人情还掉。

她以自己想去打个电话的理由叫程北归先去停车场,趁他离开,她去给他买了件礼物。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丁梨挑了不会出错的剃须刀。

这东西就算回基地里也可以用上,她猜他也不喜欢那些奢侈品。

匆忙买完后,程北归给她送回了家。

丁梨下车时,程北归却没有动。

她愣了下,下意识问:“你要走了吗?”

“下午有点事,”程北归和她解释:“之前留在北城的高中好友听说我回来了,叫我去他那聚聚。”

丁梨看着手里的礼品袋,她放到了两个人中间的空地。

程北归摇开车窗透气: “给我的?”

“嗯。”丁梨大方承认:“我不喜欢欠别人。”

程北归拿出礼盒看了一眼。

剃须刀,是他意想不到的礼物。

“谢谢,”程北归小心将盒子放了回去:“希望再见面时,我能有幸,不再是你嘴里的那个别人。”

丁梨没接话岔,她微笑着挥了挥手和程北归告别。

一直到他的车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丁梨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家。

家里吵吵闹闹的,从下午开始就在为晚上年夜饭做准备了。

和父母打了个招呼,丁梨正准备上楼歇一会,丁父又叫住她。

“梨梨,听你妈说上午是和北归出去了?”

“嗯,爸爸有什么事吗?”

“盛家的那位没走,你妈妈本想把他打发走,但我想你多个人也是多个选择,你一会换身衣服和他出去走走吧,”丁父打量了丁梨一番:“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打扮这么素净做什么?”

“爸,”丁梨拉长了声音:“我从昨天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过,总让我这么一直相亲,您和妈妈也忍心啊。”

“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我找女婿当然是要选一选。”丁父振振有词:“听爸爸的话,权当溜达溜达了。”

丁梨终究还是没逃过相亲的命运。

她心里厌烦的厉害,但又无处发泄,原本还在纠结程北归的话,此刻因为多方面给她的压力,她头脑一热立刻决定和程北归结婚。

丁梨摸出手机想给程北归打电话,但又想起她根本没有他联系方式。

她默默的将手机又丢回了包里。

算了,她还是先去应付眼下的相亲对象吧。

程北归离开丁家后,他和从前的好友去公园散步。

雪后的公园人不算多,环卫工人在街上仔细的清扫着积雪。

他原本还在和好友天南海北的闲聊着,随意一抬头却看见了丁梨。

她脸上挂着很淡的笑容,正和身边打扮时髦的男人聊天。

程北归注意到她换了件衣服。

还是上午他陪着她新买的。

是条很精致的浅色旗袍,上面绣着盛开的荷花花纹,搭配同色系的斗篷,脚上也踩了很漂亮的羊皮小短靴。

程北归眸光微闪。

和他出门时随意一件素色裙子就给自己打发了,和别人出去却这么用心装扮。

他目光太赤裸,哪怕和他相隔甚远,丁梨还是感觉如芒在背。

她转过了头,目光和程北归在半空中交汇。

怎么这么巧,会在这里碰见他?

丁梨莫名有一种出轨被丈夫抓包的错觉。

她赶紧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我有点累了,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吧。”

几乎是逃一般,丁梨背过身几步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程北归低头从烟盒里摸了支烟。

身旁的好友给他递火:“我还以为你戒烟了,在基地不能抽烟的吧。”

“嗯,没什么瘾,想起来就抽了。”程北归敛起神色,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和他聊:“我看你朋友圈里发,你妻子怀孕了?”

“是啊,”好友笑的眼睛眯起来:“你也要加把劲了,都30了还不结婚,就算是军官也不能总一个人过,何况你也不是新兵,假期这么多照顾一个家也足够了。”

程北归将烟吸入肺里又吐出来,他的眉眼模糊在烟雾里:“说不定过完年就结婚了。”

“那真是提前恭喜你了。”

程北归含笑:“借你吉言吧,人家还不一定答应我。”

比起强迫,他更愿意尊重她把选择权交给她。

——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丁梨连送都没让人家送,就像下班离开机场一样她迅速逃离了咖啡店。

多待一秒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让她辞职在家里当全职太太。

她看上去是那种需要靠男人吃饭的人吗?她没日没夜训练的时候这人还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呢。

丁梨越想气越不顺,她黑着脸往家里走,身后,有车轻轻摁了下喇叭。

随后,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自己侧面。

黑色的,坦克700。

车窗降下来,程北归的侧脸在顶灯下晦暗不明。

丁梨意外:“三哥?”

“上车。”程北归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这里临时停车,不能久留。”

丁梨“噢”了一声。

他的车上暖风开的很足,丁梨刚坐上去就觉得身上都暖洋洋的。

她扭头:“你怎么在这?”

程北归睨她一眼:“不希望看见我?”

“……”丁梨想起两个人下午那短暂的相见,总觉得这人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最擅长挂着虚伪的脸讨别人欢心,丁梨柔声:“怎么会呢,要是没有三哥接我,我就要走回去了。”

知道是假话,但程北归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不知足,还继续追问:“怎么没让那人送你?对他不满意?”

丁梨吹暖风的手僵了下。

在程北归的余光中,他能看见她的红唇抿起,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显然是在思考。

许久,她说:“我不是自愿的。”

“那和我是自愿的吗?”

丁梨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弄的大脑反应都有些迟钝。

这人太会给她挖坑了。

“三哥。”丁梨收回手捏着挎包带子:“我对你很满意。”

程北归一个恍神,前方黄灯转变,他猛踩了一脚刹车。

丁梨吓了一跳,身体向前轻的一瞬,程北归伸手拦了她一下。

“抱歉。”他沉声:“我走神了。”

丁梨摇头:“没关系。”

接下来的半程路,两个人心照不宣没再提下午的事。

将她安全送到家门口,程北归揉了下眉心。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他竟然觉得比在基地训练还要疲惫。

看出他脸上的倦意,丁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柔软的指腹贴在他的下颌上,像是触电一样的感觉。

程北归熄灭火,他侧过了脸。

这一次的对视明显比下午那一眼含了更多不一样的情绪。

“丁梨。”他没有阻拦她的动作,甚至向前探身离得她更近:“这是你自己选的。”

丁梨被他盯得口干舌燥,心脏像是被猫咪挠过,痒痒的。

呼吸贴的很近,近的只差一点点,他的唇就快吻上她。

她闻到了一丝丝的烟草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荷尔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包裹。

“三哥。”丁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指尖顺势向上抚摸到他的短发。

“我们结婚吧。”

车内安静了。

程北归的呼吸声很重,和她的心跳声夹杂在一起。

在她马上要挺不住退缩的时候,程北归将她的手包裹进了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温度比她高了不少,他握着她的手,顺着自己的脸向下轻抚,最后停在了离唇只有一寸的地方。

“如果你想反悔,现在还可以逃,我说过的,你可以明早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丁梨摇头。

她的狐狸眼里倒映着他的脸:“我不走。”

程北归轻轻笑了。

丁梨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在此之前,她要把话说明白。

“三哥,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我们不谈感情,可以吗?”

程北归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目光懒散:“当然可以,不谈感情各取所需,那请问梨梨能给我什么呢?”

称呼在此刻又变了。

是暧昧,是明示。

丁梨粲然一笑,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勾住了他的领口。

“给你解决需求,当然,也是解决我的。”

她喜欢程北归的脸,很对她的胃口。

不交心的婚姻,也不妨碍她享受他能给她带来的快乐。

如果结婚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她还不如和她那些小玩具过一辈子。

程北归低下了头。

他吻了她的指尖。

“成交。”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丁梨知道,起码在这三年内,她都没有从他身边逃走的机会了。

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丁梨脸上控制不住的蔓延起了红晕。

“三哥。”她轻轻摁压他的唇:“我该回家了,还是你想要我邀请你来家里一起吃年夜饭?”

程北归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他以同样的语气问她:“那你想要家里人知道,你要和我结婚的事吗?”

丁梨认真回答他:“想。”

早晚都要知道的事,何况年后他就要走了,她还何必瞒着家里人。

“好。”程北归大手挪到她的后脑勺上,他和她额头相抵:“那我今晚留在这。”

进家门时,丁梨是并肩和他走进去的。

春晚已经开始了,一家人围在桌前就等她相亲回来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带着程北归一起回来了。

丁母连忙又添了双筷子。

她和丁父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出了疑惑。

这俩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午丁梨不是和别人出去了吗?

好在丁晏是个心直口快的,他直接问:“梨梨,你怎么带三哥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没来得及说,”顿了下,丁梨又道:“爸妈爷爷,我有事跟你们说。”

这一句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脸上。

丁梨被盯得不自在,她向后靠了靠,桌下,程北归牵住了她的手。

她不说话了,一切都交给程北归。

“伯父,伯母,爷爷。”程北归和她相握的手缓缓搭在了桌上:“我和梨梨决定结婚了。”

一片哗然。

“结婚?”丁父震惊:“梨梨,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这心思转变的也太快了,家里人只是想让她找个男朋友先谈着,倒也不用这么一步到位啊。

“我真是这么想的。”丁梨点头,她借用了程北归的话:“我和三哥很合适。”

一句合适,胜过千言万语。

家里人都知道她眼光挑剔,不然也不会这么大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

“先吃饭吧。”丁爷爷打破了古怪的气氛:“大过年的,整这么压抑做什么?”

“是是是。”丁母跟着附和,她拍拍丁梨的后背:“吃饭吧。”

大概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这顿饭程北归一直在给丁梨夹菜。

丁梨本来吃的就不多,看着碗里堆的和小山似的,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吃完这一顿明天早上要长胖了。

吃完饭后,丁晏叫丁梨去院里放烟花。

丁梨本想叫着程北归,可丁父却先她一步,把程北归喊去喝茶了。

丁梨只能给了他一个神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其实她对程北归还是很放心的,他一看就是那种说话办事都很稳妥的人。

丁晏年前囤了不少烟花,丁梨挑了两个小一点的烟花棒拿在手里玩。

“梨梨。”丁晏点燃了手里的加特林:“饭桌上说的话,你俩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丁梨抬头看着一束束散开的烟花:“哥,我实话和你说,我没心情谈恋爱,也不想天天这样相亲,我和三哥已经达成共识了,结了婚两家都安心。”

她能接受肉体的共鸣,就是不能接受别人占据她的心。

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她不愿意费时间经营。

“其实下午妈和我又说了说你的事。”丁晏轻叹:“她说三哥哪里都好,就是空军太危险了,他怕你以后年纪轻轻就要守寡,程家的大哥不就是做试飞员牺牲的吗,他们干这一行的,风险太大。”

丁梨不为所动:“妈之前不也嫌我工作危险任性妄为?但我就是喜欢飞行员,当年我没能进空军是我的遗憾,如今遇见三哥,他这么优秀,我应该向他学习才是。”

丁晏满脸写着担忧,他摸摸丁梨的头发:“三哥人品没得说,我其实和爸妈担心的都是一样的事,他如果是陆军我会安心不少。”

“哥,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丁梨将燃尽的烟花丢掉:“如果我的丈夫是空军,我会很自豪,没有空军,中国的空域就没人来守护,那又何来民航呢?你放心,我和三哥在一起,会好好相处的。”

丁晏知道丁梨决定的事很少能改变,他只好嘱咐她几句,其余的也不再掺和了。

他一直都很了解丁梨的性格,别看她外表柔和,可骨子里的坚韧固执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若是没有这个劲,她当年就会留在家里过大小姐的日子,而不是毅然决然去选择当飞行员了。

和丁晏在外面放了会烟花,程北归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很自然的从身后抱住了丁梨。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丁梨扭过头轻声:“三哥。”

“嗯。”程北归握住她的手:“冷不冷?回屋去?”

