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霍长鹤小说(替嫁战王后神妃携带空间去流放)-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Tk小说网

颜如玉霍长鹤是小说《替嫁战王后神妃携带空间去流放》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替嫁战王后神妃携带空间去流放》的章节内容

颜如玉霍长鹤小说(替嫁战王后神妃携带空间去流放)-热门小说在线阅读

颜如玉睡得正香,突然有人粗鲁地摇她:“别睡了,迎亲队伍快到了,赶紧上喜轿吧!”

为了执行上一个任务,颜如玉几乎三天三夜没合眼,现在刚睡着就被摇醒,自然升腾出一股子起床气。

她眼未睁,就拽住晃她的手,一个翻转将那人反手压在床上:“非法侵入住宅,你这是想见警察叔叔?”

被压在床上丫鬟疼得哇哇大叫,“野种,放开我,杀人啦!救命啊!”

“野种?”颜如玉冷冷一笑,正要将这人的手腕掰碎,惊讶的发现……女子穿的是古装的裙子!?

她一愣,抬起头,环顾四周。

更惊悚的事出现了——这里不是她位于CBD的公寓,而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

床是像个小房子一样的拔步床,床旁有梳妆台,梳妆台也是雕花红木。

这是哪?

她怎么突然到这里?

丫鬟依旧骂着:“野种,放开我!你这不要脸的野种!别以为你嫁给镇南王就成了王妃了!我告诉你,你去了镇南王府也得死!”

镇南王?

好熟悉的名字。

这时,一串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穿越时空了,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郦朝,穿成兵部侍郎的私生女,即将替嫁给镇南王。

这不是最令她震惊的……

令她震惊的是——她在现代的颜家祖训,说一千多年前,有位镇南王曾救了颜家祖先,颜家这才得以延续发展。

而救颜家祖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郦朝的镇南王。

难道她穿越到家族恩人的年代了?

如果按照现代的信息,镇南王在救祖先不久,就被诬陷通敌叛国,抄家、流放,镇南王也随之失踪!

房门外,有人听见丫鬟的喊声,急匆匆进了来。

众人也是大吃一惊:“放开!大胆杂种!”

颜如玉瞥了众人一眼,咔吧一声,将丫鬟的手腕掰碎——不是掰断,是直接掰碎,即便是康复,也不复当初。

这还不算。

穿着凤冠霞被地颜如玉在丫鬟的惨叫声,缓缓起身,唇角勾着残忍的笑:“刚刚谁喊杂种来着?

过来排队,让本小姐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可别怂啊,你们现在怂,那可连杂种都不如。”

众人又怕又气,但也知道,镇南王府多半要抄家,谁嫁过去谁死!

所以,嫡女大小姐才不想嫁,找这个私生女来嫁。

李嬷嬷上前,凶险的面相,硬生生挤出了一些谄媚:“小姐息怒,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别和这帮狗奴才较劲。

您快上喜轿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镇南王府那可是爵位王府,和我们府不一样,小姐还是谨慎着些。”

颜如玉也没打算和这些狗奴才较劲。

她要做的,是赶紧到镇南王府看看情况,她不能让家族恩人全家遭罪!

想着,便盖上盖头,上了花轿。

很快,轿子匆匆被抬起,轿夫走得飞快,好像也隐约知道,要发生大事。

轿子内。

捏着苹果的颜如玉细细想着——当年颜家祖先就有空间异能,所以被当成怪物要被烧死,是镇南王出手相救,颜家才得以延续。

颜家的异能,每一代只随机传给一名子嗣。

到她这一代,就传给了她。

而她则是接替父亲,进入了异能行动小组,专门做一些正常人做不了的任务。

她要怎么救镇南王和镇南王府?入宫行刺皇上?

怕是来不及了!

从轿夫这脚程能看出,现在事情已经十分紧急。

突然,颜玉如灵机一动——对呀!抄家,就是把镇南王府的财物没收;流放,这一路上官差不会要犯人的命,如果犯人有银子,这一路也会过得十分舒畅。

银子!财物!

颜如玉知道,她应该怎么做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镇南王府。

果然,出事了!

还没等到落轿,颜玉如就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女子的尖叫声 ,男子大声辩论声。

轿夫扔下轿子就跑了,没人再关心轿子里的新娘。

而颜如玉则是粗鲁地扯下红盖头和凤冠,将这些东西塞到随身空间里,快速脱掉身上红色霞帔,将从刚刚房间里顺出来的普通裙子套上,跳出了喜轿。

在慌乱成一团的人群里,如一尾灵巧的鱼,跑向账房的方向。

颜如玉在现代是异能特工,需要学大量知识,其中便包括这种江南的园林设计。

对立面的布局十分了解。

她现在是去账房——古代家产都在账房,许多账房还有一个地库,存放财物。

当到达账房时,却见房间里还有两个账房先生,看见颜如玉后吃惊地问她身份。

颜如玉二话不说,两记手刀,便把账房先生打晕。

找到地库,但地库上有锁。

她从空间里掏出最后一些微型炸药,放在锁上。

随着一声爆炸,地库门锁被炸开。

跳下地库,开始疯狂装银两。

无论是白银、黄金,还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看见,就疯狂往空间里装。

直到地库被搜刮干净,她才爬出地库。

而她刚离开,隐约就能听见官兵赶到地库,准备搜刮。

颜如玉冷冷一笑——去吧,扑个空吧。

紧接着,她又跑去主院,搜刮主人房的财物。

一进镇南王的房间,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颜如玉记得祖父那半本宝贝画册中,就有镇南王的房间图。

按照图中记载,除了财物,还有房间里的那个小书房,上面的兵书、信件、印章等等,一律收走。

书桌底还有一个暗格。

颜如玉把一个小箱子摸出来,一并收入,暗格又恢复如初。

只有金银财宝怕是不太行,流放长路漫漫,有时候还要露宿荒郊,有些东西有钱也没处买,还是得准备些吃的。

来到厨房,门外还停着几辆送菜的小车,满满都是新鲜蔬菜,还有鸡鸭什么的,颜如玉一挥手全部收走。

今天府里有喜事,本来准备摆席,厨房里酒菜早已经备齐,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厨娘们得到消息,早就怆惶奔逃,此刻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堆食物。

这正好方便了颜如玉,一通忙活,东西收个干干净净,连旁边的粮仓和酒库都没落下。

看着收进去的那些喜宴,想想之前颜家为了促成这桩婚事,让颜家嫡女嫁过来做王妃,那可是花了不少力气,颜侍郎天天为王府摇旗呐喊,结果一说出事,人也不露头了,嫡女也不嫁了。

颜如玉心思沉冷,凭什么王府被抄,颜家却能置身事外?

既然颜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别想好过!干脆,趁乱回颜府搜一趟。

打定主意,她找到马厩,纵身上马,直奔颜府而去。

颜府库房里存放的财物可真不少,但她被替嫁进王府,一点嫁妆都没有给!

现在她毫不客气,什么金银绸缎,药材古董,看到什么就装什么。

库房洗劫一空,刚准备走,隔着月亮门,听到颜夫人低声道:“老爷,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借机和镇南王府划清界限,让皇上知道我们的忠心,就是可惜了如玉那孩子……”

“谁叫她姓颜呢?就当为家里做些贡献吧!”

“那稍后我去给她送点东西吧,这千里迢迢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不必!刚说了要划清界限,从今日起,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颜如玉无声冷笑,好吧,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转身去便宜爹的书房,打开暗室,这里算是颜侍郎的私库,连颜夫人都不知道,要不是听到绝情的话,她差点没想起来。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有一个锁得结实的箱子,一并装走。

又去颜夫人等人住的院子逛一圈儿,首饰匣子,古玩箱子统统没有放过。

本来还想去粮仓之类的地方看看,算着时间不早,不能耽误太久,以免王府那边再出什么乱子。

王爷不在,她得保护王爷家人不受伤害才好。

思及此,她又从后门出颜府,快马加鞭往王府赶。

刚到路口,就见门前已经站了许多军士,抄家的大队人马到了!

颜如玉赶紧从小门进王府,刚把马拴好,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听到前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还有喝斥声。

短短的功夫,前院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被踩踏的东西,王府各院女眷主子都被带到这里,哭叫声混杂一片。

除了皇帝手下的禁军,还有一队人,颜如玉一眼认出,带队的是她那个便宜爹兵部侍郎的庶长子颜松。

按说抄家没兵部什么事,看来这就是颜家想出来的所谓的和王府划清界限的方式。

颜松刀尖一指霍大夫人:“你!说,王府的财物都到哪里去了?”

霍大夫人脸色苍白,腰杆挺拔:“我不知道。”

“不知道?”颜松冷笑,“圣上旨意,你儿子霍长鹤居功自傲,意图谋反,战后失踪下落不明,这是老天有眼要罚他!

皇上仁慈,念及他以往也算有点功劳,女眷不予追究,只让你们流放西北。

如今还敢私藏财物,真是罪不容诛!”

一听这话,女眷们哭得更伤心,西北啊,大漠荒凉,别说那里根本活不了人,她们这些人能不能走到都两说。

霍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晃:“我不知道什么财物,更没有私藏。你们来抄家,只管抄便是。”

颜松上前一步,刀尖抵住霍大夫人衣领,往下一滑,割开一粒扣子。

“这扣子也是珍珠的,不能带走。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就……”

“你敢对我娘亲无礼!”一个小男孩奔过来,挡在大夫人腿前,眼神凶狠像头小狼,“我大哥回来饶不了你!”

“你大哥回不来了!”颜松刀往下沉,砍向小男孩,女眷们捂脸惊呼。

“啊!”一声惨叫。

众人抬眼,见颜松手中刀被颜如玉抢在手里。

颜松手臂无力垂着,已经断了:“颜如玉,你疯了?竟然打我?”

颜如玉刀尖一挑,把他衣裳整个划开,连里衣都划破,白白的肚皮上滚出几粒血珠。

“你这扣子不是珍珠的,不值钱,”颜如玉漆黑的眸子冷意森然,“颜松,皇上让你抄家,又仁慈地放过我们女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婆母?”

“你……”

颜如玉刀尖抵住颜松咽喉:“该干什么干什么,要是敢动坏心思,我先杀了你!反正我现在也要被流放,什么也不怕!”

颜松咬牙,暗惊一向胆小的颜如玉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

恰在此时,搜查的人回来了。

“主院什么也没有!”

“书房也没有!”

“厨房也没有!”

颜松额角青筋突突跳:什么也没有?那他抄家抄的是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奈何脖子上还横着刀,他忍下一口气,盯着颜如玉:“好,我去搜查,你们换衣裳,只要按规矩,我不为难你们。”

颜如玉冷笑一声放开他,他后退两步吩咐:“看着她们,仔细检查,一件贵重首饰都不许带走!”

他转身去别处,此次比财物更重要的,是霍长鹤谋反的证据。

霍大夫人轻吐一口气,抱着孩子看向颜如玉。

“多谢你了。”

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哪想到转眼喜事变成这副样子,霍大夫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客气的话不必说了,我既然嫁给王爷,就必定要代他护你们周全,您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来不及多说几句,颜松又来赶人,去西北,他是负责押送犯人的军官之一。

一只手握紧鞭子,颜松阴毒的目光在颜如玉身上掠过:这一趟,定叫你死在路上!

显赫一时的镇南王府大门轰然关上,白色封条交叉贴住,像两把刀锋,无情又讽刺。

换上粗布麻衣的几十人,浩浩荡荡,被军兵吆喝着赶去城外。

围观百姓低声议论,镇南王立下不少战功,听说这次也打了胜仗,本来还想等他凯旋,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呸!什么镇南王,不过就是卖国求荣之徒。”

“就是,该死!”

很快,情绪被煽动,骂声越来越多,还有人开始扔烂菜垃圾。

霍大夫人微微闭眼,小儿子在她身侧:“娘亲,大哥明明保护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骂我们?”

“衡儿,不要怕,清者自清,让他们骂,总有他们向我们道歉的时候!”

“呼!”半块砖头夹杂在烂菜叶子里,砸向霍大夫人。

“砰!”颜如玉一拳头迎上,直接击碎。

四周人一惊,霍大夫人脸色愈发苍白,这么大的砖头,砸中她的话,非当场头破血流不可。

颜如玉把目光如刀,掠过砖来的方向:“是谁?站出来!”

无人应答。

颜如玉握紧碎砖,砖粉簌簌而下:“我再问一次,是谁,自己站出来。”

围观百姓被颜如玉的凶狠吓到,不自觉往后退几步。

霍大夫人轻声道:“算了……”

“母亲, ”颜如玉掷地有声,“绝不能算了,皇帝的旨意是流放,可没说允许别人动私刑。”

“我们镇南王府就算是倒了,精气神不能倒,骨气不能丢,更不会随意被人欺辱!”

话音落,人群中有人退后转身想走,颜如玉脚尖一踢,一块碎砖飞起,正中那人后脑勺。

那人闷哼一声,一摸,起了个大包。

刚要回头,颜如玉一个箭步跟上,拖着他后脖领到路边,往地上一摔,脚踩住。

“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穿着圆领锦袍,脚穿薄底快靴,明显不是寻常百姓。

“放开我,谁也没有派我来,我是看不惯镇南王这种卖国贼……”

“我叫你骂!”颜如玉一拳头揍在他脸上。

“呜……”那人痛得捂嘴,舌尖一顶,掉出两颗牙。

“当”一声, 一枚腰牌从他袖子里掉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去捡,已经被颜如玉抢先。

“翼王府,”颜如玉嗤笑,“原来是个狗奴才。”

“你……”

颜松闻讯从队伍前面来,一手吊着绷带,一手握着鞭子指向颜如玉:“你在干什么?放开他!”

说罢,鞭子就狠狠甩过来。

颜如玉一把抓住,直视颜松:“怎么?问也不问就让我放人?难不成你也是个狗奴才?”

“颜如玉,你是不是疯了?还没弄清楚你的处境是吧?”颜松用力绷住鞭子,心中气恼,颜如玉的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子这么大劲儿了?

颜如玉哼笑:“什么处境?流放而已,姑奶奶就当游山玩水了。

还没出京城就有人意图伤人,你身为押送官,真出事你能逃得了干系吗?我这是救你,蠢货!”

“放肆!”颜松气得想大骂,再次较劲儿要夺回鞭子。

岂料,颜如玉却撒了手,他用力过猛,差点从马上翻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刚刚接好骨头的手臂又是一阵钻心疼。

他狠狠盯住颜如玉,颜如玉却根本不再看他,用腰牌拍拍地上小厮的脸:“回去告诉狗主子,我们后会有期。”

一边说,脚尖一边用力,痛得小厮连声求饶。

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颜如玉回到霍大夫人身边:“母亲,您没事吧?”

霍大夫人心里五味杂陈,摇头道:“没事,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

霍大夫人勉强笑笑,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儿媳,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谈不上喜欢,但人家也的确护住了她和幼子。

且走且看吧,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失踪的长鹤。

颜如玉感觉到霍大夫人的态度,也不强求,反正她是为了镇南王,尽力就好,问心无愧。

终于出城,路边有稀稀落落有几辆马车等着,都是来送行的。

流放就是罪不至死,只要打点好,还是允许家人送行的,送些衣物和吃食,暗塞一些银两,路上打点押送官,都是规则。

因此,押送官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这些钱多数也是流进他们的钱袋。

霍长鹤一家是霍家大房,他父亲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长大,年少时出门谋生计,与霍大夫人相识。

霍大夫人也是家中独女,嫁到霍家不久,父母也相继故去,因此,他们这一房,根本没有人来送行。

二房三房的夫人娘家多多少少都送了些东西,和家人洒泪分别,显得他们这一房格外孤单。

颜如玉看大夫人的神色,也不知如何安慰。

霍大夫人抱着幼子,忽然对颜如玉说:“你看,那是不是颜家的马车?”