“我不冷。”丁梨睫毛轻颤,她还不太适应他的关心,但碍于父母也都陆陆续续走出来看烟花,她不得不装成和程北归两情相悦的样子。

“你卧室不是有阳台吗?不如我陪你上楼看,也会暖和一点。”

丁梨犹豫了下。

听见两人的对话,丁父摆摆手:“北归说得对,你俩去楼上看吧,冻感冒了又要吃药。”

父亲都发话了,丁梨点头:“那我先上楼了。”

程北归微微颔首,算是和她家里人都打过招呼了。

丁梨的卧室有个很大的外扩阳台,上面装点了许多盆栽,还摆了一个双人的秋千。

当初只是为了美观,此刻和程北归一起坐上去倒是刚刚好。

在他们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见升空的烟花,视野比楼下开阔了不少。

程北归在丁梨的指挥下从柜子里找了个毛毯盖在了她腿上。

丁梨收回了和他牵着的手,她问:“刚才爸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程北归含糊:“让我好好对你。”

丁梨不信:“就这么简单?”

“没骗你。”程北归很镇定:“他答应我和你结婚。”

丁梨知道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她干脆不问了。

两个人靠在秋千里看烟花,北城的除夕夜很热闹,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原本漆黑的夜空被照的亮如白昼。

楼下家人的欢声笑语衬的两人的氛围格外诡异。

丁梨有些走神,她的目光渐渐失焦。

直到一阵风吹来,程北归伸手撩起了她耳侧的头发。

丁梨抬眸,他的手托在她的下巴上,很轻的挠了挠。

像是挑逗。

“什么时候上班?”

“初三,我没休年假。”丁梨缓缓眨眼:“回去要提交结婚申请,下个月审批才能下来。”

“三哥,”她揶揄:“你不会这么着急要和我领证吧?”

“急又有什么用。”程北归知道她是故意问的,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和她对视:“我政审也要一个月。”

烟花再次炸开,他的脸绚丽斑斓。

丁梨指尖蜷缩,她想错开目光,但程北归不肯。

他哑声: “你自己和我提的条件。”

“……什么?”

下一刻,他的吻落了下来。

丁梨瞳孔微阔,她没有逃跑的机会,但身体的防御机制还是让她下意识向后闪。

程北归倾身将她压倒在了秋千的靠背里。

丁梨眉心微皱,她双手抵在程北归的胸膛低声呜咽。

“唔……”

“伯父伯母在楼下看我们,”程北归摩挲着她的发丝:“逢场作戏,梨梨总要让他们相信你是对我一见钟情。”

丁梨不介意他这样做,但她大脑还是有点死机。

什么叫她对程北归一,见,钟,情?!

这个不要脸的心机男人!

怪不得父亲那么快就松口了,肯定是听了程北归的鬼话。

丁梨瞪着眼睛,那样子真像要给他吃了。

感受到怀里的女人生气了,程北归离开她的唇,带着点哄着的意味。

“我说错话了?”

“没有。”丁梨鼓着嘴:“三哥怎么不和我爸说是你对我一见钟情?”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这么说的?”程北归蹭她的鼻尖。

丁梨咕哝:“你刚才自己说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逗你的。”程北归的吻重新落了下来:“我是男人,这样的事,怎么也要揽到我身上。”

“……”

丁梨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会有程北归这样的人。

她真的招架不住他那张嘴。

她没有和人接吻过,平常也只是在电视剧里看个热闹,现在被他这样掐着后颈亲吻,她连换气的机会都没有。

“闭上眼睛。”程北归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上:“别这样看我。”

被一个漂亮女人盯着,是一件很容易让人犯罪的事情。

周围的嘈杂声消失了,只剩纠缠的水声在暧昧中无限放大。

像是搁浅的鱼,不知过了多久,丁梨终于被他松开了。

唇上的口红早已被他吞进肚子里,要不是现在是坐着,丁梨恐怕要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了。

比她开飞机还刺激。

但她心里又有些古怪,忍不住怀疑程北归是不是谈过很多次恋爱,否则怎么会这么熟稔。

周围的声音又灌入了耳中,楼下,似乎是小姨的孩子跑了出来。

“倒计时啦,倒计时啦,还有五秒钟!”

听见这声音,丁梨回过神手扶着栏杆向下张望。

丁晏刚好抬起头向她挥了挥手。

想到刚才她和程北归的亲密可能被他们看见了,丁梨“嗖”的缩回了秋千里。

脸上的温度莫名开始升高。

小孩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四、三、二、一!!”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家家户户的烟花一起再次腾空,丁梨想起前几年每个除夕都是在飞机上度过,此刻心里倒是有些许触动。

原来这才是团圆的意义。

她专心的看烟花,程北归却转头去看她。

“梨梨。”

丁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柔声:“怎么了三哥?”

“新年快乐。”

“嗯。”她笑容很甜,在烟火的照耀下仿佛掺了几分真情。

“新年快乐。”

对她来说,今年的确是很新的一年。

——

初一和家里的亲戚拜过年后,丁梨和程北归回了一趟程家。

不管结婚是什么原因,对于见父母这项流程,丁梨还是很重视。

她要给予对方最起码的尊重,也是给两家的体面。

程北归见到她时,就看丁梨穿着那条荷花旗袍款款向他走了过来。

和昨天有些许不同,她将打底裤换成了薄薄的丝袜,包裹在小腿上十分优雅。

程北归眉心拧了下,他将大衣罩在她身上:“你冷不冷?”

“不冷呀。”丁梨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白色高跟鞋,她挽住程北归的手臂:“我以为你喜欢让我穿旗袍,才选了这个。”

程北归斜她一眼:“你哪儿看出来我喜欢的?”

“难道不是嘛?”丁梨唇角勾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昨天我和盛先生出去穿的这件,总觉得三哥一直在盯着我。”

程北归:“……”

他抵着后槽牙,发出了一声似是无奈的笑。

他有理由怀疑丁梨是故意的气他的。

“你说得对,你穿旗袍很漂亮,”程北归又打量她一番,他也懒得遮掩对她外貌单纯的欣赏:“希望下次梨梨和我约会能打扮的更漂亮。”

丁梨轻哼。

她抬起下巴,表情很是傲娇。

她送给程北归四个字:“看你表现。”

程北归体贴的替她拉开了车门,他弯腰伸手:“请吧,丁机长。”

被他叫这个称呼,丁梨倒是有些意外。

工作与生活她向来分的很清,除了在机组,还很少有人这样叫她。

她突然好奇:“说起来,三哥在军队里是什么种类的飞行员?”

“你猜猜?”

丁梨想了想,她仔细分析:“航空兵?开歼击机的?”

“嗯,”程北归夸她:“聪明。”

知道他是开歼击机的,丁梨眼睛亮了亮。

那是她最喜欢的战斗机,可惜她却没有机会去开一次。

“是新型的隐形战机吗?”

“这算机密,”程北归选择了闭口不谈:“等结婚证下来,签了保密协议我再和你说。”

丁梨知道这是关于国家武力的事情,便也不再追问了。

程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即使程北归说两个人只见了一面就打算结婚,家里也没有人反对。

他们都很喜欢丁梨,对着丁梨天南海北的一顿夸,弄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还是程北归打断了他们:“好了,我今天就是带梨梨来看看,政审还没过,婚礼的事怎么也要等我俩婚假下来再办。”

“说的也是。”程父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丁梨:“梨梨,伯父的一点心意。”

丁梨摆手推辞:“不用啦伯父,我身边有三哥陪我就够了。”

“没事。”程北归主动替她收下了红包:“爸给你的就拿着,结了婚他要是不给你我也不让。”

程父抬手给了程北归一拳:“这就对了,人家梨梨能不嫌弃你嫁给你,你要是不好好向着她,你让我怎么和你丁伯父交代?”

程北归颔首笑:“您就放心吧。”

丁梨也跟着笑了。

不得不说,程北归这演技都能去当演员了,明明没有感情却能演的如此深情,比她还要更胜一筹。

在程家待了大半天,程北归带她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也不过是没事做,找个娱乐项目打发时间。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荧幕上的光照亮两个人的面庞。

丁梨喝着果汁,心思却没在电影上。

她不习惯和别人单独相处,但也幸亏这人是程北归,她现在不算排斥。

电影看了一半,程北归的电话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程北归站起身走去窗边:“抱歉。”

丁梨摇头示意他没关系,她很识趣的摁了暂停。

电话那头,郭政委的声音传来:“程北归,假期结束,马上归队!”

没有丝毫的犹豫,程北归应声:“是!”

见他答应的这么利落,郭政委还是问了一句:“个人问题解决好了吗?”

“报告政委,解决好了,回去请政委审核。”

“好,给你一个小时,要速度。”

挂了郭政委电话后,程北归走回了丁梨面前。

他的身影高大,挡住了荧幕散发出的光芒。

丁梨凭借只言片语猜了个大概,她先开口:“要提前回去了?”

“嗯。”程北归应声:“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没关系。”丁梨竟然觉得松了口气,她催促:“那你快走吧,别耽误了。”

程北归向她伸出手,他垂眸:“这么盼着我走?”

“怎么会,”丁梨惯用的就是花言巧语,她将手搭在他手心任由他拉自己起身:“我也舍不得三哥,只是军令如山。”

这话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程北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揽过她的腰,轻吻她的额头。

丁梨内心没有半点起伏,由着他吻。

他贴着她抱了一会,声音低沉询问她:“送我下楼,可以吗?”

“当然。”丁梨还是为他整理了下衣领:“这是作为妻子应该做的。”

不是她要做,是身份让她这样。

——

听说了程北归要紧急归队的事,程家人对丁梨很愧疚。

但丁梨本来也不在乎,她还反过来宽慰了他的家人。

两个人并肩站在马路上等车,期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计程车很快从不远处驶了过来,程北归伸手拦下,他扭头:“我走了。”

“嗯。”丁梨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她挥挥手:“三哥照顾好自己。”

程北归欲言又止,最后想起什么,他向她伸手:“手机给我一下。”

丁梨递给他。

“密码是什么?”

“000725。”

程北归指尖顿了下:“你生日?”

“不是。”丁梨摇头。

程北归不再多问,用她的微信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的电话还有微信,有事情打给我,或者来家里找爸妈。”

“好。”丁梨低头给了他一个备注:“我知道了。”

司机见两个人迟迟不肯上车,他有些不耐烦:“你们俩到底走不走,我还赶着多赚点钱呢。”

“这就走。”程北归拉开车门,他摸摸丁梨的头发,在冷冽的寒风中又亲了下她柔软的唇瓣。

随后,男人的眉眼再没有任何温情,恢复了丁梨初见他那样,刚毅冷漠。

“回去吧,我走了。”

丁梨抿唇,还是抱了他一下。

“三哥,记得给我报平安。”

这句话过后,出租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甚至没有给程北归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腻歪。”司机碎碎念:“你去哪儿啊?”

程北归还在回头看丁梨,风吹起了她乌黑的长发,渐渐的,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程北归回神:“去空军基地。”

一听程北归的目的地,司机语气变了一瞬:“你是军人?”

“是。”

司机手一抖,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军人不容易啊,能见女朋友的时间少,大过年的就要回队了,真辛苦。”

“还好。”程北归并不愿意多说,两个字就这样敷衍过去了。

下车到军事基地后,程北归先去办公室销了个假,顺便把结婚申请交给了郭政委。

郭政委粗略看了眼他的报表:“老婆也是飞行员?民航的机长?”

程北归站的笔直,他应声:“是,星辉航空的。”

“挺好的,都是党员,很般配。”郭政委拍拍他的肩膀:“去换衣服训练吧,晚上有一场军事演习。”

“好的。”程北归行了个军礼,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宿舍换了个衣服,程北归和秦嘉恒一起去场地。

“真羡慕你啊。”秦嘉恒感慨:“调回北城还能回家,我都不记得几年没回去过了。”

“下次休假估计就轮到你了,你回家也商量着早点和女朋友结婚,把她接过来安排个文职。”程北归大步往前走:“省得两地分离,两个人都不好过。”

“她舍不得她的工作,我也不想让她迁就我。”秦嘉恒叹息:“等我什么时候和你一样再往上爬爬,假期也会多些。”

程北归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了。

对于异地军恋的人来说,语言的安慰是无济于事的,什么都比不过一个拥抱来的实在。

他眼前突然浮现了丁梨的脸。

在她的立场,他们的婚姻的确不适合谈感情,有了感情,牵挂也会变多。

程北归摇了摇头,将杂念抛到了脑后。

夜幕已经降临,空旷的场地上,四架歼—20战机整齐的停在停机位上。

教导员点名:“两两编组,互为红蓝,现在开始进行夜间训练。”

程北归落下头盔坐进了长机的驾驶位。

塔台内气氛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眼前的大屏幕上。

教导员是个中年男人,他下达命令:“检查好可以滑出。”

“计时,起飞。”

“收到!”

伴随着轰鸣声,机身在滑道上缓缓抬起头,绚烂的尾焰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明亮的痕迹。

五分钟后,战机到达4500米高空。

黑色的战机似游龙一般在云层中穿梭,程北归全神贯注,操作熟练。

最初的巡航十分顺利,但很快,程北归发觉战机的发动机似乎出现了问题。

屏幕开始爆闪:“警告!警告!警告!”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机载屏幕上的画面和数据全部消失,发动机瞬间失灵。

程北归马上意识到战机可能要失去动力了。

塔台里,教导员显然也发现了飞机在极速下降,他眉头拧起摁下无线电通话:“一号04,汇报你的高度!”

程北归神经崩起来,他声音沉沉:“报告,高度低于1200米。”

“你前后舱都坏了吗?”

“单侧发动机没动力了。”飞机还在下降,程北归尝试启动应急发动机:“我申请返航。”

塔台内气氛空前的紧张,教导员盯着数据:“可以退出。”

秦嘉恒的声音传来:“我申请在前方引路带04回去!”

“09,训练继续!确保安全着陆。”

“相信我,”程北归敛起神色,目光再没有丝毫的懈怠:“我不会死。”

在距离机场还有六公里时,降转信号灯再次亮了起来,耳机中的警告声更尖锐,发动机转速越来越慢。

夜空漆黑,像要将人吞噬。

教导员见状,厉声命令:“04,准备跳伞!”

程北归没有回答。

哪怕夜色再深,他还是清楚的看见战机下方就是密密麻麻的住宅区。

那里有无数正在熟睡的居民。

有他要保护的家园,有他的父母家人,还有……丁梨。

他不能抛下战机跳伞,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见程北归没有任何反应,指导员再次强调:“04,马上跳伞!”

“报告,我请求迫降!”

教导员压着声音再次确认:“你有把握吗?”

程北归握住操作杆:“我有。”

教导员呼吸凝重,再次下达命令时,声音都有些颤抖:“04,可以迫降。”

已经看过了太多的牺牲,这样的操作,他将命悬一线。

此刻,战机已经进入了弱动力飞行状态,只能依赖惯性在空中滑翔。

得到教导员的允许,在没有任何仪表提供参考依据的情况下,程北归放下起落架对准了跑道。

“我在减速了。”

“下降点高度。”教导员在塔台里已经看见了战机的轮廓:“风大,小心侧滑。”

程北归弓着身子努力保持着方向,飞机像是失控的猛兽向下坠落着。

在安全着陆的时候,他正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减速伞也跟着失灵了。

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指导员瞬间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速度太快了,很有可能停不下来冲出去。

教导员关掉通话器,转头吩咐身边人:“通知消防和医护随时做好准备。”

机舱内,程北归咬紧了牙关,他立即踩下了应急刹车。

1000米,800米……

视野之内,跑道的尽头越来越短,随着滑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距离跑道500米的位置,战机终于停下了。

程北归长舒一口气,他弯着腰,好半天都没有动。

“报告,”他缓缓直起身,推开舱门:“04安全降落。”

走出舱门的那一刻,周围早已待命的航医迅速围了上来。

程北归单手摘下头盔,他伸手轻轻抚摸了机身。

他心里最宝贵的位置,其中有一个就是陪伴着他每一个日夜的战斗机。

还好没有机毁人亡,再冒险的选择也值得。

汗水浸润了他的额头,在如墨的夜色中,他的眼神却还是格外明亮。

教导员走上前直视他:“你做的很好。”

程北归随手抹了把脸,他站直身子:“这是我的责任。”

“去和航医做个全面检查,我要确保你的身体健康。”

“我没事。”程北归很确定自己的状况:“训练可以继续。”

“不要勉强。”教导员知道程北归性子倔,他拍拍他的肩膀:“做完检查,报告拿给我。”

程北归抿唇,最终还是行了个礼:“是。”

——

丁梨收到程北归报平安的短信时,是凌晨五点。

北方的冬夜漫长,彼时,丁梨还在熟睡当中。

手机在床头轻微的震动也没能唤醒她。

这一觉,丁梨睡到了下午。

知道她假期宝贵,如今婚事定下来,家里没有人再打扰她。

丁梨伸了个懒腰去浴室洗漱,她一边挤着牙膏一边扒拉手机。

微信里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好友方乐曦的,另一条是程北归的。

她先点开了方乐曦的聊天框。

【梨梨,今天还忙不忙?出来聚聚呀,我发现了一个帅哥超多的酒吧。】

【好啊,在哪里?我一个小时后去找你。】

【在城南的花巷,我发定位给你。】

和方乐曦约完地点后,丁梨这才点开了和程北归的对话框。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夜训结束,一切平安。】

丁梨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一行字在屏幕上删了打打了又删。

最后,她只回了个【收到。】

无比官方的语言,像和领导交接工作任务。

她知道程北归不会时刻都有手机,便也没再看微信。

换好衣服后,丁梨去了酒吧。

方乐曦来的早,她已经按丁梨的口味点好了酒。

“尝尝。”她将酒杯推给她:“我听老板说是新调的威士忌,西柚味的。”

丁梨低头抿了一口:“的确挺好喝的,很清爽。”

“这地方还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呢,虽然牌匾小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方乐曦抬了抬下巴示意丁梨向旁边看:“那个男驻唱,是不是很帅?”

丁梨抬眼看了过去。

酒吧的灯暧昧迷离,驻唱留着狼尾一身皮衣在弹吉他。

这样风格的男生或许之前丁梨还会看两眼,但自从见过程北归利落硬朗的眉眼,她觉得这些人都差点意思。

“一般,”丁梨晃着手里的冰块:“但歌唱的的确好听。”

“这都一般吗?”方乐曦撑着下巴满脸诧异:“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这么多年你总不会还在惦记着那个在国外救你的男人吧。”

丁梨摇头:“没什么好惦记的,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看见过,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是想感谢他救了我。”

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可能是他故意压低声音说出口的,让人无法辨认。

“那就好。”方乐曦和她碰杯:“只是萍水相逢罢了,虽然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可是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啊。”

“我没有那么想过。”丁梨皱眉:“乐曦,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见她语气这么严肃,方乐曦竖起耳朵:“什么事啊?”

丁梨语气淡淡:“我要结婚了。”

“噢。”方乐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先平静的应了一声,随后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动静可不小,周围的人都向这边望了过来。

丁梨连忙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回了椅子上。

“丁梨!”方乐曦以为她疯了,她摸摸她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都没有男朋友你结什么婚?”

“前天有的。”为了防止她再喊出声,丁梨安抚她:“是我父母满意的人选,我们很合适,就决定结婚了。”

“你,你玩闪婚?”方乐曦端起酒杯猛喝了两口,她像查户口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有照片吗?长什么样?什么家世?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

“乐曦,”丁梨打断她的话喂了她一颗糖:“我没有他的照片,他是空军,和我们家是世交,你不必担心。”

“空军!?”方乐曦瞪圆眼睛:“你家里人就不怕你婚后寂寞孤单?”

“……”丁梨扯了下嘴角:“我觉得这样很好。”

就程北归那个样子,她不信她寂寞。

听她这语气,方乐曦知道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她只好认清现实。

“梨梨,一切要以自己开心为主,虽然你闪婚我很惊讶,但我无条件支持你。”

“谢谢,”丁梨握住方乐曦的手晃了晃:“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只是以后不能再和你出来看帅哥了。”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结了婚酒吧这些地方她不会再来了。

她不想给程北归找不痛快,两相无事才是最好的。

“这我都理解。”方乐曦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有机会把你的兵哥哥带来,让我看看是什么绝世帅哥俘获了我们梨梨的芳心。”

“好。”丁梨弯唇:“有机会一定。”

程北归晚上回宿舍时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微信置顶处的红点很明显,他满怀期待的点开,结果里面只有两个字。

【收到】

收到?