颜如玉望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丫环打扮,先向颜松见了礼,随后昂首挺胸地向颜如玉走来。

她两手空空,显然不是来送东西的。

“颜如玉,大人说了,颜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此次离京,断无再回来的可能,以后颜家和你也再无瓜葛,各不相干!”

四周一静,眼神各异地看向颜如玉。

颜松嘴角微翘,等着看好戏。

颜如玉打量这个丫环,记得,是颜大小姐身边的大丫环。

丫环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我们大小姐心好,赏你几个铜板, 够你在买几个野菜窝窝吃了!”

“哗啦,”铜板洒一地。

颜如玉瞬间冷了目光,看到她腕上一只玉镯。

这丫环以前没少欺负原主,抢她的东西据为己有。

颜如玉握住丫环手腕,用力把玉镯退下来。

丫环手大,当初也是费力戴上去的,现在生生被扯下来,痛得直叫唤,但又挣脱不开。

玉镯在手,颜如玉指尖一松:“叫唤什么?现在物归原主,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她一脚踩上去,玉镯碎成两截。

其中一截在她脚下,碾、磨,发现轻微刺耳的声响。

丫环震惊:“你……”

颜如玉捡起完好的半截,塞到她怀里,拍了拍:“拿好了,这点玉渣渣也够你在路边喝野菜粥,喝他娘的一个月。”

“还有,”颜如玉扯下一截裙摆,咬破手指,唰唰写几行字。

“回去告诉颜侍郎,不是他不认为我这个女儿,是我不认他这个爹,不认颜家!”

“我与颜家,亲断义绝!”

丫环目瞪口呆,颜松在马上冷笑。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禀报父亲,让全家人都知道,咱们这位王妃的豪言壮语,”他一顿,讥讽更浓,“哦,本公子忘了,连镇南王府都没了,哪来的什么王妃?”

“是,奴婢这就回去,”丫环福福身,“仔仔细细说给大人听。”

丫环上马车,扬长而去,霍家其它人都盯着颜如玉,目光各异。

二房夫人抱紧怀里的包袱,撇嘴道:“有的人呐,一心想攀高枝儿,这下不但高枝儿没攀上,连退路也没了,啧啧,真是倒霉哦。”

二房夫人的儿媳妇是她的亲侄女,一向捧着她,闻言附和:“她自己倒霉不要紧,可别连累别人!

咱们过得好好的,她一来,又是抄家又是流放,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煞星投胎,专门来祸害我们的。”

本来霍家人就正满心凄然,觉得命运不公,平白无故被连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即把满腔怒气都对准颜如玉。

“难怪,花轿一落地,府里就出事,看来她煞气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如若不然,她娘家怎么会和她断亲?”

“她是颜侍郎的私生女,一直没有认回府,怕不是就因为她是煞星命吧?”

“颜家倒是聪明,这不是让咱们背黑锅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十口子人议论声越来越大,火气越来越浓。

霍大夫人胸口发堵:“行了,都胡说什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应该同心协力闯过难关才对。”

“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二夫人一贯牙尖嘴利,“虽然说都姓霍,但咱们是平时安分守己,本分过日子,你们那房干的事儿,我们可不知道。

好端端的,祸从天降,还不允许我们说说了?”

“你……”

颜如玉掏掏耳朵:“我们这房干的事你们不知道,可我家王爷挣来的荣耀你们可没少跟着沾光。

得好处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安分守己,本分过日子,怎么不说什么都不要?

怎么着?现在王爷被冤枉,你们倒想着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摘出去?我告诉你们,没门!”

“祸从天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也得给我接着!个高的压塌了小个子给我顶上!

什么时候把沾我家王爷好处给我扒下来,吃进去的吐出来,再舔着脸跟我说别的。”

“你真是……粗俗!”

“大嫂,你也不管管?”二夫人在一旁挑拨。

霍大夫人堵着的那口气被颜如玉骂的话散了一半:“粗俗有什么要紧?总比斯文败类强。”

“行了,”颜家老太爷沉声开口,“都闭上嘴。”

他沉沉扫一眼颜如玉,颜如玉直接无视他。

颜松一甩鞭子:“都迈开腿,大步走!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可别怪我的鞭子无情!”

他目光带着狠厉,毒蛇般盯着颜如玉: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再怎么也是女子,走不了几里地就受不住,到时候就好好尝尝鞭子的滋味。

颜如玉不管其它人,只顾霍大夫人和幼弟霍长衡。

“我来背你吧,”颜如玉说。

霍长衡小脸绷紧,神情坚毅:“不用,我自己能走。”

“好吧,你走不动的时候就叫我。”

大夫人抿抿唇,低声安慰:“你也别太难过,颜家人只是怕被连累,也是一大家子人呢,等长鹤回来,洗刷冤屈,一切都会好的。”

颜如玉笑笑,无所谓道:“我没有难过,我对颜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断不断没有区别。”

大夫人一噎。

沉默一瞬,生硬地岔开话题:“前面再走十来里,就是别苑,那里想必也被封了。”

霍长衡扬起小脸:“母亲,那一会儿是不是就能见到二哥了?”

霍二公子对自家大哥娶颜家女的事不满意,因此前几日就堵气到别苑住。

霍大夫人看一眼颜如玉,点点头:“是,你二哥在前面等我们。”

她有点担忧,不知道自己二儿子那个性子,会不会和颜如玉闹别扭。

颜如玉并没有往心里去,她在盘算回想,镇南王霍长鹤究竟去了哪里。

只可惜当年的事都是口口相传,没有太多记载,到她这都不剩下什么,只知道镇南王没有造反,是被人所害。

会是谁?她摸摸怀里的令牌,会是翼王吗?

否则他为什么会让人伤害大夫人?

就算不是他,就冲他派人趁乱对女人下手,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人,让我们歇歇吧!”

有人走不动了,带着哭腔求饶。

颜如玉收回思绪,见是二房的儿媳妇,方才说她是煞星的那个。

扫一眼 就别开目光,她才懒得理。

“歇什么歇?这才走了多远就歇?”颜松鞭子毫不留情地甩过来,“赶紧走!”

鞭子激起尘土,一阵尖叫声四起。

人群里的不安躁动放大又被压下,有人忍不住又哭。

颜如玉充耳不闻,哭有什么用?眼泪这玩意儿,当真半点用处也无。

他们走出京城,三道身影趁乱从王府后门跃入府内,直奔镇南王书房。

书房里空空荡荡,桌面、书架、墙上,什么都没有。

进屋的人脚步一顿,这抄家抄得……未免太干净了点。

不过一迟疑,他迅速打开桌下暗格,手往里一摸。

脸色顿时一沉。

东西没了。

他仔细查看暗格机关,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打开暗格需要特殊手法,如果不破坏,是绝对打不开的。

他再抬头,环视四周,总觉得这次抄家抄得不太对劲。

恰在此时,外面急促脚步声响。

“主子,账房那边的私库里什么也没了。”

他点点头,这个倒是不意外。

手下又补充:“连角落里推银子的小推车都没了,包括之前换下来的车轱辘。”

他缓缓扯下蒙面黑布,露出刚毅俊美的脸:“什么?”

手下摸摸肚子:“属下肚子有点饿,方才路过厨房,竟然连一口汤都没有!这帮天杀的,哪有这么抄家的?”

霍长鹤眉头微蹙,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母亲,是二哥!”

霍长衡看到前面路边的人,大声对霍大夫人说:“还有仙藻姐姐!”

颜如玉抬眸看,前面有一小队官兵,押着三个人,一男二女。

男的想必就是霍家二公子,镇南王霍长鹤的二弟,至于女的……

她微微眯眼,脑海中浮现一些原主的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两路人汇合,二公子到霍大夫人身边:“母亲,您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样?”大夫人拉着他上下打量,“没伤着吧?”

“没有,”二公子摇头,“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叛国?他人呢?”

“还没有找到,”大夫人压低声音,“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仙藻,你怎么了?”

那两个女子是一主一仆,阮仙藻未开口,旁边的丫环道:“夫人,方才听说王爷出事, 小姐着急,脚扭了一下。”

大夫人脸色微变,这会儿扭伤脚可是个大麻烦。

“姨母,我没事的,放心吧!”阮仙藻楚楚可怜,“长鹤哥哥他……”

大夫人握住她的手:“连累你了,我去和官差说说,你不是霍家的人,或许能让他们放你走。”

“母亲,”二公子脸色难看,“没用的,我早说过了,可他们不同意。

京城谁人不知,仙藻是我们的表妹,养在王府几年,与王府小姐无异。”

大夫人微叹:“当初是一片好意,哪成想今日害了你。仙藻,这……”

“姨母说得哪里话?若不是您念及我母亲的面子,肯收留我照顾我,我早死多时了。

现在王府有难,我岂能撒手不管?再说,我要等长鹤哥哥回来,亲眼看到他无恙才能安心。”

阮仙藻说完,目光转向颜如玉,似是才发现她:“这位是……”

颜如玉领先他们一米多,闻言转头看她:“我是你长鹤哥哥的妻子。”

阮仙藻:“……”

二公子一脸错愕:“母亲,她是何人?”

他曾悄悄去首饰楼“偶遇”过颜大小姐,娇柔造作,通身的毛病,但好歹也是个富家千金的样子。

哪像眼前这位,大步流星,眼神冷厉,口气冷硬 ,根本不像个大家闺秀。

再说,模样更对不上。

“她就是新嫂嫂,”霍长衡脆生生地说,“新嫂嫂很厉害,还会打人呢。”

“什么?”二公子更加震惊。

霍大夫人看着颜如玉挺拔的背影,压低声音:“此事稍后再说吧。”

“怎可稍后?母亲,此事事关大哥婚姻,本来颜家人就是抢了仙藻的位置,现如今又冒出这么一个来,您让我如何接受?”

二公子不等大夫人回应,大步上前叫颜如玉:“你站住! ”

颜如玉头也不回,懒得搭理他。

二公子火冒三丈,追上她挡住:“我在问你,你是何人?应该是颜家大小姐,为何是你?”

颜如玉近距离看,看清他的容貌,十八九岁的少年,俊秀清雅,纵然换了粗布衣裳,也难掩贵气骄傲。

只可惜,脑子不太灵光,也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现在他们处在队伍的后半部分,已经和前面拉开一点距离,颜如玉眼角余光扫见正往这边张望的颜松。

她略侧一步:“我刚才说过,我是霍长鹤的妻子。”

“我不接受!”二公子怒道。

“呵,”颜如玉短促笑一声,“他本人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我用得着你接受?

二公子是吧?想摆派头,和那些官兵去摆,能让他们听你的,我佩服你是个英雄,还能让母亲和小弟路上少受些苦。

如果没有这个本事,那就乖乖跟着走,收起你王府二公子的威风!”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这种人,怎么配嫁给我大哥?”二公子脸气得通红。

“配不配也不是你说了算,老实说,如果让我嫁你,我也不会答应,”颜如玉冷笑,“现在是什么时候?

流放!

你大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功夫说什么儿女情长的事,简直不知所谓!”

颜如玉一推他:“走开,等你能活着到西北,再来找我理论不迟!”

“呼~啪!”颜松一鞭子甩过来。

他本来想抽颜如玉,二公子被颜如玉一推,正好挡住这一鞭。

鞭子抽中二公子肩膀,鞭子尖扫过他腮边,漂亮的脸上顿时浮现一道血痕。

二公子痛得咬紧牙关,但忍住没叫出声。

颜松收回鞭子:“都快点走,少惹事,谁不听令,就冲着我的鞭子说话!”

“颜松,你敢!”二公子怒目而视。

颜松甩手又是一鞭:“二公子,看清楚了,现在我是官你是犯,我有什么不敢?”

“你……”

霍大夫人赶紧快走几步,拉住二公子。

颜松目光掠过颜如玉,哼一声骑马又到前面去。

“没事吧?”霍大夫人心疼不已。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二公子咬牙切齿,“平日里他可没少在儿子面前恭敬伏低, 我们一朝落难,他竟敢如此。”

颜如玉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可爱,这才哪到哪,慢慢受着吧!

既然上天安排她到这里,她不但要护住镇南王的亲人,也有义务教他们做人。

刚才那一鞭子,就算抽醒二公子的第一下吧。

眼看夕阳西沉,路口树下一人在张望。

“主子,队伍到了!”

霍长鹤换了身粗布衣裳,脸上易了容,肤色微黄,闻言向大道上望去,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心头一阵酸涩。

“按计划行事。”

“是。”

队伍总算能停下休整,颜松骑马来回走动:“都给我听好了,老实些!

别想动歪心思,谁要敢逃跑,被抓回来的双腿打折,就算是跑了,家里人也全部杀光!”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各自找地方休息。

颜松正命手下找平地搭帐篷,忽见路上来了三个人。

“官爷,我想探望一下账……丈爹,不知可否?”

颜松打量来人,见他身材胖乎乎,粗布麻衣,一脸憨相,不耐烦道:“什么丈爹?”

“我丈爹,就在队伍里,您行个方便。”他一边说,一边塞过一锭银子。

颜松垂眸,苍蝇肉也是肉,收下银子,吩咐道:“要快些,别生事。”

颜如玉一直关注颜松,此刻也看到那三人。

那三人穿过人群,奔着账房先生走过去。

颜如玉神经微绷,特工的敏锐告诉她,这三人不同寻常。

颜如玉不动声色,看着那三人走到账房先生面前。

那个胖乎乎的嚎哭一声,账房先生抬眼看他们,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惊讶。

颜如玉身为特工,对细微之处尤其敏锐,再想细看,中间那个身材最高大的已经挡在账房面前,也挡住她的视线。

她正琢磨,霍长衡迈着小短腿走到她身边,悄悄扯扯她衣袖,往她手里塞东西。

低头看,发现是块酥饼。

“嫂嫂,给你吃,”霍长衡用小气声儿在她耳边说,“没人注意我,我悄悄从点心匣子里拿的,塞在身上好几块。”

颜如玉心头微软,摸摸他的头:“你吃了吗?”

霍长衡摇一下头,又点点头。

“撒谎鼻子会变长,”颜如玉微勾唇,难得露出一丝笑。

霍长衡乌溜溜的眼睛睁圆,小手赶紧一摸鼻子。

“给你吃吧,我不饿,”颜如玉把点心还给他。

“我肚子小,吃得少。”

“那就更应该多吃,”颜如玉把点心递到他嘴边,“吃得多才能长得快,长大了才能保护母亲。”

霍长衡被说动,刚要张嘴咬,身后有人喝道:“连小孩子的东西你都要抢,还要不要脸!”

霍长衡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二哥,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霍二公子把他抱起来,怒目盯着颜如玉,“你可真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颜如玉把点心扔进嘴里,慢慢咀嚼完,才缓缓起身:“还挺好吃。”

霍二公子:“……”

“我安没安好心另说,最起码我眼睛不瞎,知道好歹。”

“你……”霍二公子脸涨红,“你说谁不知好歹?”

“二表哥,”阮仙藻一瘸一拐地过来,“别生气了,颜小姐大概是饿极了,这个时候就互相担待一些吧!”