程北归并未察觉自己的眉头已近乎拧成一座小山。

一旁,秦嘉恒刚要和女朋友打视频,屋子里气压却突然变得十分低。

像撞上大冰山似的。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哥,你啥时候进化成冰箱了?能给人冻死了。”

“……”程北归将手机扔到柜子上:“你和你女朋友打电话,我先去洗澡了。”

秦嘉恒撇嘴,总觉得程北归哪哪都像个怨妇。

等洗完澡出来,秦嘉恒还在煲电话粥。

两个大老爷们向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他也没戴耳机。

“媳妇,你再等我段时间,过阵子训练结束我就申请回去看你。”

他女朋友嗔怪他:“你平安就够了,每次一知道你又去执行任务,我吓也要吓死了。”

“好了抱抱,你等我今年去你家提亲。”

听着这腻歪的对话,程北归莫名觉得喝凉水都有点塞牙。

刚好秦嘉恒的女朋友说要去忙工作,两人这才结束了每日的宝贵通话时间。

“哥,”他扭头看程北归:“明天打篮球去不?”

“不去。”

程北归气正不顺呢,他将毛巾从头发上拿下来挂在架子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向下落。

他上半身未着寸缕,清晰的线条从胸口处一直蔓延到胯边的人鱼线,每一处肌肉都练的结实有力。

只是身上的几条伤疤显得有些刺眼。

“你心情不好啊?”秦嘉恒察言观色,他翻身趴着:“今天教导员也没说你啊,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程北归掀开被褥仰躺在床上,他手交叠在后脑勺下盯着天花板出神:“我印象里,你好像每天都会和女朋友打电话?”

秦嘉恒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他腼腆一笑:“是啊,天天在一起都会想她,更别提这见不到的日子里,要是不打电话我心里更难受。”

程北归再次拿起了手机。

他反复观看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却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

“每次训练结束,你会和她报平安吗?”

“那是当然,不报平安岂不是让她担心死?”

“也是。”程北归抿着唇不再问了。

秦嘉恒听出了端倪,他面向程北归:“哥,你不是说你要结婚了?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吵架?

程北归捏了捏眉心。

他倒希望丁梨对他能有点感情上的起伏。

“没有。”他声音沉沉:“我俩挺好的。”

尽管他这么说,秦嘉恒还是忍不住教了他两招。

“哥,不能长陪伴,可以外卖给她买花,工资多给她买礼物,吵架了认真哄哄,两个人就是要互相迁就嘛。”

程北归应了声,不再多言。

他思来想去,给丁梨发了句【在做什么?】

丁梨隔了会才回他【和朋友在外面玩。】

【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其实很想问问他是男生还是女生,但程北归想想,自己没有资格管那么多。

何况他信任丁梨。

手机再次震动,是丁梨。

【三哥早点休息。】

【好。】

将屏幕熄灭,程北归从枕头下摸到了一条已经断裂的手链。

在无数个夜里,看着这条手链,他的梦里总会又回到那一天。

四年前的7月25日。

在x国的南部,他救了这条手链的主人。

那天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但温度一如当地的每一天,热的人快要融化。

彼时的x国战火不断,中国派出空军对其进行支援,程北归就参与其中。

物资投送结束后,程北归出发在街上巡逻。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他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声。

那哭声很轻,像是在哀求,但即使这么微弱,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程北归扭头看过去。

女人的脸被黑袋子罩着,那几个恐怖分子踢着她的膝盖窝,强迫她双膝跪地。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身体却在颤抖。

她身上全是灰,裤子被磨破,一身狼狈。

程北归和身边的战友对视一眼,他立马链接了通话器:“我是程北归,在南部地区发现疑似我国公民被绑架,她附近有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我请求支援。”

“定位。”指挥员语气坚定:“我派直升机过去。”

程北归随身携带手枪,他闪身躲进一段残垣后面,随时准备救人。

街上的人看见恐怖分子押着女人走过来,所有人都开始惊叫,炮火声连着枪声一起响彻云霄。

在这个战火连绵的地区,没有人会为了一陌生人而停下脚步,为了保命,大家都在四处逃窜。

女人像被丢垃圾一样丢在了马路中间,在支撑自己不摔倒时,她的手掌摁到了那枚金属片。

一瞬间,她脚下的盒子亮了起来。

红色的数字开始倒计时。

是定时炸弹。

“滴滴,滴滴。”

女人显然也听见了声音,她的身体抖的更厉害,汗珠顺着她的发丝砸向了地面。

恐惧无声的蔓延。

恐怖分子早已狂笑着远去。

救援的直升机来了,程北归见状,和战友打好配合,一方去拦截恐怖分子,另一方去拆弹。

来不及等排弹员过来,程北归率先翻过残垣冲她喊:“Don't move!(不要动)”

听见他的声音,女人僵在原地,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呐喊:“Please,help me!”

这掺杂着哭腔并不怎么纯正的英语,程北归端着枪靠近:“你是中国人?”

女人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不敢动:“我是来这采风的学生。”

铁盒上的倒计时还剩十五分钟。

程北归来不及安抚她,他单膝跪地打开了铁盒外壳,繁琐的线路在里面缠绕,十分复杂。

同伴端着枪在他周围,警惕的叫他:“04,小心!”

程北归没应声,他害怕女人坚持不住,紧紧的用手臂支撑着她。

哪怕是一个轻微的移动,炸弹都可能立即引爆给两个人炸成碎片。

女人的哭泣声渐渐停滞,她的双手还被绑着,头套内,那双眼睛不停的忽闪着。

眼前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倒计时还有十分钟,排弹员从直升机落地的那边快速跑了过来。

他蹲下身摇头:“来不及了,短时间内我只能剪断传感器,有六七秒钟的时间脚挪开不会爆炸,你带着人质快跑。”

听见这话,女人摇头哭喊:“不要救我了,我不能连累你们,不要为了我牺牲。”

程北归快速给她解手腕上的麻绳,他语气镇定:“我们是中国军人,请你相信你的同胞。”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有说服力,女人的抽泣声渐渐止住了。

“准备。”排弹员捏住了红线,他提醒两个人:“我剪下之后,我们要一起跑。”

程北归甩掉麻绳,他看见她白皙的手腕已经被磨出了血痕。

“抓紧我的肩膀。”他来不及再去摘她的头套:“不要放手。”

“7.,6……3,2,1!”

随着一声令下,警报的声音像开了倍速一样剧烈的发出响声,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如箭一样冲了出去。

空气中卷起了灰尘和石沙,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体悬空,她下意识的去攀他的肩膀。

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摸到了他脸上坚硬的头盔,还有肩膀上凸起的徽章。

所有声音都被抛之脑后,心跳声,呐喊声,狂风声。

一切都听不见了,五秒钟的时间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他和排弹员一起带着她拼命的奔跑。

在最后的关头,程北归抱着她跌在了断壁之下,他弓下身将她牢牢护住,下一秒,轰鸣声响起,碎石和瓦片像雨点一样坠落。

女人惊恐的去摸索他的身体,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程北归忍着痛将她扶起来,他用力推了她一把:“快跑,前面有直升机接应你。”

女人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她用力扯下自己手上的平安扣手链塞进他手里。

“谢谢你,这是保平安的,你一定要好好回到中国!”

程北归心尖一颤,他收紧手心将手链紧紧握住:“我会的。”

这话过后,女人踉踉跄跄的向前跑了几步,她挣扎着去摘脸上的面罩,好不容易扯下来,她回头想去看救她的人,可一阵黄沙吹来,她什么也没看清。

她好想看看那两个中国军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哪怕回国后亲自去给他们送一面锦旗也好。

但没有机会了,她能选择的只有离开,活下去不要辜负他们的救援。

在她拼命跑的时候,程北归大口呼吸着也撑起了头。

比她幸运一点,他看清了她的一双眼睛。

明亮漆黑,里面盛满了泪花。

——

程北归还在摸着手链发呆,秦嘉恒突然开口:“哥,一个断了的手链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飞机,你最宝贝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程北归身上看见过这条手链,是和田玉的平安扣,银色的珠链磨损太严重,已经修复不了了。

程北归回过神,他将手链仔细放回原位:“这是我第一次去国外救援时,一个被当成人质的女孩送给我的。”

秦嘉恒神色复杂,他欲言又止:“你都要结婚了,还留着别的女人给你的手链?这嫂子不得削你?”

“削我?”程北归扬唇,笑容很浅:“你怎么知道手链的主人就不是你嫂子呢?”

这信息量太大,秦嘉恒缓慢的理清了思绪,他惊讶:“真的假的?还会有这样的缘分?”

程北归翻了个身:“缘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

那天在机场接他,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到丁梨。

可只是那一眼,程北归莫名就觉得当年在x国救下的人就是丁梨。

他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可他认得出那双眼睛。

他永生难忘,一眼就让他沦陷的双眼。

即使在千万人中,他依然可以认出来。

在这之前,他只在父母的嘴里听说过丁梨的名字,他们所有人的描述都是一样的,说她美丽但性格实在骄横。

去接丁梨时,他其实没有想要结婚的念头,只是顺着家长的意愿见一面,但当看见她时,他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尤其是知道她的锁屏密码后,他更确定了。

那一天原来她也一直都记得。

程北归猛的坐了起来。

他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秦嘉恒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叫他:“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找政委,让他争取半个月把结婚申请给我批下来。”

“哥,”秦嘉恒扶额,他从来没见过程北归这样急切:“政委可能会以为你想媳妇想疯了,大半夜还不让他休息。”

程北归关上了宿舍门,临走前他还面不改色的说了句:“对,我就是想疯了。”

想丁梨,非常想。

——

初三丁梨上班时,又是飞的放假之前那趟到海城的航班。

她提前把结婚申请塞进了包里,因为要去找领导交表,她连早饭都没有吃。

严简拦她:“机长,你现在都进化到连早饭都不用吃了?”

“我找领导有事,”丁梨三言两语就给他打发了:“你们吃吧,我不饿。”

“哎,你……”

严简还想再说什么,但丁梨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上班时作风一向雷厉风行,几乎也没什么和人谈论自己私事的心情。

找到上级的党委后,丁梨上交了表格。

“要结婚了啊,”审核的领导露出了一个迷之欣慰的笑容:“挺不错,省着咱民航那么多帅哥的心都落在你那,要是知道你结婚了,他们也要心碎了。”

“您就别取笑我了。”丁梨笑意柔和:“但是还是要麻烦您一件事,我结婚的事不想让公司的同事知道,我先生他工作不太方便这样宣扬。”

领导这才低头看了眼男方申请单上的职业。

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空军飞行员。

“了解了。”领导合上文件:“郎才女貌,有你老公指导你,以后技术不得更上一层楼?”

丁梨谦虚的鞠了一躬,临走前,她想起什么又转过身。

“对了,还麻烦您帮我催一催审核,我想尽早拿到审批。”

“这是急着结婚呢,还是急着放婚假呢?”

“都急。”丁梨浅笑:“那我先去工作了。”

去海城是严简先飞的。

他心里好奇丁梨早上的事情,但有责任在身,飞行时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安全到达海城后,机组人员趁着休息时间聚在一起吃饭。

“严简,”丁梨想起什么,她瞟了他一眼:“我听说你申请飞国际航班了?”

“有这个想法,还没定好。”严简半开着玩笑:“要是我去飞国际航班,你以后再飞这趟航线岂不是要换搭档了?那你能习惯吗?”

“和谁搭档不是搭,能当上机长的哪个能力差?”丁梨不上他的套,她把话怼回去:“去飞国际航班挺好的,顺便旅游了,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选x国的航线。”

“都这么和我说的。”严简碎碎念:“那边前几年不就是挺混乱的吗?咱们国家空军还去支援过呢,但我看现在安稳了不少。”

“别人都是说,我是亲身经历过那边的恐怖。”丁梨想起往事还是有些脊背发凉:“我上学时年轻气盛,去那边旅游采风,结果正好赶上他们开战,连带着恐怖分子一起,真是乱成一锅粥。”

严简不知道丁梨还有这经历,他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感慨:“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命大。”

丁梨短暂想起了那个救她的男人。

她遗憾不能和他回国后当面道谢,她既不知道他头盔下的脸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是哪个部队的。

但人生本就不是事事圆满的,她不会去纠结这些事情。

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丁梨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她轻声:“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同胞,他们是很优秀的军人。”

严简见她吃饱了,递给她纸巾:“总觉得你似乎对军人有职业滤镜。”

“确实,”丁梨不否认:“吃完了就走吧,时间紧。”

严简不再说什么了。

——

之后的几天,丁梨和程北归的交流都是每天早上问候一句早安,晚上关心两句,其余的一点闲聊都没有。

这样一成不变的话术一直持续到了两个人的结婚申请审核下来。

彼时已经过了元宵节,大概是两人都要求快一些审批,很默契的,他们在同一天给对方发了消息。

丁梨【三哥,我的结婚审核过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程北归【好巧,我正打算告诉你,我的审核也过了。】

丁梨【那三哥什么时候休息?我约时间去民政局。】

程北归【我今晚就回去,约明天就好。】

丁梨没有想到程北归会这么积极,竟然当晚就赶回来了。

她今天的航班回北城时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一出航站楼,远远的,她就看见了程北归。

他什么也没有做,站在路灯下像白杨树似的,人专注的看着她出来的地方。

丁梨加快脚步走过去,她很意外:“三哥,你怎么来接我了?”

不是说好的直接回家吗?

程北归将她抱了个满怀,他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问了丁晏你今天的航班,我看时间来得及,就直接从基地过来了。”

有半个月没见,丁梨觉得程北归好像人变得更沉稳了。

“何必特意来接我。”丁梨眉心皱了下:“我们两家离得也不近,你还要送我。”

“回北城的前两个月,我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装修好还没有住过。”程北归牵住她的手,语气倒是明示:“作为未来的女主人,梨梨愿意和我回去吗?”

丁梨想起两个人新年夜那天,家里那么多人他都可以扣着她亲吻,如果回了家,要是做点什么,她用脚都能想出来。

他明明什么都是询问的语气,但丁梨清楚的看穿他是个多么强势的男人。

旋即,她明媚一笑回握他的手: “当然愿意,只是你那里没有我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程北归搂着她的腰往身前带了带,他低头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留下了一个很浅的吻。

丁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但他眼底半分情绪都没有。

“那回家一趟,你拿完衣服再回我们的家?”

丁梨点头。

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到家时家里人都熟睡了,丁梨摸着黑蹑手蹑脚的从自己屋里翻出了行李箱。

她也没什么要带的,挑了件好看的白色裙子明天领证用,其它的她都决定再买新的了。

临走时,她在冰箱上贴了一张留言条。

是告诉父母不用为她担心,她去程北归那里住了。

因为程北归从基地回来没有车,折腾到他家时,丁梨困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程北归看她实在太困,干脆将她从计程车上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在一瞬间腾空,丁梨立马清醒了。

程北归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拎她的行李箱。

“三哥。”丁梨生怕自己被他摔个好歹,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靠在我身上睡吧。”程北归大气都不喘一下:“你困的脑袋都要磕到地上了。”

丁梨脊背紧绷着,她战战兢兢的问:“你一个手就能抱动我?”

这话明显是对他的不信任,程北归眉梢微挑:“你有90斤?”

“……差不多吧。”

“对我来说,和十斤没区别。”程北归甚至低头蹭了蹭她的鼻梁,吐息之间都是缠绵:“多相信我一点,嗯?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夫。”

丁梨耳廓发热,她别开脸:“三哥,演戏演的不用这么真。”

又没有外人在,他有什么好装的。

程北归“呵”了一声。

这话是丁梨在警告他不要有动情的念头。

很快,电梯到31层停了。

程北归推开门,将她放到了沙发上。

客厅的灯光明亮,丁梨双手放在膝盖上,她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

每到一个新的环境,她下意识的会先熟悉身边的事物。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困就简单洗漱一下睡觉吧。”程北归脱下外衣挂在玄关处:“浴室在右边。”

丁梨站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那我先去洗了。”

程北归应声。

很快,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

程北归将她的行李箱收拾好,等丁梨的功夫,他站在窗边抽烟。

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原本有些疲惫,但见到她阴霾都一扫而空了。

丁梨冲澡的速度很快,他刚将第三支烟点燃,她就从浴室出来了。

她也没有问他今晚要住哪,很自然的就走进了主卧。

听见声音,程北归转过身。

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三哥。”她单手擦着头发,圆润的肩头裸露在空气中,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性感:“我洗好了。”

程北归靠着窗站着,他朝她勾勾手:“过来,我抱抱。”

丁梨走过去,样子十分乖巧听话。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屋,有些冷。

程北归嘴里含着烟,他眯起眼看丁梨手试探着圈在自己腰间,脸埋进了他胸口。

“三哥,”她声音软绵绵的:“我冷,把烟熄灭,关上窗吧。”

闻言,程北归屈指摁灭烟。

窗户合上,屋里的空调温度无限上升。

“满意了?”

“嗯。”丁梨笑:“你去洗澡吧,我有点困,上床等你。”

“好,”程北归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腰,他暂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语气很正经:“去吧。”

虽然很困,但到底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丁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听着浴室里的声音,丁梨控制不住的满脑子都是些不可言说的场景。

一会程北归出来她要说什么呢?

故作矫情?那好像也不是她的作风。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丁梨什么对策也没有想出来,她听见“啪嗒”一声,是浴室的门锁开了。

丁梨立马又躺回了被窝里。

身边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程北归掀开被躺在了她身边。

丁梨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是牛奶味,很好闻。

她脑海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是应该睁眼还是继续装睡。

一旁,程北归半撑起身子打量她。

女人纤长的睫毛颤的厉害,装睡装的很没水平。

他也不戳穿她,就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先开口。

果不其然,丁梨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她强忍了半天,终究还是睁开了眼。

四目对视。

程北归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他手背蹭过她的脸:“不睡了?”

丁梨有些尴尬,但她还是自我找补打了个哈欠:“就要睡着了。”

程北归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丁梨身体僵硬,她的目光不停的在他身上游走。

他这睡袍未免太松垮了,和没穿没什么区别。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都变成了小麦色,有伤疤横在他身上。

丁梨舔了下干涩的唇,她低声:“已经不早了,睡吧三哥。”

程北归手滑到了她的耳垂处,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引得她一阵颤栗。

“三哥……”丁梨唇瓣微启,她握住他的手腕:“这样太快了。”

虽然条件是她提的,但是她还是想等到明天领完证再在新婚夜和他沉沦。

“我不做什么。”程北归向下环住她纤细的腰:“只是让梨梨睡的更舒服一些。”

丁梨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和前几次浅尝辄止的吻不一样,他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滚烫的大手也顺势贴到了她大腿的真丝裙摆上,丁梨条件反射的并拢了双腿,膝盖顶到了他的胯上。

程北归咬她的舌尖,他放柔声音:“害怕?”

“不……”丁梨摇头,她手扒在他睡袍上:“能不能,轻一点?”

程北归失笑:“我说了我不做什么。”

丁梨满脸不信。

身侧都是他荷尔蒙的气息,她不是个意志很坚定的女人,这个时候,她也招架不住他的撩拨。

他捏到了她内衣的蕾丝蝴蝶结,轻轻一扯就开了。

丁梨只觉得腿下一凉,他的手贴了过去。

一切都被他掌控着,他埋头吻她的颈窝,在她锁骨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

丁梨呼吸乱了,她头压在他肩膀上,恨不得原地消失。

程北归含着她的下唇哄她,:“我是不是比……好用多了”

丁梨:“……”

她一脸懵的睁大眼睛,小腿胡乱蹬了他两下,第一次在程北归面前失去表情管理:“你,你怎么知道?”

“唔,”程北归眯起眼,他捏捏她的脸:“你就那么光明正大放在床头上,那天看烟花进你屋,不小心看见了。”

“……”

丁梨想死的心都有了。

客服不是说肯定天衣无缝没人察觉吗?她要给他们家差评!

看着丁梨欲哭无泪的表情,程北归忍不住亲她的眉心。

这小女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丁梨胸膛剧烈起伏着,砧板上的鱼恐怕都没她扑腾的厉害。

细密的吻不停落在她身上,程北归握住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睡袍的腰带上。

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他贴着她的额头哄她:“帮我解开,梨梨。”

丁梨吞了下口水。

她发现自己只是理论看的多,实践上简直比不过程北归的一丝一毫。

她就是个被他宰割的羔羊。

指尖有些不听使唤,丁梨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他的睡袍扒了下来。

“三哥……”她眸中雾气氤氲:“我要做什么?”