她冲霍长衡一笑:“衡儿乖,没事的,颜小姐也不是故意抢你吃的,别难过了,好吗?

等到了西北,我给你做糖饼和醉鸭吃,好不好?”

“表妹,你就是心地太好,谁不饿?难道衡儿就不饿吗?饿就该抢?”霍二公子说完又心疼,“你脚上还有伤,去歇着吧,一会儿我问他们要点药。”

“二表哥,我不要紧的……”

“小姐,哪里不要紧了?您的脚都肿了!”丫环在一旁瞪颜如玉一眼。

颜如玉环抱肩膀,歪头看着他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德行,还有没有点脸?

一个眼瞎心瞎,一个装好人假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对。”

二公子脸色涨红:“你胡说什么?”

阮仙藻瞪大眼睛,瞬间蓄满泪:“颜小姐,你……”

“叫我王妃,皇上下旨抄家,可没削我家王爷的爵,”颜如玉上前一步,嘴角的笑容戏谑,“别叫我嫂嫂,你不配。”

阮仙藻泪珠滚滚,好不可怜,霍二公子把她护在身后:“颜如玉,你说谁不配?不配的人是你!

你处心积虑嫁进我家,连衡儿的吃食你都抢,你……”

“不是呀,”霍长衡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不是嫂嫂抢我的,是我给嫂嫂吃的。”

“衡儿,你学会撒谎了是不是?还替她说话!”

“二哥,我没有撒谎,撒谎鼻子会变长,”霍长衡小手捂住鼻子。

这什么跟什么!

霍二公子还想发火,颜如玉哼笑:“我看你是忘了那一鞭子的教训,再大点声,把颜松招过来,再痛揍一顿。”

霍二公子咬牙,有点哑火。

“原来不是个英雄啊,只会对我这个新入门的弱女子大呼小叫,算什么本事?”颜如玉语气冷淡而讥诮,“无能狂怒。”

“你……”

“好了,”霍大夫人快步过来,神色疲倦,“闹什么?此事就是你不对,是我让衡儿过来的。 ”

她接过霍长衡,略带歉意地对颜如玉道:“你……你辛苦了,本来是……”

本来是好意,哪成想弄成这样。

“母亲,不关您的事,”颜如玉点头,“您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说得好听,你去哪弄?”霍二公子哼道。

“那你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恰在此时,颜松手下的官兵敲着铁盆从前面走过来:“都听好了,再过半个时辰,自己做饭吃,准时熄火。

有想换东西吃的,也要尽快,过时不候!”

用什么换?当然是钱。

霍二公子手指捻了一下袖子。

颜如玉看到,猜测他袖子里定然有值钱的东西。

“母亲,仙藻,”果然,他低声道,“你们别急,我去换点吃的。”

阮仙藻泪眼婆娑:“二表哥,那你快去快回,我有点怕。”

“好,别怕。”

霍大夫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姨母,我扶您过去休息吧!”

阮仙藻想扶大夫人离开这,这样等一会儿二公子换吃的回来,就可以不用给颜如玉。

“站住,”颜如玉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阮仙藻抿唇,眼中泪还没干,可怜得不行。

“你要干什么?”小丫环质问。

颜如玉直接无视她,盯着阮仙藻:“刚才你上来就说我抢了衡儿的东西,道歉。”

“我家小姐也是为小公子着想,”丫环抬着下巴道。

颜如玉反手一耳光:“我也是为你家小姐着急,教训你这不知尊卑的奴婢!”

“你敢打我!”丫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啪”又是一下。

“这下体会到了吗?”颜如玉理理袖子,“真是贱骨头,一下体会不到,还得再来一下。

这样也好,打得对称,我刚好有点强迫症。”

阮仙藻眼中闪过惊愕,自从她知道颜家有意要嫁女儿到王府,暗地里派丫环把颜家小姐的事都摸清楚。

看到嫁过来的人竟然是颜如玉时,她满心瞧不起,性子乖张的颜大小姐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哪想得到,现在这个私生女竟然如此凶悍。

还要让她道歉,简直岂有此理!

她假意脚下一滑,捂着扭伤的脚痛呼一声,假装晕过去。

“小姐!”

颜如玉垂眸看着,慢慢挽起袖子:“别担心,我会点歧黄之术,正好试试。”

丫环不肯,但颜如玉不吃她这套,一把推开她,伸手就掐住阮仙藻的人中。

刚一狠掐,阮仙藻又痛叫一声。

“我说什么来着?醒了不是?”

霍长鹤站在远处,扫一眼身边的侍卫:“这就是你说的,胆小怕事又懦弱?”

霍长鹤看着颜如玉,若有所思。

据账房讲,颜如玉曾去过账房,还一手刀打晕了他。

而且,抄家的禁军也没有抄到什么东西,更别提银子。

难道银子是颜如玉拿走的?

不,不对,王府的银子可不少,颜如玉一个女子……

他目光又转向队伍最前面的颜松。

夕阳已经坠下,黑沉沉一片,颜松坐在暗影里,一团模糊影子,看不真切。

难道,是颜如玉和颜松联手?

又一想,也不太对,银子出府,不可能悄无声息,颜松带队抄家,也不可能暗箱操作。

霍长鹤沉吟道:“改变计划,随着队伍走。金铤,你去办。”

“是。”

他说话的功夫,颜如玉那边已经逼着阮仙藻道了歉,二公子也换了点吃的回来,正好言安抚。

霍长鹤目光微凉,转头看看不远处树林。

二公子带回来一碗寡淡的肉汤,浑浊的颜色,飘着几片肥肉,已经有些凉了,冒着一股子腥气。

他们平时哪吃过这种东西,但此时饥肠辘辘,实在也没别的。

他招呼大夫人、霍长衡和阮仙藻,唯独没提颜如玉。

二房夫人凑过来:“哟,肉汤,这得不少钱吧?大嫂,看来你还是有本事,能夹带,没有娘家给送也饿不着。”

“二婶,我母亲没有娘家,但有我这个儿子,”二公子冷然道,“我自会照顾母亲和弟弟,不劳你操心。”

“行,我不操心,这霍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操过心?

不过,大嫂,二侄儿,你们有肉汤,是不是应该先孝敬老太爷?他老人家可没汤喝。”

大夫人垂眸:“我看你们刚吃了干粮,我们这还饿着,衡儿还小……”

“衡儿还小,能吃得了多少?再说,他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呢!怎么能跟老太爷争?”

二夫人话音刚落,颜如玉冲着靠着树装聋的老太爷喊道:“叔爷!你儿媳妇咒你死呢!”

二夫人眼睛圆睁:“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

“你刚才说的,说我们衡儿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不该和你老公公争,那意思不就是说,你老公公快死了,没几天活头,怕以后吃不着吗?”

老太爷睁开眼,眼神不善:“给我闭嘴!”

二夫人恼羞成怒,手里的包袱一甩,几个圆胖胖的包子滚出来。

“哟,这是什么?”颜如玉大声道,“包子,二夫人,你这有这么多包子!叔爷,你吃饱了吗?”

二夫人慌乱地赶紧捡:“不是,我一共也就这么两个……”

眼看着二房几个人围上去,颜如玉嗤笑,转身往树林走去。

她才不喝腥气的肉汤。

到小树林里,见左右没人,靠着树坐下,意识进入空间。

不能耽误太久,她简单吃了几口,顺便拿出两个肉包子,又拿上一只活鸡。

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一手提着鸡,一手握着匕首,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瞬间弹出去。

刀光一闪,照见对面的人。

“是你。”颜如玉眸子微眯,“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长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害怕,举举手里的兔子。

颜如玉没收刀:“你是谁?”

“我是账房的侄子。”

“侄子?你不是霍家人,看到流放不赶紧跑,还凑上来?”

“我父母早亡,叔父和父亲一样,叔父年纪大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本来也是打算出去闯荡,男儿志在四方,去哪都一样,到西北我也能混饭吃。”

颜如玉抿唇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那只死兔子——脖子上被穿了个小洞,一下致命。

面前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没有兵器。

“你叫什么名字?”

霍长鹤笑笑:“我……”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母亲说过,账房好像是有个侄子,叫八戒。”

霍长鹤:“……”

“是你吗?”颜如玉微蹙眉,眼神审视。

“不是,”霍长鹤平静道,“我是他兄长。”

颜如玉略点头:“好,你走吧。”

“那你呢?”

“我看看有没有别的。”

霍长鹤走了,颜如玉眸色冷下来,仔细观察地上的草,顺着被踏过的痕迹,很快找到一小片血迹。

还有一根染血的树枝。

颜如玉捻起树枝,偏头看霍长鹤离开的方向。

霍长鹤的笑意在转身时消散无踪,虽然震惊,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与颜如玉四目交汇的第一瞬间,他看到了杀气。

看来,颜家临时换女嫁入王府,并非只是怕被牵连那么简单。

颜如玉没有声张,拿着鸡回到休息的地方。

霍长衡小声道:“嫂嫂,你去哪里啦?母亲给你留了汤。”

可不是,碗里还有一点汤,和一片肥肉。

霍大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新嫁娘通常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一整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想必颜如玉也是一样,可眼下……

“没事,”颜如玉刚要把碗端过来,阮仙藻手扶着头一歪。

小丫环去扶她,不小心踢翻汤碗。

仅剩的一口汤,没了。

霍大夫人脸色微变,阮仙藻小脸泛白,急切道:“哎呀,这可怎么好?”

二公子蹙眉:“一口汤而已,反正喝了也不顶什么用, 我看她也不想喝。

再说,我换的时候也没想换她的份儿,若不是母亲要求,我是不会给她留的。”

“二表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不许再这样说,”霍大夫人沉下脸,“都是一家人,总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做什么?

你大哥若在,也不会答应。”

“母亲!”

“这样也好,”颜如玉缓缓开口,“ 我的东西,也没你的份儿。”

她把那只鸡拿到身前,当着他们几人的面,盯着二公子和阮仙藻主仆,拧断鸡脖子。

阮仙藻脸一白,这次是真的白了。

“衡儿,我烤鸡给你吃。”

霍长衡大眼睛忽闪:“嫂嫂还会烤鸡吗?”

“那当然,只有空有其表的公子哥儿才会拿东西换吃的。”

颜如玉拿匕首熟练收拾鸡,一刀刀,看得周围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都是贵人,只知道鸡好吃,哪见过这么处理的。

霍长鹤把兔子交给手下收起来,本来还打算做了悄悄给母亲和幼弟送一些,这下不用了。

“盯住她,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

颜如玉赶在熄火前把鸡烤熟,又把肉包子掏出来烤一烤。

“母亲,衡儿,你们一人一个。”

“嫂嫂,你好厉害!”霍长衡吞口唾沫,“不过,还是留给你吃吧,刚才你没有喝上汤。”

“我在街上的时候趁人不备买的,”颜如玉把包子塞给他,“吃吧,有我在,饿不着你。”

说罢,开始分鸡。

阮仙藻的丫环道:“这种活交给我来干吧,我也会。”

她刚一伸手,迎面飞来一样东西,正中她的嘴。

“啪”一声。

丫环痛呼一声,手捂住嘴,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来。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砸中她的,是刚才被她“不小心”踢翻的汤碗。

碗没碎,被砸了一个豁口——她的一颗门牙也摇摇欲坠,嘴唇肿破,又痛又狼狈。

才被颜如玉打了两个耳光,脸肿着,巴掌印都没消,现在嘴唇又破肿,还险些掉牙。

“你!”丫环这下可忍不了,扬手就扑向颜如玉。

她也饿,刚才的肉汤自然也没她的份儿,现在就想抢到鸡,哪怕是骨头呢?

颜如玉岂能让她打,轻而易举抓住她手腕,毫不犹豫按进熄灭的火里。

虽然已经熄灭,但余灰还在,偶有红光微闪。

“啊!”丫环惨叫一声,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阮仙藻花容失色,心里却是畅快:颜如玉凶神恶煞,跟个夜叉一样,打吧,打吧!最好快点让大夫人厌弃,休掉她!

不过一个丫环,能换颜如玉被休被折磨,也算她有价值。

“快松手,”阮仙藻颤声道,“素儿就是想帮忙而已,不是想抢吃的,你何必这样下狠手?她的手会废的!”

“二表哥!”

二公子从惊讶中回神,怒气再次冲上来:“颜如玉!你疯了?快松开!”

颜如玉不理会他们俩,目光冷冷直视丫环:“知道错了吗?还敢不敢动手?”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丫环满脸泪,眼神惶恐。

颜如玉这才松开她,继续分鸡。

二公子看着丫环的手,抬腿就奔着颜如玉的鸡踢过来:“不过是一只鸡而已,你竟然如此残害别人!”

颜如玉眼疾手快,抬手臂挡下他的腿,手掌紧握成拳,一拳头揍在他腿的穴位上。

二公子只觉得腿一阵麻痛,差点站不稳摔倒。

颜如玉缓缓站起,目光森然:“一只鸡而已?一只鸡你抓得到吗?尊贵的二公子?

别说一只鸡,一根鸡毛都是我的,我没说让动,谁也别动,包括你。”

“再说,你眼瞎了?她故意踢翻汤碗,干活的时候不帮忙,熟了想分鸡,她也配!

还想动手打我,我没砍掉她的手都是客气。”

她目光向下,掠向二公子的腿。

二公子觉得她的目光里像含了刀子,刮在腿上——腿更疼了。

阮仙藻泪珠挂在睫毛上:“素儿不是故意的……”

颜如玉偏头看丫环,眉梢微挑。

丫环瑟缩一下:“是……我是故意的。”

阮仙藻:“……”

“看好自己的人,管好嘴,”颜如玉瞥阮仙藻一眼,“否则奴婢犯错,主子一样要跟着挨揍。”

恰在此时,颜松从前面过来:“闹什么?颜如玉,又是你!”

颜如玉懒得理他,接着分鸡。

颜松目光微闪,冷冷道:“都听好了,现在立即动身,上路!”

众人一阵惊呼,怨声四起。

颜松甩动手中鞭子:“吵什么?有本事站出来,冲着我的鞭子说!”

二公子梗着脖子问:“现在天色已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路?我表妹的脚还有伤……”

“啪!”

话还没说完,颜松一鞭子奔着他的脸抽过来。

大夫人赶紧一拉二公子,鞭子没抽中他的脸,却正中他的肩膀,鞭子尖扫过大夫人的手背,顿时一道血痕。

“母亲!”颜如玉握住大夫人手腕,“ 很疼吧?”

“没事,不疼,”大夫人嘶口气又忍住。

二公子也痛得脸色发白,眼睛赤红地盯着颜松:“你……”

“二公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犯,我是官!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然有你的苦头吃,”颜松笑容阴冷,“腿脚都利索点!抓紧时间赶路,表现好的话,到前面再休息。”

二公子还想反驳,颜如玉讥讽道:“没本事把对手一击致死,就闭上嘴。

光用嘴吵吵,连累家人,那是莽夫。”

二公子怒目而视,阮仙藻心疼得掉泪:“二表哥,你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这点伤不碍事,”二公子咬牙忍痛。

“你不疼,母亲疼,”颜如玉毫不客气,转头看阮仙藻,“还有你,要哭到一边哭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颜如玉扶着大夫人上路,霍长衡跟在身侧,紧张地看着大夫人。

“母亲没事,别担心,”大夫人勉强笑笑,摸摸他的头。

霍长鹤混在人群里,跟在他们后面。

“主子,夫人受伤了,属下这里还有点药。”

霍长鹤目光从大夫人身上移开,锁定颜如玉:“看看再说,等那个女人不在的时候。”

“是。”

霍长鹤对账房先生说:“你去,就说临行时你偷揣了银票,交给母亲。”

“是。”

他看向远处,这条路他很熟悉,再往前走个十来里,有几座庄园,是城中富贵人家的产业。

翼王的庄园就在其中。

“金铤,”霍长鹤低声吩咐,“翼王庄园地形图的副本,在你身上吗?”