程北归握住她的手,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丁梨心跳加速,感觉有点缺氧。

此时此刻,她完全成了一座石化的雕塑。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程北归倒是很满意。

他抬起她的下巴欣赏她那细微的小表情。

两个字落在她耳畔。

“帮我。”

——

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丁梨像脱了水一样一动也不想动。

程北归坐起身,从床头抽出湿巾为她擦拭。

丁梨这回是真累了,她懒洋洋的撩起额前的碎发,垂眸看程北归认真帮她清理着。

他的确让她很舒服,就算没有打破那条界限。

身上出了不少汗,程北归摸摸她的头发:“我再去冲个澡,你睡吧。”

丁梨不想卸磨杀驴,她摇头:“我等你。”

这样乖巧的样子,程北归喉咙又有些发紧。

想起刚才她红着脸叫他“三哥”的样子,程北归有些欲求不满。

但,他可以等到他们的新婚夜。

没有再说什么,程北归刮了下她的鼻尖,随后径直走进了浴室。

丁梨嘴上说着要等程北归,可等他出来时,她脸埋在枕头里已经睡熟了。

程北归又无奈又好笑。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怕她趴着睡呼吸不顺畅,程北归小心的环着她的肩将她放平了。

丁梨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她没什么意识,只是觉得程北归身边很温暖,她不自觉的就向他身边贴。

“三哥……”丁梨呢喃:“明早叫我。”

“安心睡。”程北归把胳膊分给她一只给她枕:“晚安。”

得到他的保证,丁梨这次彻底一点反应没有了。

将空调调了个适宜的温度,程北归也有些累了,怀里抱着丁梨,没多久他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早上程北归是被丁梨压醒的。

他睡觉时总觉得像鬼压床似的,怎么睡都累,一睁开眼睛,就见丁梨这只小鬼树懒一样缠住了他。

她一条腿横在他腹部,两只手则压在了他胸膛,睡相十分的糟糕。

程北归揉了下眼睛,外边天光大亮。

他匪夷所思的盯着丁梨发呆了好一会。

这是什么奇怪的姿势?一个人的身体竟然能软成这样,都快拧成麻花了。

程北归小心的挪开丁梨的身子,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了。

再不去民政局,恐怕就要等下午才能领证了。

程北归俯下身叫丁梨:“梨梨。”

她睡的太沉一点反应没有。

他实在不忍心再叫她一遍,想了想干脆先去洗漱,趁着这时间她还能多睡会。

但他显然低估了丁梨睡懒觉的实力,等他整理好一切,丁梨还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程北归蹲在她床前挠挠她的下巴,他压低声音叫她:“丁机长,再不起床航班要延误了。”

这话对她倒是十分有用,丁梨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程北归含笑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丁梨刚醒头脑反应还有些迟钝,她拉高被子向后缩。

“三哥?”她有些懵:“几点了?”

程北归看了眼表:“九点半了。”

丁梨瞬间清醒。

“怎么都九点半了。”她捏着眉心坐起来:“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收拾。”

“不急。”程北归站起身:“慢慢弄。”

话是这么说,丁梨还是快速起身穿鞋走去了浴室。

程北归在后面跟着她,她刷牙洗脸,他就倚在门框上看她。

丁梨满嘴都是泡沫,她透过镜子和程北归对视:“三哥,你胡子该刮了。”

程北归伸手摸了摸下巴,的确有一些胡茬,但并不是很明显。

他从架子上拿了她送的剃须刀放在她手边:“那劳烦梨梨给我刮一下,好吗?”

丁梨眨眼,她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很是无奈:“我怕弄伤你。”

程北归见她洗完了,他擦干洗漱台,又拿了个毛巾垫在上面,随后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台上。

两个人面对面,丁梨知道自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三哥,”她还是提醒了他一句:“要是给你刮破相了,我们的结婚证恐怕会美玉微瑕了。”

程北归笑的很浅:“你漂亮不就行了?”

丁梨不说话了。

她将泡沫均匀的涂在他脸上,嘴上说着不给他刮,但真上手时候,她还是很认真。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她总不能真什么都不干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去领证吧。

虽然,昨晚已经做了许多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肉体上有了亲密接触后,似乎情感也会有微妙的变化。

浴室的灯光柔和,丁梨抚摸着他脸部的轮廓,从唇边到下颌,一点点的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

剃须刀用起来很顺手,倒是没什么难度。

无意间碰到他鼻梁时,程北归皱了下眉。

丁梨手僵住,她抬眼:“我弄疼你了?”

“没有。”程北归摇头:“是前两天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丁梨还是关心了句:“受伤怎么不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缺胳膊断腿的事,没必要给你徒增烦恼。”

“等严重到那个地步,你这飞行员也不用当了。”丁梨放下剃须刀跳下洗漱台,她语气不太好:“刮好了,你洗一下吧。”

程北归一言不发低头往脸上掬水,丁梨站在一旁抱臂看了会,她转身:“我去化个妆。”

程北归叫了她一声。

“梨梨。”

丁梨脚步顿了下,她转身:“怎么?”

“你不开心了。”

“没有。”丁梨眨了眨眼:“三哥,我说过了,我们不谈感情,你不必在意我的情绪。”

这句话过后,丁梨推上浴室的门离开了。

程北归望着她背影凝神了半晌,最后还是拿起毛巾默默擦干了脸。

其实就是告诉她自己是当年救她的那个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只会平白给她压力,说不定丁梨会以为他想以救命之恩这个理由来强迫她喜欢他。

一眼万年这种事情本来就少见,他知道,丁梨实在太过理智了。

与其这样,他愿意用这三年慢慢和她交心。

——

出发到民政局时已经快中午了。

昨晚程北归叫家里人早上把车开到了小区里,今天出行时间节省了不少。

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丁梨挽着程北归的手臂站定。

一会踏进这个门槛,她想跑也没机会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在出神,程北归侧目:“后悔了?”

“三哥说什么呢。”丁梨瞬间换上了恬淡的笑意:“我很期待。”

“那就好。”程北归吻她的发顶:“走吧。”

像每一对来领证的情侣一样,两个人手牵手走进了大厅。

拍照的时候,丁梨这才借机会多打量了程北归几眼。

很普通的白衬衫,外面搭了件深色的西装,这牌子丁梨知道,他这一身看着没什么花样,但也要五位数。

“女士。”摄影师探出头:“你别再看你老公了,咱先把照片拍了行不行?”

听见摄影师的调侃,程北归偏了下头。

丁梨果然在肆无忌惮的看他。

“咳。”丁梨清了下嗓子,她一本正经找理由:“我就是给你检查一下仪容仪表。”

摄影师:“……”

程北归忍着笑,他正视镜头:“检查好了吗,梨梨?”

丁梨点头,职业化微笑立马挂到了脸上:“好了,可以拍了。”

随着闪光灯一晃而过,两个人的笑容就此定格。

拿到结婚证时,丁梨看都没看一眼就放进了包里。

好像刚才领证的人不是她似的。

与她截然不同,程北归倒是很认真的将结婚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余光中,丁梨看见他拍了两张照片。

她出声询问:“要给爸妈看吗?”

程北归表情迟疑了下,他点头拨弄着手机:“嗯,给他们看看,不然总觉得是我骗他们。”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好。”丁梨不疑有他,她系上安全带:“三哥婚假有几天?”

“十天。”程北归摁开车载:“你呢?”

“这么久啊。”丁梨有点羡慕,她撇嘴:“我只有五天。”

想想其实也挺公平的,民航都是飞四休二,而程北归说不定一年都放不上几天假,婚假长点也是情理之中。

“没关系。”程北归单手打着方向盘将车倒出来:“你下班回来我去接你。”

丁梨划开手机锁屏,她垂着眼睛:“我不一定每次晚上都能回来。”

“到时候再说吧,随时联系。”

“嗯,”丁梨点开朋友圈打发时间:“也好。”

才打开朋友圈,她赫然发现进去的第一条就是程北归发的。

配图是刚才他在车上拍的结婚证。

文案更是简洁至极,两个字,已婚。

丁梨看的有些懵,但她还是默默的点了个赞。

这雷厉风行的作风,不愧是程北归。

“三哥,”丁梨还是试探着问了句:“朋友圈,我就不发了吧?”

“随你心情。”程北归不强求,怕她为难他换了个话题:“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去买点东西?”

丁梨关上手机,她莫名有点心虚自己的敷衍。

维持表面和谐这种事情,明显还是程北归更胜一筹。

她瞟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语气柔和:“我不饿,要去买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丁梨无奈。

他竟然还卖关子。

——

到商场后,程北归带她直奔珠宝店。

丁梨确实没想到,程北归会带她来买婚戒。

在她的概念里,俩人就像是契约婚姻,并不需要如此繁琐的步骤。

“你好。”程北归找到导购,他拿出手机上的预购订单:“我来取戒指。”

“好的先生,您稍等。”

这一连串的对话完全没有给丁梨插嘴的机会。

直到导购去后边拿货,丁梨才拽了下程北归的袖子。

“你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就买了?”

程北归偏头看她:“我和你说你会让我买吗?”

丁梨摇头,语气诚恳:“我觉得你浪费钱。”

程北归扯了下嘴角:“为了应付爸妈的,没戒指不像样,还有婚礼也不能少。”

一听要办婚礼,丁梨有点抗拒。

看出她的不悦,程北归又补了一句:“只是办个小型的走个仪式,爸妈说了,我不能亏待你。”

“好吧。”丁梨勉强被说服了:“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在两个人聊天的功夫,导购拿着戒指走了出来。

“先生,”导购将戒指摆在绒布上给他看:“您预订的戒指。”

程北归捏了下丁梨的掌心:“喜欢吗?”

丁梨认真观赏了一下。

并不是很浮夸的款式,大抵也是考虑了她日常的佩戴,钻戒切割的都是小小的,排列在一起像满天星。

男款就更不用说,只是一个很素的环。

即使这样,程北归也没机会戴。

“挺好看的。”丁梨给出了很诚恳的评价,她还不忘吹捧一下程北归:“三哥眼光好。”

导购在一旁出声提醒:“女士,我给您和您先生试戴一下吧。”

丁梨正要伸手,谁知程北归却先她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把戒指给我吧。”程北归接过戒指:“我帮我妻子戴。”

导购笑着感叹了一句:“您对您妻子真好,这款也是热门款,要不是您提前预定,现在还不一定有货。”

丁梨眸光闪烁,她将手放到了程北归宽大的掌心里。

他捧着她的手,很温柔的将戒指一点点推到了她无名指的底部。

指环不大不小,十分的合适。

丁梨将手举到灯光下晃了晃。

钻石闪闪发光,比她在夜空中看过的每一颗星星都要璀璨。

很少有女人不喜欢漂亮的饰品,丁梨也不能免俗。

她主动牵过程北归的手:“三哥,我也帮你戴上吧。”

程北归应声:“好。”

即使知道她是因为戒指在讨好自己,但这样给对方戴戒指的场景,他依旧很喜欢。

丁梨和他十指相扣,无名指上戒指交相辉映。

“怎么样,”导购开口询问:“戒指还喜欢吧?”

丁梨配合的点头。

“需要我再帮您包装起来吗?”

“不用了。”程北归接过了空着的包装盒拎在手里:“就这样戴着吧。”

回了基地戒指便不能再佩戴,这让他加倍珍惜和丁梨一起放假的每一天。

望着两个人交握的手,丁梨有片刻恍惚。

她真怕有一天程北归入戏太深,连带着自己都栽进去。

感受到丁梨复杂的目光,程北归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在想什么?”

丁梨敛起情绪,她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实话实说:“在想三哥。”

“是吗?”程北归唇角微扬:“去超市一趟?我买点菜,回家做给你吃。”

“太麻烦了。”丁梨下意识拒绝:“叫外卖吧。”

“总吃那东西对身体不好。”程北归找了个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何况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做,我也要吃的。”

丁梨只好同意了。

在超市逛了一圈,程北归基本都是挑她喜欢的口味买的。

本来还想给她再买点零食,但丁梨不喜欢吃,他只好作罢。

程北归推着购物车,丁梨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身侧紧紧跟着他。

人太多了,她怕走散。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了。”丁梨摇头。

“那就走吧。”程北归怕她穿高跟鞋累,也没敢在超市耽搁太长时间。

结账时,丁梨本想抢先一步付钱,谁知程北归又往购物车里丢了不少计生用品。

一时间,丁梨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不得。

买这种东西,要是她付钱,会不会很奇怪?万一程北归以为她迫不及待,那也太尴尬了。

在她纠结的短短一秒钟,程北归已经打开了付款码。

“滴”的一声,钱付完了。

“走吧。”程北归神态自若的向她招手:“我们回家了。”

丁梨“噢”了一声。

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小票。

看见那东西的数量,丁梨太阳穴跳了跳。

怎么会……买了这么多啊……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跟程北归提那个条件,是她大意了。

到家后,程北归去厨房做饭,丁梨在客厅里整理购物袋里的东西。

将水果清洗好摆放在盘子里后,丁梨一股脑把购物袋里剩余的那些盒子都丢进了床头柜里。

看着落地镜里绯红的脸,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再走出来时,丁梨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坐在沙发上晃着双腿吃草莓看杂志。

“梨梨,”程北归叫她:“过来帮我一下。”

“哦。”丁梨应声,她顺手又拿了两颗草莓:“怎么了三哥?”

程北归正在处理刚买的鲈鱼,他微微低头:“帮我挽一下袖子。”

丁梨把草莓喂到他唇边:“你先吃,我给你弄。”

程北归将草莓咬进嘴里,唇瓣触碰到她的指尖,丁梨迅速收回了手。

她解开程北归小臂上的袖口,将衬衫卷上去了一半。

他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血管若隐若现。

“好了。”丁梨抬起头:“家里有没有围裙?我给你系上吧。”

“在上面的橱柜里。”

丁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踮起脚摸了半天才把围裙拽下来。

“三哥。”她拆开包装袋将这可爱的小兔子围裙套在他头上:“下次家里的东西放低一些吧,我用着也方便。”

“好。”程北归想摸摸她的脑袋,但看见自己手上都是水他还是作罢:“你去外面玩,我做饭很快。”

“我帮你吧。”丁梨不想坐享其成,她帮他洗菜:“在家里学过一点,虽然做的不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程北归仔细刮着鱼鳞,见她坚持他也没拦着:“用热水,别冻着你。”

丁梨应声给自己也系了个围裙。

两个人一起,倒真应了丁晏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程北归将鱼改刀:“吃糖醋鱼怎么样?还是要吃清蒸的?”

“糖醋鱼。”丁梨毫不犹豫,她将菜清洗好摆在菜板上:“你要不要教教我这道菜怎么做?以后你不在家我自己也能做着吃。”

“像这样,”程北归在鱼身上划开花刀:“斜着切下去,保证骨头和肉不要分离,然后加入料酒,葱姜蒜去腥。”

一边说着,程北归将鱼捞起来放进盘子里均匀的涂抹上了调料。

“要等十分钟。”他去水池边洗手:“趁着这时间,我把鸡蛋炒出来。”

丁梨退后几步给他让路,她忍不住夸了一句:“三哥,看不出来你还挺居家的。”

程北归点燃火,他的眉眼在烟火气息中柔和了不少:“我爸妈感情很好,以前在家时,我都是看着我爸天天在厨房里给一家人做饭的,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后来我大哥出事了,爸爸好像一下子就老了,他也很少再去厨房了,他说我们兄弟三个只有大哥最喜欢吃他做的饭,一进厨房他就忍不住掉眼泪,我二哥忙着经营家里的公司回来的也很少,那段时间我还不算忙,就一个人学了做菜。”

丁梨好半天没说话。

她对程北归的了解可以说仅仅来自家里,现在听他亲口说出这些事,她有些感慨。

在大儿子为国牺牲的情况下还能将程北归再次交给国家,程父一定也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吧。

保家卫国,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三哥。”丁梨同理心很重,她抬起手抚过程北归鬓角的发丝:“你教我,以后我回家也做给爸妈吃。”

程北归笑笑,他将菜从锅里倒出来,明知故问:“只做给爸妈吃,没有我的份?”

“有啊。”丁梨继续看他处理鱼:“孝敬父母,举案齐眉,我结婚的宗旨。”

程北归语气凉凉:“你还挺有契约精神的。”

“那是自然。”丁梨笑意盈盈,她晃了下程北归的手臂:“三哥接着给我讲讲这道糖醋鱼吧。”

程北归将鸡蛋打进面粉里搅拌均匀,随后将整条鱼裹上面糊:“像这样挂上面,等油热后将鱼放进锅内。”

他声音好听,丁梨觉得如果他去做美食博主或者深夜电台可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有点走神,程北归已经将鱼放进了锅里油炸。

火喵蹭的窜起来,程北归将她向自己身后挪了挪。

“之后还要调汤汁,番茄酱两勺,白糖三勺,生抽两勺醋四勺,将汤汁熬浓稠淋到鱼上就好了。”

顿了下,他问丁梨:“记住了吗?”

丁梨“啊”了一声,她抓了下头发:“记住了。”

刚才听他声音听到太入迷,思绪都飞到几千里以外了,勉强记了个七七八八。

他动作很熟练,鱼在锅里很快就变得金黄。

摆在白瓷盘里淋上番茄汁后,这道菜就做好了。

抽烟机还在嗡嗡作响,程北归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她唇边:“尝尝。”

丁梨眨眼:“我这样先吃,不太好吧。”

平常在家里都是要一家人全上桌才可以动筷的,哪有在厨房边做饭边吃的。

“在我身边不用讲这么多规矩。”程北归捏了下她的脸:“等我把剩下两个菜炒完这个皮就没这么脆了,趁热先吃一口。”

鼻息间都是鱼肉的香气,丁梨禁不住诱惑还是张开嘴接受了投喂。

“唔。”她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三哥手艺真好,和饭店比起来也不逊色。”

“把盘子端出去等我吧。”得到她的夸奖,程北归拍她的后背:“厨房味道太大了,我马上。”

丁梨点了点头。

很快,四道菜都摆在了桌面上。

程北归把饭递给她,又帮她拧开了饮料瓶盖。

“辛苦了。”她和他碰杯:“吃完饭善后的工作交给我就好。”

“梨梨,”程北归给她夹菜:“不用和我分这么清,就算是契约,我也应该多承担一些,毕竟以后你要是还想和我离婚,吃亏的是你。”

丁梨嘴角扯了下,她低头:“随你吧。”

怎么说程北归都有理,她说不过他。

“你哪天想去试婚纱?”程北归和她商量:“场地什么的我之前都和爸妈定好了,只差你选个时间。”

“就明天吧。”丁梨戳着碗里的饭:“我没意见。”

“好。”程北归哄着她:“多吃点,吃饱了陪你休息一会。”

“我不累。”丁梨摇头:“三哥平常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

“看书,健身,研究战斗机的模型。”

丁梨:“……”

还真是够无聊的。

她以为她的业余爱好已经够枯燥了,没想到程北归更胜一筹。

看着她无语的样子,程北归轻咳一声给自己找补:“你喜欢看恋综吗?”

丁梨诧异:“你还知道什么是恋综?”

“……”程北归默了一瞬,他总不能说这都是秦嘉恒教他的陪女友必备项目吧。

他掩唇:“正好那天电影没看完我就走了,要不一会吃完饭找个你喜欢的看吧,综艺电视剧,都可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丁梨勾唇:“那就看恋综吧。”

快速吃完饭,丁梨把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里。

将一切收拾好后,两个人卧进了沙发,阳光落在地板上,屋里有些太亮了,程北归拉上了窗帘。

他把平板递给丁梨:“要不你来找吧,我不知道要看哪个。”

丁梨其实也不怎么看这些,她平常都是和方乐曦一起看的。

她随意找了个封面看起来比较粉嫩的:“就这个吧。”

程北归没意见。

怕丁梨冷,他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取暖。

丁梨也不推辞,她双腿蜷缩在毯子里,圈着他的腰在他肩窝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这么柔软的人形抱枕,她不要白不要。

看了大概一个小时,丁梨忍不住投入其中磕起了CP。

她晃着程北归的手臂,在他面前难得露出了小女孩的神态:“三哥,我现在觉得,我对恋爱这门课程强的可怕。”

程北归压低声音:“是吗?”

“真的。”丁梨扒拉着他的指尖:“不过这样的综艺真的要少看,看多了容易意志软弱想谈恋爱。”

程北归眯了眯眼,他手突然穿过她腋下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丁梨重心不稳,她抵住他的胸膛跨坐在了他身上。

“你……”她怔了下:“你做什么?”

“梨梨。”程北归托起她的下颌,拇指压在她绯红的唇瓣上似是警告:“已婚人士,不能想谈恋爱。”

丁梨被迫和他对视,她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的缓缓上升。

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让她又想起昨晚的亲密了。

这男人不会以为自己要给他戴绿帽子吧?

“三哥,”她撒娇:“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你呀。”

程北归瞳孔里的神色晦暗难懂,他轻笑:“小骗子。”

末了,他还是不肯放开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继续问:“你说你恋爱课程强的可怕,那考考你,刚才恋综里说的恋爱第一课是什么?”

丁梨眨了眨眼睛。

思考了片刻,她做了个很大胆的举动。

张嘴,含住了程北归的指尖。

“恋爱第一课,”她含糊不清的咬着他:“亲亲吗?”

被她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有电流从心脏滑过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嗯,对。”程北归的手指在她口腔里抽离,他捏起她的脸吻上去:“亲亲。”

几乎是无法克制的用力碾过她的唇瓣,他的舌尖探进来,像是怕她会逃离一样,双手牢牢禁锢住了她的腰。

炙热的呼吸在彼此之间晕开,丁梨瞳孔里溢满了水雾,她闭上眼有些生涩的承受他的索取。

这火是她自己勾起来的,他要吻她,她自然会配合。

不仅没有退缩,甚至主动缠住他,手也不安分的去摸他衬衫的领子。

“唔……”丁梨被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皱眉嗔怪他:“三哥……”

唇瓣分离,他眸色深深:“恋综不想看了?”

“是你先不让我看的。”丁梨哑声反驳:“我们回屋里吧。”

程北归压着她的腰往腿上摁,他含住她的耳垂挑逗:“要新婚夜,嗯?”

感受到他在抵着自己,丁梨身体有些软,她手从他衬衫的缝隙钻进去,摸到了他的锁骨。

“三哥不想吗?”她装成无辜的样子反问他:“不想干嘛要买那些东西?”