身材削瘦的侍卫点头:“回主子,在。”

“稍后看队伍在何处停下,若是在翼王庄园附近,就拿出来看看。”

“是。”

天地漆黑一片,天边星子都隐在云层里,只有几名军兵手里的火把散发微弱的光。

众人深一脚浅脚,摔倒声不绝于耳。

已经走了一天,平时就坐马车也没坐过这么长时间,此刻都觉得双腿僵直,脚底血泡磨破,痛得钻心。

不知谁低声抽泣,一层层散开,引得不少人开始跟着哭。

二房的独子在这一辈里行三,只比二公子小一个月,他一向娇生惯养,身娇肉贵,此时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烦躁直冲脑门。

“都怪你们!”他忿恨回头,“要不是你们大房惹事,我现在还好好在府里,明年春年我就能参加科举,光宗耀祖,现在全毁了!”

大夫人紧抿唇不说话,二公子忍不住反驳:“大哥是被冤枉的,待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回来?他还会回来吗?我看,他不是死了就是躲起来了!他倒好,惹了事跑得快,倒连累我们!”三公子看着自己双手,“可惜我……”

“可惜你的手以后不能摸到青楼的女子了?”颜如玉的声音强势加入。

三公子震惊地看她:“你说什么你?简直……不可理喻,有辱斯文! ”

二公子也蹙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颜如玉眼风扫他:“闭嘴吧你,吵架都吵不到点上,也不嫌丢人。”

“我夫君若是不建功立业,你在什么府里呆着?不得跟着你爹娘你爷爷在乡下在土里刨食吗?

还三公子,别人叫你狗三剩差不多!”

“科举,前面的考试都过了吗?上来就科举?你怎么不直接去找皇帝要官做?

就你这德行,自宫了给皇帝当太监人家都不要!”

“你说什么你?”二夫人气恼,“简直是……”

颜如玉手指间冷光闪烁:“我烦了,都闭上嘴。谁再敢说我夫君半句不是,我割了他的舌头!”

二房的人一见颜如玉手里的匕首,想起她收拾鸡时的狠劲儿,都敢怒不敢言。

颜如玉无视他们的目光,拿出刚才拆好骨头的鸡,递给霍长衡一个鸡腿。

“吃吧!”

霍长衡眼睛晶亮,看看颜如玉,又看看大夫人。

“母亲和嫂嫂吃。”

颜如玉勾勾唇角,把另一只鸡腿塞到大夫人手里:“母亲也吃。”

大夫人想推辞,颜如玉又道:“吃了才有体力。”

她语气坚定,大夫人缓缓点头,用力握紧鸡腿:“好。”

大夫人看一眼二儿子,想分给他点,又觉得不合适。

二夫人闻着香气,嘴里唾沫飞涨,嫉恨道:“大嫂,老太爷今天都没有沾荤,你也吃得下去?”

大夫人慢慢咬一口:“嗯,如玉的手艺不错,是比包子香一些。”

二夫人还想说,又瞥见颜如玉手里的刀,讪讪作罢。

霍长衡迈着小短腿,到二公子身侧:“二哥,你还疼吗?你吃一口吧!”

“他哪好意思吃?”颜如玉声音冷得像刀子,“刚才还要一脚踢飞,不是说了吗,一只鸡而已。”

二公子脸色青白交加,别过脸气哼哼:“不吃!”

阮仙藻肚子饿得咕咕叫,本想哄着二公子从颜如玉那要点鸡肉,看到这种情景,真是气得心口疼。

偏颜如玉还冲她看过来,唇上满是油,鸡肉的香气浓郁——她心口更疼了。

艰难的赶一段路,终于可以停下。

众人几欲瘫倒,东倒西歪哪还有以前的半点尊贵。

这点路对于颜如玉来说不算什么,她时刻保持警惕。

颜松忽然又让赶路,还在这里停下,一定别有所图。

目光望向远处,影影绰绰,好像有不少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

她表面若无其事,暗暗注意着颜松的动向。

“母亲,手怎么样?”

大夫人摇头:“没事,不用担心,你一定也累坏了,赶紧休息吧。”

霍长衡扒拉一下身下的草:“嫂嫂,坐这里,这里软。”

颜如玉摸摸他头顶:“我不累,你睡会儿吧,母亲,我去找点草药,给你敷一下,伤口好得快。”

大夫人忙拉住她:“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我这点伤不要紧,明天就好了。”

“母亲,”二公子开口,“她愿意去就让她去,正好让她带帮仙藻带些药。”

阮仙藻眼睛红红的:“不用了,二表哥,我不要紧……”

“你要不要紧也和我没关系,”颜如玉打断她,“二公子,我是照顾母亲,是为我夫君你大哥尽孝道,不是你的下人。”

话落,颜如玉大步离去。

他们这些人就在路边休息,不远处就有草丛野花什么的,军兵们也累,扫见她也不去理会。

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跑得了,再说,家人都还在。

颜如玉到隐蔽之所,左右看看没人,意识进入空间。

当时收东西太急,乱糟糟的也没收拾,也不记得把一些外用药收到哪里了。

如果找不到,就得用她之前存下的现代药,只是还得编个说辞。

找到药出来,忽听一阵轻轻脚步声。

颜如玉摒息听了一会儿,是从不远处的路上传来的。

她悄悄往前,透过杂草,果然看到有人悄悄离开队伍。

颜松。

颜如玉眸子微眯,不假思索跟上。

约摸一刻钟,颜松在一株大桑树下停住,双手扣在唇上,发出几声呜响。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树后闪现。

此人穿着黑色斗篷,遮住身形头脸,声音低沉。

颜如玉侧耳听,但距离有点远,他们又刻意压低嗓音,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翼王”“山庄”之类的字眼。

颜如玉眼前一亮,看向不远处的建筑,莫非,那是翼王的庄园?

联想到之前翼王府的家奴意图用砖砸伤大夫人,再看颜松鬼鬼祟祟在这里与人见面,想必霍长鹤被陷害,定与翼王脱不了干系。

颜如玉无声冷笑:好啊,既然来阴的,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更阴!

她轻步绕开,如狸猫般无声无息,直奔庄园。

庄园院墙高大,但这难不倒颜如玉,她拿出飞爪和伸缩绳,轻松进入。

她站一棵树上,从高处俯瞰。

此时夜深,庄园里的人早已经入睡——除了那些负责巡逻防守的人。

他们举着火把,点点星火,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颜如玉下树,直接奔向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这是一座大仓库。

一半是粮食,一半放着庄子上产的农产品之类。

城郊附近的庄园,景色好,土地又肥沃,这里的收入一般都是重要一项。

颜如玉从屋顶自上而下,在后窗处挂住,有特质刀具三两下把木窗拆下跃入。

这的粮食可真不少,颜如玉收了近一炷香的功夫,还有各种农产品,以及种子什么的,一样没留。

偌大的粮仓空空荡荡,颜如玉头也不回,顺着原路上去,把窗子恢复原状,跃上屋顶。

正想离开,她目光一瞥,看到与粮仓一墙之隔,有一座小屋。

小屋里没有灯,黑沉沉像蛰伏的兽。

特工的直觉,让顾如玉预感到,这小屋绝不寻常。

底下巡防小队的火把晃来晃去,映着颜如玉漆黑的眸子,她心思突然一动:莫非,这些人要守的,明面是这座仓库,实际是这间小屋?

欲盖弥彰,这种事颜如玉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张猴脸面具戴上,下屋顶,伺机进入小屋。

让她意外的是,屋子里陈设极简单,几乎是空荡荡,没什么值钱的物件。

颜如玉并不放弃,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脚尖轻点,像是踩住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捡起,是一粒精米。

这米的成色,可比刚才那间仓库里要好得多。

借着一线月光,颜如玉迅速观察地面,发现有一块地砖比别的更光滑些。

掌心一拍,地砖挪动,露出一个机关来。

她伸手拉起,对面的那面墙,无声撤开,露出一道暗门。

果然如此。

颜如玉走入暗门,通过一小段暗道,就是一间暗室。

刚才已经见识过粮仓,但颜如玉还是被这间地下暗室惊讶了一下。

成堆的粮包,是刚才的两倍还多,不只粮,还有大量成箱金锭银锭,以及贴着封条的箱子。

颜如玉撕开其中一口,打开,眸子顿时一缩。

箱子里装的,都是精铁。

这个时代的精铁,可都是掌握在国家手中,谁要是私囤铁器或者兵器,那就是大罪,有谋逆之嫌。

颜如玉脑子飞转:镇南王霍长鹤被陷害,说是叛国意图谋反,可现在翼王这仓库里不但有大量粮食金银,还有这么多铁,到底意图造反的是谁?

可恨现在罪名已经扣在霍长鹤头上,他也不知所踪,凭她一人之力,别说翻案,就是连狗皇帝的面都不好见到。

颜如玉迅速冷静下来,先把这些东西都收走,将来见到霍长鹤,再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开始干活。

等从小屋出来,都过去近半个时辰,临走时,还在里面放了个“小礼物。”

穿宅过院,她想去书房之类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证据。

路过一个院子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颜如玉自小对香气十分敏感,平时做任务的闲暇时间,她最喜欢的除了做美食,就是制香。

她寻着味道,在院子门角,发现一个香囊。

无论是香囊样式,还是里面的味道,都让颜如玉心头一阵发紧——来自原主的情绪。

这是颜大小姐的东西。

奇怪,怎么会在这里?

她翻身入院,屋子里还点着灯,来到后窗,点破窗纸往里看。

一个女子身着薄纱,香肩半掩半露,正依着一个男人,手捧着酒盏喂男人喝酒。

颜大小姐?!

颜如玉眼睛微睁,再细看那个男人,正是翼王。

她恍然大悟,难怪颜大小姐不肯嫁给霍长鹤,原来不只因为听说镇南王府要遭受横祸,还因为早就和翼王勾搭上了!

呵。

“王爷,恭贺王爷除去心头大患。”

颜大小姐娇滴滴,眉眼皆是风情,翼王染了几分醉意,就着她的手把酒饮下。

“还是你最乖,等着,”翼王起身,从桌上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对玉镯,套在她手上。

“多谢王爷!我再敬您一杯。”

翼王眯着眼睛打量她:“本王今日发现,你今日素妆的样子,甚美。”

颜大小姐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即娇嗔着靠在他胸口。

她也不想这么素,平时都是富贵惯的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屋里的首饰衣裳都不见了。

不,不只首饰衣裳,包括银票,古玩摆件,不论值钱不值钱的,都没了。

如同蝗虫过境,被偷得干干净净,她简直都怀疑,要不是因为床太重,小偷连床都不会给她留。

不只她的院子,连她母亲的院子里也是一样。

她当时都惊呆了,立即查找贼人,院子里的丫环,外院的小厮打死好几个,愣是没有半点线索。

要不是急着出城会翼王,又没钱现买新的,她才不会急中生智,以这副打扮出现。

她手指轻抚玉镯,心头一阵苦涩,简直无法相信,她已经一贫如洗,这玉镯就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

“王爷,我父亲今日特意请旨,让我庶兄负责押送镇南王府的人,这下,您相信他是站在您这边了吧?”

翼王轻转酒杯,似自言自语:“本王给过霍长鹤机会,可他非站在太子那边。

他不过一个异姓王,本王可是父皇的亲儿子,岂能让他越过去?

他既然不识抬举,本王得不到的,太子也休想得到!”

酒饮罢,手指勾住颜大小姐的下巴:“本王就算不信你父亲,也信你。

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

“王爷……”

颜如玉一阵恶寒,转头看向小屋的方向。

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恰在此时,黑夜中突然窜起一阵火光。

颜如玉唇角微翘。

刚才离开的时候,她在暗室门上放了一枚微型炸弹,声音不会太大,但足够把小屋烧成火海。

屋里的翼王动作一顿:“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有人急匆匆到院中,大声道:“王爷,不好了,走水了!”

翼王并不以为然:“走水去救火就好了,找本王做什么?莫不是还让本王去救火?”

“回王爷,是……粮仓那边。”

翼王酒一下子醒了,推开颜大小姐霍然站起,跟着护院奔向火场。

还没到粮仓的霍长鹤脚步一顿,抬头看火光冲天的方向。

他问身边的侍卫:“那是什么地方?”

“主子,根据地图,正是粮仓的地方。怎么起火了?莫不是翼王知道我们在查他?”

霍长鹤一咬牙:“走,去看看。”

他刚站在树梢隐住身形,就见翼王匆忙赶来。

火势已经连成一片,仓库也被烧着。

翼王眼睛被火映得通红:“赶紧救火,抢救粮食!”

“回王爷,粮仓里没有粮食。”

不止翼王,树上的霍长鹤也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王爷,是真的,里面没有粮食,”护卫抿一下唇,“是空的。”

这话简直是补刀,翼王一把抽出他的腰刀,在他脖子上一抹。

血溅了翼王一脸,他怒目盯着被烧着的粮库,烧了一半的大门此时轰然倒塌。

里面,果然是空的。

霍长鹤微蹙眉,转头吩咐:“走,去别处。”

……

颜大小姐见翼王走了,四下无人,悄悄到桌边,往小箱子里看。

里面都是珠宝,华光闪闪。

她忍不住心跳加速,一直就爱这些华贵之物,尤其现在。

如果顺手拿一两件,翼王应该不会发现吧?

手刚一伸出去,还没摸到箱子边,门“哐”一声被人推开。

她吓了一跳,以为翼王又会回来了,赶紧僵硬地摆出个搔首弄姿的姿势。

但,来的不是翼王。

来人进屋先灭了灯,一晃的功夫,只看到戴着个面具,像是个古怪的猴脸儿。

颜大小姐吓得头脑发空,连尖叫都忘了,只听那人声音发闷又低沉:“笑得真恶心!”

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揍。

颜如玉心头情绪激烈,是来自原主的怨恨和怒意。

原主的生母根本不是颜侍郎的外室,而是他在乡下的原配,他赶考得了功名,却抛弃糟糠之妻,另娶新妇。

原主的生母从原配,莫名其妙就成了外室,时隔几年跋涉入京找人这才发现。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性子刚烈,不肯入府也不肯要补偿,只要一个公道,被颜夫人诓骗入府,暗害惨死。

可怜原主就成了“私生女”,还不如颜大小姐身边的丫环。

“你是谁……啊!”颜大小姐怆惶逃窜,“救……”

颜如玉一言不发,每一巴掌都精准打到她脸上。

逼迫下跪、针扎、强迫吃狗食、打断胳膊、冬天被推入湖中……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一个个耳光里,酣畅淋漓。

“让你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负人,今天让你知道厉害!”颜如玉在她耳边低吼一句,把她揍晕。

临走时,把屋子里洗劫一空,从空间找出一枚玉佩,扔到床角底下。

半隐半露。

她刚一出院,迎面撞见一道影子。

一见来人动作就知道不是善茬,她抽匕首就攻上去。

霍长鹤抬眼就看到一道刀光。

来势凶猛,让他不敢大意。

两人迅速交手,让他诧异的是,来人招式奇特,而且身手相当不错,竟然能和他走上几招不落下风。

借着月光看,此人脸上戴着张怪异的面具,像是个猴脸儿。

与此同时,颜如玉也一样惊讶。

还以为来的是庄园里的普通守卫,三两下就能解决,没想到竟然如此难缠。

此人脸上也戴着面具,是一张狰狞的鬼王脸,身材高大,出手狠辣,而且内力强劲。

颜如玉迅速判断,如果长时间下去,自己一定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光凭内力这一点,就远远不及。

思及此,颜如玉也不恋战,趁着远处来了一小队举火把的人,虚晃一招,顺手从空间里扯出一件刚刚收进去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冲着面前人兜头兜脑就是一砸。

霍长鹤感觉一股子香气扑鼻,以为是什么毒粉暗招,连忙后退掩住口鼻。

颜如玉趁机逃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霍长鹤低头看脚边的东西,是一件薄薄的纱衣,浅粉色,在夜风里拂动,几欲蹭到他的靴子。

他立即又嫌弃地后退几步,从未觉得浅粉色如此恶心。

身后侍卫上前:“主子,您……这是?”

“遇见个怪人,”霍长鹤问,“你那边怎么样?”

“没查到什么,其它能藏粮的地方都找过,没有发现踪迹。”

“金铤,你看此事像翼王自己干的吗?”霍长鹤问。

“属下不知。”

霍长鹤横他一眼,不再多问。

“去看看那个院子里有什么,刚才那人就是从那跑出来的。”

“是。”

霍长鹤靠着树暗自思忖,刚才忙乱没觉得,现在仔细回想,和他交手的人,身形有点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正在琢磨,金铤从院子里出来:“主子,屋里只有桌椅和床,床上有个女子,被揍得鼻青脸肿。”

瞄一眼地上纱衣,又补充:“她身上的衣裳,和这个很像。”

霍长鹤蹙眉,只有桌椅和床,这是什么描述?翼王一向奢华,怎么会这么布置房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去翼王书房。 ”

本来他就是打算去书房,结果被半路杀出的人绊在这里。

到书房,霍长鹤面具下的脸铁青。

金铤道:“主子,属下就是这个意思,刚才的那间屋子和这里一样,只剩下桌椅和床。”

书房没有床,但书房里除了桌椅,别的什么也没了。

……

颜如玉在翼王庄园转个遍,仓库那边起火,更没有人注意她,这一趟真是收获满满。

出来的时间不短,她一路跑回休息的地方。

大部分人早已经睡下,颜如玉扫一眼军兵队伍,不见颜松。

还没回来?

正要穿过草丛,忽听有人轻步而来。

她立即侧身躲到树后,摒息看着那人。

颜松。

另一个方向,还有一个人,弯腰缩身,跑回休息队伍里。

距离远,光线暗,颜如玉没能看清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刚才与颜松私下见面。

绝没有好事。

颜如玉心中有数,等颜松离开,慢慢回队伍中去。

“这么半天还不回来,说不定她早逃走了,母亲,您就不该答应让她进家门。”二公子压着嗓子抱怨。

“旭儿,”大夫人叹气,“你该收收你的脾气了,今日若不是她,衡儿会被杀死,我也被砸得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被二房三房的人骂死。”

“母亲……”

“你大哥现在下落不明,你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别再耍性子。”

“若是大哥在,会同意颜家这么做吗?本来颜家女就配不上大哥,还弄这么一个……

仙藻对大哥一片痴心,现在又跟着我们受苦,我们怎么对得起她?”

“当初她母亲求我收养她,我也是一片好意,哪成想会有今日之祸?

你大哥已经成亲,这件事不要再提,以免让如玉听到心生不快。

以后有机会,再给仙藻寻个好人家吧!”

黑暗中,背靠着他们的阮仙藻睁开眼睛:看来,镇南王府是真的难逃一劫,霍长鹤也是真的回不来。

要是这么下去,走不到西北她就得死,即便能到,那种地方有什么好人家?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尽快脱身。

二公子还想说什么,颜如玉从暗影中走出来。

“母亲,我回来了,”她手里捏着片叶子,上面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在大夫人身前坐下,一边给大夫人上药,一边淡淡道:“药材不好找,时间长了些,不会有人以为我逃走了吧?”

大夫人脸微红:“如玉,辛苦你了,旭儿他……”

“母亲,”颜如玉字字清晰,“我孝敬您,是替夫君尽孝,照顾衡儿,是因为他年幼,夫君若在,也定会疼爱他。

但其它的人,人高马大,有手有脚却没有脑子,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讨好。”

她放下大夫人的手:“好了,明天就可以消肿结痂,早点休息吧。”

二公子心头火起:“你说谁没有脑子? ”

颜如玉压根不理他,到一旁靠着树闭目养神。

二公子气得咬牙,大夫人眼神示意他别再闹。

“嫂嫂,”霍长衡挪到颜如玉身边,“你累了吧?”

颜如玉看着他的小脸,本来白白嫩嫩的肉团子,现在小脸和小花猫一样。

“怎么?”

霍长衡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脑袋思索一下,又抬头问:“你能教我杀鸡吗?”

“……”

“为什么要学杀鸡?”

“我想照顾母亲。”霍长衡大眼睛忽闪,“也不想让你太辛苦。”

“要想杀鸡,得先有鸡。”

霍长衡:“……那我学抓鸡。”

颜如玉勾勾嘴角:“行,明天学抓鸡。你一直没睡着吗?”

“嗯,我想等你回来和你说这件事。”

“那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谁也离开了?”

霍长衡想了想:“三婶和冉姐姐,还有三哥哥。”

三夫人和她的女儿霍云冉,还有二房人那位吵着要考科举的三公子霍长兴。

颜如玉目光冷锐,暗暗记下。

“嫂嫂,怎么了?”

“没事,睡吧。”

颜如玉正要闭眼,霍长衡又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颜如玉低头看,是一个毛团。

这颜色……有点熟悉。

霍长衡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胡账房的侄儿偷偷给了母亲半只兔子,还给我这个小玩意儿,说要是玩腻了可以送给嫂嫂。”

“我不用玩腻,现在就给嫂嫂。”

给她的?

颜如玉眼前浮现那个手提兔子的年轻男人。

把这个给她什么意思?

兔子尾巴——长不了?

颜如玉捏着兔子尾巴,看向账房那边。

黑乎乎的,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账房的侄子长什么样,你以前见过吗?”

霍长衡忽闪着眼睛:“没见过……又好像见过,胖胖的,头和脸圆圆的。”

颜如玉快速思索,胖胖圆圆?不是她看见的那个,新加入的那三个人中,有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再就是她打过照面的那个。

罢了,明天再说,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敢伸爪子,她就敢剁。

到底要看看,谁才是兔子的尾巴。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天一亮,军兵们就挥着鞭子叫起。

“都利索点,别磨磨蹭蹭!我可告诉你们,早到少受罪,若是误了日期,都别想活,统统掉脑袋!”

有军兵打着哈欠过来,一人分一个野菜窝窝,干硬得能把牙崩掉。

“我不吃!我才不吃这玩意儿!”三公子霍长兴发脾气,“这是人吃的吗?”

军兵冷笑一声:“行啊,不吃可以,那以后不给你发,到时候可别哭着求爷。”

“你是谁的爷?”霍长兴怒问,“我……”

“你说我是谁的爷?”军兵横眉,甩鞭子抽他,“我叫你横,叫你横!”

啪啪声夹杂着霍长兴的惨呼,让还没睡醒的人一个激灵,有怒火怨气的都压进肚子里。

二夫人连哭带嚎:“官爷,别打了,别打了!兴儿,我的儿啊,他知道错了,不敢了。快说呀!”

霍长兴哪受过这罪,一鞭子下去的时候他就怕了。

“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军兵骂骂咧咧,又抽几鞭子才收手。

二夫人赶紧把霍长兴扶起来:“兴儿,怎么样?”

“啊,疼疼!疼死了!”霍长兴身上道道血痕,眼泪鼻涕横流。

二夫人心疼又着急:“当家的,你过来扶扶儿子呀!”

二老爷眼角瞄着军兵,见真走了,才凑过来,小声嘀咕:“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咱现在是虎落平阳……”

颜如玉听着冷笑,虎落平阳,他们也配是虎?一群怂货。

如果昨天晚上和颜松私下见面的是霍长兴,如果他敢动什么坏心思,这顿鞭子都是轻的。

霍长衡扯扯颜如玉的衣袖:“嫂嫂,我不饿,我这个给你。”

颜如玉本来想说不用,但这东西的确不能让霍长衡吃,也就接过,想着一会儿没人注意,偷偷给他个包子吃。

见她接过野菜窝窝,二公子霍长旭的拳头硬了:“你还要不要点脸?衡儿的口粮你也好意思要?”

“旭儿!”大夫人喝止。

颜如玉握着窝窝咬一口,面无表情的嚼碎,咽下去。

霍长衡小手紧拉着颜如玉的衣角:“二哥,不是嫂嫂抢我的,是我给嫂嫂的。”

霍长旭咬牙,别过脸不说话。

阮仙藻红着眼睛一拐一拐,霍长旭降低声音:“仙藻,你怎么样?”

“我不碍……啊!”

阮仙藻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

霍长旭赶紧扶住她:“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这……不用了,我自己能坚持。”

说是能坚持,但她站在原地不走,颜如玉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一个蠢得要命,一个装得要死。

“我背你吧,”霍长旭下定决心。

阮仙藻眼泪掉下来:“对不起,二表哥,是我连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是我们家连累你了才对,上来吧。”

阮仙藻一爬上去,霍长旭的脸就白了一分。

他肩膀上的伤比大夫人手上的严重得多,昨天晚上颜如玉也没管他,他更不想用颜如玉的药。

今天早上不但没见好,还有点发炎了。

阮仙藻虽然并不太重,但这一爬一压,依旧疼得他眼前发黑,何况他也累也饿,也没干过体力活。

但背都背上了,只能咬牙强撑。

颜如玉一口一口咬着窝窝,冷眼看着霍长旭自己作死。

她拉住霍长衡的小手,借着肥大袖子遮挡,塞给他一个肉包子。

霍长衡眼睛睁大,颜如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他抿着小嘴,看看大夫人。

颜如玉心说这孩子比霍长旭聪明多了,知道想着母亲。

“放心,”她悄声说。

得到肯定回答,霍长衡才放心吃,眼睛四处看,一会儿吃一口,像一只偷吃的小仓鼠。

颜如玉忍不住抿唇笑。

她鲜少笑,笑起来极好看。

二夫人正好扭头看见,自家儿子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正满腔怒恨又不知如何发泄,此时觉得颜如玉这一抹笑,刺眼极了。

“你笑什么?”

颜如玉睥她一眼:“我乐意。”

“你……都是你!扫把星,娘家不要你,跑来连累夫家,一进门就大祸临头,都不知道上辈子你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这么能害人,我要是你,早出家做尼姑了!”

“只做尼姑怎么够,”颜如玉字字如刀,“你应该一出生就一头撞死,这样你的混帐儿子也就不必生了。”

“你!”二夫人脸色铁青,目光直视大夫人,“大嫂,你也不管管?”

“二弟妹,如玉没有错,你做长辈的,还是积点口德,”大夫人冷声道。

她又看到大夫人手上的伤,一夜的功夫,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一把抓住大夫人手腕要胁:“你有药?把药拿出来给我兴儿用,不然我就揭发你私藏!”

大夫人沉下脸:“我没有药,你愿意揭就揭。”

“你见死不救,是吧?”二夫人疯狂撕扯,“交出来,快交出来!”

“我真的没有!”大夫人忍无可忍,可她又不能说,那药是颜如玉的。

颜如玉上前扣住二夫人肩膀,用力一推:“药不是我母亲的,是我的。

但我这个人心毒又记仇,你刚才骂了我,我就是不给你儿子用,怎么样?”

“你……”

二夫人还想骂,不远处军兵已经往这边看,颜如玉又凶,她只好作罢。

“你给我等着!”

二夫人总算消停,后面的霍长旭“扑通”一声摔倒。

大夫人又赶紧折回去扶他:“旭儿,没事吧?”

“母亲,”霍长旭满脸是汗,脸色惨白,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肩膀上的伤渗出血来,衣裳和伤口粘在一处,一动就钻心地疼。

大夫人心疼不已,眼睛都泛红,霍长衡跑过来:“二哥,你是不是疼了?我给你吹吹。”

大夫人纵然拉不下脸,但为了儿子,也没办法:“如玉,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霍长旭深吸一口气:“不必,母亲,我不用她的药!”

“旭儿!”

霍长旭别脸看一边,紧咬牙关。

颜如玉眸子微眯:“有骨气,不过也的确不要紧,这点伤,死不了人,不及夫君在战场的十分之一。”

阮仙藻也被摔到一边,捂着脚踝嘶气,可怜至极。

颜如玉早就看出,她的伤根本不算什么,纯粹就是装。

脚尖踩住一颗小石子,微微用力,正中阮仙藻脚踝某处穴位。

阮仙藻只顾着表演,根本没有发现,只觉得伤处痛麻了一下,也没在意。

“二表哥,我自己走吧!”

霍长旭想说继续背她,但实在背不动。

“没本事就别逞能,自身难保还想着怜悯别人,不自量力,”颜如玉冷然,又看向阮仙藻,“还有你,要是还要点脸,就别让别让背,他的伤比你严重多了。”

阮仙藻脸涨红,又要掉泪,颜如玉低喝:“憋回去!”

“仙藻,我扶你走吧,”大夫人扶起她,“让旭儿缓缓。”

话已至此,阮仙藻不能再让背:“没事的,姨母,是我不好,拖累大家了。”

“你知道就好。”颜如玉说罢,扭头往前。

队伍靠尾的霍长鹤看得真切。

身侧侍卫问:“主子,要不要过去帮帮二公子?”

霍长鹤蹙眉道:“不必管他,昨天晚上给母亲药了吗?”

“给了,就藏在那兔子的肚子里。”

队伍快行至翼王庄园附近时,忽然官道上飞驰而过一队人马。

他们穿着衙役官差的服饰,腰侧挎刀,急马飞驰,超过队伍,直奔庄园方向。

颜如玉在队伍中抬眸看,她没看队伍驶去的方向,而是看向他们这群被流放的人。

昨天晚上那个戴鬼王面具的人,总让她觉得不安,不知是什么来路。

目光一掠,和后面账房那个侄子目光撞个正着。

不过接触一瞬,又各自调开。

颜如玉手指摸出一粒小香丸,一会儿找机会,用在那个家伙身上。

霍长鹤盯着颜如玉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和那个戴古怪面具的人很像,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颜如玉替嫁他是没想到,但颜家要嫁女儿给他,他岂能不把颜家的事查清楚?这个私生女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若说平时活得不易,藏点拙,这有可能,但要想在他手下能走上几招,绝无可能。

两人正各怀心思,队伍被下令停住。

翼王府园门口被戒严,正是方才飞马急驰过去的人。

颜松催马上前:“怎么回事?为何不让走?”

“我们是京兆府的捕快,接到报案,翼王殿下的庄园遭窃,特来查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颜松挑眉:“我们也是奉旨押解罪犯,岂能是闲杂人等?”

捕快并不把颜松放在眼里:“是你的事重要,还是翼王殿下的事重要?”

此时翼王闻讯赶来,颜如玉站在人群里看,见他脸色苍白,眼下两片青黑,明显就是没有睡好。

眼中掠过笑意,乐得看热闹。

翼王一见京兆府的人,也有点意外:“你们怎么会来?”