程北归轻笑,他抵着她的额头直视她:“提前准备着,仪式当晚饶不了你。”

末了,连电视都没有关,他用力托住她的膝窝将她抱起来:“今天什么也不做,可以换种方式喂喂你这个不知足的小馋猫。”

丁梨有些迷茫。

在她愣神时,她已经被程北归放到了床上。

衣服窸窸窣窣散落了一地,她躺在他身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娇媚,勾的程北归眼眶发红,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双腿搭在他腰间,丁梨还是有些不信,他能忍住什么也不做。

这样的定力,不愧是从军营里练出来的脾性。

在他动手之前,他慢条斯理的抽出湿巾在指尖上擦了一圈。

床单被她抓出了一圈圈的褶子,说不清她是愉悦还是痛苦。

“三哥……”她抬起一只手推他的腰腹:“我有点疼。”

“……”程北归握住她的手放到掌心摩挲,呼吸紊乱:“还没正式开始你就疼?”

这小女人还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身娇体软,她可以肆意撩火让他伺候她,可真要做什么她又怕疼。

“嗯,”丁梨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矫情了,她抿了下唇,狐狸眼不停的闪烁:“要不,你给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程北归重新俯下身去,他还真挑了个别的话题:“婚纱喜欢什么样的?我昨天找了家店,是北城最好的高奢。”

丁梨小腿打着颤,她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要太华丽,要……缎面吧,或者鱼尾,我都很喜欢。”

虽然不是因为爱情和程北归结婚,但她不介意挑喜欢的婚纱穿一次。

“那鱼尾好不好?”程北归蹭着她的鼻尖哄她:“我想看梨梨穿。”

“你都想好了还要问我。”也不知道他碰到了哪里,丁梨抖的像个筛子,她呜咽求饶:“听三哥的吧。”

程北归半搂着她,看她眼神渐渐迷离,他问她:“梨梨喜欢吗?我想听你说。”

丁梨骨子里本来就不是矜持的性格,有他的诱哄,她短暂犹豫了片刻,就重新叫出了声。

一声更比一声像毒药,让程北归恨不得现在将她马上吃干抹净。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意志力软弱。

那个人,就是丁梨。

丁梨不知道程北归是什么时候放过她的。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屋里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程北归的脸,只能听见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黑暗里,他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

“现在,要睡会吗?”

丁梨的确被他折腾的有些累了,但她摇头:“我想洗澡。”

“那我抱你去。”程北归抬手摁开落地灯:“闭眼睛。”

丁梨合上眼,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倦意:“我自己去吧,不劳烦三哥。”

“不算劳烦。”程北归说:“我也想泡澡。”

丁梨也懒得再拒绝他了。

反正已经坦诚相待过了,她有什么好遮掩的。

他这房子本就是婚房,浴室的空间很大,浴缸也是双人的。

丁梨光着脚站在瓷砖上,她裹着浴袍看程北归放热水。

他宽阔的后背面向她,丁梨发现不止身前,他脊背上的伤疤也很多。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有的地方微微凸起,新伤和旧伤叠加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三哥。”她一路抚到他腰间:“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程北归三言两语的掩饰过去:“有的是训练跳伞时刮的伤,有的是去国外支援时被碎片划过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丁梨眸光微闪:“很疼吧。”

虽然她做飞行员也有数不清的训练,但和空军还是没法比的,受的伤也都是些小的刮碰,她不觉得那是吃苦。

水花的声音还在继续,程北归转过身捏捏她的脸,他语气很轻松:“都是过去的事了,早就不疼了。”

丁梨抿唇,她睫毛颤了颤:“三哥,不为我,为了爸妈,你每次训练都要平平安安的。”

她不敢想要是程北归牺牲了,程家会受到多重的打击。

她知道大多飞行员一旦出事就是尸骨无存,连一个完整的最后一面家里人都看不见。

看着丁梨皱成一团的小脸,程北归关掉水阀,他抱着她坐进浴缸里:“我怎么忍心让你守寡。”

“起码三年之内。”丁梨勾住他的手指:“我不想成寡妇。”

程北归失笑,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她的唇。

“你非要和我离婚是吧?”

“三哥,在我面前真的不用这么装。”丁梨捧着他的脸贴了贴,那模样像只小猫:“要是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不算你婚内出轨,你我都是利己主义,难道不是吗?”

程北归没说话。

他挤了些洗发露均匀的抹到了她的头皮上,沉默的帮她洗头发。

丁梨也没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回应,她坐直身子,静静享受他的服务。

水流太温暖,丁梨垂着头昏昏欲睡。

泡沫飘满了水面在两个人的周围飞舞。

“梨梨。”程北归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我和你不太一样。”

丁梨困的反应有些迟钝,她抱着他的脖子抬眸:“哪里不一样?”

程北归吻吻她的额头给她吹头发:“你心太硬。”

“所以三哥。”丁梨弯唇,她在他胸口画了个爱心:“别对我那么好。”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程北归听不太清。

她柔软的发丝在他指尖飞扬,丁梨看着镜子里专注的男人,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她或许也能和程北归共度一生。

头发逐渐变得蓬松,像打扮洋娃娃似的,他拿起梳子耐心帮她梳顺。

甚至连她的护发精油他都帮她抹好了。

“好了。”程北归给自己简单擦了擦就算完事了,他陪着丁梨回卧室:“困就睡吧,我看会书。”

丁梨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多。

可能真的是体力消耗了太多,所以才会困的这么早。

“那我睡了。”她钻进被窝里蒙上了脸:“你早点休息吧。”

“梨梨。”程北归突然又叫她。

“嗯,你说。”

“没有人敢破坏军婚。”

换言之,他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不会出轨。

“我知道。”丁梨轻轻应声。

“睡吧。”程北归将灯光调暗些许:“晚安。”

“嗯,晚安。”

——

记挂着要试婚纱的事,丁梨第二天醒的很早。

卧室门虚掩着,程北归已经不在身边了。

丁梨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她这才踩着拖鞋慢悠悠的下床。

厨房传来了香甜的气息,丁梨趴在墙上探头看了一眼,程北归正在边听新闻边做早餐。

快速洗漱过后,丁梨走过去帮他端盘子:“三哥,早安。”

“早。”程北归拔掉了电饭锅的插座,他盛出两碗粥:“今天起这么早?”

“不是要去试婚纱嘛。”丁梨扯开椅子坐下,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尝尝合不合你口味。”程北归递给她勺:“丁晏说你在家早饭就喜欢喝粥,这紫薯粥我加了糖,很甜的。”

“我哥怎么什么事都和你说。”丁梨小声吐槽了一句。

程北归坦然:“为了把你照顾的更好,总不能你嫁给我,下次一回家,丁晏看你瘦了,他肯定要来质问我。”

丁梨吹着粥咕哝:“他才不会呢。”

吃过饭,两个人开车去婚纱店。

店铺里的婚纱每一件都精致华丽,丁梨从前只在玻璃外面路过看一眼,今天亲自来试穿,她还真有些期待。

程北归给她挑的婚纱缀满了钻石,深v款,裙摆随着她走路微微绽开,像美人鱼的尾巴。

试纱的帘子拉开后,灯光如水般倾泻在她身上,丁梨缓缓转过头,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像小精灵似的在她周身漂浮。

程北归瞳孔微阔,有片刻的失神。

无法形容的美丽,让他心动。

“三哥。”丁梨慢慢的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程北归微微抬头仰视她:“那主纱就定这件吧,好吗?”

“好。”

丁梨拎起裙边小心的走下台阶,程北归伸手扶了她一下。

他瞥见她露出一小截的高跟鞋,像水晶似的,亮亮的特别好看。

“穿这么高的鞋,明天走路会不会累?”

“不会的,”丁梨摇头笑笑:“我喜欢漂亮的高跟鞋,只是工作很少穿。”

程北归牵住她的手:“明天累了就告诉我,不用勉强。”

“放心吧三哥。”丁梨回握他的手:“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敬酒服最后还是选的旗袍,作为比较传统的款式,丁梨觉得长辈肯定会喜欢。

将衣服定下来后,她和程北归又去买了些新的床单和装饰品。

这样备婚的过程,丁梨觉得就像是一场巨大的cosplay,她和程北归各自扮演着即定的角色,没有一步是意外之中的事。

程北归嘴上说着只是走个仪式,但婚礼办的还是很盛大。

因为想在民航隐婚,丁梨的朋友只叫了方乐曦,倒是程北归那边,连他的好几个战友都请假来参加他的婚礼了。

穿着婚纱挽着程北归的手臂在门口迎接各位来宾,丁梨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男人西装革履,举手投足之间对她都是爱护和尊重。

“哥,”秦嘉恒也借着这机会请了一天假和女朋友一起来参加婚礼:“恭喜啊,嫂子真漂亮。”

“你也加把劲。”程北归笑着向丁梨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秦嘉恒,这是他女朋友林冉。”

“你好。”丁梨先伸手和林冉握手,随后对秦嘉恒回以一个浅笑:“两位入座吧,前两桌的位置都准备好了。”

“嫂子真漂亮。”林冉嘴甜也跟着夸了一句丁梨。

丁梨颔首,语气温柔:“你也很漂亮。”

“嫂子我们加个微信吧,嘉恒和程哥都在一个基地,又是舍友,以后我们也常联系嘛。”

丁梨从一旁拿过手机:“好。”

林冉加上好友高高兴兴的拉着秦嘉恒入座了。

接下来丁梨又一一认过了各种程北归在不同行业的朋友,有演员商人警察,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她勉强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了个七七八八,以防一会敬酒的时候尴尬。

方乐曦有工作在身,仪式都要开场了她才姗姗来迟。

“梨梨。”她加快脚步和丁梨抱了个满怀:“对不起啊,今天太忙差点来晚了。”

“来的再晚我也会等你的。”丁梨拍拍她的后背:“快去坐吧,你跟我哥他们坐,他刚才还和我说你呢。”

“说我干什么。”方乐曦往丁晏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她很快回神拽了拽丁梨的手:“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老公啊?”

丁梨正准备开口,倒是程北归先她一步冲方乐曦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程北归。”

方乐曦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程北归:“我听梨梨说你是空军呀,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级别吗?我也好看看你能不能配得上我们优秀的丁机长。”

“乐曦。”丁梨赶紧拦住方乐曦不让她再问。

程北归捏捏丁梨的手心,他认真回答:“虽然不太能透露,但梨梨这么优秀,我不会拖她的后腿,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

“有程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乐曦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她冲丁梨抛了个媚眼:“新婚礼物我先替你拿着了,结束后你来找我要。”

“好。”丁梨应下:“快去坐吧。”

给方乐曦安排好后,仪式也开始了。

丁梨事先和程北归也没有彩排,她全程都跟着司仪的节奏。

“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都愿意爱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程北归注视着眼前的人,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只短短一瞬,他终于深吸一口气,郑重应答:“我愿意。”

“新娘,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你都愿意爱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吗”

没有任何的犹豫,丁梨弯起唇同样应声:“我愿意。”

这一刻,起码她是没有后悔与他闪婚的。

真心或许要紧,但她更在意为自己而活。

当程北归掀起她的头纱将一个吻落到她额头时,丁梨指尖微微蜷缩,她的心跳有片刻的加速,但很快她又调整过来和程北归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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