“殿下,我们大人接到报案,立即派我等前来,大人先去上朝,等下朝之后也会亲自赶来。”

翼王一脸懵:“谁报的案?报的什么案?”

“您府里的人报的案,说是庄园被人纵火,还遭窃,损失惨重,大人非常重视,命我等不可怠慢。”

捕快拿出文书:“王爷过目,还请让卑职等进去查看。”

查看?翼王满肚子火气顶上来:“本王这里不曾有什么火,也没有遭窃,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衙役面面相觑。

颜如玉也觉得奇怪,翼王藏粮藏铁,明显目的不纯,现在丢了,即便不愿意吃哑巴亏,也该是私下偷偷查,而不是报什么官府。

看翼王这样,也不像是知情的。

奇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来一丝香气。

香料名贵,非常人能用。

扭头看向官道,一辆马车飞速驶来。

到庄园门前停住,一个女子在丫环搀扶下,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车。

二夫人在一旁小声嘀咕:“是翼王妃!真是漂亮,看看人家这气度,这风姿!

啧,比那些自称王妃的人强多了,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她边说边斜眼看颜如玉,极尽讥讽。

颜如玉摸出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鸡肉,放嘴里慢慢嚼。

香气直冲二夫人的鼻孔,肚子“咕”叫一声,连吞口水的声音都变得极响亮。

颜如玉懒得理她,看着翼王妃走到翼王面前:“王爷。”

“王妃怎么来了?”翼王勉强笑笑。

“昨天王爷在这里劳碌未归,妾身又听说出了事,不放心王爷,特意过来看看。”

颜如玉记得,翼王妃出身高贵,而且翼王离不开她母族的支持,因此翼王到现在也没有侧妃,翼王妃在他面前,很有话语权。

只是,看这翼王妃似有备而来,难道……

就在此时,一人背着药箱从里面匆忙出来,边走边回头,大声道:“王爷,颜小姐不肯治伤,还打伤了草民,草民……”

翼王妃声音拔高:“什么颜小姐?”

翼王僵着脸:“哪有什么小姐,王妃,进去说……”

翼王妃偏头看身后,跟着她来的两个婆子直入庄园,很快把颜大小姐给揪出来。

这种戏码,人人都爱看,颜松万万没料到,看来看去,竟然看到颜大小姐。

他震惊地盯着面目全非,被婆子架住的颜大小姐,颜大小姐尖叫着也看到他。

两人目光相对,颜大小姐想到在床角捡到的玉佩,分明就是颜松的!

再想昨天晚上那人狂揍她时,曾说道:“让你摆嫡小姐的架子,”而颜松,正好就是庶出。

她尖声叫骂:“颜松!你这个混蛋,庶出的贱生子!你敢害我,我回去告诉父亲,他饶不了你……”

颜松当众被骂,还是他的痛处,也气得发抖。

“颜家大小姐?”翼王妃垂眸,帕子捂着嘴,似说一句都嫌脏,“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当下贱的娼妇!

来人,把她给本王妃就这么拖回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

“是!”

颜如玉眸子微眯,这事的走向……不太对啊!

她从空间翻出搜刮颜府时,拿到的颜松的玉佩,的确是想陷害给颜松,让他们狗咬狗,可没想着能把翼王妃招来。

但显然,现在这个效果更好。

翼王妃可不是好惹的,颜大小姐和她斗,根本不够格。

颜如玉嘴角微翘,摸着手臂曾断骨的地方:报应来得真快。

霍长鹤观察着她的神色,暗暗琢磨:怎么又觉得,暴揍颜大小姐的人,就是她呢?

颜如玉偏头看来,霍长鹤立即调转目光。

好险。

翼王终究不想事情闹得难看,把王妃和京兆府的人都请入庄园。

颜松揣着一肚子火,催促着队伍往前走。

没走多远,阮仙藻就觉得,她的脚真的肿了,而且,越来越疼。

阮仙藻疼哭了。

这次是真哭。

可现在唯一能惯着她的二公子霍长旭也没办法背她。

她只能靠着丫环,丫环的脸肿着,原来被颜如玉用碗砸得松动的牙,今天早上吃野菜窝窝的时候彻底硌掉了,一说话都漏风。

阮仙藻整个人都恨不能挂在她身上,她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颜如玉不理会她们俩卖惨,注意力一半在二房人身上,一半在霍长鹤身上。

颜松心里有气,不停挥着鞭子催促:“都快点,别想偷懒,否则就扣掉中午的口粮!”

中午一般会发个杂面馒头,配点咸菜什么的,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总比野菜窝窝好得多。

霍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有一天会为一个杂面馒头拼命赶路。

霍长衡年纪小,一直坚持自己走,这一上午被催得也有点撑不住。

“衡儿,我来抱你,”大夫人喘着气说。

“不用,母亲,我能走,”霍长衡小脸发白,嘴唇干裂,走路都直摇晃。

颜如玉抱起他:“我来。”

大夫人感激不已:“谢谢你,如玉。”

“不妨事, ”颜如玉递给她一个小水囊,“母亲,喝口水。”

大夫人欣喜道:“哪来的?”

“昨天晚上装的。”

大夫人刚要喝,二夫人扭头看到,眼睛放着绿光扑过来:“给我儿子喝!我儿子都要渴死痛死了。”

大夫人冷不防被她扑得差点摔倒,颜如玉一手抱着霍长衡,一手扶住,怒视二夫人:“你儿子渴死痛死,关我们什么事?”

“是你们害我们这样的,怎么不关你们的事?我不管,你们就要为我儿子负责!”

二夫人被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火气都发泄在大房人身上。

霍长旭护住大夫人:“二婶,你若再对我母亲不客气,我也不会再敬你。”

“呸,谁稀罕你敬,”二夫人还想抢水囊,“给我!”

颜松闻声赶来,人未到,鞭子先到了。

“啪”一下先抽中正跳骂的二夫人。

“啊!”二夫人惨呼一声,恐惧又占了上风,缩着脖子往后躲。

颜松仍不解气,挥鞭子冲颜如玉:“又是你,叫你惹事!叫你不安分。”

颜如玉侧身躲开,颜松眼睛冒火,鞭子如同毒蛇,方向一转,奔着霍长衡而去。

霍长衡小脸煞白,睁大眼睛吓得不知所措,鞭子就冲着他的眼睛!

“啊!”大夫人短促叫一声,脑子发空,魂儿都要飞了。

颜如玉脸色陡然沉下,身形一转,牢牢把霍长衡护在怀中。

“啪”鞭子抽中她后肩,立时渗出血来。

颜松正窝火,用了十成力,这一下就皮开肉绽,比二公子霍长旭的伤严重得多。

颜如玉面不改色,把怀里的霍长衡交给大夫人,扭身抓住颜松又抽过来的鞭子。

颜松另一条手臂还没好,更没想到颜如玉被抽得那么重还能还手,他被一股大力扯住,还没明白过来就从马上摔下。

颜松直接脸着地,受伤的手臂也被冲撞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

几个军兵跑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颜松的脸被擦破一大块,渗出血珠,眼睛都被染红:“愣着干什么?拿住她,给我狠狠地打!”

大夫人用力咬破嘴唇:“大人,事情因我而起,要打就打我吧!”

“找死是吗?好,好,我成全你们!”“还有谁?”颜松环视四周,“你,还是你?”

周围的人都被吓住,尤其二房的人,更是躲开老远,生怕被连累。

三公子霍长兴本来正暗暗高兴,凭什么他挨了打,别人却没事,最好把大房的人都打一遍,统统打死才好!

但现在又怕被连累,赶忙道:“我们听话,才不和他们一伙!”

他看向老太爷:“是吧?祖父!”

老太爷早对大夫人和颜如玉不满,有吃的不知道敬他,还把他拖累到如此境地。

但他一向老谋深算,没有表露,此时面对颜松的凶狠,他也有点撑不住。

颜松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是吗?不吭声的就是一伙,就绑了一块打;划清界限的,那就免了。”

此话一出,二夫人先表态:“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早就恨死他们,是他们害了我们!”

“老三家的,快说呀!”

三夫人垂着眸子:“我不懂,我听夫君和父亲的。”

“三叔,你怎么说?祖父,”霍长兴叫道,“您再不说,我们就都要被打死了。”

三老爷讷讷不言,眼睛只看老太爷。

霍老太爷掀眼皮,扫一眼大夫人:“官爷,我们不是一伙,他们……与我们无关。”

大夫人嘴唇发抖:“叔父,您怎能……我夫君在时,还有鹤儿,都尊您敬您,拿您当亲父亲亲祖父!”

“若我知道,我安分守己也会被他们拖累至此,我宁可从来不与你们来往!”老太爷字字绝情。

大夫人还想辩驳,颜如玉拦下她:“好,既然如此,那就写文书来,立字为证。”

老太爷一愣,颜如玉挑眉:“怎么,不敢?”

“还是怕将来我夫君回来,洗刷冤屈,你们没办法再跟着过好日子?”

颜松大笑:“颜如玉,你还真和以前一样蠢,霍长鹤他回不来了!

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定的案子,哪有什么冤屈?岂有翻案之理?”

霍长兴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人说得对,霍长鹤那个杀千刀的,早就死了,骨头都被啃干净……”

颜如玉脚尖一踢,一块石子飞起,击中他的脑门。

“砰”一声,砸得他头脑发晕,眼冒金星。

霍长衡从大夫人怀中挣下来,奔过去打他:“我叫你说我大哥,打死你,打死你!”

霍长旭担心他受伤,过去抱起来,狠踢霍长兴两脚:“呸!什么东西!”

二夫人又骂又叫:“父亲,给他们写文书,把他们赶出霍家。”

颜松乐得看颜如玉被排挤被踩,拍拍手命人拿来纸笔。

霍长鹤在不远处看着,面沉似水。

他知道霍家二房三房不算什么好亲戚,但总归都姓霍,因此富贵之后,他并没有忘记他们。

可谁知,今天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不在,他的母亲兄弟,生死危机之际,却要面临这种被放弃,被剔除的境地。

要被推入绝境!

这些是他的亲人吗?是他庇护的叔婶兄弟吗?

他目光深深,看向肩膀皮肉翻卷的颜如玉:这些所谓的亲人,还不如这个“没见过面”的妻子。

他迈步往前,金铤低声问:“主子,要阻止吗?”

霍长鹤又停住脚步,紧咬的牙关,绷出脸上坚硬锋利的线条。

“不,这样也好,”他冷静而疯狂,“断绝关系。”

片刻,老太爷已经写好。

颜如玉提醒:“签字,画押,按手印,一样不能少。”

签字画押好说,但没有印泥,无法按手印。

颜如玉几步到老太爷面前,抓住他手腕。

老太爷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刀光一闪,割破老太爷的掌心:“当然是取血按手印。”

那么长一条口子,别说按手印,掌印都够了。

老太爷痛得吡牙咧嘴,却又挣不脱,乖乖在上面按下手印。

颜如玉拿上文书,看向二房三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按!”

其它人想按手印,又怕被颜如玉割一刀。

三老爷一狠心,把手指咬破:“我来。”

有样学样,自己咬一口,总比挨刀子强。

很快,都按了。

大夫人微微闭眼,想哭,又强忍着把泪咽下去。

不,不能哭,不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颜如玉偏头看看躲在树边的阮仙藻:“你呢?”

霍长旭从气愤中抽回思绪:“仙藻本来就不是霍家的人,无需按什么手印。”

“手印她自然是不配,”颜如玉把文书收好,“我问的是,要不要划清界限。”

“我……”阮仙藻其实很想,她可不要挨鞭子。

但这话,怎么说出口?

霍长旭坚定道:“仙藻不会的,她当初没有抛下我们离开,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划清界限?

你不要总是恶意揣测她!”

阮仙藻:“……”

颜松活动一下手腕:“好,那就是你们一家,来人,给我捆到树上,每人一百鞭!”

一百鞭!

军兵往上闯,过来就拿人。

大夫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却是坚定:“衡儿的也算我身上。”

“母亲!”霍长旭紧握拳头,“让我来受!”

阮仙藻的丫环吓坏了,尖叫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挨鞭子!我不是他们家的人,凭什么打我?”

她挣扎开,扑倒在颜松脚下:“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是霍家人,真的不是,我姓李,我姓李!”

她的脸肿得不像话,牙齿还缺了,哭着眼泪鼻涕到处都是,根本没法看。

颜松一脚踢开她:“滚,别弄脏爷的靴子!”

丫环是没法看,但颜松把目光转向阮仙藻。

早知道镇南王府里有位表小姐,貌美清纯,似一朵清雅白莲,他早就想尝尝滋味。

阮仙藻也惊慌不已,生怕被打得皮开肉绽,疼是一方面,她也怕身上留疤,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啊,别碰我,别碰我!”她也顾不得再装,“我不是,我也不是,我姓阮,我真的不是……”

颜如玉似笑非笑,看着狼狈的阮仙藻,看着紧握双拳的霍长旭。

大夫人沉声道:“大人,她说得对,她姓阮,与她无关。”

颜松上前,抬起阮仙藻的下巴,她眼泪汪汪,愈发楚楚可怜地诱人。

颜松按捺住心痒,挥手道:“好,就饶你这一次,其它人,尤其是颜如玉,给我狠狠打!”

颜如玉冷笑一声,笑声未落,她已经飞快动了!

在不远处正准备出手的霍长鹤动作一顿。

颜如玉动作敏捷而迅猛,手中冷光闪烁,眨眼就抵住颜松的咽喉!

“别动,”颜如玉看向那些军兵,“放开他们。”

军兵慌了神:“你……你别乱来!”

“我说,放开他们,”颜如玉手下用力,刀刃割破颜松的皮肤。

颜松咬牙:“颜如玉,你疯了?你们是流放犯!若是杀了差官,就是死罪!”

“那又如何?反正你会死在我们前面,”颜如玉不以为然,“横竖都是死,与其被你打死,还不如先杀了你痛快。”

颜松气恼又害怕,颜如玉现在就像换了个人,胆大疯狂无所顾忌,简直让他恨得抓狂。

他完全相信,颜如玉真敢杀了他。

“好,这样,我不打你们,你放开我,公平点,一人退一步,如何?”

“一人退一步?”颜如玉挑眉嗤笑,“这算什么狗屁的公平?你打了我,还差点弄瞎衡儿的眼,这就算完了?”

颜松眼中闪过嫉恨,又无可奈何:“那你说,怎么样?”

“简单,停下休息,给我们吃的,喝的,还有药,另外,”颜如玉手腕用力,“放走你的马。”

颜松:“??”

要吃喝药品他能理解,放走马是什么意思?

“整个队伍中,就你骑马,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

颜松:“……”

“答不答应?”

颜松还没来得及回答,颜如玉脚尖一踢他的腿,他扑通一声跪下。

屈辱如潮浪,迅速涌上来,几乎要把颜松淹死。

他想挣起来,喉咙上的刀刃又压了压,都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刃紧切着喉管,下一瞬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他甚至能感觉到,已经有血在缓缓流。

“好,我答应。”

颜松咬着后槽牙:“我答应,你满意了吧!”

“当然不满意,”颜如玉俯首,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颜松眸子霍然睁大,脸皮由青转白再转酱紫,牙齿咬破嘴唇,浑身僵硬。

“别想耍花样。”颜如玉声音带笑,在颜松听来,却如利箭穿心。

颜如玉要的东西很快拿来。

白面馒头,大饼和肉干,都是官差才配有的干粮。

他们平时也舍不得吃,只有在不着村店,又实在找不到吃的时候才会吃,等到了镇子等地,还会再补充。

毕竟长路漫漫,官差也是一路走过去,也要吃饭。

颜如玉没有贪心,也不想得罪其它的官差,只拿了颜松的口粮布袋。

“衡儿,吃吧!”

霍长衡刚刚哭过的眼睛更亮,抱着馒头肉干,崇拜地看着颜如玉。

“放马。”

颜松掩下眼中不甘:“按她说得办!”

手下人赶紧去办,还没靠近,忽听马嘶鸣一声,自己跑了。

颜如玉这才松开颜松,刀拍拍他的脸:“吃饱了我还要睡一觉。”

颜松脸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凶狠。

颜如玉根本无惧,席地而坐,招呼大夫人和霍长衡。

“母亲,衡儿,过来吃东西。”

大夫人悬着的心未落下,直到见颜松带人离开,才松口气。

“我先给你上药吧,你的伤太重了。”

颜如玉偏头看看伤口:“不碍事,皮肉伤而已。药珍贵,留着吧!”

“那怎么行?药再珍贵,也不如你的命珍贵,听我的!”大夫人少见的强硬。

颜如玉本来是觉得,这药来得光明正大,可以交给大夫人保管,留给她们用;

她空间里的药,用的时候还是遮遮掩掩。

“我昨天采的草药还有,这点伤用草药就可以,药留着关键的时候用,母亲,路还长着。”

大夫人心口一酸,是啊,路还长着。

就走了不到两天,他们这一家已经伤的伤,小的小,还被断绝关系。

“好了,先吃东西吧,一会儿吃了我去那边上药。”

大夫人拗不过她,只好说:“一会儿我给你上。”

差不多也到了中午,但官差们没有分发杂面馒头的意思,经过刚才的事,其它人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颜如玉他们吃。

霍长旭看着颜如玉,胸口发堵,他不喜欢颜如玉,现在还是不喜欢,可心里又清楚,如果不是颜如玉,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打死,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弟弟被打,他也无能为力。

正纠结着,阮仙藻在他身后软软叫:“二表哥。”

霍长旭身子微微一僵。

回头看阮仙藻。

她方才哭得满脸是泪,头发也有些乱,此时大眼睛中满是惶恐不安。

“对不起,二表哥,我刚才……太害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咬着唇,眼泪挂在睫毛,哀怨凄然的模样让霍长旭心碎。

“仙藻,我明白。”霍长旭紧握的手松开,“是我们连累了你。”

颜如玉听着这愚蠢的话,眼皮都懒得抬,真搞不懂霍长鹤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长得人模狗样,脑子却像一团浆糊,被一个阮仙藻弄得理智全失,难怪成不了大事。

阮仙藻目露惊喜:“二表哥,你真的不怪我?”

霍长旭勾唇笑笑:“别说傻话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

阮仙藻松一口气,嘴唇用力抿了抿,眼角余光瞄见吃的喝的,感觉更饿。

白胖胖的馒头,油乎乎烙饼,还有香喷喷的肉干,像是有无穷的魔力,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孔里钻,往心里扎。

霍长旭走到大夫人身边:“母亲,仙藻她……”

大夫人敛下眼睑,淡淡开口:“刚才也是个机会,让官差们知道她和我们断了关系,对她也有好处。”

“姨母,我……”阮仙藻又要哭了。

“我也没有怪你,”大夫人依旧没有抬眸,“本来也没想把你卷进来,这样也好,如玉说得对,路还长着,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

霍长旭用力抿抿唇:“那,母亲,给她点吃的吧!”

大夫人看看颜如玉,颜如玉慢条斯理咬一口肉干,没吭声。

“母亲!”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如玉拼命拿回来的,得由她说了算。”

霍长旭看向颜如玉,沙哑的嗓音难掩不愿:“你……你给仙藻点吃的吧,她很可怜。”

“她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颜如玉声音凉得没一丝温度,“这里的人谁不可怜?谁就活该死?”

“二公子想英雄救美,只管去救,别扯上我,我没那份好心。”

“你!”霍长旭脸色铁青,“我把我的那份给她,行了吧?”

颜如玉缓缓抬眸,目光冷锐又讥诮:“你那份?你哪有份?

你那份杂面馒头官差没发,你去问他们要,能要来是你的本事,要来爱给谁给谁,喂狗喂白眼狼,我管不着。”

霍长旭呼吸微窒,看看放干粮的小布袋,颜如玉眉梢微挑:“这个,没你的份儿。”

这话如耳光,打得霍长旭脸腾一下子红了。

阮仙藻心有不甘,但此时挽回形象最重要:“算了,二表哥,我不饿,她对我有气,也是应该的,别为难了。”

霍长旭极度的尊严又作怪:“好,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大夫人微微叹口气,没有开口劝。

她心里堵得慌,也吃不下,眼下是没事了,但也彻底得罪了颜松,这一路上的搓磨是免不了。

口粮得来不易,还是省着些。

颜如玉吃完起身走向路边树后,古代这样好,道路虽然不好走,但树林随处可见。

大夫人也忙道:“我给你上药吧。”

“不用,”颜如玉拒绝,“母亲,你陪着衡儿吧,我自己可以。”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颜如玉已经快步走了。

伤口看起来的确严重,但这对颜如玉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执行任务,受伤常有。

进入空间拿出消炎针,打过针就开始清理伤口。

霍长鹤站在树梢,看着不远处的颜如玉,她偏着头,自己清理伤口,伤口皮肉翻卷,她面不改色,连吭都没吭一声。

这份心志,绝非闺中女子所有。

但不论如何,颜如玉刚才救下他的家人,这是事实。

霍长鹤收回目光,那抹圆润的莹白,让他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谁?”颜如玉扭头看过来。

光线浮动,掠过微晃的树梢,似只有风声。

颜如玉迅速系好衣裳,起身查看。

什么也没有。

大夫人正安抚霍长衡,二夫人舔舔干裂的嘴唇:“大嫂,父亲叫你!”

大夫人一怔,淡淡道:“别叫我大嫂,我也不会过去。”

“呵,可真是见利知人心啊,刚得了吃的,这就抖起来了?”二夫人讥讽。

霍长衡眨巴着眼睛:“二婶,你不是说,你不和我们一伙吗?”

二夫人一噎:“你知道什么?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儿?缺家教。”

“衡儿不缺家教,”霍长衡气鼓鼓,“衡儿很乖的,先生都说我最……”

“行了,”二夫人打断,“你究竟去不去?

大嫂,这可是个机会,你别不识抬举,当初若不是父亲给你夫君一口饭,还能有你们大房吗?”

大夫人沉默一瞬,摸摸霍长衡的头,起身道:“好。”

“母亲,”霍长旭想阻拦。

大夫人摇摇头,走向老太爷。

老太爷的手伤刚止住血,痛得他脸都白了。

“叫我什么事?”

“大嫂,”三夫人轻声道,“方才也是不得已,是权宜之计。

你们若受伤了,我和夫君还能照顾你们,可若是咱们都被打了,谁会照顾咱们?还希望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啊。”

大夫人抿唇不语,三夫人上前两步,轻握她的手:“我们妯娌这么多年,岂能真的袖手不管?

咱们以前多好啊,我家冉儿的刺绣都是你教的。”

“大伯母,”霍云冉轻声叫。

“大嫂……”

大夫人抬眸:“说得也是。”

三夫人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大嫂是通情达理的人,会明白我们的用意,不会计较。”

“您看,”三夫人继续说,“父亲的手伤得不轻,方才也是为让官差相信,这才让如玉割了一刀。

现在误会说开了,你把药拿出来,给父亲包扎上。

父亲血也流了不少,这两天没吃过一口饱饭,我们倒是不打紧,但父亲年纪大了,受不住。

你把干粮交给我保管,先让爹吃一些。”

大夫人缓缓抽回手:“所以,你们方才丢弃我们一家,实际是为了保全我们,等我们半死不活照顾我们,或者干脆我们死了你们收尸?

又或者,现在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干粮和药?”

大夫人短促一笑:“东西是有,但那是如玉拼命得来的,还是在你们与我们断绝关系之后。

所以,和你们无关,别说我不能越过她作主,就算能作主,我也不会给。”

她转眸看老太爷:“老太爷手上的伤最好留疤,也好记着,这是怎么留下的。”

“老大家的,你别不识抬举!”老太爷喝道。

一道清冷声音传来:“吼起来中气十足,我看,血是放得太少了!”

颜如玉大步而来,目光如同刀锋轻薄的刮骨刀,扫过老太爷和三房二房的人。

大夫人轻吐一口气:“如玉,你的伤怎么样?”

“不妨事,”颜如玉略颔首,“母亲,不必理会他们。”

老太爷清清嗓子:“真是世风日下,越来越没有规矩,长辈讲话,也有你……”

颜如玉抽出匕首:“你是想让我说话,还是想让我的匕首和你说?”

老太爷:“……”

“世风的确日下,否则怎么会让我见到一群活的白眼狼?”颜如玉嗓音难掩轻蔑,“二房的三公子,但凡多读点书,把给青楼女子写艳诗的才学用在作文章上,也早考了功名;

三老爷好好做你的差事,别因为贪那几百两银子被人抓出来而被罢黜,再加上你儿子还在肃城护城军中做副将,你们也不至于被一起流放。”

“口口声声说我家夫君连累了你们,那还是因为你自己心甘情愿被庇护,坐享其成。

我家夫君出生入死,你们在家安享太平,天天醉生梦死,现在他被冤枉,你们一个个不说为他喊冤,为他洗刷冤屈,反而断绝关系。”

“好,成全你们! 怎么,现在看到几个馒头,又以过来想要?

世风日下,的确日下,不日下能容得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吗?都要点脸吧!”

“你……你……”老太爷气得发抖,直翻白眼,差点晕死过去。

“你怎能如此……”二夫人的气势在颜如玉目光扫来时,陡然下降,“……讲话?”

“我说话不好听,还不是因为你们做事难看在先?”颜如玉扫一眼三公子霍长兴,“建议你别只顾你儿子的鞭子伤,毕竟那只是皮外伤,还是检查看看有没有别的病。”

“什么病?”

“我哪知道?我又没有经常逛青楼。”

颜如玉冷冽目光一转:“以后有事冲着我说,我母亲经不得气,不想和你们讲话。”

大夫人长长吐一口气,刚才还气闷的胸口现在瞬间顺畅许多。

多少年,她还没有如此痛快过。

以前虽在王府,但因为是大房,在大度要忍让,要顾全大局,霍长鹤虽是王爷,但她不能把后宅的事也向儿子诉苦。

如今有了颜如玉这个儿媳,处处维护她,让她欣慰又有点心酸。

“母亲,我们走。”

颜如玉拉着大夫人转身离开。

霍长鹤嘴角微翘,这姑娘是真厉害,二夫人那般破嘴都被堵得没话说。

以后要是吵架,怕是吵不过她吧?

他转头问侍卫:“昨天晚上在庄园偷的鸡呢?”

“在这儿。”

霍长鹤接过,说来真是憋屈,又是打探消息,又是看地图,夜探一趟翼王庄园,走哪哪是空荡荡,就厨房锅里勉强找到两只鸡。

他把鸡撕下多半,放油纸包里,去找大夫人。

大夫人正拉着颜如玉说话。

“如玉,你说得真好,把我心里压了多少年的气都散了不少,我之前没少让着她们,如今却……你骂得好。 ”

颜如玉嘴角微翘:“我说事实而已,母亲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你教教我,下回我也骂。”

“还有我,”霍长衡扑过来,“嫂嫂,我也要骂。”

颜如玉捏捏他小胳膊:“你是男子汉,不用学嘴上功夫,练好本事,那些人自然就会闭嘴。”

霍长衡眼睛眨巴,歪头思考:“是这样吗?”

“当然,你大哥平时也不骂他们,可他们敢在你大哥面前造次吗?”

提起大哥,霍长衡挺着小肚子,格外骄傲:“那不敢。”

“所以说,还是要自己强大,练好本事。”

“做英雄!”霍长衡握紧小拳头。

颜如玉浅笑:“也不见得非做英雄,英雄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不欺人也不被人欺就好。”

霍长衡眼睛忽闪,认真思索片刻:“好,我听嫂嫂的。”

霍长旭在不远处,听着颜如玉的话,暗哼一声。

霍长鹤不着痕迹看他一眼,又看向颜如玉,没想到,她还有这种见识。

颜如玉也看见他,脸上那丝笑顿消无踪。

大夫人回头:“你是……账房的侄子吧?”

霍长鹤点头:“夫人安,我奉叔父之命,来送点吃的。”

他把半只烧鸡递上。

大夫人赶紧推辞:“不,不必了,昨天你那位兄弟给了半只兔子,连累你们已是愧疚,你们也不容易,自己留着吃吧。”

“夫人不必客气,我们兄弟能打猎,来时身上也带了些钱,”霍长鹤把鸡放下,“叔父说,为避免颜松注意,他不便亲自过来,但必定会暗中相助。”

大夫人心头感激,患难见真情,二房三房还不如一个忠仆。

“多谢。”

颜如玉从小布袋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霍长鹤:“给。”

霍长鹤略感意外,眼中闪过笑意,伸手接过:“多谢,我拿回去给叔父。”

就在他要收回手的一刹那,颜如玉似是想站起来,没站稳,身子一歪。

霍长鹤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颜如玉起身站稳 :“谢了。”

“不必客气,”霍长鹤浅笑,“叔父说,新夫人坚忍,让人敬佩。”

颜如玉没说话,霍长鹤目光掠过她的伤。

“还有事吗?”

霍长鹤收回目光:“没有,在下告退。”

他转身离开,垂首看掌心。

方才在扶住颜如玉的时候,感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似点在他掌心。

绝不是错觉。

手指轻抚,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颜如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警惕未除:追香丸,用在他掌心的香丸,遇掌心热度即化,渗入皮肤,不久就会有一种淡淡幽香,若有似无。

寻常人闻不到,但颜如玉一定会。

她一直对霍长鹤不放心,与其千防万防,不如用些手段。

用了这种香,至少一个月内香味不会断,只要霍长鹤靠近,她就能闻到。

休息结束时,官差才草草发了杂面馒头,让众人边吃边上路。

霍长鹤依旧在后面,透过人群看颜松,马被他用石子击跑了,颜松也只能和众人一样用腿走。

让霍长鹤好奇的是,颜如玉究竟对颜松说了什么,颜松会如此忌惮?

不过,霍长鹤觉得,颜松此人心胸狭窄,心肠歹毒,就算暂时妥协,定然不会这么算了。

“金铤,盯着颜松。”

“是。”

阮仙藻啃着杂面馒头,感觉嗓子像被扎着,无法下咽。

目光掠向颜如玉腰间的干粮布袋,眼睛都要迸出火来。

凭什么?颜如玉能吃白面馒头和肉,她就只能吃这个?

“二表哥,”她柔声叫。

霍长旭转头看她,她抿抿唇,关切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无妨,”霍长旭摇头。

其实稍有不慎碰到,都疼得厉害,只是他也不想抱怨,抱怨有什么用?

“二表哥,你这样也不行啊,万一严重了怎么办?你何时受过这种苦?”阮仙藻红了眼圈,“要不,我去求求她,让她给点药,无论她打我骂我都好,我都受着,只要给我药就行。”

霍长旭拉住她:“不用,这点伤,死不了人。那是她得来的东西,我不用,你也不用求她。”

“二表哥,你最照顾我,我一直记着,这次就让我报答你。”

“什么报不报答,”霍长旭轻叹,“一家人,不说这种话。”

“多谢二表哥,还当我是一家人,我以为……”她的眼泪落下,“我以为经过刚才的事,二表哥不认我了。”

一见她哭,霍长旭就没了主意:“怎么会?那种紧要关头,你能躲过一劫当然好,难不成我看着你挨鞭子才高兴吗?”

阮仙藻悄悄看一眼颜如玉的背影,抽泣道:“二表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她有本事治住颜松,还让颜松乖乖听话,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那么做?

非要等到……我们都受尽羞辱?叔爷他们也与姨母断绝关系,姨母该有多伤心啊!

等长鹤哥哥回来,得知家散了,又该如何?”

霍长旭心尖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奇怪,”阮仙藻眼睛黑亮,看起来特别无辜,“若我有她这样的本事,自当护着所有人,让大家都和和气气,一家人在一起,等长鹤哥哥回来。”

霍长旭用力抿唇,目光里阴晦不明:“呵,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阮仙藻疑惑:“什么主意?”

“等我们受过羞辱,和叔爷他们断绝关系,就不得不依靠她,此时她再救下我们,自然也会对她感激不尽,”霍长旭握紧拳头,“看我母亲,现在不就是对她百依百顺。”

“姨母定然也是厌弃了我,”阮仙藻难过道,“定然觉得我只顾自己……”

“不会的,”霍长旭安慰,“你放心,我定会找机会,向母亲揭开她的真面目。”

阮仙藻垂下眼睫,眼底深处闪过狠毒。

她费尽心思才留在王府,尽力讨好,不料想遭逢这等大祸,受尽连累,现在还被颜如玉处处打压,如何能甘心!

天快黑时,总算到达一处驿站。

颜松没了马,也是走得精疲力尽:“都听着,你们的房间在西厢房,给一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后,熄火!”

西厢房,一共就两间,这么多人怎么住?

“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睡院子里,以天为盖,”颜松笑容讥讽,“还更有诗意,各位自便吧!

另外,睡屋里一人两文钱,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事吧?”

二夫人推开房门,一股子难闻气味就扑面而来,忍不住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这破地方还要钱?”

颜松哼道:“不住就睡院子!要睡屋里的,交钱再进,抓紧时间,就一个时辰。”

二夫人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嘀咕,再抱怨,该住还是得住。

二老爷皱眉不满:“你快点交钱,嘀咕什么?难不成要住院子?”

二夫人身上钱也不多,也就是娘家人给她的那点,正要往外掏,老太爷道:“连我的和老三家的都拿上。”

二夫人一听就有点炸:“父亲,这……我银子也不多,三弟妹娘家也给了,不如各出各的?”

三夫人叹口气:“二嫂,你有所不知,我娘家怕我不好带,只给了几张银票。

不如这样,等到镇甸,我去换开。或者是,等到肃城,我儿做副将的地方,让他再还给你。”

二夫人咬牙,老太爷道:“什么还不还的,都是自己人。

等到肃城,还要靠峰儿给我们伸冤,岂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二夫人一口气哽住,最后一句就是老太爷敲打她:将来还得靠人家儿子,现在出点钱怎么了?伤了和气,就有可能不管他们了!

二夫人平时就是个小气,斤斤计较的人,有钱时尚且爱算计沾便宜,何况现在没钱。

一文钱都像穿在肋骨上,拔下一枚就溅几滴血。

她宝贝儿子霍长兴见她还磨蹭,催促道:“母亲,快点吧,我都累死了!”

二夫人无奈,只好忍痛把钱交了, 两家人住进去,抢先占地方,至于其它的旁支亲戚或者是下人什么的,各人想各人的法。

“呕!”霍长兴扑向大通铺,刚到边上就被熏吐,“这是什么味道?太臭了!母亲,我不要住这!”

二夫人也觉得臭,但又没办法:“不住这,难道住院子里?兴儿,忍一忍吧。”

“我忍不了,身上疼得要死,每顿吃不饱,还不能睡好,这是什么鬼地方!”霍长兴控制不住开始撒泼。

老太爷捏着鼻子:“老二家的,你去问问,能不能加钱住好点的房间?或者换几套被子?”

二夫人心里翻白眼,加钱?还要加她的钱!

“快去!”

“哦。”

二夫人盯着三夫人:“三弟妹一起吧。”

三夫人一笑:“二嫂自己去吧,我去了也帮上你的忙,还是在这儿伺候父亲。”

二夫心里这个骂,忿忿走出房间,看到不少人舍不得花钱,在院子里找地方。

想到大房的人也得睡院子,她心里才缓解一些,不料一扭头,就看到抱着一床被子的颜如玉进入隔壁房间。

二夫人眼睛像被扎了刺:“你……你哪来的被子?你怎么有钱住房间还换被子!”

颜如玉本不想理她,看她这样又想气她:“我就是有,你管不着。”

“你……”

颜如玉低声道:“怎么?被赶出来了?

以前有我们大房在,你老公公就利用我们,现在和我们断了关系,自然就利用你们。

等你手里的钱用完了没了价值,自然也就被放弃。”

“人家三房儿子没被波及到,你老公公还指着三房。谁让你生的儿子不争气呢?”

颜如玉说完,抱着被子进屋,二夫人怒火中烧,身上却是冰凉。

颜如玉抱着被子进屋,正收拾床铺的大夫人和霍长衡也诧异道:“哪来的被子?”

“嘘,”颜如玉压低声音,“我们真是好运气,我发现驿站里的一个老兵,是我以前认识的,我小时候住在乡下,他受伤住过我家。

为了报答,他借我们被子,明天再还给他。”

大夫人唏嘘:“真是好人有好报,多亏有你,如玉。”

“没事,母亲,你和衡儿好好休息,我去准备吃的。”

“我去吧,”大夫人拉住她,“这两日辛苦你了,你还有伤,这里不比荒郊野外,我也能行。”

“母亲自然是行,但衡儿也需要照顾,我来时看到门外路边有些能吃的野菜,打算熬个汤,热热馒头,我知道哪种野菜更好吃。”

大夫人脸一红,她确实不认识野菜。

“那,你教教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没事,您歇着吧。”

颜如玉正要转身往外走,霍长旭和阮仙藻也进来。

她可没交他们的钱,看来,是霍长旭出的。

“姨母,”阮仙藻柔声叫。

大夫人点点头,吩咐霍长旭:“你来得正好,你大嫂要去找野菜,你一同去。”

“我不去,”霍长旭干脆拒绝。

“不去就不去,”颜如玉才不惯着他,“反正你也不认识, 去了也添乱。”

“你……”霍长旭握紧拳头,“认识野菜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吃!”

“稀不稀罕都没你的份,”颜如玉说罢,转身出去。

“旭儿!”大夫人沉下脸,“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母亲,明明是她,”霍长旭上前压低声音,“你别被她给骗了!”

阮仙藻摒着呼吸,这屋子里难闻的味道简直让她头晕。

看到那两床被子,虽然不是什么锦被,但干净整洁。

“姨母,这被子……”

“母亲,哪来的被子?”霍长旭神色惊讶,“两床?分给仙藻一床吧,你和衡儿一床,仙藻她一向体弱,这地方……”

霍长衡一把抱住被子,大眼睛注视霍长旭:“这是嫂嫂的被子!”

“她?她哪来的?”

霍长旭还以为,是大夫人用藏的钱换来的。

霍长衡又紧闭上小嘴,摇头不说话:方才嫂嫂说了,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大夫人垂眸道:“不是我不同意给仙藻,只是这是如玉想办法找来的,我不能作主,再说,她身上还有伤。”

大夫人抬眼看自己的儿子,一言一句:“她是为我和衡儿受的伤。”

阮仙藻声音微颤,拉拉霍长旭的衣袖:“二表哥,没事的,我能在屋子里住已经很感激了,你别再说了。”

霍长旭回视大夫人:“母亲,我有话跟你说。”

大夫人也正好想和儿子好好聊聊,点头同意。

“仙藻,你先带衡儿出去,”霍长旭道。

“好。”

颜如玉没走远,就在驿站院墙外,她的确路边草里有东西,但不是野菜,是几味中药材。

不但能吃,也能做消肿药敷。

采了几棵,见左右无人,她迅速进入空间拿几棵蔬菜和一点调料,又翻出一口旧旧的小锅,涮干净,回院子里熬野菜汤。

连同之前霍长鹤派人送的那半只兔子一并炖了,再不吃,又不能放入空间保存,会坏的。

用匕首分块,颜如玉发现里面还有一包药粉。

眸子微缩,打开看,是治疗外伤的药。

她若有所思,抬眸寻找霍长鹤的影子,却没有找到,不只没看到他,连账房都没瞧见。

嗯?

霍长鹤正在屋子里,收拾床铺。

他进来时,大夫人正在训斥霍长旭。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故意?如玉为什么受的伤,你没看见?

要不是她护着衡儿,衡儿眼睛就瞎了!

旭儿,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这点事为什么就是想不通?

如玉她图我们什么?我现在没钱没势,一口吃的都是她挣来的,她哪里得罪你了?”

霍长旭痛心道:“母亲!你被她骗得着了魔吗?仙藻……”

霍长鹤一脚踏进来,他后面的话没法再说。

“你怎么进来了?”他虎着脸问。

“旭儿!”大夫人叹口气,对霍长鹤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刚才扫了扫床铺,你叔父呢?”

“叔父认识这边的一个驿兵,去找找看,能不能行点方便,”霍长鹤目光掠过被子,“夫人有被子了?”

“一路辛苦,”大夫人没接话茬,“赶紧收拾,吃点东西休息吧。”

霍长旭打量霍长鹤,之前霍长鹤送东西,他见过,但没说过话。

“账房先生认识这里的驿兵?”

霍长鹤看他一眼:“据叔父讲是的,曾经还施过一点恩情。”

“那能借床被子吗?我表妹……”

“旭儿!”大夫人脸上染起怒意。

霍长鹤似笑非笑:“知恩图报,是为人的根本,叔父若是借,定能借来。

我叔父受的也是王爷和夫人的恩情,自当回报夫人。”

“表妹体弱,母亲这里已经有被子。”霍长旭这话说得也没义气,但为了阮仙藻少受点罪,也只好硬着头皮。

“二公子知道知恩图报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忘恩负义,”霍长旭脱口而出,又赶紧解释,“不是的,仙藻她也是一时为自保,权宜之计,她那么善良,没有抛下我们。”

“这话我好像听过,”霍长鹤手指点点额角,“夫人,今日三夫人也这么说过吧?”

大夫人一愣,这个动作……长鹤也经常做,每每戏称让衡儿动动脑筋,或者说霍长兴不是个读书的料时,就会手指点点额头,意指霍长兴没有读书的脑子。

“夫人?”

大夫人回神:“是,三夫人说过,说他们与我们断绝关系,也是权宜之计,等着我们都被打伤好照顾我们。呵,真是好心。”

霍长旭脸色爆红:“母亲…… ”

大夫人重重叹气:“旭儿,我们现在今非昔比,别人不离不弃肯给我们帮助,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账房先生若非看在你大哥的面上,岂会如此?我们就别再为难人家了。”

她不想再说,起身道:“我去找衡儿。”

刚要走,颜如玉进屋,一眼瞧见霍长鹤。

霍长鹤浅笑着打招呼:“我也要住这里。”

颜如玉收回目光,问大夫人:“母亲,衡儿呢?”

大夫人平复神色:“仙藻带他在外面玩。”

颜如玉调头往外走,还没下台阶,就听到一阵哭声。

颜如玉寻声找过去,见霍长衡正和一个男人撕扯。

小家伙紧紧扯着衣襟,拼力护着怀里。

那男人背对着颜如玉,她也没看是谁,上去揪住那人的后脖领子往旁边一抡。

霍长衡见到颜如玉,狠狠抹抹脸上的泪:“嫂嫂。”

“有没有受伤?”

“没有,”霍长衡摇头,“他要抢我的肉干。”

颜如玉把得来的肉干给了霍长衡一些,让他放在身上,饿了就吃一根。

霍长衡一直没舍得,没想到倒是让别人惦记上了。

颜如玉回头,这才看清那个抢东西的是谁。

三公子霍长兴。

霍长兴捂着脑门,之前就被颜如玉用石子砸起个包,这会儿又碰到,疼得不行。

“你……”

“你什么?”颜如玉盯着他,“这么大的人,抢孩子的东西,你要不要脸?哦,我忘了,你们早就都不要脸了。”

二夫人听到动静窜出来,见自己儿子又吃亏,跳着脚道:“你想干什么?欺负人没够是不是?”

“欺负他?他要不找事,我都懒得看他,”颜如玉把霍长衡拉到身前,“欺负衡儿,揍他都是轻的!”

霍长兴撇撇嘴,二夫人眼珠子转转:“什么欺负?夸大其词了吧?不就是想问他借点东西吃,至于吗?谁稀罕似的。”

“不稀罕还抢,”颜如玉拍拍身侧小布袋,“我把话放着,谁要再敢打不该打主意,我打断他的手!”

“衡儿,我们走。”

大夫人也迎上来,见霍长衡没事,这才松口气。

二夫人怒道:“大嫂,你……”

“我不是你大嫂,叫我霍夫人,”大夫人冷声打断。

她们一走,二夫人“呸”了一声。

刚到屋门口,阮仙藻一脸关切:“衡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霍长衡抿抿唇。

阮仙藻有点尴尬:“姨母,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去找点水喝,我……您不会怪我吧?”

大夫人笑笑:“不会,衡儿没事。”

霍长衡抬头问颜如玉:“嫂嫂,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行啊,”颜如玉没拒绝,“做野菜汤,把兔子炖了,热馒头。”

“那你能教我炖兔子吗?”

“行。”

阮仙藻吞一口唾沫,肚子饿得更厉害了,看着颜如玉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狠毒。

架起小锅,火苗舔着锅底,颜如玉把兔子斩成小块,放进锅里。

霍长衡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儿看怎么加柴,一会儿看怎么切块,感觉眼睛不够用。

“嫂嫂,这是什么?”

“野菜。”

“好吃吗?”

“和你之前吃的那些菜不一样,但别有味道,食物各不相同,味道也是,不过,人呢,酸甜苦辣,都要尝一尝。”

霍长衡认真听着:“大哥也曾经说过,这叫……人生百味。”

“对,没错,”颜如玉浅笑,“你再说说,你大哥还说过什么?”

“大哥说过的可多了,”霍长衡在她身边坐下,“大哥在外面话很少,好多人说他话少心狠,其实才不是,大哥心可软了。”

“大哥要是个狠心的人,怎么会照顾那么多人?他的一半俸禄都给了他们。”

颜如玉记得,霍长鹤照顾了几个伤亡兵士的家人,她心软了软:“还有呢?”

“大哥很忙,闲的时候就带我去骑马,虽然严厉,但又特别仔细,”霍长衡的小脸被火光映着发红。

他沉默一瞬,吸吸鼻子:“嫂嫂,我想大哥了。”

颜如玉摸摸他头顶,没有说话。

“你说大哥会回来吗?”

“会。”颜如玉斩钉截铁。

霍长鹤墙拐外听着,身旁胖胖的侍卫抽泣不止。

他偏头看看,蹙眉问:“银锭,你干什么呢?”

银锭抹抹湿润的双眼:“主子,多感人啊。”

“……”

晚饭做好,香气飘散,二房三房的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